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2)
“朕知道你精于化妝術,如果你扮成別人的樣子悄悄走掉,朕會非常生氣,到時必會遷怒于他人。至于後果,你自己想吧。”
寶葛怔了怔,看着那襲明黃從視線裏消失,先是呆了好一會兒,接着長長地嘆氣又嘆氣,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她現在這樣兩眼一抹黑的,往哪兒走去啊?即使放開讓她走,她也未必能順順利利地走出這圓明園去。如果她要溜走,那也得等把這裏摸熟再說呢!
在五爺府,家庭瑣事一大堆,她很少像現在這樣閑得發慌,或是幹瞪眼沒事兒可做。還好,不一會兒,茜碧終于回屋來了,對她笑道:“主子,他們已經将屋子收拾妥當了,奴婢也親自過去瞧了瞧,您這就過去嗎?”
天氣微熱,但還未到用冰的時候,寶葛在這間屋子裏待得發悶,一聽說可以出去了,立馬就站了起來,扶着茜碧的手道:“走吧!”
出門過了長廊子,即是後殿。待寶葛出了殿門,便見外面停着一頂軟轎。她在心裏道:“難道這裏離住處很遠嗎?遠也好,這樣就不用常常見着卷毛兒皇帝了。”
在轎子裏面坐了大約有一刻鐘的時間,他們就停了下來。寶葛扶着茜碧的手小心翼翼地從裏面出來,才發現自己此刻竟然位于湖邊,近處的湖面上還橫着一艘華美的小船。
不會吧?難道還要坐船嗎?
擡首一望,湖中的小島上還真有那麽一座殿宇。她愣了愣,這小島可是在水中的,卷毛兒皇帝分明是想把她囚禁起來的節奏啊!
想到這裏,寶葛心裏的惱火就一個勁兒地嗖嗖往上飙。茜碧提醒了好幾次,她這才氣呼呼地上船。
見主子面帶不悅之色,茜碧忙笑着小聲對她介紹道:“主子,這島上風景極好,栽種的全是世人難得一見的奇花異草。殿閣臨湖而建,涼風陣陣,皇上怕您在偏殿受熱,所以讓奴婢們帶您到這裏避暑,一會兒到了,您就不會覺着熱了。”
哦,現在是五月,天氣漸漸熱起來了,難道卷毛兒皇帝安排她到島上住,原來只是為了避喏而已。好吧,冤枉他了。
湖裏面都是蓮花、蓮葉,小船從裏面經過,掀起一**綠濤,連帶着陣陣深沉清幽的青綠蓮葉香,讓人心情舒爽,整個人也随之平靜下來。
待登上小島,寶葛倚着樓頂的欄杆朝四周眺望,滿眼皆綠。湖面連着屋舍,層層疊疊,甚是壯觀。一個字,贊!
這個島嶼不算大,寶葛穿着花盆底鞋,扶着茜碧的手在島上走了一周,大約花了二十分鐘。如果每天都這麽繞島散步的話,倒是很不錯的有氧運動。
屋子裏的陳設,都和寶葛做鈕祜祿?意舒時所在的處所一模一樣。剛一進去,她差點懷疑自己是否來錯了時空。待照了鏡子,看見劉常在那張陌生的臉,她才放心。
她可不想做鈕祜祿氏,那麽長的孤獨時光,真是一個悲劇。她寧肯少活些時日,和所喜歡的人開開心心、平平淡淡地在一起,這比什麽都好。
活動了大半日,用過午飯,寶葛扛不住疲乏睡了一覺。醒來時,才發現自己窩在一個人的懷裏,她擡眼一看,可不就是卷毛兒皇帝。
見她悠悠轉醒,他輕聲笑着問她:“舒舒,你喜歡這裏嗎?”
寶葛說了一聲“喜歡”,随後就直接問他:“皇上,你看着現在的我,難道就不覺得很別扭?”
他的臉色微頓,接口問她:“朕為何要別扭?”
