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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來到過海邊,一到海邊就惴惴不安,使勁吠了幾下。顧慎把車停好,把燒餅放了出來,沒幾下燒餅就在沙灘上奔跑起來,遠遠跑走,又跑回來到顧慎的腳邊。
“燒餅,開心嗎?”顧慎摸摸燒餅的頭。他脫下右腳的鞋子,高高抛出去,燒餅一個躍起,用嘴咬住,歡快地搖着尾巴還給顧慎,顧慎又再次将鞋子抛出去,如此反複,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
不知道玩了多久,顧慎才穿好鞋子,那上面已經全都是燒餅的口水。燒餅知道游戲結束,乖乖鑽回到背囊裏。
顧慎給背囊捆綁,“燒餅,是姐姐帶我來的,你要多謝姐姐!”燒餅的耳朵動了動,“嗚”地叫了一下,頭耷拉了一下,撒嬌的樣子。
顧慎把燒餅送回公園,仔仔細細地洗了手,沒有直接回家,在路邊吃了碗面,又去旁邊的超市買了些日常用品和肉菜,往一個舊城區走去。
林晰吃完飯,有些無聊,可是見到陳梅沒有走的意思,就也跟着陳梅随便聊着。
突然,林晰問到:“媽媽,曾叔叔自從我上高中就沒來過我們家了。”
陳梅一愣,“曾钰?怎麽想到突然問他了?”
“就是突然想起來了,一直覺得曾叔叔好高很帥!超級厲害的醫生,穿着醫生的衣服,只要看到他我就不怕了。沒想到居然忘記了他那麽久了。”
林晰托着腮,好像掉到回憶裏。
陳梅輕輕皺眉,用紙巾在嘴角輕輕按了按。小時候林晰可沒少跑醫院,陳梅在的醫院的醫生,沒幾個不認識林晰。林晰愛哭,一哭,哭得撕心裂肺的,整個醫院都能聽到,只有曾钰來了才能止得住。
“曾叔叔還是那麽帥吧,他有沒有生寶寶?”
陳梅微微低頭,放下杯子,“當然。我們回家吧,爸爸該着急了。”
林晰挎着陳梅的胳膊,“曾叔叔以前會背着我從一樓跑到六樓,然後又跑下去,把我颠得頭都要掉下來了。”
“只有曾钰才能搞定你這個愛哭鬼。”
“媽媽不許洩密。”林晰縮縮脖子,嬌嗔。
顧慎把車停在一個單元樓前,那是舊時的醫院房改房。顧慎提着腿上樓梯,每一步,他都覺得很沉重。
防盜門已經掉漆,門外堆着垃圾。顧慎綁好垃圾袋,轉身又走下樓去。一上一下,顧慎的腿開始隐隐作痛。
終于又回到那扇門前,他輕輕敲了敲門,好一會,那個門都沒有回應。顧慎耐心等待着。
門嘎吱被打開,露出一張蒼老的臉。
“奶奶。”顧慎端端正正站着,臉上卻是很卑微的表情。屋內的那個老太太松開門把手,漠然地轉身,顧慎推開門,走入屋內。
屋內一陣腥臭和發黴的渾濁氣味。顧慎放下背包,娴熟地打開窗戶,把菜放入廚房,把日常用品擺入櫃子,然後拿起掃把拖把開始搞衛生。那個老太太坐在房間裏的一間房裏,木然坐着,床上躺着一個人,那個人同樣沒有表情,棉被蓋得嚴實,畢竟開始進入冬天了。
顧慎把客廳和陽臺的衛生搞好,便走入房間。他似乎習慣了這種沉默,他淡笑着說:“奶奶,今天天氣好,出太陽了,我帶曾醫生到陽臺去曬曬太陽。”那老太太依然木然,不理會顧慎。顧慎沒理會,拉過床邊的輪椅,輕輕掀開被子。床上的人眼睛直直的,嘴角還淌着點點涎液,頭上的頭發被剃光了,頭皮上一道猙獰的疤痕。
