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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慧笑着回來，“方婷說謝謝你。”佳慧眨了眨眼接着說:“方婷特可愛，她說揍一頓正好，解氣。她只恨自己沒動上手呢。”

方源安心了，“還好。方婷沒怪我多管閑事吧？”

佳慧笑他:“你還怕多管閑事呢？撸袖子幹架多愉快。”

方源摸了摸頭，有點不好意思。

“行了，”程殷拉了他一把，“滾回你座位，要上課了。”

方源立馬嚷嚷開來，“別碰我，別影響我周身的英雄氣質。”

看着方源又戲精上身，程殷不耐煩地說:“你要不自己滾，我就讓你被滾回去。”

方源搶了他桌上的書就往回跑，得意洋洋地說:“還不是得來求我？”

程殷笑，“傻逼。下節課數學課，你拿的是我的語文練習冊。”

方源低聲罵了句，又把書給他扔回去了。

上課的時候程殷看了看李彧，這才意識到李彧自己說的次次都得第一是多麽艱難。

他上課特別專心，程殷盯着他的側臉都覺得李彧過分認真了，仿佛講桌上的老師是他最深愛的人一般，一句話都舍不得錯過。

程殷撇撇嘴，有點嫉妒。

下課也是，李彧很少跟他們聊天。李彧課間總是在整理筆記要麽忙着刷題，程殷想，他淨顧着學習了，水也喝得少廁所也不去，多累啊。

程殷去上了趟洗手間，從前門走了進去。今天的值日生是個矮矮的妹子，上蹿下跳地擦着黑板，特別費勁兒。

程殷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黑板擦，“我來吧。”

大長腿在講臺前幾個來回，黑板就擦得幹幹淨淨了。程殷拍了拍手，粉塵嗆得他咳嗽了兩聲。

他往底下一瞧，李彧還坐在那兒看書，整個人都要淹沒在書堆裏了。程殷想了想朝着他走過去。

等到程殷走到他跟前杵着了，李彧還是毫無知覺。

程殷看了他一分鐘，突然上手往他臉上一撲，摸了一把。

李彧一驚，頭往後一頓，驚愕地看着他。

程殷慢慢把手舉起，“全是粉筆灰。”

李彧突然覺得腦子轉不過來了，怎麽個意思？

程殷看到李彧瞪着眼睛看他，一臉迷茫的樣子，突然覺得他特別可愛像只小貓，真恨不得再揉兩把毛。

程殷眼睛一彎，抓着李彧的手腕把他拉起來，“陪我去洗手。”

李彧愣愣地一路被拉去洗手間，無知無覺地看着程殷洗完了手。

程殷回頭瞅他一眼，嘿，李彧還懵着呢，垂着手目光散漫地站在那兒。程殷悄無聲息地笑了，接着轉過去，又沾了點水，往李彧臉上一灑，李彧猛地看向他。程殷笑死了，掏出一張幹淨的紙巾開始給他擦臉。

李彧如夢初醒，從他手裏拿過紙，“我自己來就行。”

程殷彎下腰，狂笑不止。“你怎麽這麽懵逼啊。哈哈。”

李彧說:“不知道，我在想那道題，太難了。”他把紙扔了，直接到水龍頭下捧水洗了個臉。洗完了拿紙擦着，他終于回過神來問一句了:“你往我臉上弄粉筆灰幹嘛？”

程殷心一動，我只是想摸你一把。

他嘿嘿笑了兩聲，往李彧背上一拍，羞澀地說:“就是想找個人陪我洗手嘛。”

李彧頓了頓，低頭将指縫中的水拭幹，“好。”

他接着說，“不用這麽嬌羞的。不就一起洗個手嘛。”本來還沒什麽，李彧緊接着這單純的話語真是致命，“好像女孩子也經常會叫其他人陪着一起上廁所的吧，沒什麽的。”

叮！

程殷突然感覺自己剛在微波爐裏旋轉了一圈，發燙又綿軟，活生生成了一個小面包，李彧一句話把他砸得凹陷下去好大一塊，即使折價到一毛錢都因為醜而賣不出去的那種。

媽的，羞澀個屁啊！跟女孩子比什麽呀比！老子的硬漢形象啊！

作為一個高個子帥哥，程殷并沒有意識到他內心潛藏着的少女心。所以他一直以為自己雖然性向是彎的，骨子裏的男人氣質卻是鋼鐵般難以彎折。

然而，他是極其錯誤的。

此人的少女心早泛濫成災，他要是能看到自己的臉，就會發現對着李彧時，那張臉多少女多春暖花開了。

李彧笑起來，“我答應了小雲周末帶他去玩兒，你要不一起？”

程殷立馬點頭，“好。”

周一下午李彧要去書店打工，程殷跟他說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就在書店裏坐着看書等他。

李彧看他拿了本《山海經》，笑着說:“要不我給你找本《故事會》？店裏有。”

程殷仰起頭，沖着他使勁兒搖了搖:“不。我一個語文一百多的學霸，看什麽《故事會》。”