寶葛輕嘆:“我的面容變了,年紀也不一樣,聽說還比茉雅奇小了三歲。想想這個,我自個兒心裏都覺得難堪。”
不想卷毛兒皇帝聽過卻笑:“昨晚朕是第一次見你現在的樣子。雖然你的容貌變了,但說話的語氣,微笑時的神情,在朕眼裏,都和以前沒什麽差別,所以朕不覺得別扭…”
他之前還真是沒見過這個劉答應,寶葛想到這個,心裏忽然感覺輕松起來,問他說:“那以後,我是不是還有機會再見茉雅奇和元壽他們?”
他點首承諾:“朕會找時機安排的。”
寶葛低頭,垂下眼去:“皇上,我的事,還是不要告訴其他人了。他們既然已當我去了,我也不想再去擾亂他們的生活。人早晚都是要離別的,早走和晚走其實都一樣。”
聽他說“好”,她忍不住又問:“當年我生茉雅奇和元壽時,你為何忽然決定讓我走?就是因為你晚了一步嗎?”
可能沒想過她會問這個問題,卷毛兒皇帝很久都沒有說話。過了半晌,他才低聲道:“不知道,可能是覺得你的心不在我處,覺得郁悶絕望吧。舒舒,如果,那次我執意留你,你會留下嗎?”
寶葛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卷毛兒皇帝聽了,知道這是她的真心話,這就又道:“你這次肯過來找我,我真的很高興。不管你願不願意,這次我都不會再放你走了。你放心,在這裏,是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
說着,他就拿手輕輕地撥了撥寶葛的頭發,滿眼含情地凝望着她。
寶葛被他這麽盯着看,忽然感覺有些不自在起來。雖然現在她變了容貌,可以不當這個劉常在是自己,可是他的眼神就像火一樣炙燒,她的臉也開始慢慢發熱。
看她躲避似的複又低頭,卷毛兒皇帝這才又将手臂壓在了她的身上,出聲道:“舒舒,你知道嗎?今天才是朕登基以來最高興的日子。”
寶葛聽了,心裏卻驀地一沉,對其他人來說,今天有可能會是難過的一天。尤其是胤祺,他那裏肯定是要傷心的。雖然他知道日後他們必然會相見,但換了一個世界,在很多事情上畢竟還是大不相同的。
有時事情就是這麽殘忍,只能做二選一的選擇。她若留在這裏,就不能給五大爺消息。她和卷毛兒皇帝之間的事,不管五大爺是否知曉,這在他們之間都是禁區,她之前一點兒都不曾向他提及。這樣的事,終是讓人難堪的。
而且寶葛也有自己的私心,上次見卷毛兒皇帝時,得知他的執念如此之深,她還曾想過在這裏了結他們之間的關系,省得到了現代社會繼續糾纏。如果這次她留下來,能夠圓了他的念想,那以後在現代社會豈不是就不再有幹系了嗎?
想到這些,她忍不住又悵惘嘆道:“皇上,我這人既平凡,又俗氣,除了這化妝術,也沒有什麽可稱道的了。如果這次我是以一位老太太的身份來和你告別,你是不是就即刻準許我走了?”
