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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她害羞得低垂着的臉,比草莓還紅咧!初陽嘿嘿地笑着,全身冒着愉快的小泡泡。
兩個人吃着草莓,看着對方傻笑。“真好吃啊。”小葵滿足地舉着滿滿的一籃子草莓,笑眯眯的蹭了蹭初陽的胳膊:“哥,謝謝你哦,為我種這麽多這麽多草莓。”初陽暖暖的笑了。雖還是個學生,但初陽學習之餘也經常下地勞動,種一些簡單的蔬菜瓜果,是為了自給自足,也是樂趣之一種。平時住校,雨仲就偶爾過來幫忙收拾家裏和菜地。小葵愛吃草莓,他就種了一畦,細心管理,倒也葉茂果甜,很像那麽回事。夏天就種苞米,青苞米煮來吃,或者熬粥喝,都是很不錯的選擇。這在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葵看來,簡直是太了不起了!她崇拜得不得了,嚷嚷着等回去的時候要帶走一些種子,回到城裏就種在家裏的花園裏。
“這樣你去我家的時候,你也可以吃到我親自種的草莓和苞米啦!”她皺起可愛的小鼻子,得意洋洋地笑着,初陽忍不住笑出了聲。
羅蕊姨媽給小葵打來電話,說了沒幾句,小葵把電話遞給他:“阿姨要和你說話呢。”初陽接過來,認真地聽,面上的表情漸漸陰晴不定。小葵站在不遠處的桌子邊,用袋子認真地把曬好的松毛茶包起來,咕叨着說:“這是要帶回城裏去的,想你的時候泡來喝。”
原來不知道是這邊哪一位好管閑事的人,給姨媽打了電話,說了一些無聊的話。姨媽婉轉地說:“小葵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你也正上學,正是沖刺的時候了,你不該帶她到處跑,而且你的病……你要少接觸小葵,她身體柔弱,萬一被傳染了那不是要命嗎!你們都應該好好學習……初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初陽想都沒想脫口說道:“姨媽,我喜歡小葵,我愛她。”小葵在那邊聽到了,擡頭沖他璀璨地一笑。
初陽也看着小葵笑了。原來愛一個人,心裏竟是滿滿的甜蜜與疼痛,在心裏滿得裝不下就會自然而然溢出來。
姨媽顯然沒有料到初陽會這麽說,她在電話那頭呆愣了半晌,忽然吃驚憤怒地叫起來:“初陽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小葵到山裏散散心你要照顧好她,就像哥哥對妹妹那樣!你們都還是孩子,你這麽做不對……”可是她說不上來他哪裏不對,她心裏隐隐地後怕,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當初只覺得小葵喜愛這山鄉的生活,偶爾來體驗一番也是好的,初陽又是寬厚良善內向寡言的孩子,孩子交給他照顧幾天萬無一失的。卻沒有想過一個身處人生的花雨之季,一個又是懵懂羞澀的及笄之齡,又沒有個像樣的大人看着,兩個青蔥少年朝夕相處時間長了哪能不情愫暗生!她又是生氣又是擔憂,數落了初陽一番,仿佛初陽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最後她說:“明天你送她上車,不能再讓你們這麽胡鬧下去!”
