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項鏈

次日清晨，蘇夏和邵峥坐在局長辦公室，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

“袁輝的那些研究一旦成熟起來，人在這座城市就不會再有生存的可能，如果他的心再狠一點，那這場以報複人類為目的地變革就不會局限在一個小小的常川。”蘇夏摩挲着掌心的粉色盒子，沉聲道。

邵峥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才想不明白蘇夏為什麽要放走米哆。

“蘇夏。”邵峥正色，“你老實告訴我，昨晚那只女妖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

蘇夏摩挲盒子的動作變緩，但沒有停止，“沒有秘密。”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殺她？！她是妖，妖！以殺人來謀求生存機會的妖，留她一條活口，會有多少人跟着遭殃，你到底明不明白？”邵峥氣憤難當。

蘇夏依舊語氣平平，“我說過，如果她有問題，我會親手解決。”

“你！”邵峥氣的說不出來話。

蘇夏也不解釋，自顧的把玩着手裏的盒子，等邵峥自己恢複情緒。

幾分鐘後，邵峥說：“昨晚已經打草驚蛇了，袁輝那邊必定會加強守衛，實驗也會加快進度，我們必須比他更快。”

“嗯。”蘇夏說：“我知道該怎麽做。”

嘆了口氣，邵峥無奈的說：“先回去休息吧。”

蘇夏點頭，不過和邵峥說的不是一回事，“我去趟天原。”

邵峥，“去天原做什麽？”

蘇夏揚揚手裏的小盒子，微笑，“保養一下戒指，很久沒去了。”

“什麽戒指？”邵峥莫名，他們的婚戒才戴不久，還沒到需要保養的時間。

Advertisement

蘇夏握住盒子站起來，“我和小也的對戒。”

邵峥，“......”

---------

天原依舊人滿為患，蘇夏到了以後直奔目的地。

“小姐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麽？”店員問道。

蘇夏把手裏的盒子放在櫃臺上說：“幫我做下保養。”

“好的，時間會稍微久一點，請您坐在那邊等一下。”

“謝謝。”

“您不用客氣，這都是應該的。”

店員拿着戒指進去以後，蘇夏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玻璃展櫃前看着裏面琳琅滿目的首飾發呆。

在一起兩年，她只送過楚知也一條項鏈和一枚戒指，比起別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戀愛，楚知也留給她的獨立空間實在太多。

看似天真的她，其實比誰都理解感情裏的包容。

“小何，給米哆小姐打電話，說她的項鏈修好了。”突如其來的女聲讓蘇夏思緒回籠。

她轉過頭，看着另一名店員手裏的盒子出神。

米哆修項鏈，是她見過的那條？還是其他的？

“你好。”蘇夏走到店員身邊，指着她手裏的盒子說：“可以給我看一下嗎？我和米哆小姐是朋友。”

店員笑着答應，“這有什麽不可以的，您剛好看看修複的滿意不滿意。”

說着店員打開了盒子，裏面躺着的那條項鏈和蘇夏記憶裏的那條一模一樣。

那是她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情人節，她送楚知也的。

蘇夏擡手，指尖慢慢撫上項鏈下端的吊墜。

指尖的觸感明明冰涼，她卻覺得灼痛難耐。

“小姐，您還滿意嗎？”店員問道。

蘇夏沒說話。

她再添一指，小心地将吊墜翻了過來，背面那個清晰的‘蘇’字頓時沖進眼底，讓蘇夏酸疼的眼睛更加不适。

“夏夏，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耶，我得記錄一下，對，我要在背面刻上你的姓，這樣你就能一直陪着我了，哈哈，我實在太聰明了！”

那時候，蘇夏覺得楚知也刻字的行為沒多少意義，她就在她身邊，走多遠都還會回來，現在，她只後悔當時沒有陪着她一起。

“小姐，您還滿意嗎？”店員再次發問。

蘇夏放下項鏈，合上蓋子說道，“滿意，你們不用打電話了，項鏈我帶給她。”

店員為難，“這不合适。”

蘇夏，“我是對面常川總局的蘇夏，這條項鏈在我手上出現任何意外你都可以去那裏找我。”

蘇夏說話的時候表情和在隊裏開會一模一樣，淩厲，不容置疑，店員一時被吓的不輕，急忙應承下來說：“那就辛苦您了。”

蘇夏收起盒子走到一邊坐下，等戒指保養好以後，她帶着兩份屬于楚知也的東西回了她們一起居住過的舊屋。

蘇夏扔了一部分東西，往邵峥那裏搬了一部分東西，原本覺得擁擠的屋子竟然也開始變的空蕩。

蘇夏在舊屋睡了一覺，再醒來已經夜深人靜。

她拷貝了一份婚禮視頻後開車離開，再次停下，是在一念不生的門外。

今天的一念不生沒有客人，只有米哆孤零零地趴在角落的桌上看書。

蘇夏放輕腳步，一路走到米哆跟前。

“米哆。”蘇夏叫她。

米哆看書看得昏昏欲睡，聞言強行睜開眼睛，“誰......夏夏！”