卷毛兒皇帝聽她說這樣的話,嘴角笑意上揚:“朕怎麽可能如此淺薄?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是肉眼看不到的。如果你真成了老太太,而朕也不年輕了,咱們兩個剛好就能相依相伴、白頭偕老了。”
☆、番外3
卷毛兒皇帝說完,這就從她身上移過手臂,先從炕上起身:“托你的福,朕難得小憩片刻,這又得去正殿批閱奏折了。你不用急着起,可再躺着休息一會兒。”
寶葛見他要走,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皇上,我想要一套畫具。這裏風景甚好,閑的時候可以描畫一番,也好找點事做。”
見她要畫畫,卷毛兒皇帝高興地答應:“好,朕這就着他們去辦。”
随即他又轉頭,俯身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然後溫柔地說道:“朕走了,你剛來這裏,一定要好好歇息,即使畫畫,也不要坐太久。”
這裏的人的辦事效率還真高,才一個時辰,他們就送了一套完整的畫具過來,外搭幾十種顏色不一的顏料。還有各色首飾、衣裝,吃的,玩的,琳琅滿目,茜碧一直在整理這些東西,估計手都快軟了。
除此之外,他們還送來了幾箱卷毛兒皇帝的衣服。寶葛一見,心裏先是一突,随後便讓人架了畫板在樓頂的欄杆前。
寶葛坐在畫板前,面對美麗風景,心裏卻思緒紛亂,難以平複,一會兒發呆,一會兒抽空描上兩筆,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黃昏。直到模模糊糊看不清晰了,她這才又讓他們幫着收起來。
她剛下樓進了正屋,卷毛兒皇帝就又來了。屋子裏的人見他駕到,一下子都走得一個不剩,就只有昨日的那個王公公稱職地守在門外。
這人要換衣服,擦臉、淨手,都只能是寶葛的事兒了。她當了這些年的額娘,照顧起人來還是很在行的。待整理卷毛兒皇帝的發辮時,她還是忍不住像以前在四爺府時那般輕輕撫了撫,出口笑道:“在我們家鄉,有很多人就喜歡将頭發打理成這個樣子,也挺好看的。”
他怔了怔,随即淡笑:“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你以前總是愛撫弄朕的頭發?”
寶葛低首含笑:“可能吧。”
見她笑,他心裏一片澄淨輕松,不由得伸臂把她攬入懷中抱了抱,過了一會兒,這才問她道:“是不是餓了?這個時辰,該進晚膳了。”
外面的王公公聽皇上說傳膳,這就立刻張羅了來。寶葛一看,桌上的幾個菜基本上都是依着她的胃口做的。
卷毛兒皇帝可能心情真是好,也随着進了不少。膳後,他飲了一杯淡茶,坐着和寶葛聊了一會兒就又走了,晚上沒在她這裏歇夜。
第二天早朝過後,這人又像昨日那般和她一起用早膳。完後,他從盒子裏拿出一顆藥丸子來,親眼看她服下。一兩個月下來,天天如此。
直到八月初,盒子裏的這些藥丸子全部用完,這才停了。說起來它們還真有些藥效,剛開始服用那幾天,寶葛老是覺得時不時地有些頭暈,随後漸漸地才好些了。
卷毛兒皇帝看寶葛氣色好了些,又從三陽道長那裏得了準信,不用再擔心離魂之事,這才完全放心。這天,他忽然問寶葛:“舒舒,除了茉雅奇和元壽,你的生辰也是在八月吧?”
寶葛笑:“我不清楚。在家鄉的時候,我過生日的歷法日期和這裏不一樣,所以我在這兒從沒有慶祝過生辰。只有姐姐每年在八月二十六那天,會送禮物給我,想來應該是原來那個人的生辰。”
他點點頭:“應該是這樣。你們家鄉的歷法是怎樣的,為何與這裏不一樣呢?”
公歷和陽歷,寶葛也和他解釋不清楚,幹脆直接回道:“幾十年未用,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說起生辰,今年我是不是還可以像往年那樣給元壽送禮物呢?”
卷毛兒皇帝沉吟片刻,這才說:“你往年送元壽的都是顯針線功夫的禮物,今年就換其他的吧,也不要很特別的。”
這人連她送元壽的禮物都一清二楚的,寶葛一時有些無語,心裏像是堆積了滿滿的情感發不出來似的那般擁堵。半晌,她才低聲道:“姐姐這些年将元壽照顧得很好。這個孩子,我雖然生了他,卻沒有盡半點養育之責,每次看到茉雅奇,想起這件事,我都覺得自己對不住他。”
他見寶葛一臉怃然之色,遂抱着她自責道:“這都是朕的錯,你要怪就怪朕吧!如果不是朕當年傷了你,也不會有後面的事兒了。舒舒,當年你心裏是不是恨透了朕?”