初陽緩緩放下電話,茫然地坐着。為什麽大家覺得這樣不對呢?外公外婆,舅舅,姨媽,村裏異樣的目光,為什麽他們覺得不對呢?初陽心裏苦澀又難過。不過,這是小葵和他自己的事情,對吧,所以沒有必要理會他們。但是心裏還是覺得不安,藏在心裏的小獸伸了伸爪牙,那種莫名的恐懼又在探頭探腦。
初陽半天才回過神來,小葵正探究地看着他。看到她那雙純淨的眼睛,初陽覺得安心不少。虛弱地笑了笑,他走過去捧起小葵的臉,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輕輕地說:“小葵,我,愛你。”他艱難地停頓了一下,“非常、非常愛。”可是全世界都覺得初陽是個壞人,好像愛小葵是玷污了小孩子的純真。在姨媽心裏,在好多人心裏,初陽一定是個壞人了。
小葵踮起腳尖,親親他的鼻尖,也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笑:“我知道。”初陽看着小葵清亮的眼睛,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仿佛正沐浴在和暖的陽光下,陰冷的心裏變得熱烘烘。這樣,他就什麽都不怕了,別人怎麽說他都可以,小葵懂得就好。
小葵靠着他,手指玩着他的衣扣,問:“阿姨跟你聊什麽了,你剛剛臉色那麽怕人。”
“沒什麽,”初陽溫和地笑了:“她說明天送你上車,讓你回家。”小葵洩氣地垮着小臉,嘟着嘴抱着初陽的腰,臉躲在初陽懷裏嚷嚷:“不回去不回去……”初陽忍住心酸,慢慢地哄着她。
小葵把臉埋在他胸膛,好久才擡起頭來看着他:“為什麽我們隔着那麽遠呢?我們要是能天天在一起就好了!”晶瑩的淚珠像是清晨草葉上的露珠,大而圓,撲簌簌地滾落。初陽心裏一顫,他定定地看着小葵的淚眼,半晌把她緊緊地擁進懷裏,吻着她秀氣的額角,喃喃的說:“會的,小葵,會的,真的,我發誓……”
送走小葵的那天,初陽将所有的古文、詩集、畫冊、文學大師們的名作,統統收進了儲物櫃,桌子上堆得高高的全是課本和習題,小葵的照片就立在旁邊,手捧着下巴,無邪地笑着。早就料想過的,愛她不會那麽順利,那麽輕易就得到這樣的幸福,本身就已經讓他覺得惴惴不安了,那麽就讓他承受一些苦痛,付出一些努力,來配得上這樣好的愛吧。
以前,他的生活從無目标,仿佛随風四散的蒲公英種子,而今,他要好好安排和規劃自己的生活,因為他遇到了小葵,陰冷的生活明媚起來,他感到呼吸、吃飯、和一個心愛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麽幸福和有意義的事。即使這是媽媽臨終的意願,初陽以前也從未覺得考大學這件事如現在一般急迫和必要,十九歲的初陽,懵懵懂懂跌跌撞撞過了十九年的初陽,有了人生第一個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努力使自己能夠和小葵在一起。而走近她的第一步路,就是考大學,去小葵所在的城市上學。雖然只有半年的時間了,但是他相信充滿愛的自己無所不能,這令他感到踏實和充滿希望。
是的,充滿無盡的希望。為着這個希望,他能夠無所畏懼,全力奔跑。
作者有話要說:
☆、等待是甜蜜的酸楚
“通知書還沒有來嗎?”雨仲邊用中藥袋包好中藥,邊問初陽。
初陽高考結束,呆在家裏,閑閑的翻幾本書、看幾朵浮雲,等着結果。這是他第三次參加高考。第一年,考試前例行體檢的時候查出患了乙肝,驚恐不安加上專業限報,只顧抓藥看病,落榜了。第二年,覺得什麽都不重要,包括考大學,分數倒是不算低,但是填報志願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弄的,稀裏糊塗又落榜了。