熟悉的稱呼脫口而出。

米哆因為昨晚的事太過驚訝，一時沒有注意，蘇夏卻聽的清清楚楚。

她沒有提醒米哆，沉默着解開外套扣子坐了下來。

“你是來吃東西的嗎？”米哆緊張兮兮地問。

蘇夏抿唇微笑，“不是，想你了，過來看看。”

想......你了？

米哆做不出反應。

蘇夏不解釋，也不繼續。

她從衣服口袋裏拿出裝項鏈的盒子，把它放在桌面推向米哆，“我今天去天原保養戒指，剛好聽到店員說你的項鏈修好了，就順便替你拿了過來。”

米哆臉上血色盡失，一開口聲音抖的厲害。

“你看過了嗎？”

蘇夏沒有隐瞞，“看過了。”

米哆的心頓時沉入海底。

看過必然知道這條項鏈的來源，可是蘇夏的反應卻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

“米哆。”蘇夏叫了下臉色慘白的米哆，笑着問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好嗎？”

米哆眸光一閃，放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

“好。”

“那就好。”蘇夏說。

米哆弄不明白蘇夏的用意，更不敢深思，即使猜到蘇夏已經認出了她，現在的發展也還是在米哆的預期之外。

太平靜了。

“米哆。”蘇夏再次開口，只是叫了她一聲就将對話主動結束。

米哆不解，“怎麽了嗎？”

蘇夏搖頭，“沒事，就是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是嗎。”

靜默在兩人之間持續，将米哆亂七八糟的心思拉扯的四分五裂。

“沒事的話，我先上去了，今天白天沒睡覺有點困。”米哆站起來，指着桌子側邊的按鈕說：“你如果想吃東西就按這個，會有人過來幫你點的。”

說完，米哆不等蘇夏給出反應自行離開，和蘇夏擦肩而過的時候，手腕被她牢牢抓住。

米哆低頭，蘇夏仰頭。

“可以再陪我一會兒嗎？一個人待的太久，我有點寂寞。”

米哆被握住的手腕微微發抖，用盡全力克制情緒才能不被蘇夏最後的那個‘寂寞’打敗。

在楚知也的認知裏，蘇夏是無所不能的，男人的擔當她有，女人的執着她有，在警察那個圈子裏，她應該該被衆星拱月，在感情的世界裏，她也該被分外珍惜。

孤獨？這個詞不該屬于蘇夏。

米哆看着前方的暖色燈光出神，等到手腕上的束縛感開始消失的時候，她轉過來說：“好。”

蘇夏已經淡下去的笑容再次回歸，“謝謝。”

米哆坐回原位，低着頭，悶不吭聲。

蘇夏看着米哆，不言不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夏毫無征兆的把自己的手機推到了米哆面前。

米哆不明所以。

蘇夏指指手機屏幕，笑道，“我結婚了，這是婚禮錄像。”

婚禮？視頻？

委屈一擁而上。

米哆随手抓起手機扔過去，大聲說：“不用刻意拿錄像過來給我看，你們的婚禮那麽隆重，還有常川的幾個電視臺同步直播，我就是個瞎子也知道你們結婚了！”

蘇夏的微笑還在繼續。

她俯身撿起手機，屏幕碎了一角，但不影響播放效果。

“看一眼再決定要不要繼續。”蘇夏重新把手機放在米哆跟前說，聲音裏帶着難以分辨的緊張和期待。

米哆氣的眼眶發紅。

那條項鏈上的漢字那麽明顯，蘇夏只要看過就一定會知道它屬于誰，可她怎麽能這麽心平氣和的告訴她，她結婚了，還要逼她看視頻。

是不是覺得她還不夠慘，還想讓她再死一次？

“米哆，看一看，就一眼。”蘇夏低聲重複。

有一瞬間，米哆似乎察覺到了蘇夏不同尋常的語氣，可到底是什麽她沒有抓住，太快了。

米哆猶豫，掙紮。

幾秒後，她像着了魔一樣按下屏幕下方那個小小的三角符號，然後，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還是楚知也，蘇夏給了她一場華麗的婚禮，婚禮現場，她對所有親友承諾會一直喜歡她喜歡到死的那天。

“什麽意思？”米哆啞着嗓子問。

蘇夏看着米哆藏在袖子裏的紅繩一端，聲音漂浮不定，“那場婚禮是為她辦的，東西都是她喜歡的，形式也是我承諾過的，我沒有騙她。”

“可是你在她的婚禮上嫁給了別人。”

蘇夏的笑被濕意浸潤，速度很慢，但格外深刻。

“她死了，我還得活着。”

“......”

“為了和我在一起，她變的無家可歸，疼愛她的父母成了她心裏最深的傷，她沒了，我要替她照顧好他們。”

“除此之外呢？”

“我希望時常夢見她，有一天還能再見到她。”

米哆突然想起了兩年前的那趟高鐵，那趟高鐵上，她決定和蘇夏分道揚镳，可她還執拗的替她惦記着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