寶葛低聲嘆息:“做人做事有時兩難全,過去的就過去了。孩子們很好,這足以抵過一切遺憾。元壽這孩子很用心,他送過我一個暖手套,冬日的時候我天天戴着,現在我走了,也戴不着了。”
他聽了,立時接口道:“你現在朕,今年冬天的時候,朕做給你。”
寶葛在他懷裏擡起頭,又說道:“這次走前,他還到府上去見了我一面。他看我病得嚴重,緊抓住我的手,那神色,就好像已經知曉了一切似的。”
卷毛兒皇帝颔首稱是:“是朕告訴他的,也是朕特意派他去探望你的。”
寶葛愕然愣住,這就連忙問:“茉雅奇也知道了嗎?”
他搖頭:“朕答應過你,所以沒有告訴過她。元壽知道了也好,以後等咱們走了,他一定會照顧好茉雅奇的。”
寶葛這才釋然,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茉雅奇過得挺好的,額附對她很好,這個我倒是不擔心。”
看她笑,他也感覺舒心,低下頭在她唇角輕輕一吻:“舒舒,這樣子和你說說孩子們的事,聊聊家常,朕就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說完,又一次。再到後面,他的吻越來越火熱,越發頻密。
屋外站的都是人,寶葛最怕當衆如此,随即**着拒絕說:“大白天的,我不喜歡這樣。”
他見她嬌羞地忙不疊手帕遮住了臉,又對着她啄了一下,這才停下,對她笑道:“既然你不喜歡在白天,那朕晚上再過來。”
下午的時候,天慢慢陰沉下來,随後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寶葛這些日子都習慣在這個時辰到島上漫步,現在外面有雨,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屋子裏了。
來這裏兩個月,寶葛一直都沒有聽到五爺府的任何消息,主要是因為無從打探。現在她身旁的這些宮人,都是卷毛兒皇帝派過來的,他們原來做什麽,是什麽來歷,她都不知曉。找這些人打聽五爺府的事,不就是等于是給卷毛兒皇帝找不痛快嗎?
此時聽着雨水滴落在滿湖殘荷上的聲音,寶葛忽然有些想孩子們了,一顆心也忽然黯淡起來,遂讓茜碧幫她關了窗子,把細細的雨聲隔在了外面。
茜碧見她情緒低落,忙笑道:“主子,小廚房的點心快上來了,您要不嘗嘗?”
以前寶葛心情不好的時候,總喜歡吃點甜的。現在聽茜碧說起吃的,她這會兒終于找到事兒做了:“走,咱們到廚房去,我今兒個親自做道點心。”
冰淇淋烤布丁,這會兒她唯一想吃的就是這個。
衆人見劉常在到了小廚房,慌忙停下手裏的活,忙不疊地行禮請安。待他們起身,茜碧這才笑道:“主子想過來親自做道點心,你們一塊兒幫忙吧。”
寶葛看了看,見這裏做點心的廚具雖不及五爺府裏那般齊全,但做個冰淇淋烤布丁還是沒問題的。她看小鍋子裏盛着紅豆泥和綠豆泥,遂就地取材,做了紅綠雙球冰淇淋。
其他的事情都是小廚房的人幫着做的,待熱點心出爐,她連忙放了冰淇淋進去,用勺子舀了一口嘗了嘗,感覺味道還可以。
寶葛做了好幾份,她吩咐茜碧取走一份兒,其餘的就都留在小廚房裏了。
茜碧笑:“主子,您難得有如此好興致,可巧他們要到前殿去,是不是也送一份兒過去?”
