34 秘密

沒死......就好好活着......

米哆站在狂風暴雨中，腦子裏不斷回放着這句話。

視線開始清晰的時候，米哆忍着疼轉了個方向，看着蘇夏離開的背影苦笑，“還以為我藏的很好。”

這之後，米哆不做停留，趕在袁輝的人追上來之前離開那裏回了一念不生。

她是從側門進去的，誰都沒看見。

二樓，周紹一直坐在客廳等米哆回來。

他知道今晚不會是一個平淡的夜晚，可米哆身上的傷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被發現了？”周紹剪開米哆的衣服，邊給她處理傷口邊問。

米哆搖頭，“沒有。”

“那傷是怎麽來的？”

“我遇見夏夏和邵峥了。”

周紹的動作變緩，眼神晦暗難明，“你确定？”

“确定，傷是邵峥留下的，夏夏......如果沒有夏夏攔着邵峥，我今晚不一定能活着回來。”

“......”

“哥。”米哆攥着手腕的紅繩，情緒焦躁，“我總覺得夏夏認出我了，怎麽辦？不管她對我活着這件事持什麽态度，認出我對她來說都不是個好結果。”

相較于米哆的擔心，周紹的反應很平靜，“走一步看一步，別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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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可能不擔心？！”米哆激動站起來，“夏夏他們也知道實驗室的存在了，這件事她絕對不會袖手旁觀，我呢，我也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夏夏去冒險。如果她認不出我，那很好，我幫她，救她，就算死了在她看來也不過是死了一只有良心的妖，可如果她認出我......哥，你不是篤定夏夏對我的心意沒有變嗎？心意沒變，她又怎麽可能任由我去幫她？”

周紹放下手裏的東西，就着低頭的姿勢說：“實驗室的事，蘇夏知道的很早，但礙于蘇慶昌的勢力還在，她沒辦法在瞞着蘇慶昌的同時去解決這件事。我沒跟你說過蘇慶昌和袁輝之間的糾葛，所以你不明白。”

“什，什麽糾葛？”因為驚訝，米哆說話有些結巴。

“蘇慶昌和袁輝之間只要有一個人露出破綻，另一個人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将對方包括他的親人在內徹底推翻。

蘇慶昌深知他和袁輝的關系，所以，只要中間隔着一個他，蘇夏想要解決實驗室的事就沒有可能，蘇慶昌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蘇夏獨自為了人類去送死。

如果他還對警察這個職業抱有執念，那他可能會選擇出手幫蘇夏，你覺得袁輝會讓蘇慶昌得逞？

可如果蘇慶昌已經自私到忘了自己曾經的身份呢？那蘇夏想跳過蘇慶昌解決這件事就更沒有可能。”

話說一半，周紹看了眼驚訝不已的米哆，“尤其，那時候還有一個你。”

“我？！”

“米哆，你不是追問我那個讓兮兮和柯沐意外死亡的計劃是什麽嗎？我現在告訴你，蘇夏奶奶的死，是我們一手策劃的。”

米哆震驚。

“你們為什麽要那麽做？如果不是因為看到奶奶的心被生生挖出來，我不可能一回憶跟那晚有關的事就嘔吐不止，如果不是因為奶奶的死，我，我......”

米哆想說，如果不是因為蘇夏奶奶的死她恰好在場，那她也許就不會成為蘇夏的仇人，就不會死。

可是轉念一想，即使奶奶活着也改變不了她是妖的事實，身份暴露的那天她還是會死，奶奶的死只是加劇了時間的推移而已。

周紹看着米哆，給她的疑問合理的解釋。

“因為蘇夏早就知道你是妖，也知道那個實驗室的目的，她不能讓人發現你，更不能讓你被抓進實驗室，你出衆的能力，你為什麽能用人的樣子活二十幾年，這些秘密都是袁輝急需知道的，你一旦落到他手裏，結局無法想象。”

“！”又是一記重磅□□，炸米哆險些招架不住。

“哥，你在胡說什麽？”米哆激動，但不敢大聲說話，“夏夏怎麽可能知道我是妖？她是總局最出色的隊長，她的責任就是殺妖，如果她早知道我是妖為什麽還要放任我留在她身邊？”

周紹，“因為蘇夏喜歡你，也确信你喜歡她。”

“還記得大三寒假，蘇夏整個假期都不在常川，你為此和她吵了一架嗎？”周紹問。

米哆想了下點頭，“記得。”

那是屬于楚知也的故事。

“但還有一些事你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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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知也認識蘇夏是在大一的入學典禮上，那時候蘇夏已經在她那個圈子小有名氣，學校為了加強校園安全防範意識，特意邀請她來給新生做安全知識講座，楚知也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沒什麽特殊理由，就是覺得一個女人在男人的世界裏站穩腳跟很不容易，覺得她......孤獨。

講座結束，楚知也把蘇夏堵在了校門口。

“蘇夏，我叫楚知也，我喜歡你，我要追你。”

這是楚知也和蘇夏說的第一句話，第一次說有點緊張，後面再說就成了家常便飯。

蘇夏當時只回了她一句“好好讀書。”