床邊的老太太沒有任何幫忙的意思,她慢慢轉動眼珠,眼內隐含着複雜的恨意和無奈。顧慎鎖好輪椅,右腿頂着床邊,對着床上的人輕語:“曾醫生,我們去曬曬太陽。”他把手放在那名男子的頸下,咬牙把床上的人扶起。顧慎的左腿虛放着,幾乎靠右腿用力,負重的右腿不禁有些顫抖,他喘了口氣,一鼓作氣把曾钰拖扶到床沿。
顧慎抱着曾钰一起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內泛起了淚光,他強忍着把眼淚掩蓋過去,仿佛發狠一樣,發力硬生生把曾钰抱到輪椅上。才放好曾钰,他的膝蓋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好了,曾醫生,我們走吧。”他緩緩推着輪椅往陽臺走去,陽臺已經被擦得幹幹淨淨。曾钰來到陽光下面,眼珠子略為轉了一下。曾钰的臉一看就是久病的面容,蒼白和瘦削,無神無力。仔細看看,可以看出他曾是一個美男子,濃眉大眼,骨架子很高,足足1米8的個子,此刻卻完全無能地坐在輪椅裏。
顧慎小心的把毯子鋪好,擺好曾钰的手腳,“曾醫生,我去做飯,等會陪你說話。”
廚房裏傳出熟練的切菜聲,沒一會,米飯的香味便開始飄出,突然屋內的老太太沖入廚房,拿起一個鞋子,發了瘋一樣打顧慎的後備,“打死你這個害人精,打死你這個害人精!”鞋子無情落下,顧慎握着菜刀,木然站着,默默承受。他的眼睛看着廚房的窗外,那個城市的景色,此刻在他看來如此灰白。随着一聲一聲聲嘶力竭的叫罵,老太太眼內流出了渾濁的眼淚。她如此恨,可惜又有何用!老太太打累一樣,終于歇停了。顧慎繼續默默做菜,煮了軟爛的山藥粥,蒸了個排骨,炒了個豆角。
等顧慎把菜擺好,那老太太從陽臺走了進來,看了一眼那桌子菜,突然她開口了:“以後你不要來了。”
顧慎一僵,嘴角就抿了起來,眼神也變的陰沉,“奶奶……”他垂下手,有些無措,他微側過身,看着陽臺上默默無聲的曾钰,眼角含着淚,強忍着沒掉下來。
有一種悔恨和愧疚,無法言語,卻如蝕骨之痛,時刻蠶食着內心!
“你來也還不了小钰給我。”老太太說完,老淚橫流。“你又可以來多久?你還有青春,你還有機會,小钰沒有。”
顧慎眼內的淚水終于掉下,突然他扶腿,艱難跪下,“奶奶,我知道我說什麽都沒用,都是我的錯!我做什麽都不能挽回曾醫生的健康,如果可以我寧願坐在那裏的人是我!奶奶,我說過,我會盡我所能……”顧慎咬咬牙,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突然他也覺得絕望凄涼得很!
“出去!”老太太不看他,用一種很冰冷的聲音說道。
顧慎跪着,看那個倔犟的老人,在靜默裏,最終顧慎慘淡地笑了一下,艱難站起來,從褲兜裏拿出600塊,輕輕放在桌子上。
“奶奶,您現在不願意看見我,那我先走了,下周末我再來。”
老人聽完,身子輕微搖晃了一下,最終什麽都沒說。顧慎走到陽臺,輕輕掖了一下毯子,“曾醫生,我回去了,下周再來陪你說話。”
顧慎走出小區,虛脫一樣滑坐在牆邊。腿痛得要死,他滿腦子卻都是他一把推開曾钰,曾钰失足掉下樓梯的樣子!