寶葛聽過,猶豫了一下,随即道:“這個若是送到前殿,中心的冰沙該化了,除非到了地方再擱進去。而且這個最好趁熱就食,冷了味道也就變了,有股腥味兒,不好吃了。”
茜碧點頭,忙吩咐小廚房裏的人去辦,然後交給了這裏的首領太監李安順。
李安順以前就是王德福手下的人,因寶葛住在島上,所以就被撥往了那裏。他一見王德福,滿臉堆笑叫了一聲“師父”,随即将右手的食盒向上提了提,道:“劉常在親自在小廚房做了點心,說是想請萬歲爺趁熱嘗一嘗。”
王德福聽他這麽說,連忙伸手接了過來:“萬歲爺今兒個下午一直都在和怡親王議事,正巧這會兒是個空。”
他提着食盒,進了正殿,見皇上和怡親王兩人面上都帶着笑,像是在說什麽高興的事兒。他心裏一松,趁他們停話的空檔上次恭聲禀道:“皇上,島上的小廚房特意送了點心過來,說是今兒個出了新品,想請皇上嘗個鮮。”
一聽說島上,卷毛兒皇帝這就停了話題,邀請一旁的怡親王:“十三弟,忙了這半天,咱們都餓了。既然有新品,咱們就一起進些吧!”
誰想呈上來的竟是兩個印花的方形白瓷碗,蓋子一掀,一股甜香的味道就撲鼻而來。只見碗裏面黃色一片,上面用白色的湯汁在四周淋成了一朵蓮花,正中的蓮心處卻浮着兩顆紅綠相連的小圓球。
卷毛兒皇帝見了,遂拿起擱放在白色碟子上的銀勺嘗了一口,細細品了品,然後又試了熱羹最中心的冰沙圓球,這才笑着對怡親王道:“十三弟,這道點心味道很特別,你也嘗嘗。”
怡親王聽他這麽說,當即也拿起了自個兒手邊的勺子,細細慢品後,随即笑道:“皇兄,這個中間的冰沙,臣弟夏日裏曾在七哥府上嘗過。至于像今日這般放在熱羹中食用,臣弟還是第一次見。最可口的就是這熱羹,口感特別,甜而不膩,溫熱和着冰沙,甚是爽口。不過可惜,臣弟一向對吃食不甚靈敏,只嘗到了蜂蜜和雞蛋的味道,也不知這道點心羹是怎麽做出來的。”
卷毛兒皇帝聽了笑:“朕嘗着裏面似乎還加了藕粉調味。”
怡親王又嘗了嘗,折服地對他道:“皇兄,這道點心裏面确實有藕粉的味道。皇兄。今兒個做點心的這位,應是費了不少心思的,真該好好地打賞他。”
卷毛兒皇帝笑:“十三弟言之有理。”
待怡親王走了,他這才問王德福:“這是劉常在着人送來的?”
王德福躬身笑答:“回皇上,奴才聽說今兒個這點心是劉常在親自到小廚房動手做的。”
卷毛兒皇帝聽過,略略停了停,這就吩咐王德福:“上島吧!”
此時外面還下着小雨,待他到島上時,明黃色的袍子已濕了好大一片。寶葛此刻正在屋子裏練字,見他來,連忙擱下筆,淨手為他換衣。
待一切完畢,他拉過她的手,只覺得一片冰涼,當即忍不住嗔怪道:“今日下雨,天氣微冷,你又在島上,怎麽不多加件衣服?這身邊的人都是怎麽伺候的!”
茜碧他們幾個随侍的人此刻立在外間,看他發怒,當即滿臉駭怖地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求饒道:“奴婢該死,請皇上恕罪!”