這一次,他是拼盡全力了,也寄予厚望,分數早就出來了的,超過重點線十來分的樣子,報志願的時候除了省城的學校,別的都沒有考慮。那所學校分數要求并不算高,不出什麽意外的話,這一次應該是可以給地下的母親有個交代了。初陽并不着急,但也有些擔心,畢竟他懷抱着太大的希望。這半年來他那麽賣力地學習,時常感到胸口悶痛,所以找雨仲抓兩貼藥。
雨仲明白他這回高考和以往意義大不一樣,勸慰他:“你這半年那麽用功,應該會收到通知書的,別着急啊,你這病,雖說沒什麽大礙了,可最好平心靜氣小心調養。”雨仲把藥給他擱包裏,走到外間吩咐阿苗炒菜做飯,特別囑咐她:“弄清淡些,熬個粥呀!”雨仲走回來,把取了藥要走的初陽按坐回椅子裏:“不要回去了,就在這裏吃飯。我這就關了門,我們好好聊聊。你要是上了大學,去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可就沒空來看我了。”
與初陽的沉靜不同,雨仲從小豪爽幹脆,走路是大步大步的,說話是高聲大嗓的,而且每飯必飲。初陽今天卻問阿苗多要一個杯子,也倒上了酒。
“你也喝?”雨仲微詫,初陽從小就沒有喝酒抽煙的壞習慣,生活上時極為清淨節律的。“你那身體最好是滴酒不沾。”
初陽微微一笑,向他舉起杯子說:“人生在世短短幾十載,應盡量活得如意,樣樣嘗過,方知生活豐厚。這樣一點酒,喝喝無妨。”
一陣呵呵笑了:“說得好,初陽,你令我吃驚了。”初陽內向到有些孤漠,這樣平心靜氣享受凡俗樂趣的時候,實在不多。一杯酒下去,雨仲有些動感情,像個大哥一樣,滿含感情地看着初陽:“你這個小子,以前總是一副孩子氣的傻樣,不知怎麽好像忽然長大了。” 這一兩年,他單薄的身體壯實起來,突出的喉結和眉骨看起來英武陽剛,胳膊腿也越發的颀長健壯,話卻更加的少,變得更加沉穩踏實。他正在快速地褪去青澀,越來越像一個男人。這半年多來,初陽更是一改往日的不問俗世無牽無挂,沉下身心踏踏實實學習,人像是忽然老成了不少。
“小時候咱們三個總一起去上學,咱倆跑得快,常常跑得沒邊兒了,阿苗在後面又急又怕邊追邊哭……”雨仲感慨地說。農村孩子上學不容易,通常每天都要走好幾裏的山路去讀書,跋山又涉水的,放學了村裏的孩子又結伴一塊兒回來。大一些的孩子負責領着小一些的娃娃,大人們也放心些。雨仲比初陽長一年,初陽又比阿苗長一年,三個人就這樣磕磕絆絆地一路伴護着讀到小學畢業,又先後去鎮裏的中學住讀。
初陽接過話頭,笑着說:“最後還是你小子返回去接她,還被她揪着耳朵罰你背她。”說起小時候的糗事,阿苗不好意思地笑了:“對對,雨仲非說是你帶頭跑的,你也要受懲罰,他背着我,就把三個人的書包都挂你脖子上。”三人哈哈大笑。那時候雨仲和阿苗就是一對兒小冤家,雨仲愛捉弄人,時常半路上躲起來冷不丁吓唬阿苗,阿苗罰他背她耍完賴還不算,回了家照例是要跟家長告狀的,雨仲幹了壞事時常被他爹滿村追着打,阿苗跟個小媳婦似的追着求情,兩人經常鬧別扭,調解的通常是初陽,他把他們倆的手拉在一塊兒,自己先走了,沒一會兒,後面追來了手牽手的兩個人,嘻嘻哈哈的。有一回,阿苗在學校給人欺負了,雨仲二話不說把那個揪遍了班裏女生小辮子的大個子男生揍哭了;又有一回,有幾個搗蛋男生說初陽的媽媽怎樣怎樣他的爸爸怎樣怎樣,雨仲操起一條壞了的桌子腿兒就沖上去……雨仲就像他們的哥哥一樣,護着他們長大。