那時候曾钰即将升副教授,年輕有為,他本不是顧慎的主治,只是因為聽說了這個少年在去參加數學競賽路上遭遇車禍,同行的媽媽當場死亡,那個孩子則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大受打擊的父親在妻子頭七那天在從殡儀館趕回醫院的時候精神恍惚,沖了紅燈都不自知,被快速沖過的貨車撞飛了。顧慎醒來已經是2個月後!他看到的是自己已經殘缺的身體,父母的骨灰盒!還有就是家裏的遠房親戚紛紛接管家裏的財産分配,他曾經溫暖的家已經變成鈔票,部分成了他的醫藥費,部分進了他人的口袋!
這大約是曾钰聽過的最慘的事情,讓一個15歲的少年承受這樣的巨變是何其殘忍。
那時顧慎時而進入極度抑郁的狀态,時而進入躁狂的狀态,他幾次要爬上醫院的樓頂自殺,都被人救了下來,每次的瘋狂都把顧慎的殘肢折磨得血肉模糊。
曾钰曾經在顧慎被打了安定的時候去看過顧慎。床上的少年形銷骨立,左腿從大腿中部就凹陷了下去,即便睡着之後,都是滿臉的驚恐和絕望,常常不自覺地抽搐幾下。
顧慎靠在牆邊,直挺挺地,強撐自己不要倒下。從他意外把曾钰推下樓,護士長一個巴掌打過來的一刻,他便不再允許自己再倒下去!
好不容易調整好呼吸,顧慎扶着牆根站起,一瘸一拐!忍痛騎車到了百利車行,他的臉色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劉強國使了個眼色,另外兩個人都立刻低下頭去假裝若無其事。
顧慎去到工具房,扯下假肢,拿起醫藥箱裏的紗布包紮了一下,換上工作服,把左腿多餘的褲腿卷起來,拿起工具房裏的拐杖出到外面。劉強國看他一眼,指着一旁的零件,“配一下那邊的配件。”顧慎二話不說,便坐下無聲做了起來,那段殘缺的腿顯得格外孤獨。
到6點的時候,劉強國拿出一疊百元大鈔,“小慎,這個月的錢。”
顧慎拿過點了一下,留下一半,剩餘的遞還給劉強國,“強國叔,這個月都在學校,沒那麽多錢。”
“你跟我計較什麽?!”
“家教……挺多的。”
“能有多少?!你要給你二嬸生活費,要給曾醫生生活費,還要留錢給自己租房子上大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爸媽那幾萬塊錢撫恤金,你也給了曾醫生了。”
顧慎仿佛被針紮了一下。
劉強國繼續說:“家教的錢多,我想你更喜歡的是呆在學校。”
劉強國把錢塞到顧慎的手裏,竟然看到顧慎的眼內已經含滿了眼淚。劉強國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壓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蘇蘇和sa的留言,很寶貴,thx
蘇蘇,能給我你的微博麽,我去@你!
