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安鹿回到房間的時候,心髒還在撲通撲通的亂跳。

剛才他離她太近了,連眼睑上的睫毛都能一根一根地數清楚,眸子裏的光悉數落入她眼底,仿佛讓她心裏的每一寸角落都無所遁形。

元旦假期就像是最後的晚餐,快樂之後,緊接着迎來期末考試。

雙旦殘餘的氣氛在校園裏迅速地消失殆盡,每天圍繞着的話題都變成了劃重點、占座、複習。

安鹿屬于在宿舍和家裏等一切和學習無關的地方都複習不進去的那種奇葩體質,只好每天早早地起床,去圖書館自習室搶座位。連早餐都是在排隊刷卡的時候囫囵吞下肚子裏的,搶到座位得先補個覺。

天知道她有多麽羨慕沈思思,在自己公寓裏開着暖氣,每天睡到自然醒,還有阿姨伺候三餐飲食。

“都別排了,機器壞了。”自習室的保安大叔在門口朝後面的隊伍擺手。

“啧,又壞了。”

“這九十年代的破機器什麽時候能換一下啊?每年期末都來這麽一出。”

“走了走了。”

身後學長學姐們七嘴八舌地抱怨,安鹿則是一臉懵,東張西望着。

保安大叔把閘機全都打開,吆喝道:“都別擠,一個一個進。”

“大叔,什麽時候能修好啊?”

“中午需要重新刷卡嗎?”

大叔搖頭:“不用了。都注意秩序,進去之後不要喧嘩。”

安鹿跟着隊伍往前走,進了自習室,開始尋找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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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系統壞了不能分配,只要找到空位就能随便坐。

可她從一樓尋到四樓,連安全通道的樓梯都坐滿了。

正沮喪地準備打道回府,站在電梯門口,突然胳膊被拍了一下。

安鹿回過頭,望着面前的陌生男孩愣了愣:“同學,有什麽事嗎?”

男孩個子不高,大概一米七,長得卻很清秀,戴着黑框眼鏡顯得文質彬彬,面色溫和地對她道:“安鹿,我叫劉一鳴,以前是一班的。”

安鹿又愣了愣:“什麽?”

“我是你高中校友啊,我也是十五中的。”劉一鳴笑得眉眼彎彎,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我一直都知道你,不過你應該不認識我。”

安鹿讪讪地彎了彎唇:“這樣啊。你好,劉……”

“劉一鳴。”男孩提醒道。

安鹿笑着重複了一遍:“我記住了,劉一鳴。”

“你是過來自習的嗎?”劉一鳴問。

“嗯,不過現在準備回去了。”安鹿點點頭,“沒有座位。”

劉一鳴摸了摸後腦勺,“要不,你跟我坐一起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舍友今天臨時有事,來不了了,空着也是空着。”

安鹿驚喜得眼眸一亮:“可以嗎?”

“沒問題的,都是同學嘛。”劉一鳴笑得憨厚可親。

安鹿也朝他笑了笑:“那謝謝你啊。”

“不客氣。以後有什麽要幫忙的,也可以直接找我。”

安鹿原本只是想混個座位,後來卻發現,這座位真值。

一班和二班是十五中的理科實驗班,實行的還是淘汰制,每次月考後人員都會調整,要求不是一般的嚴格。劉一鳴不愧是一班的學生,雖然安鹿對他的名字不熟悉,在實驗班裏大概也就是中上游成績,就已經令她嘆為觀止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學校的漢語言還要學高數,但安鹿的數學是真的不好,有了劉一鳴做軍師,複習起來容易很多。

接連好幾天,安鹿都和劉一鳴約在一起複習。

程熠的導師不是很重視期末考試,但比起為期末考試抱佛腳的學弟學妹,也并沒有輕松多少。

之前一起做項目的本科學生都要考試,現在所有的工作都壓在他自己身上,而且他心知肚明,寒假這東西,是壓根兒不存在的。

白景堯中午來辦公室找他的時候,他正在分析一個新案例,展示板上貼滿了各種打印紙和便簽。

“先吃吧,吃完再弄。”白景堯把熱騰騰的飯盒放在桌面上,“老段又不在啊?”

程熠把粉筆扔掉,去水池裏洗手,“杜沁如一早去律所了,他能坐得住?”

“啧,愛情的力量真可怕。”白景堯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讓你們這一個個的男人,都甘願去當舔狗。”

“別忘了你也是男人。”程熠打開飯盒,“還有,別把我和他混為一談,我們不一樣。”

“得了吧你,半斤八兩。還學人家玩什麽哥哥妹妹游戲,你要不要臉?害不害臊?活了二十多年還是個原始動物。”

程熠從旁邊的粉筆盒子裏拿了一根,毫不留情的扔他身上,“閉嘴吧你,猥瑣男。”

“我怎麽猥瑣了?男人女人不就是那點兒事兒嗎?什麽愛情什麽荷爾蒙,到最後不就為了原始的欲望——”猝不及防吃了根粉筆頭,白景堯整個人癫狂起來:“艹!你他媽扔這麽準!”

“要你閉嘴。”程熠低下頭,淡定地吃飯。

“艹!”白景堯把粉筆頭吐出來,“你這麽對我你別後悔,我就不告訴你,你前女友你情妹妹最近跟一個學弟打得火熱,每天一起吃飯一起學習,晚上還送她回宿舍。”

話音未落,他冷冷地擡眸:“你說什麽?”