很多事,當時不覺得怎樣,過後想起來,才覺得擁有那樣的回憶有多可貴。就好像一枚青澀的果子,要經歷風雨的洗禮,才會變成甘美的果實,令人回味無窮。
雨仲給初陽夾了菜,端起杯子,和初陽碰了一個,感慨的說:“初陽,你還記得上一次我們倆喝酒嗎?兩個小孩子,不知死活喝了半壇子老酒,說了武俠劇裏學來的臺詞,什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三個人都笑了,為那時候的無憂無慮,為年幼時候的幼稚和認真,更為從幼時到現在歷時彌堅的感情。
初陽被這樣的氛圍溫暖着,心裏翻湧起很多感受,臉上卻仍只是風輕雲淡地笑笑:“來來,我們喝酒。”酒辛辣,嗆得他直咳,逗得雨仲和阿苗哈哈直笑。
三個人說着小時候的趣事,相互打着趣,山裏久雨不晴的天氣有些陰冷,屋子裏卻流動着融融的暖流。初陽極少喝酒,量淺,一兩杯就有些暈乎了,兩頰潮紅,雙眼卻清亮亮的。
雨仲哈哈地笑着,重重地拍他的肩:“你以後要多練練,男人家哪能不喝酒呢?”兩人又喝了一口,雨仲問:“哎,你和那孩子……怎麽樣了?”半年前初陽和他的小葵在十村八莊出了名,倆孩子一點兒不理會別人的目光,神仙眷侶似的在山裏霧裏飄游,快樂得忘了塵世。在雨仲看來那沒什麽,不過是兩個孩子辦家家,孩子們扮得認真,但終究是孩子氣,時間一長,一時的熱度過去了,也就沒什麽了。那種幹幹淨淨的介于孩子和□□的過渡段的感情,他也經歷過,所以他多少懂得。
提到這個話題,初陽怔怔地發了一會兒愣,将杯子裏的酒一口喝下去,聲音忽然低沉了,無限失落和傷感:“我想念她。”他的眼睛裏盛滿了憂郁:“雨仲,我想念小葵,我想念她……”
阿苗白了雨仲一眼:“就你嘴欠,幹嘛說這個?”雨仲也吓了一跳,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幹巴巴的說:“你別難受嘛,說不定她就快來看你了。”
初陽的腦袋低下去,喃喃地說:“是啊是啊,可她為什麽還不來呢?她知道我想她的,她為什麽不來呢?……”聲音低下去,低下去,幾乎就跟耳語一樣。他伏在桌子上,睜着朦胧的雙眼,溫柔地笑:“小葵,小葵。”
雨仲看看他那樣子,啞然失笑:“哈,兩杯就醉了?”初陽已經睡着了,雨仲只得把他扛到藥房裏間的床上躺好,拉了被子給他蓋上。初陽抱着被子,夢裏還在笑:“小葵……”沉沉睡去了。
“唉,真沒想到這小子還是個情種。”雨仲搖頭:“看書看多了,傻兮兮的。”
收拾杯盤的阿苗斜他一眼說:“我倒覺得他挺棒!你敢那麽勇敢那麽用力地去愛嗎?”又下結論:“你就不如他深情。”雨仲同意的點點頭。他總覺得初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心地太幹淨,和這個凡俗世界的看法不一樣,一看他的眼睛你就知道這一點。這也正是雨仲擔心的,以後去城裏上大學,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比這個小村莊複雜千倍萬倍,還不知道他能不能應付得過來呢。
初陽還沒有等到通知書,也還沒有等到小葵來,卻等來了一個電話,羅蕊姨媽打來的。上一次初陽在電話裏頂撞了他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她的聲音還是那樣,溫和,帶着一種客氣的距離,從小聽慣了的。
問了問有沒有收到通知書,身體怎樣之類,初陽一一回答。出現了一小段尴尬的沉默,然後,姨媽咳了一下,說:“初陽,小葵的爸爸邀請你到家裏來玩,你……有空嗎?”
