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還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上個月我給你打電話，你還記得吧，我當時問你說如果高遠航回去找你，你會和他重新在一起嗎？”陳欣的酒被冷風吹醒大半，她已經能夠清楚完整地去敘述。

“是，我記得。”蘇洋記得這件事，他還記得自己當時很納悶，陳欣怎麽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時候我和我老公去上海買婚禮要用的東西，買完東西之後我們去了南京路，之後順着南京路走到外灘，我想起你上學的時候和我說過，你很想去外白渡橋看看，你說那是趙薇當年在電視劇裏面跳過的橋，所以我就想着既然已經到了不妨順便去看一眼。我記得當時好像是五六點鐘的樣子，我們兩個人走到了橋邊，我讓老公給我拍照，打算晚上回去發給你，告訴你我來過也看過了。可是在我拍照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高遠航，他一個人站在橋頭臉朝向夕陽沉沒的方向。那是畢業之後第一次見他，他外形看起來和從前一樣，臉上卻好像沒有以前幹淨了，有點滄桑不如大學時候那麽透徹和好看了。他當初選擇離開你讓你痛苦，所以即便我認出了他我也沒有過去和他說話。我甚至想一腳把他踹到黃浦江裏去。沒成想我一個躲閃不及被他發現了，他一副很驚喜很意外的樣子走到我這邊來，等到近距離再看他的笑，我不得不推翻自己之前的眼見為實，這個人笑起來一點都沒變，還和從前一樣很不正經很輕浮很沒心沒肺。”

“他十分熱情地非要請我們吃晚飯，我當然是拒絕他啊因為我覺得這是對你的背叛，可是最後我沒堅持住和他一起去吃飯了。蘇洋啊，你知道為什麽嗎，我本來立場很堅定的，可是當我聽見他用乞求的語氣對我說，讓我和他說說你這幾年過得怎麽樣好不好的時候，我一下子就心軟了。他十分大方地請我們去新開的西餐廳吃飯，席間他一直問我關于你的事情，我忍不住啊我就罵他，我說他當初把你抛下你差點就活不成了，要不是林曉諾和唐寧的照顧，這世界上恐怕就再也沒有蘇洋這個人了。”

“唉，他當時的表情特別糾結，我感覺他是真挺難受的，他的眼睛裏閃着淚花的樣子真是讓見者動容啊，我看他這樣子就問他，既然放不下為什麽不好好在一起。他沉默很久都沒回答，于是我又開始罵他痛斥他的軟弱和逃避。那天在分別的時候，他告訴我他很後悔很後悔，他沒臉再去找你。我警告他說絕對不能再去找你，我對他說你好不容易重新開始的，現在一切都挺好的，不能再走回過去的老路。我說我真的很後悔，畢業的時候就不應該撮合他和你重新走到一起，這樣的錯誤我絕對不會再犯第二次。他見我态度堅決語氣更是不友善也就沒再多說什麽。”

“還沒等我們走遠，他追到我們前面攔住我，他說讓我幫忙問問你，還願不願意和他在一起，沒容我拒絕他快速地把一張名片塞到我手裏，他說他等我的消息。晚上回去之後我給你打電話，你和我聊了一整晚的白渡橋，那天你的話很多我沒忍心打斷你，從你頗為歡快的語氣中我感覺到你或許過得不錯，甚至要比和高遠航在一起的時候更好。可是，吃人家的嘴短啊，所以我隐瞞了和高遠航的偶遇，而只是問你一句還願不願意和他在一起的話。”

“你當時的回答是，你不願意你不想？”陳欣向蘇洋确認。

“是。”蘇洋的聲音哽咽，好像有什麽東西堵住他的喉嚨。

“那天挂掉電話之後，我把你的話原封不動轉述給高遠航聽，他當時對着電話嘆氣，說了一個好字之後便挂斷了電話。”陳欣回憶着當天的情形，她到現在依然記得高遠航語氣之中的深深絕望。