寶葛看了,心裏一抖,慌忙對卷毛兒皇帝道:“皇上,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自個兒練字出了汗,覺得有些熱,所以這才減了衣衫,可巧您就來了……”
說着,她這就也屈下了身子。卷毛兒皇帝慌忙拉她起來,懊惱地說:“舒舒,你這是做什麽?朕不罰他們就是了”
寶葛見他收了怒容,這才放心,趕緊讓茜碧他們都退下了。
卷毛兒皇帝聽她說練字,遂轉頭看向桌面,見上面放着的幾頁大字,全是密密麻麻的“歸”(歸)字。
他深心處驀地一揪,臉色也跟着陰沉了下來。想了想,他扶着她單薄的肩膀憐聲說:“舒舒,島上漸漸冷了,從明日起,你随朕到九洲青晏殿去住吧。”
寶葛微微搖頭:“我在這裏也挺好的,不用見什麽人,就像遺忘了一切似的,我不想到別去。”
他笑:“難道你不要見茉雅奇了嗎?中秋節快到了,朕打算這兩天請茉雅奇到園子裏來,讓你們見上一面。”
寶葛聽了,果然立馬臉上含笑:“真的?茉雅奇要進園子裏來?”
他點頭:“朕明白你的心思,所以只想你時時開心。”
☆、番外4
晚膳過後,雨卻越下越大,屋子裏也越發冷了。
茜碧之前受了卷毛兒皇帝的叱責,在寶葛沐浴後,立時幫她換上了夾衣。
那人此刻正于燈下看書,見她進來,遂将書擱在了桌面上,伸臂拉過她的手坐下,緊接着就輕輕捏了捏她的肩膀,低聲問:“穿上了這個,是不是感覺暖和多了?”
寶葛笑着點頭,随後輕嘆着問:“這雨什麽時候能停呢?外面這滴滴的聲音,就像敲在人心上似的,一刻也不得平息。”
“應該很快就住了。”卷毛兒皇帝說着,抱她在懷裏,湊近時聞到一股清爽怡人的發香,這就關切地問她,“舒舒,你剛剛洗頭發了?有沒有受涼?”
寶葛怕他又責怪她身邊的人,趕忙笑着解釋道:“不會受涼的,一洗好我就用幹熱的毛巾擦過了,前前後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他伸手摸了摸她盤起來的頭發,果然都是幹的,這才囑咐她道:“晚上涼氣過重,最好不要洗發,以後還是讓她們改在白日裏吧。”
寶葛剛說了一聲好,這人驀地站起身,将她離地抱了起來,直直地朝着炕邊走去。
剛放下,他就在她耳邊笑道:“讓朕仔細聞聞,看你今天晚上用的是什麽香。”
寶葛臉上一熱,本能似的羞怯地轉過頭去,身子朝着炕裏躲了躲,最後還是被他緊緊地纏住,撈進了懷裏去。
他的吻細密輕柔,好像滿天的白羽慢慢紛飛,又像是冬日衣物上那些柔軟的絨毛輕輕地拂過皮膚一般。但是這個劉常在之前未被他寵幸過,待到了那一步,她還是忍不住緊攀着他的脖子,蹙着眉痛呼出聲。又過了一會兒,這才稍稍感覺好了些。
卷毛兒皇帝聽她低聲呼痛,連忙停下,俯身溫柔地吻上她的眉心,眼睛裏滿滿的疼愛憐惜。一直等她完全适應他的存在,這才引領着她在一**的浪潮中沉浮翻滾。
還好,這裏不及外面那般明亮,一切都影影綽綽,如進夢裏一般。待最後的浪濤驀然擊濺退卻,卷毛兒皇帝終于也**着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在暗淡的光線裏,寶葛這才甚是羞怯地擡起眼,對上的事他滿是喜悅光華的眸子。
看見她,他忍不住又親親她的臉,柔聲叫道:“舒舒……”
寶葛不敢再看他,再次慌亂地縮到這人的懷裏去。此刻兩個人身上都只是密密的汗珠子,貼在一起,就像被外面的雨水淋過了一般。
他怕她受涼,遂轉過身,拿起近手的毛巾先替她擦了擦,待兩人穿上睡衣,這才讓他們進來換了幹爽的被褥。
寶葛最怕在這個時候見人,更何況這些人都是平日裏伺候她的下人,一張臉頓時滾燙如火炭。等他們都下去了,她的心還是怦怦直跳,真心覺得好難為情。
以前在四爺府時,她就是這樣。卷毛兒皇帝看她蜷縮起來,就像煮熟的蝦米一般,臉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笑意。見她一直默無一語,就那麽背對着自己,他這就重又扳過她的身子,以手緩緩地托起了她的下巴,出聲問道:“舒舒,怎麽了,你不喜歡嗎?”