☆、那是年少——真相
到了周一,是高二年級的勞動日。這一天整個高二都停課參加全校勞動,各班的班長安排分配人員到不同的地方勞動。
侯徽被安排去了飯堂負責幫忙切菜,林晰被分去辦公室,白沫沫被分去植物園,顧慎留在班裏幫老師改試卷。
“顧慎,我們聊一下。”上次班長約顧慎,被施老師打斷,這幾天班長不甘心,看着大家勞動日都在幹活的時候,他走過去,打斷了正在改卷的顧慎。
顧慎放下筆,跟班長到了小會客廳。顧慎第一次來會客廳,他看着班長把門虛掩上,看了一眼沙發,到底是沒坐下來。
班長看到顧慎沒坐,徑直走到顧慎面前,看着溫淡的顧慎,他突然感覺到有些尴尬,他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同學,他身上有一股遠超同齡人沉靜的氣息,又或者那種死水的氣息,好像那裏有一個深潭,無人能夠觸及。
林晰和李建在辦公室幫老師拆窗簾,林晰負責拆拆窗簾上的扣子。
“林晰,你幫我去小會客室把那裏的桌布也給收來。”一個值班老師抱着一團桌布說。
“好的。”林晰把手裏的窗簾扣子放在桌子上,“直接送到洗衣房去。”值班老師補充到。
班長輕輕掩嘴咳嗽了一下,“顧慎,你新轉來班裏,也有大半個學期了……作為班長,我也很想了解你現在……适應得怎麽樣?”班長斟酌着,好不容易才說完。
顧慎從一入班引發的關注和争議,超過了任何的插班生,甚至其他班的同學都有在議論。在他眼裏,顧慎像一個謎,他沉默,清冷,很多事情置身事外。
但是同學有求時,他也不會拒絕。高老師少有地不跟他提及顧慎的過往,但是他看得出高老師非常關照顧慎。
通常來說,即便顧慎是資優生,高老師也不會偏袒到他可以不上自習,而且還會允許他收同學的錢進行補習而不阻止,如果說顧慎是貧困生,高老師也沒有主動提出要給顧慎申請助學金。
那日看到施老師和顧慎的談話,他明白顧慎至少曾經是體育資優生,從他的考試成績,那麽也是學習資優生,一個至少曾經有輝煌成績的人,加上很多神秘的經歷,成為了整個年級都在津津樂道存在。
但是他好像沒有朋友,他在自己的世界裏,獨來獨往。
“已經适應了。”顧慎的回答打斷了班長的思緒。
“顧慎……”班長猶豫了一下,“你是可以免自習免體育課,這是學校同意的,高老師沒有跟我說過為什麽。班裏有很多活動,你也沒有參與,還有,到現在,班裏的同學對你,都覺得你難以交往,作為班長,我想了解一下情況。”
顧慎微微側過臉,看着沙發上的一個點,很久都沒作聲。
“也許參加幾個活動,我想你會可以更快融入集體。”班長看到顧慎不說話,又試探地問了一下。
林晰快步走向小會客室,到了小會客室門口,正要推門,卻發現門虛掩着,裏面有人在說話,她從門縫看去,竟然看到顧慎和班長兩個站着,雖然他們聲音不大,如果貼近門縫,卻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今天是勞動日,我參加了。”顧慎淡淡說到。
“我說的不是這種活動,我希望你可以參加一下男生的團體活動,比如足球隊,上次李建找你,你作為新插班,這樣拒絕他的好意,男生們也會對你有意見。”
顧慎默默的,班長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那日施老師說你是好苗子,說明你是體育資優生!”
顧慎轉目看着班長,他突然拉起左腳的褲腿,“我參加不了。”
班長低下頭,騰騰後退兩步,臉上露出了驚吓的神色。
門外的林晰瞪大眼睛,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顧慎的義肢是仿真的,但是依舊是不同真實皮膚的光澤!林晰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
顧慎放下褲腿,淡淡說了句:“抱歉,我可以走了嗎?”