初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知為什麽,他覺得一股陰冷的氣息從電話那邊傳來,令他很不舒服,是那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大約這和小葵遲遲不來有關系。初陽想了一會兒,說:“嗯,我去。”只要是跟小葵有關的事,他都去。
初陽坐在班車最後面靠窗的座位上,每次走時,小葵都是坐在這個位子上的。想到這裏,他的心溢滿溫暖喜悅,暫時沖淡了心裏的惶恐不安。
窗外的山和樹飛快往後掠去,仿佛穿越一段長長的空間,去尋找那個光明和希望的所在。初陽心裏一派寧靜祥和,他已經想好,如果小葵的爸爸是要問他的罪,他就告訴他自己喜歡小葵,雖然現在他什麽都沒有,但是他要說服小葵的爸爸同意兩個人在一起。
等待是那麽漫長,甜蜜裏夾着酸楚,像是秘制的橄榄,回味無窮。可是他一天也不能等,愛為什麽不能說出口?愛為什麽要等待?他要和小葵在一起,分分秒秒,生生世世!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快樂的孩子
原來小葵的家這麽大。以前也覺得小葵不會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是也沒有想到她過着小公主一般的生活。但是他們在一起,每一秒都快樂安寧,誰會去管對方是什麽家庭、什麽出身呢?
羅蕊姨媽和司機去長途汽車站接到初陽,私家車載着他們來到郊區的別墅群中間,長長的林蔭道延伸到一幢米黃色的三層小樓前。下了車,一條光滑斑斓的卵石路把一個好大的園子一分為二,開滿花朵的藤條植物枝枝蔓蔓爬滿了低矮的白漆栅欄。
園子裏高低錯落地栽植着一些高大的樹木,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灌木,微風過處,清香滿鼻。小葵正坐在樹蔭下的秋千上,安靜地看一本書,陽光灑在她身前的草地上。擡頭看到初陽,她啊地驚叫一聲,扔掉書跑過去,看到姨媽站在一邊,收住了腳,站在陽光裏,含蓄地沖着他笑笑。姨媽說我去做飯吧,小葵你帶初陽哥哥轉一轉。小葵看着姨媽消失在廚房門廳處,賊兮兮笑着拉起初陽的手,飛快地帶着他跑到樓上她的房間。
小葵把門磕上,拉着初陽的雙手,看了又看,笑了又笑,雙眼閃閃發亮,像個歡喜的傻孩子,初陽心裏一片疼痛。她羞澀地紅着臉,踮起腳尖接受了他久違的親吻和擁抱。
她帶他坐在屋頂曬臺上,兩只腳丫在空中晃來晃去,姜黃色的裙子被風吹得微微鼓起,她害羞地笑着用手按住裙角。她的每一個舉動,都讓他心動呢,胸腔裏像是揣着一只亂撞的小鹿。在這裏可以看到園子的每一個角落,稍遠些是山林,也有小別墅掩映其間。羅蕊姨媽在下面的園子裏仰着頭喊:“小葵,下來,不安全!初陽你帶她下來。”小葵快樂地喊:“不下去!我們會小心的。阿姨今天做豆腐吃行不行?”