白景堯攤手:“我說完了。”

“再說一遍。”

“說完了。”白景堯一臉幸災樂禍,拿出一根沒點燃的煙叼在嘴裏。

程熠緩慢地站起來,辦公室裏的氣壓突然變得很低。

白景堯縮了縮脖子,投降:“行了,就那什麽,你估計快要有妹夫了。不過我說句公道話,那小子配不上她,家世姑且不論吧,長得還行,就是身高才一米七,啧,那小丫頭穿個高跟鞋都有他高了,接吻倒是挺方便的哈,沒準兒還得低低頭……”

“喂,你去哪兒?飯不吃了?艹!老子大老遠帶來的!”

程熠哪還顧得上吃飯。

安鹿現在就是他悉心養護的一朵含苞待放的小玫瑰,每天澆澆水施施肥,耐心地等着她開花,平時自己都舍不得用力碰一碰。

沒想到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截胡,找抽麽不是?

安鹿正在食堂二樓選自助餐。

今天上午考完一門,感覺不錯,她準備犒勞犒勞自己。

這裏的自助餐有點貴,她原本想自己一個人來吃就好,結果劉一鳴同學非要跟她一起。

安鹿沒辦法,只能同意了。

安鹿在選海鮮的時候,劉一鳴在素菜區打轉,她想了想,拿了個新盤子,裝了一盤小龍蝦,然後再去燒烤區拿扇貝。

夾子剛伸出去,她看好的那顆扇貝卻忽然被人搶走了。

安鹿不悅地擡頭一看,愣住。

“你怎麽來了?”她詫異地望着旁邊的男人,然後低頭看向他手裏的餐盤,“幹嘛搶我的扇貝?”

程熠低着頭,目光懶懶地落向她,嗓音低沉含笑:“這個不肥,哥哥再幫你挑。”

安鹿心尖莫名地一顫。

程熠微微俯身,側向她這邊,兩人的身體緊挨着。他溫熱的呼吸從她頭頂罩下來,再加上剛才那句溫柔似耳語的話,感覺就像是在……調情。

安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裏的盤子都差點掉了。

她穩了穩心神,深吸了一口氣,小聲嘟哝:“……算了,我不要了。”

程熠不置可否,居然真的給她挑選起來,從新烤好的那一批裏面夾了三只到她碗裏。

扇貝裏的油還在發出滋滋的聲音,蒜香四溢。

安鹿懵懵地看了看自己的盤子,又看向燒烤架。

程熠忍不住輕笑一聲:“還想要?”

安鹿回過神來,忙不疊搖頭。

她又不是豬。

程熠一只手端着盤子,另一只擡起來,小臂懶懶地搭在她肩上,推着她往前:“走吧,去付錢。”

兩人排着隊,安鹿站在前面。

輪到她的時候,程熠走過來把自己的盤子也遞出去,同時遞出飯卡:“刷我的。”

安鹿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

這個男人從來說什麽是什麽,她已經不知道拒絕為何物了。

他們找了個僻靜的座位,沒一會,劉一鳴也找過來了。看見程熠,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劉一鳴還不認識他。

畢竟校草這種生物,還是女孩們更關心些。

但他多少聽說過關于安鹿的傳聞,心中有點預感,皺了皺眉,“這位是?”

安鹿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旁邊的男人揉了揉她的腦袋,自己開了口:“她哥哥。”

“哦,學長好。”劉一鳴臉上立馬堆起了笑容,樣子有點緊張,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程熠點了點頭,表情淡定,“坐下來吃吧,別拘束。”

“嗯。”劉一鳴坐了下來。

這邊兩人盤子裏山珍海味,對面卻幾乎是清湯寡水。

安鹿這盤蝦原本是想和劉一鳴分着吃的,知道他肯定舍不得拿,可現在情況有點脫離掌控。

某人剝蝦的技術實在太好了些,這才沒多久,她碗裏堆滿了蝦肉。

“熠哥哥,我吃不了那麽多。”安鹿小聲道,“別給我剝了。”

“哦,行。”

剩下的,他全往自己碗裏剝。

安鹿看了眼對面的劉同學,善良的心感到十分無奈。

畢竟是程熠付的錢,她不好提意見,包括之前想着給劉一鳴拿兩個扇貝,現在也不好意思給他了。

程熠氣定神閑地把最後一只蝦放進自己碗裏,空盤子遞給旁邊打掃的阿姨。

擡眸,看見劉同學專心吃着碗裏的青菜,表情郁悶,他也不禁皺了皺眉。

其實他不是這麽不友好的人,如果劉同學沒有想要染指安鹿,他會很愛護學弟的。

但此刻顯然不是該善心泛濫的時候,他回頭對安鹿說:“給我紙巾。”

“哦。”安鹿乖乖地從包裏拿出一張濕紙巾,非常貼心地幫他撕開包裝。

遞出去,他卻沒有接。

安鹿擡起頭,目光撞進那一雙淺褐色的瞳眸裏,被他淡淡的表情晃了眼。

下一秒,男人唇瓣微掀,伸了伸手指,低聲道:“幫哥哥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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