班長嗫嚅着,“可……可以了。”他還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顧慎轉身離去,門外的林晰如驚兔一樣拔腿就跑,顧慎拉開門,看到走廊盡頭狂奔的林晰,她的腳步是那麽慌亂!不由地,他輕輕地抿起了嘴角,左手放在了左腿上。
“顧慎!”突然班長追出來,“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沒關系,倒是吓到你了。”
班長更加局促了,“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不介意。”顧慎獨自離去,留下班長一個人呆呆站在原地。
顧慎站在陽臺向下看,看着林晰從一樓的中庭往外跑,一直鑽入游泳池邊的小樹林裏。顧慎停住凝神看着那小樹林好半天,林晰都沒從裏面出來,他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今天雖然勞動日,但是還在上課時間,除了高二的同學,其他人都在上課,參加勞動的同學并沒有在這片小樹林值日的。
顧慎慢吞吞走進去,不遠處就是他背英文的地方。他不知道林晰躲在哪裏,樹林裏靜悄悄的。
“顧慎……”突然一個有點啞的聲音,低低地叫他。
顧慎循聲望去,看到林晰從一棵樹後走出來,眼睛紅紅的,手指扯着衣角,有點手足無措而又有些可憐的樣子。
顧慎走過去,微垂着頭從高處看着林晰。
“吓到你了?!”本是疑問句,此刻卻成了肯定句。
林晰眼泡紅腫,讪笑了一下,“沒控制住,就跑了……”
顧慎剛要說什麽,卻被林晰打斷了,“我哭了一會,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其實無論你幾條腿,你對我來說,都是顧慎,都是我的……同學,我的……朋友。”
顧慎震了一下。林晰的眼睛因為向上看顧慎,此刻顯得特別的大。她已經抹去哭意,露出了笑容。
如果說前幾天林晰還在獨自糾結不敢去見顧慎,此刻她只願看到他漸露暖融的臉。
顧慎把手伸入褲兜,猶豫了一下,握着拳頭拿出手,伸到林晰的面前。林晰攤開手掌,10顆糖就放在了她手上。
“顧慎,你以後每天都要給我買糖。”今天林晰把長卷頭發梳了兩條辮子,她一甩頭,辮子便略過顧慎的臉,林晰踩着步子,往樹林外走。
走了十來步,林晰回頭,“顧慎,我媽說要請你吃飯!”她露出一張巧笑的臉,全然不顧哭得一塌糊塗的臉。
一中的勞動日跟放假普天同慶一樣,這是沒作業沒課程的一天,三點半便全部結束。白沫沫拉着林晰去打羽毛球,林晰哪裏打得了,打了幾下就在旁邊看候徽和白沫沫打。
因為場地被體育課都占了,白沫沫他們是在相對空曠的場地上拉網畫線打的。候徽殺球殺得狠,可惜白沫沫也是個女漢子,一點都不讓須眉。
打了一會,候徽停下來擦汗,“怎麽不拉顧慎過來,刷我記錄,看我一個必殺球!”候徽狠狠做出一個扣球的樣子。林晰一愣,被白沫沫推了一把,“快去把顧慎叫來。”
“人家沒搞完吧。”
“快4點了,老師都要收回卷子了。”
林晰慢吞吞的,撓了撓頭。
“林晰,你去找顧慎,沫沫,再來!”候徽揮揮拍子。
林晰繼續磨蹭,“候徽,你平時不是挺怕沫沫的麽,怎麽現在一點都不紳士了?”
沒等候徽說話,白沫沫已經開聲了:“打球讓球的,是顧慎跟你。”
候徽“噗”地笑了出來,他一揚拍子,球飛高了,挂在了樹上。三個人同時昂着頭,看樹枝上的白點。
“還有球嗎?”候徽問。
“就一個。”白沫沫答。
“我有鞋子。”林晰高興地說,然後一只鞋子飛到了樹上,林晰的笑容僵住了。
候徽和白沫沫目瞪口呆地叉腰看着林晰,“你是豬啊!”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林晰的臉又垮了,一只腳穿着襪子,踩在地上,她猶豫了一下,說:“候徽,要不你把球拍扔上去,看能不能把我的鞋子弄下來?”
候徽狠狠瞪着林晰,林晰一跺腳,脫下了另外一只鞋。真是不舍身,何成仁……只是林晰的另外一只鞋子也光榮挂在樹上了。
候徽一拍腦門,“我的大小姐!”他捂着眼睛!“你讓我怎麽辦啊!”