和初陽在一起的時候,初陽老給她做豆腐吃,油煎的、清煮的、小炒的、麻辣的,初陽怎麽做,她都是笑咪咪的全掃光,一邊吃一邊誇張地贊嘆:“哥哥做的真好吃啊!”初陽想着,忍不住笑了。
羅蕊見慣了兩個孩子孤單的身影,不忍心破壞他們的快樂,只好寬容地笑笑進屋去了,給小葵的爸爸打電話:“你回家吃嗎?……哦。人已經接回來了,和小葵在一起玩呢。嗯,知道,我會看好他們。好,你早一點回來。”
飯好了,羅蕊去叫孩子們吃飯,看見兩個孩子正坐在小葵房間裏的小沙發上,低着腦袋說着什麽,臉上挂着笑,兩只手從進門到現在始終緊緊握在一起。偶爾對視一會兒,那種眼神令她莫名的心悸,又充滿擔憂。恐怕小葵的爸爸看見他們這個樣子會大為光火。
坐在飯桌邊,并不說話,端着碗默默地吃,挑彼此愛吃的菜夾了放在對方的碗裏,悄悄地看一眼笑一笑。羅蕊剝好的蝦肉,小葵夾起來送到初陽碗裏去,給羅蕊也夾了一筷子堆在米飯上,她有些受寵若驚,心裏湧起了一片當媽的柔情。
吃過飯,初陽很自然的挽起袖子去洗碗,姨媽說放着我洗吧,他只微微一笑:“沒關系。”小葵踮着腳尖快樂地給他系上圍裙,在旁邊幫他把洗好的碗擦幹,放進消毒櫃。她要初陽煮水果茶來喝,她一邊幫忙切水果,一邊把水果塊兒放到他嘴裏。因為有姨媽在,初陽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羅蕊倚在門框上,感慨地看着兩個旁若無人的孩子,他們那麽純真坦然地對彼此微笑着,毫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她看着初陽在廚房裏有條有理地忙着,洗碗、擦洗竈具、搓洗毛巾、清理垃圾桶,弄好了一切用托盤端了一壺清香的水果茶出來,她看着他那雙幹幹淨淨骨節分明的雙手,心裏忽然有一些異樣的酸楚。這孩子從小沒有過多少快樂的日子,正是該在爸媽懷裏撒嬌的時候,他只有一個每天從早忙到晚顧不上親親他的媽媽;正是該享受成長快樂的時候,他幹脆連那個困苦忙碌的媽媽也沒有了。他照顧好自己,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做飯洗衣,不給任何人添麻煩,一個人像是一棵安靜的植物,長在不為人注意的角落。她從來不曾看到比她小不了多少的侄兒臉上有此刻這般真心的笑容,好像也沒有認真去過問過他一個人的生活,她甚至現在才感覺到,她對這個孩子真是一點兒也不了解。說起來,他們欠這個孩子很多很多。她忽然覺得慚愧。
而小葵呢,自九歲起就是羅蕊在照顧。她是個孤單懂事的孩子,上課放學都是家裏的車接送,一個人玩玩具、看書、彈琴,從不見她帶同學來家裏玩,或者到同學家裏去。她始終覺得作為一個孩子,小葵□□靜淡漠了些,她很少開心。可是第一次帶她回山村去之後,她好像活潑了不少,常常獨自微笑,偶爾也能夠和她聊幾句,開開玩笑、說說學校裏的事。她以為是山裏的生活叫小葵新鮮稀罕,所以說動了小葵的爸爸每學期将她送回去一次,權當是散散心、鍛煉鍛煉自理能力。羅蕊可一點也沒想到小葵的一切變化緣于初陽。
也許,他們的變化,緣于彼此?
天還沒有黑,兩個人商量着出去附近的小路走一走。“你去嗎?”小葵回頭問羅蕊,想起來她爸爸“看緊一點”的叮囑,羅蕊點點頭,跟在他們後面出了門,沿着小區裏的林蔭道散步。
他們拉在一起的手前後晃蕩着,笑嘻嘻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在依然碧綠的三葉草坪前蹲下來,細心地尋找四片甚至五片六片葉瓣的三葉草,找到了就送給對方:“祝你幸運!”兩個孤單的孩子,他們在一起是那麽快樂和諧,好像在一起說什麽、做什麽都是有趣的,快樂的。雖然說他們這樣的年紀戀愛有點早了,可他們好像也并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來啊。他們年齡是還小,但是非要那麽如臨大敵地把他們拆開、嚴加防範嗎?