那之後，楚知也有事沒事就會犯點事把自己送進警局，每次指名道姓要蘇夏給她做筆錄，蘇夏是隊長，怎麽可能做小警員的工作，這邊一拒絕，楚知也也跟着拒絕合作。

久而久之，楚知也成了總局出了名的釘子戶，誰見了都得求她一句“別惹事”。

楚知也照熱不誤，惹完事繼續找蘇夏。

蘇夏開始正視楚知也的執着已經是半年之後。

那天她剛出完任務回局裏，人一進門就聽見楚知也哭着叫她的名字，“夏夏，他們欺負我。”

蘇夏莫名。

她好像不認識這個髒兮兮的，把她喊得那麽親切的小姑娘。

見蘇夏不為所動，楚知也直接跑到她面前抽噎，“夏夏，你是忘記我了嗎？你怎麽能忘了我？我都追了你大半年了，你竟然忘了我。”

蘇夏眉心一緊，“你是理工大的那個學生？”

楚知也憤憤，“不是學生，是你未來女朋友！”

周圍一片驚悚。

蘇夏頭疼，她只當楚知也那時候的話是玩笑，真沒想到她會這麽執着。

“你在這裏幹什麽？”蘇夏話鋒一轉，問道。

楚知也更委屈了，“他們打我。”

蘇夏順着米哆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同事急忙擺手，“我絕對沒有打她！”

蘇夏轉回來，“到底怎麽回事？”

“我挨打了。”

蘇夏，“......”

蘇夏有強烈的預感，如果她今天不替楚知也擺平這裏的事，她得在坐警局哭訴一晚上自己挨打了，順便說她有多‘忘恩負義，始亂終棄’。

蘇夏領着楚知也走過去，問剛才替米哆做筆錄的同事，“怎麽回事？”

同事悲憤，指着坐在另外一邊的一男一女說：“楚知也把人男朋友打了！”

楚知也立刻反駁，“你別胡說，明明是這個渣男劈腿在先，我不過是在為民除害！”

蘇夏側頭，眼神涼涼的，“所以，你覺得你還有理了？”

楚知也秒變委屈，“他們不理解我，連你也不理解嗎？枉我那麽喜歡你。”

蘇夏第一次有種打人的沖動。

“這事我處理，你忙你的。”蘇夏對同事說。

這下好了，米哆覺得自己有了後臺，得意洋洋的擱蘇夏面前說自己的英勇事跡，她以為蘇夏肯定會給她發朵小紅花，可事實上，最後的結果是米哆在蘇夏冷的和冰碴子似的眼神下道歉，賠付醫藥費，雙方達成和解。

這只是事情的開端。

‘為民除害’事件過後，楚知也覺得自己已經給蘇夏留下了深刻的影響，拿下她不過是時間問題，于是，楚知也越挫越勇，蘇夏越躲越遠。

她們之間的轉折是在大三開學的那場地震——蘇夏九死一生，米哆锲而不舍。

其實後來蘇夏有和楚知也坦白，說她的喜歡可能開始的很早，楚知也問她有多早，她說第一次表白。

那雙眼睛會發光，亮的她沒有辦法置之不理。

在一起以後，楚知也明白了一句話‘鋼槍下的繞指柔’，看似強硬的蘇夏心裏住着一個絕對溫柔的女人，她的細膩，體貼讓楚知也愛的無法自拔。

然而，也就是在這個發現得到論證之後不久，楚知也發現了自己身體上的變化。

她的眼裏有紅光，她的頭發會變長，她會飛。

她不是人，不是父母真正的小孩。

楚知也吓壞了，整個期末考考的一塌糊塗，柯沐因為擔心楚知也找到了蘇夏，蘇夏說她會弄清楚怎麽回事，弄清楚的結果就是提前回家的她發現了楚知也的秘密。

蘇夏沒有跟任何人說這件事，只是在外面出了整整一個寒假的任務，再回來時一切如常。

楚知也被未知的恐懼緊緊包裹，她那時候非常需要蘇夏卻完全聯系不到，那種無助逼的她在蘇夏回來的那天對她發了火。

蘇夏由着楚知也發洩。

等楚知也的心情稍稍平複以後對她說：“小也，有我在，什麽都別怕。”

楚知也聽不明白蘇夏話裏的深意，但就是這一句不明深意的話讓她忘記了妖這層身份帶來的恐懼。

楚知也開始關注自己的能力，并且把他們運用在救人上，也就是那個時候，楚知也知道了蘇夏的真正身份是殺妖。

這一次楚知也表現的很平靜，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地告訴自己，“能幫夏夏，你該為自己這個身份開心的。”

此後的一年半，楚知也躲在暗處，用妖的身份幫蘇夏擋了無數次未知的危險。

她不覺得委屈，因為有人在背後給她力量——柯沐，喬兮，賀歸遠。

喬兮是妖，蘇戰救下來的一只奄奄一息的妖，他把喬兮送到了能留她一命的賀清那裏。

所以，嚴格說來，喬兮并不是賀清撿的，而是蘇戰送的。

喬兮被蘇戰送到賀清那裏以後撿回了一條命，但活的很勉強，每天能睜開眼睛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恩賜。