林晰立刻露出一副甩手掌櫃的樣子,閑閑地坐下來,“反正你搞定。”白沫沫也跟着坐下來,留下一個捶胸頓足的侯徽。
“我去找竹竿。”侯徽郁悶地說。兩個女子點點頭,沒有絲毫同情。
林晰和白沫沫叽叽喳喳,沒一會,侯徽回來了,沒有竹竿,不過後面跟了個顧慎。林晰的眼睛頓時瞪大,早晨的事情一閃而過,不由地她的眼睛落到了顧慎的腿上。
侯徽面露得意之色,“顧慎說他會爬樹。”
“噗!”兩個女子噴了。
“顧慎,她們居然不相信,露一手,鎮鎮她們!”侯徽很欠打得撇了顧慎一眼。顧慎的眼睛落到林晰穿着襪子的腳丫子上,已經進入冬天,雖然南方不是很冷,但是終歸是冬天了。他不由地皺皺眉。
顧慎擡眼看看樹上那個球和兩只鞋子,黑色的皮鞋就挂在樹丫的前端,他又打量了一下那棵樹。
“顧慎,你不會真的會爬樹吧!”林晰跳起來,剛剛以為侯徽說笑的,如今看顧慎的神色是要來真的。“沒有竹竿嗎?”林晰變得氣勢洶洶。
“沒有。”侯徽攤手。
“算了,我光腳回家。”林晰露出不在乎的神色。
侯徽和白沫沫斜睨着林晰,一臉嫌棄。
“我脫一下假肢。”突然顧慎說到,說完他便向樹下走去。
假肢?!
侯徽和白沫沫當場呆立!兩人面面相觑,求證自己有沒有聽錯。林晰一個箭步沖到顧慎身邊,“不用啦!”她拉拉顧慎的胳膊。
“這個樹比較好爬。”顧慎垂目,拉起運動褲的褲腿,一條假腿頓時顯現出來,當場的三個人再次驚呆了。顧慎根本不看他們,很熟練的把義肢退下,依靠在樹幹上,他本來完整的身體,瞬間就變得殘缺!
現場一片寂寂。
林晰才看清顧慎的腿從大腿中部就開始不見了,褲腿空空垂下,雖然她早上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此刻還是忍不住顫栗了一下。
那條義肢依靠在樹幹上,顯得尤其的孤獨。侯徽的嘴巴張開,顯然還沒從震驚中出來。顧慎把褲腿打了個結,踢掉鞋子,兩條腿夾着樹幹。
顧慎爬樹只有一只腳可以用力,左腿只可以輔助,那棵樹有點傾斜,沒幾下他居然就爬到中間的樹丫處。顧慎微微喘了口氣,找了個地方坐下,林晰仰望着,突然有一種異常出離的感覺,此刻的顧慎和平日看到的顧慎大不同,一瞬間她看到顧慎的笑容,雖然一閃而過,但是卻燦如夏花,仿佛一顆久遠沉寂的種子的破發。
忽而頭頂傳來嘩啦啦的搖晃聲,顧慎竟然已經靠近挂着鞋子的那個分支,正在搖晃那根樹枝。
“顧慎,你別掉下來。”林晰大叫。
“哥們,下來,我接住你!”侯徽誇張地叫嚣。
白沫沫兩手在嘴邊合并,做成一個喇叭。“顧慎,我崇拜你!”
顧慎嘴角微微牽着笑容,嗖嗖兩聲,黑影從天空劃落,然後跌落地面。“大小姐,趕緊穿鞋。”侯徽嚷嚷。
顧慎下樹很快,一溜就下來了。他坐在樹下,給自己套義肢,三個人很沒義氣地圍觀。侯徽拍拍顧慎的肩膀,“哥們!”他伸出大拇指!“我侯徽心服口服!”
白沫沫手撐大腿,好奇的眼神赤裸裸的,顧慎穿戴假肢的動作很快,一氣呵成,瞬間他就變成了那個完整的顧慎。
林晰暈乎乎的,不太敢看,眼睛撇過顧慎的頭頂。“顧慎,你穿好了麽?”
白沫沫露出一個很二百五的表情,“他穿好了,你不敢看啊?”