羅蕊受了孩子們快樂心情的感染,心裏松活了一些,可不免擔憂小葵的爸爸會怎麽看,一顆心始終沉重。園子裏的燈都亮了起來,回到家裏坐着喝初陽煮的水果茶,她趁小葵去衛生間的時候,對初陽說:“初陽,不要跟妹妹這麽……這麽近,你們已經遠遠超過了兄妹的界限,這樣不好,叫小葵的爸爸見了……”初陽用一雙澄淨的眼睛看着她:“姨媽,雖然你嫁給了他的爸爸,按理她是我的妹妹,可是我們半點血緣關系都沒有,我們為什麽要保持兄妹的界限呢?我喜歡她,我喜歡和她在一起,我也會跟她爸爸這麽說的。”姨媽看着他認真的臉,不忍再說什麽,嘆一口氣,走開了。
小葵笑嘻嘻的,拉着初陽來到鋼琴前,說:“我給你彈琴吧!”一本正經地坐下來,十指翻飛,奏出憂傷又甜美的《水邊的阿迪麗娜》。初陽只有在廣播裏聽過這優美的旋律,如今聽着曲子從小葵的指尖流淌出來,自然倍感悅耳。他微笑着坐在她身邊,看她入神的表情,流暢的音樂使小葵的臉神聖明媚。
一曲終了,她跳起來說:“我給你跳舞吧!”說着按響了剛剛的彈奏錄音,甩掉拖鞋,光着腳丫在木地板上踮着腳旋轉、展臂、回身,起起落落,翩然如鹇,和她在他夢裏的小溪邊起舞時一模一樣。
小葵跳完了舞,興致勃勃地帶他去她的書房,看她學畫畫的成績。厚厚的習作裏有一疊,畫的全是一個男孩,濃眉俊眼,沉思的時候目光憂郁,展眉的時候卻又笑容和煦。小葵樂呵呵的說:“你在筆記本上畫了那麽多的我,我也畫你。”她一張一張翻給他看:“這是站在路邊等我的你,這是笑着的你,這是發愣的你,這是夢裏醒來看到燈下的你……”忽然翻到一張兩個人都不好意思的畫,一個深潭中間的大石頭上,并排躺着兩具年輕的幾乎□□的身體,他們相親相愛地躺在陽光裏。初陽感動地看着小葵,他甚至聽到了那一天嘩嘩的水聲。
小葵的聲音低下來:“爸爸不知怎麽看到了這一張,發了好大脾氣,他說我學壞了……他罵了我一頓,不準我再去看你,讓羅蕊阿姨好好看着我不讓我出門。還有我的手機也被他們藏起來了,我還以為這個假期看不到你了呢。”原來是這樣啊。
初陽伸手撫了撫她皺皺的眉頭,心疼地問:“罵哭你了嗎?”小葵點點頭,“後來我就把畫都藏起來了,好叫他找不到。嘿嘿。”
初陽看着小葵,心裏默默地說:“快了,小葵,快了,我要把這些都放在陽光下。把這一切交給我,我會努力,不管是上學,還是跟你爸爸攤牌,你無需操心,只要這樣快樂的笑着就好。”
吃過晚飯,兩個孩子順着別墅區幽靜的小徑散了一會兒步,在涼涼的晚風裏坐在園子裏聊了很久,又在家裏的泳池來來回回地玩了好幾趟。洗過澡後初陽和小葵在她的房間裏看電影,是《初戀》,美麗的純潔的小樽的雪,美麗的純潔的卻又帶一點悲傷的感情。小葵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感動的眼淚順着臉流下來。
小葵的爸爸回來時,已經很晚了,從敞開着的門,可以看到兩個孩子靠得那麽近,手還握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短兵交接
小葵的爸爸不動聲色地走過來:“你就是羅初陽?”兩個孩子被突然的聲音和身影吓一跳,挨在一起的身子趕緊彈開。初陽站起來,禮貌地說:“叔叔您好。”小葵的爸爸對小葵說:“好了別看了,你先去睡覺。”
這是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西裝革履,頭發光亮,微微發福,大約剛從應酬場上回來,臉上略有疲态,身上散發着淡淡的煙酒味道。小葵關掉電視,小樽的雪從屏幕上消失了。她站起來對初陽微笑:“哥,晚安,明天見。”
初陽回笑:“好好睡覺。”他細心地為小葵關上門,小葵在被窩裏沖他微笑。