寶葛聽她問,臉上更熱,随即複又低頭,輕聲說:“這些天你都不在這裏,我只是覺得有些不習慣。”
他這才寬下心,手臂攬住她的腰身,在她耳邊笑道:“以後朕會天天陪着你的,慢慢地就會習慣了。”
說着,他很是滿足地長長嘆了一息:“舒舒,這些年,你不在朕的身邊,朕也是常常一個人。現在有你在,朕以後就也不孤單了。”
卷毛兒皇帝這麽說,寶葛心中剛剛平複下去的情緒又開始翻滾如浪,一時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嗫嚅道:“都是我不好,把你帶到了這裏來。每次想起你,我都很是自責。如果不是我,你可以在家鄉過得很好很好的。當時,你真應該回去。”
寶葛曾經也想過,這個卷毛兒皇帝對她心存執念,會不會是因為他在這裏只認識她這一位舊人,所以才一直不肯放手。
看她一臉自責的表情,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有些淩亂的發絲,慨嘆道:“朕不後悔留在這裏。就像你說的,人不管在哪裏,都是要向着未來走去的。朕原以為會永遠失去你了,沒想到老天竟安排你來到了朕身邊。舒舒,你答應朕,不到最後的那一天,你都會陪在朕身邊,不會離開朕。”
聽了他深情的話語,望着他灼灼期待的目光,寶葛的心越發紛亂。她和卷毛兒皇帝之間的糾葛,真的就像雞生蛋、蛋生雞那般難以說明。
當初她錯穿到四爺府,結果一道靈符把他也給招了來。待他準備要走時,不提防又有了承德之事,緊接着後面一溜串兒的事層層湧來。真若追究是誰的錯,錯還是在她身上。誰讓她穿到了四爺府,自作主張幫那個鈕祜祿?意舒刷好感,結果和他在朝夕相對中生出了感情。等到了這裏,她卻又狠不下心冷酷到底,對他絕情。
卷毛兒皇帝此刻要她答應他,想想以後,如果再這麽繼續糾纏下去,真不如在此全部完結打住。聽着外面的潇潇雨聲,過了半晌,思緒百轉千回間,寶葛終于在他的臂彎裏低聲說道:“我答應你。”
見寶葛答應,卷毛兒皇帝欣喜若狂地緊抱着她道:“舒舒,朕以後會好好愛你、寵你,讓你喜樂無憂,快樂舒心。”
他将頭稍稍轉移,将下巴擱在了寶葛的頸窩,笑着問她:“你今天晚上用的是西府海棠,朕可猜對了嗎?”
寶葛低聲回道:“是。那今兒個的點心,你也嘗出了是什麽做的吧?”