顧慎輕輕看了看林晰,“鞋子。”
“哦。”林晰恍然大悟,連忙把鞋子套在腳上。
到四個人相對的時候,突然一種莫名的尴尬便蔓延了,顧慎微垂着眼簾,白沫沫也收起了好奇的眼神,侯徽無聲地把手搭在顧慎的肩膀上。
“我們會保密的。”侯徽說到,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白沫沫使勁點頭,顧慎憋了半天,好像也沒找到合适的話說,“我請喝可樂!”林晰傻兮兮地笑說。
歐也!全民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 忙劈叉了,忘記更了,sorry哦。。。
☆、那時年少——牽手
過了大半個月,學校裏竟然都在傳言顧慎的腿的事情,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林晰竟然也在上廁所的時候也聽到兩個低年級的女生在讨論。
林晰一下子就從廁所裏沖了出來,響亮的開門聲把那兩個女生吓了一跳。
“背後讨論別人很沒道德也!”林晰一邊洗手一邊狠狠地瞪着那兩個女孩子。
兩個女孩臉紅了一下,很快反擊,“關你什麽事?”
“那又關你們什麽事?”
兩個女孩咬咬牙,互相拉扯了一下,給了林晰一個白眼球就走了。林晰跑回教室,一見到白沫沫就把白沫沫拖到位置上,顧慎不在,林晰立刻壓着聲音說:“你們說出去的?”
顯然白沫沫也知道了,立刻舉手投降,“不是我們啊!我們跟顧慎是朋友,怎麽會出賣他!”
林晰一下子沒了話,白沫沫吞吞吐吐的,“林晰,你剛才的眼神好兇惡啊!我從來沒見過!”林晰沒接話,旋風一樣跑到班長身邊。
“班長!”林晰抱着手,班長坐着,林晰一副居高臨下目空一切的表情看着班長,“顧慎的事,是不是你說的?!”林晰的語氣有些冷厲,帶着怨怒!平日松松散散、庸庸懶懶的林晰,第一次露出這麽淩厲氣息,讓毫無準備的班長忍不住退縮了一下。
“林晰,我保證不是我說的,不過也不排除其它人打聽了。”
林晰咬了咬唇,二話不說,甩頭而去,甩開的頭發掃到了班長的眼睛,把班長眼睛刺疼了一下,班長也沒敢說話。
轉過身去的林晰一下子看到了白沫沫拉住顧慎在說什麽,顧慎的眼睛遠遠地看向了她。林晰的眼簾輕輕顫動了一下,只見顧慎的臉色淡淡的,反而好像擔心她更多一些。
很快就上課了,中斷了一切。一節課下來,林晰的腦子都跟糨糊一樣,顧慎就在她後面,她卻不能說什麽,把她憋得差點內傷。
放了學,白沫沫很自覺溜走了,今天的林晰很陌生很陌生!過去的林晰在意過什麽?如今就像一個護犢子的大野狼。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林晰轉過身去,顯然顧慎也在等她,意識到這一點,讓林晰湧出了一絲甜意。
“林晰。”顧慎先開的口。
林晰靜靜地看着顧慎,“我不介意,你也不要介意。”顧慎語調低低的,很暖柔。“這是事實。”
顧慎發現林晰的眼內瞬間漫上一層水汽,頓時有些慌亂。他目光落在林晰放在他桌子上的手,有些笨拙地很快拍拍她的手,“別哭,真的不介意。”
“顧慎,你在石頭爆出來的嗎?這樣都不介意。”
“那……你介意嗎?”顧慎皺眉,猶豫了一下問。
林晰恍然,“當然不介意,我說過,無論你什麽樣,都是我的朋友。”
顧慎輕輕松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10顆糖,“今天的,吃完要漱口。”林晰總算露出了一個笑容,她把糖如數裝入書包,如今她幾乎進入了嗜糖如命的階段,白沫沫給她的糖她常常一把塞嘴裏,除了顧慎的糖是一點一點地含着等着溶化。
顧慎站起來,林晰跟在他後面,蹦蹦跳跳的,就顧慎的幾句話,就顧慎等了她,就顧慎一如平日的每日10顆糖,林晰的心情莫名就好了。她看顧慎的後腦勺,看顧慎後背若隐若現的肩胛骨,看顧慎一步深一步淺的步态……
走到校園裏,林晰一拍腦袋,好像想起什麽事情,“顧慎,考完期末,我媽說要請你去我家吃飯。”
“不用。”
“我媽說要啊,她說要見你。”
顧慎默不作聲。
“你想不想……看看我的房間……”林晰低眉順眼,吞吞吐吐地說。
“嗯?!”