小葵的爸爸帶着初陽走到一間像是書房的屋子,看到這個小子和自己的女兒這麽親近,他心裏的不快已經難以掩飾地流露出來。
他坐在寬大原木書桌後面的沙發椅裏,點着一根煙,半晌沒有說話。他的冷淡,讓初陽的笑容拘謹地凍在臉上。他安靜地坐着,在等待對方開腔的時間裏,他觀察了一下這個男人,總覺得他有一點面熟。初陽暗自尋思,是不是該把這種感覺稱之為因為愛屋及烏産生的一種親切。這樣親切的人,應該不會太為難人吧,他的不高興不耐煩,大約只是因為他不懂得初陽的心意。
他的話一說出來,初陽就知道自己錯了。這個男人習慣了商人式的直接,他說希望初陽以後不要再見自己的女兒。
不要再見小葵?初陽盡管有心理準備,仍萬分驚訝:“為什麽?我們相互喜歡。”
他忍不住哈哈笑了:“小夥子,你跟誰戀愛我不管——如果你們這樣過家家也叫戀愛的話。但小葵是我女兒,她還只是個孩子,一個還不滿15歲的孩子,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他吐出一口煙霧,冷靜地打量着初陽。初陽沉靜儒雅彬彬有禮,難得的是一個農村孩子,來到這樣的家庭卻不卑不亢,倒不像他原先想象的粗野小子或小流氓形象,不像是會對小葵粗魯無禮的人,這叫他多少放心了一些。
初陽的臉慢慢漲紅了,過家家?居然把他對小葵的感情說成是過家家。他穩了穩神,有些費勁地說:“小葵是還小,可我……可我是真的喜歡她,我會照顧好她的。”
“我只有這麽一個孩子,她還那麽小,我希望她受最好的教育,健康快樂地成長,以後我還要送她出國留學。”小葵的爸爸頓了一頓,加重了語氣:“所以,你不能帶壞她,你必須遠離她!” 畢竟年輕,在老狐貍一樣的商人面前,初陽還是顯得太稚嫩了。
初陽沒有生氣,雖然小葵爸爸的話讓他覺得不舒服,但作為一個望子成龍盼女成鳳的父親的急切心情,他能夠理解。他只是試圖解釋一下:“我沒有帶壞小葵,我只是喜歡她、想照顧她。”
“照顧?”小葵爸爸的譏诮和冷笑刺疼了初陽。“你一再提及照顧,但是!她有爸爸有媽媽有自己的家,她不需要你的照顧!”
初陽漲紅了臉,這一句“她有自己的爸爸媽媽有自己的家”深深刺痛了初陽,他盡量平靜地說:“叔叔,小葵是有家有爸爸媽媽,可她和我這個沒有爸媽的孩子一樣不快樂。您太忙了,您給了小葵豐富的物質生活,可是您卻不了解她的內心。您不能粗暴的認為我和小葵在一起就會帶壞她。我說過了,我只是喜歡她,想照顧她讓她開心。我不會傷害她。”
小葵的爸爸看了看初陽倔強的眼神,緩和了一下語氣,換一種攻略說:“好吧,就算你的初衷不壞,可是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你連自己都養不活,怎麽照顧小葵?”
初陽誠懇地說:“是的,我現在是還不能自立,可是我會努力,請你相信,我會照顧好小葵。”
小葵的父親揮手打斷他,對他的話一點也不感興趣:“你怎麽努力、為了什麽人努力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問題是,你現在已經影響到小葵了,她已經不專心學習了,一放寒暑假她就急着往山裏跑,我給她報的鋼琴課、繪畫課、舞蹈班,她統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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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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