比常人更靠近死亡的她對人啊，妖啊這些事沒有太大的執念，所以當她在公園遇到身受重傷的楚知也，并了解她的處境和打算後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她。

那份堅強和隐忍讓她羨慕，也同情。

賀歸遠是喬兮的丈夫，喬兮喜歡的東西賀歸遠不會說不，于是，站在楚知也這邊似乎也順理成章。

至于柯沐，他是在完全知情的情況下被蘇夏邀請進入總局實驗室的。

蘇夏說她需要一個保楚知也安全的盔甲，柯沐說他能做到。

柯沐進實驗室以後，一方面替總局做武器研究，一方面利用梁初手裏的資料研發可以讓楚知也使用的武器，這些武器到死才交到了楚知也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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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周紹的話，米哆心亂如麻，她能接受蘇夏早就知道她是妖，可其他事呢？

“哥，你的意思是小柯進總局是為了我？夏夏一直到知道我在背後幫她？”

周紹，“對。”

“既然這樣，夏夏又為什麽要讓我死？還有喬兮姐和小柯，是她讓小柯進總局幫我的不是嗎？她做的決定為什麽要讓小柯買單？是害怕了？還是後悔了？”米哆問的小心。

周紹回的謹慎，“我只能告訴我知道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除了蘇夏，應該沒有人知道。”

“你知道哪一部分？”

“袁輝的實驗室逃出來過兩名實驗員，其中一名在逃跑的過程中滾下山坡屍骨無存，另外一名在彌留之際找到了在附近出任務的蘇夏，蘇夏從那名實驗員口中知道了改造妖的秘密，還知道袁輝的一個目标是你。”

“我？！”

“我說過了，你身上的秘密袁輝急需知道。”

米哆嘴唇發抖，“所以，夏夏決定在我成為別人的研究對象之前殺了我？”

“不全對，也不全錯。”蘇夏怕楚知也被抓，更怕自己死在和袁輝的鬥争裏，那時候，誰來保護楚知也？誰來對她好？而且，她也沒想過真讓楚知也死。

周紹，“蘇夏知道袁輝的目的之後去找了她奶奶，她奶奶說死才是保全。”

“死......才是保全？”

蘇夏的奶奶年輕時也是總局的人，本該在年老之後和蘇慶昌享受同等待遇，但因為她接受不了蘇慶昌三番四次為一己私利犧牲別人的性命，更無法接受他親手殺了蘇戰，一氣之下搬離了老宅。

蘇夏找到奶奶說明楚知也的身份和袁輝的目的後，她回了蘇夏這麽一句話，“奶奶年紀大了，也就是這一兩年的活頭，如果你真的喜歡小也喜歡的非她不可，那奶奶成全你。”

于是，一場有預謀的人妖戰争開始了。

“那時候，我們想利用蘇夏奶奶的死把你逼到絕地，讓你和蘇夏反目，讓蘇夏和你動手，這樣蘇夏就有機會造成你死亡的假象，讓我帶你遠走高飛。那個計劃裏還包括柯沐和兮兮。”

“我愛兮兮，兮兮喜歡你，我們三個的命運必須牢牢拴在一起，而柯沐，他和你的關系太好，把他留在人的世界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我們最開始的計劃分了兩部分——蘇夏和你反目，制造你的假死；我暗中帶兮兮和柯沐接應，在你‘死’後帶你離開。”

“對于這個計劃，我們自認算無遺漏，可真到了那一天一切都變了。不該出現在計劃裏的蘇慶昌，楊錦色，袁輝統統出現，于是原本的假死變成了真亡。”

周紹的話讓米哆沉默。

“米哆，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至于後來的變故，我到現在依然想不明白。”周紹說。

米哆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很久，她輕聲說：“哥，說不定我知道。”

“你知道？”周紹驚訝。

米哆笑了笑，表情帶着諷刺，“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楊錦色出賣了夏夏。”

“？”

“她喜歡夏夏，她讨厭我搶走夏夏，她想讓我死，可是她為什麽要把不滿發洩在喬兮姐和小柯身上？女人的心怎麽能那麽狠？”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反過來也成立，米哆，楊錦色有她難以啓齒的過去。”

“這不能成為她變壞的理由，也不能成為我放棄報仇的借口。”

“也許......”

“哥，夏夏的爸爸為什麽會救妖？他不怕被人知道？”

周紹，“大概和父親一樣，沒有一竿子打死所有妖。還記不記得我和提過多年前常川也發生過一場人和妖的戰争？促成那場戰争的人是蘇慶昌，他要保護一個秘密，那個秘密是蘇戰為了妖殺過人。”

“為了妖殺人？”過多的刺激已經讓米哆這個秘密免疫了，她咽了口唾沫，小聲問，“夏夏知道嗎？”

周紹搖頭，“她那時候還小，沒人跟她講這些，至于現在，她有能力查到任何想查的事，所以我也不确定她知不知道。”

“我希望她一輩子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