“你不想啊?”
顧慎的耳根變得緋紅。“顧慎你害羞了……”林晰大眼睛一眯,哈哈大笑了起來。顧慎尴尬地看着別處,手無意識地放在胸口。
“我給你看我畫的畫,還有我小時候的照片,好不好?”
“嗯。”
“那你是同意了咯?”
“嗯。”
“顧慎你好可愛。”
顧慎露出一個窘迫又無奈的表情,默默跟林晰并肩。
過了一會,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又傳到耳邊,“顧慎,你以後叫我笑笑吧……”
顧慎頓住了腳步,擡眼看着林晰,此刻的林晰臉上也露出了紅暈,笑容羞澀之下,卻是自得。
顧慎怦然心動,這種心動讓他有些眩暈,世界的軌跡變得混亂,眼前美好的女子像是天外來客,将他沉寂寧靜的心攪得零亂。
走出校門,兩個人站在車棚門口,卻誰也不說要走。兩人又并肩走了幾步,兩人垂落的手,不經意碰撞在一起,引起一陣戰栗。猶豫片刻,顧慎的手順勢拉起了林晰的食指。林晰羞答答地垂着頭,突然對面來了兩個同學,兩人悄然又把手松開了。
“顧慎……”林晰的眼裏出現如夢似幻的眼神。
“嗯。”
兩人又再相對無言。
“回家吧,晚上……見!”
“晚上見。”林晰的眼睛變得透亮,神采奕奕,充滿期盼!
數學期末考試林晰的成績好得令人掉眼鏡,竟然全班41個人,她排在22名,因此她拿了個飛躍進步獎!
成績公布的時候全班一陣驚訝,緊接着就是響亮的掌聲,齊刷刷的眼神并非投給林晰,而是她身後的顧慎!
顧慎依舊穩居第一,甚至分數拉開了黃瑞輝10分!這讓黃瑞輝甚是氣結。所謂高處不勝寒,這10分便是距離。顧慎一如既往的冷淡,并沒有為這個分數欣喜若狂,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期末禮上,高老師給大家鞠躬,這個班年級上第一次拿到了總分第一,年級前十名占了七個,這在一中歷史上是罕見的,而且,寒假到來,高老師也快要當爸爸了,一時間整個班都洋溢着盈盈喜氣。
搞完散學禮,是中午學校的自助餐。候徽沖到林晰身邊,“恭喜啊,大小姐!”
“別客氣。”林晰嬌滴滴地答到,看着候徽一臉憋。白沫沫很務實,直接靠到顧慎的桌子上,“顧慎,朋友一場,林晰是雞腿,搭一塊我這個雞脖子呗。”
顧慎笑而不答,只是眼睛閃亮,看着林晰。白沫沫和候徽對視一眼,齊刷刷露出“你懂的”表情。
“等下吃完飯,我們去海邊吧。”候徽伸了個懶腰,“忙活了那麽久,總算可以放松放松了!”
“海邊冷死了。”
“今天太陽那麽好!”
“要曬黑了。”
“我們吃久點,打了羽毛球再去。”
白沫沫和候徽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四個人的行程給定了。
“我傍晚要去看房子。”
其他三人頓時呆了一下,顧慎常常出人意料。“我過完年就搬出去自己住,過年前要把房子看好。”
“顧慎你自己住?!”白沫沫再次露出很崇拜的眼神。
林晰則瞪着眼睛一臉費解,“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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