“就是這張名片，如果你還想着他，就打給他吧，你走的這條路太艱難，雖然他帶給你很多傷害，可他陪着你走總比你一個人要好，蘇洋，你是個認死扣的人，你對他傾注了全部的真情，這三年沒有他的日子你把自己的心門關得緊緊的，再也不肯讓別人走進去，我明天要結婚了，結婚之後還要生孩子，我不想在我幸福的時候你卻過得不好，與其孤苦一生不如苦樂參半，你說呢？”陳欣把名片放到蘇洋手上，這塊石頭一直壓在她的心頭，今日終于能夠脫離它了。

“好。”蘇洋把名片攥在手心，為了讓陳欣放心回家，他只能把心裏的情緒暫時壓住。

陳欣走後，蘇洋和蔣麗莉坐出租車回酒店。在車子等紅燈的幾十秒時間裏，蔣麗莉突然開始委屈地嚎啕大哭起來。

“怎麽了？”蘇洋問。

“不公平啊，你和我同樣是被他抛棄的人，為什麽他滿心惦記的只有你，卻不管我的死活，我對他的感情不見得比你少啊。”蔣麗莉的情緒來得及，她沒辦法去控制。

綠燈亮起車子繼續向前駛去，蘇洋看着車窗外快速掠過的流岚霓虹發呆，他想要安慰蔣麗莉些什麽，可是他不知道該站在什麽樣的立場去安慰。

罷了，他此刻的心情也沒有比她好過多少，只是蘇洋沒哭出來罷了。蘇洋在後視鏡裏和司機的眼神相遇，他看到司機很好奇地向後看着，似乎是想弄清楚後座的女人為什麽哭得如此慘絕人寰。

蘇洋想，如果他也跟着蔣麗莉一起哭，那司機一定會認為坐在他車上的是兩個神經病。蘇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他絲毫沒注意到已經停止哭喊的蔣麗莉正帶着滿臉欲說還休的表情盯着自己看。

“蘇洋，對不起。”

“嗯？”

“高遠航并沒有和我結婚，剛和你見面的時候我說自己是他的前妻，是因為我想站在道德和倫理的制高點上譴責你。”

蘇洋目瞪口呆地看着蔣麗莉。

“現在想來，你比起我來确實擁有他更多一些，你給他打電話吧，或者去找他都好，你不必因為我的存在而背負任何的負擔。”

蔣麗莉坦誠地對蘇洋說出實情，她違背了自己的初衷，或許是受陳欣影響的緣故，她不想再對蘇洋隐瞞一絲一毫。盡管她曾經詛咒高遠航一輩子都不能得到幸福，盡管她到現在依然怨恨高遠航，可就算是為了蘇洋，為了兩個心中只有彼此的人，她心甘情願忘記自己去成全他們。

時間匆匆世人冷漠，還有什麽能比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更重要呢。

蘇洋看着蔣麗莉，蔣麗莉看着蘇洋，原本應該是情敵的兩個人在這一刻竟然惺惺相惜着。

司機仍在通過後視鏡觀察着後座的一男一女，這一路他們一會哭一會安靜，偶爾還說些雲裏霧裏的話讓人聽不明白。

到達終點，司機緩緩将車停下等他們下車。蘇洋打開車門先走出，蔣麗莉挪動身體向門口靠近，在她右腳剛剛接觸到地面的時候，司機抓住最後的機會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你們什麽關系啊？”

“我是他男朋友的女朋友”，蔣麗莉覺得司機這一路也不容易，她願意滿足他的好奇心，可是她覺得自己的回答好像不太準确，于是她在關上車門之前又糾正道：“我是他前男友的前女友。”

蘇洋哭笑不得地看着蔣麗莉，他覺得蔣麗莉的回答應該夠司機反應一會的了。

他望着頭頂陌生城市上方的夜空，心裏不禁感嘆起緣分的奇妙。不管是眼前的蔣麗莉，還是明日就将穿上婚紗的陳欣，她們都是如天使一般美好的人，這世界因為她們的存在才偶爾會顯現出美麗。

然後，蘇洋很跳脫地想起剛剛的那個司機，這年頭還真是如別人所說的那般做什麽都不容易。你看，現在的司機不僅要會開車，還要掌握推理和綜合分析的能力，要不然肯定會被蔣麗莉這樣的人給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