李彧笑着點頭，轉身去整理書架了。

程殷喜滋滋地打開《山海經》，畢竟這裏面有的是故事看，程殷得意地想:小爺多機智。

不過眼前的白紙黑字□□裸地嘲笑着他的天真:本山川湖海地理大全，想看故事？能找出超過一百字的算我輸。

程殷頭皮發麻，媽的，看了十多頁一個故事也沒有，這些字壓根兒不認識。

程殷心虛地看向李彧，他正在把箱子裏的書往架子上放。腿很直很長，身體清瘦，神情專注好看，站在一堆書中就好像要融進去了。

程殷低頭笑了下，所以說啊，秀才是指像書裏的人。

《山海經》程殷實在消受不了，只好從書包裏摸出一張語文卷子來做。

李彧過來叫他的時候卷子都寫了很多了，向來最厭惡的詩歌鑒賞也寫得滿滿當當。

李彧擋在他身前，一大片陰影覆在卷子上，程殷擡頭沖他笑了下。頭頂的燈光漏進他眼裏，亮得驚人，李彧幾乎有些說不出話來，“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把圍裙收進去。”

程殷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好。”

李彧一出門就看到程殷懶懶地倚在門外，單肩背着書包，帥得随意，絲毫不見雕琢。有個女孩兒正在跟他說話，“帥哥，看你半天了，留個微信？”

程殷慢慢立直了身體，李彧竟看出一絲漫不經心的撩人，程殷說:“不要了吧。”

女孩兒打扮得很漂亮，一看就是受歡迎的類型，大概以為程殷欲擒故縱，笑着問:“為什麽？”

程殷一點一點笑開，又顯出嘴角的酒窩，“因為我很高冷。”

李彧沒忍住笑出聲，在他印象中程殷跟高冷簡直是反義詞。

程殷回頭瞥一眼李彧，生出一股鋪天蓋地的得意來。

那女孩兒脾氣挺好，也笑了，從兜裏掏出拿了張便利貼和一只筆，迅速寫了遞給程殷:“那給你我的微信。”

程殷接住了，沒讓對方難堪。

程殷和李彧慢慢往回走，李彧笑着問了句:“要加嗎？”

程殷看了看手上的便利貼，“不了。我這麽高冷的人，不會主動加人微信的。”

李彧故意拆臺，“你加我的微信就是主動的。”

程殷愣了下，膽大妄為地說了句:“你是特別的啊。”

李彧笑了下，沒說話。程殷害怕氣氛尴尬，馬上插科打诨，故意用滑稽的語氣說:“所以你得珍惜啊。”

沒想到李彧正正經經地回答了:“你也是特別的。”

程殷不敢細想這句話，畢竟他的要求跟別人不一樣，他害怕會錯意。不過所有的小心翼翼都阻擋不了他雀躍的心情，程殷嘴快地說:“那要不咱們別去吃串串了，我給你做飯吧，我爸教了我一道大菜。”不過還是兜住了心裏的那句騷話:特別的菜給特別的你。

能吃到自己家裏做的飯再好不過，李彧對食物的熱衷使他也雀躍了，“好。”

于是兩人歡歡喜喜去買菜回家燒菜。

這周方源尤其地煩人，被騷擾了無數回以至于三小時都還沒寫完一張數學卷子的程殷怒了，“你他媽不是追逐你的幻影嘛？方婷單身了跟你有個屁的關系？煩不煩人啊？”

方源消息回得很快:我現在發現了方婷特別敢愛敢恨。你看，說在一起兩人就在一起了，她也不秀恩愛。還有，踢了渣男哭一頓就完事兒了，多潇灑。

程殷無奈: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還對方婷死心不改？

方源坦然回答他:是的。

程殷只覺得頭疼:那你他媽之前說什麽羅密歐與朱麗葉呢？

方源發了條語音過來:一個詩人，并不是永遠在吟詩。他還要吃飯、睡覺和談戀愛。

程殷明白了:所以你當時就是在逗我是吧？只是詩意的那一部分你爆發了。

方源笑嘻嘻地說:對了！我現在沉浸于愛情中，愛情是具體的，沒有朦胧的幻影，有的只是無限的渴望和實在的追尋。

程殷心很累，這麽個傻逼玩意兒自嗨不行嗎？非得拉着他聊些似是而非的東西。

程殷沒辦法了，實話實說:源兒。你現在冷靜點行不行？方婷剛失戀，你別一個勁兒湊上去。從前含羞草一樣，現在能別這麽熱情奔放嗎？你喜歡她，過段時間老老實實去追。你別總讓我覺得你只是沉浸在自己喜歡一個人的這種氛圍裏。好像喜歡一個人很不得了一樣。

方源果然是方源，他回了程殷:喜歡一個人難道不就是喜歡自己這種狂熱的激情嗎？享受這麽一個熱情似火的、活力四射的自己。

程殷嘆氣，方源永遠學不會愛人。

程殷慢慢地打字:喜歡一個人是對方，不是喜歡對方給你的快樂。你只在喜歡自己而已。

仿佛他與方源這種對話已經進行了許多次了。

程殷給他發了最後一條消息:自己想去。別他媽地煩我了。老子要寫作業。

無怪于方源會喜歡《羅密歐與朱麗葉》，他本來就是羅密歐式的人物。羅密歐說到底不過是個輕狂的年輕人，對愛情有着狂熱的渴求，甚至可以說是見一個愛一個的浪蕩子。朱麗葉天真單純，只不過十三歲。兩人的相愛當然浪漫唯美，富有詩意。但怎麽說，都帶了年少激情慫恿的成分。

莎翁對殉情情節的安排，使兩人的感情才得以上升到另一個維度，才使激情染上愛情的忠貞色彩，過渡到真愛沖破藩籬的層次。

方源是個富有激情的年輕人，僅此而已。程殷潛意識覺得這樣其實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