卷毛兒皇帝聽了,凝視着她笑:“朕自小就喜歡食用甜食,可是随侍的嬷嬷卻總給朕吃鹹的點心。喜好不外露,所以朕從沒有主動提及過。今兒個你這道點心,讓朕回到了小時候在宮裏的那段舊時光。”
有人說,當一個人頻頻回望往事的時候,代表他老了。寶葛覺得卷毛兒皇帝此刻不是因為老了,而是因為得不到或不可得而心存遺憾。很可能,他之前對她也是這樣。
他輕拍着她的肩膀,在她的唇畔又輕輕一吻:“舒舒,明日你要随朕一起離島,還是早些歇息吧。”
寶葛這幾十年的好習慣,就是入睡超級快。這人說要休息,周圍一安靜下來,她很快就眯眼睡着了。
卷毛兒皇帝一天到晚批閱奏章,習慣了晚睡,此刻看着她一臉恬靜安然的表情,他的心裏頓時柔軟一片。他一下下地輕撫着她散亂開來的頭發,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也随她酣然入睡。
一夜無夢,寶葛醒來時,這才發現卷毛兒皇帝竟然還在,沒有去上早朝。她将頭稍稍移離枕頭豎着耳朵仔細聽了聽,外面的雨似乎已經停了。
聽着卷毛兒皇帝均勻的呼吸聲,她開始有些猶豫要不要叫醒他。想到那位王公公此刻很可能就在外面,這就作罷。既然他都沒有履行職責出聲提醒卷毛兒皇帝早朝的事,那她也不必操這個心了。
說實話,昨晚和這人折騰了一番,此時她的腿疼得厲害,稍稍一動都覺得難受。那就繼續躺着吧,反正這人也沒有醒。
誰想還不到一分鐘,卷毛兒皇帝就動了動身子,還将手撫向了她的臉頰,語中含笑道:“舒舒,你醒了?”
寶葛微微一怔,難道這人早就已經醒了,只是在等她嗎?
聽得她輕嗯了一聲,他這就又貼在她耳邊問:“你感覺好些了嗎?還是疼嗎?”
卷毛兒皇帝問這個,她的臉上又是一陣燙,遂點點頭,甕聲道:“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他安慰似的親親她的脖頸,過了會兒,這才道:“時間不早了,朕該起了。雨剛停,你今兒個上午就先歇着,不用和朕一起走了,等晌午時再讓他們送你到朕的寝殿。”
待他走了,寶葛這才起床洗漱,慢悠悠地享用了簡單的早餐。在島上歇息了半日,後來果然有人專意劃了小船來接她上岸。
卷毛兒皇帝的寝殿一派富麗堂皇的氣息,很多處都是明黃色的裝飾,足夠閃瞎常人之眼。寶葛還真有些不太适應,待見到了那人,一起用過午膳,她這就直接對他道:“皇上,我還是另選一處單獨的小院兒去住吧。”
他不解地問:“為什麽?你不喜歡這裏?”
寶葛連忙搖頭,笑着解釋:“我剛剛上岸時,看見附近有處院子栽有竹子。你知道的,以前我懷茉雅奇他們時就住在竹院裏。如果沒有旁人的話,我很想去那裏,也自在些。”
聽她說自在些,卷毛兒皇帝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答應了,接着對她道:“茉雅奇後天就過來了,到時你見見她。”
說是見面,寶葛也只是遠遠地隔着門牆看看茉雅奇,沒有近身和她說話。不是卷毛兒皇帝不讓她見,主要是因為她自己深深地覺着難堪。現在的劉常在,年紀太輕,比茉雅奇還小上三歲。而且她自己實在心懷愧疚,沒有直面孩子的勇氣。能夠像這樣在外圍聽着茉雅奇和卷毛兒皇帝他們父女二人下棋說話的聲音,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臘月過半,春節臨近時,卷毛兒皇帝要去紫禁城裏住上一段時間。
寶葛原是打算不去的,誰知這人卻道:“舒舒,朕知道,你一直都想見你姐姐。既然如此,你就随朕一起過去吧,等元宵節過後,咱們再回園子。”
他一提起錢寶瑩,寶葛心裏立時就有些動搖,最後還是去了。
這次卷毛兒皇帝沒有特意給她安排住處,就讓她在養心殿的偏後院的一間屋子住着,也就是上次王德福曾帶她和他見面的地方。
皇後一直病着,這些年鮮少見外人,寶葛無須過去請安。現在宮裏最大的是熹貴妃,所以即使寶葛不是她的姐妹,也是需要過去照面兒的。
臨走時,她猶豫着問卷毛兒皇帝:“皇上,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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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