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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音喊我姐姐，再回首，他周身浸染在浴血之中，望着我的眼眸卻透明澄澈。

姐姐，他孩童般天真笑着喊我。是人是妖有什麽關系呢？你看，和我們不一樣的，全殺了就好了。

睜開眼，又是天亮了。

床榻旁放着藍紫色的女用道袍，架子上有用來清洗的清水。

身上的衣服已在昨夜被撕得破碎，于是拿起為我備好的衣服。換好後，看起來就和九華山上的女弟子沒什麽兩樣了。然後再來洗臉疊被，忽然門外篤篤篤三聲，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是昨天那位冷冰冰的大師兄。

“師兄早安。”我望着他冰冷的臉，小心翼翼打招呼。

大師兄雙瞳黑白，視線如利刃，聲音淡漠如寒冰。“師父讓我喊你去大廳。”

“哦。”

沉默。

大師兄冷冷看我：“聽師父說你受了傷？已經沒事了吧？”

我點頭，晃動受過傷的胳膊給他看：“師父幫我療過傷了，已經好了。”

“師父？叫得真親密，呵……”大師兄抿唇，眼裏俨然帶了嘲諷寒意。

我瑟縮一下，鼓起勇氣抗議道：“你能喊師父我為什麽不能喊？九華真君已經答應收收我為徒了，你不可以再趕我走！”

“随便你。”大師兄淡淡冷漠道：“你自己要找死，我也不會再阻攔你。”

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等我弄明白，平紹冷冷轉身。

“跟我去前廳，師父要開殿正式收你為徒。”

“哦。”我老老實實跟在身後。滿心的不安又化為期待。

我跟着大師兄來到主殿大廳。

大師兄躬身恭敬道：“師父，按照您的吩咐，已将狐妖帶來。”

九華真君以及一幹道童都在大廳內看我。

被這麽多人注視，我努力鼓起勇氣。

今後我就成為了九華山的一員，為了被接納，我先擺出乖巧模樣躬身行禮。

“各位師兄弟姐妹好。”

然後擡頭，企圖從人們的臉上找到一絲善意或者接納。

衆人看我的目光……我打了個冷戰。

除了九華真君，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冷冰冰的。

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不被歡迎，但沒想到大家的目光都帶着恨，那蝕骨的恨意像是要把我剝皮抽筋。

為什麽要這麽恨我？我做錯了什麽？

九華真君溫和的嗓音含笑飄蕩在殿內：“小狐貍，你喊錯了，他們可不是你的師兄弟姐妹。”

“不是師兄弟姐妹，難道是師伯……”

九華真君緩緩搖頭：“除了大師兄平紹，這裏的人全部是記名弟子，沒有資格喊我師父，自然也不是你的師兄弟姐妹或者師伯。"頓了頓，漫不經心道：“你就當他們是傭人吧。”

“當傭人？這樣…不太…好吧……”

很明顯就發現，九華真君說到傭人兩個字的時候，衆人臉上那不約而同升起的烈焰般的憤怒。

“讓他們當傭人，已經很看得起他們了。若不是看在他們苦苦哀求的份上，連進入九華山的資格都沒有。”

九華真君求你別說了，沒有看見你已經引起衆怒了嗎？

“小狐貍你若不信，我随便找個人問問，是不是對當傭人有什麽不滿。”

很明顯，大家都已經很不滿。但沒有人爆發出來，大廳內氣氛壓抑得可怕。

我隐隐明白為什麽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帶着恨。

就像昨天告訴我的那樣，這裏有些人在九華山待了百年千年都得不到九華真君一個回眸，而我這平凡的小狐貍一來就被收徒。

九華真君仿若未察覺到大堂內隐隐流動的壓抑氣氛，繼續對我說:

“他們是我的傭人，以後當然也是你的傭人。”

此語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集體變化了。

也許剛才他們還只是抱着敵我未明的微弱試探，而此刻，殺氣騰騰撲面而來的就只有敵意。

看吧看吧，壞話說過頭是要引起衆怒的！

立即，就有人怒氣沖沖道。“九華真君，我不服氣！”

“我可是萬魔山妖王，當初在萬魔山統領百萬小妖是何等威風！來做你九華真君的侍從沒什麽話說，可要我服侍一只剛妖化的狐妖？別開玩笑了！”

萬魔山妖王？我有點吓到。這麽厲害的大妖怪竟然都只能在九華山打雜？為什麽師父會收我這樣平凡的小狐貍為徒呢？

我自己都不明白，其他人就更加不明白了。

“我也不服氣！我們九華山何時連這種法力低微的妖怪也收留做弟子了？”

“就是，我比她早入門三百年，道行資質也比她高，為何我只是一個記名弟子，而她卻是入室弟子？”

“說的沒錯，想當年貪狼星君下凡歷練，天帝出面求師父收貪狼星君為徒，師父都不曾答應。師父連那高高在上的星君都看不上眼，何以對一只笨拙的小狐妖青睐有加？”

“大師兄資歷久，本事高，他是入室弟子，我服氣。可這只不知哪冒出來的野狐貍憑什麽淩駕在我們頭上？”

“就是就是！”

……

面對衆人的質疑，九華真君只淡淡道：“一切都是機緣。”

“什麽是機緣，難道這小狐妖會比我們有機緣？九華真君，我們不服！”

“對，我們不服！”

“真君若是能收一只剛化形開靈智的普通狐貍為入室弟子，那也該将我們全收做入室弟子才對！”

“說的對，我們也要做入室弟子！”

“哦……”九華真君支起了下颚。

氣定神閑地托着下巴懶懶在椅子上，漆黑不明的視線環顧大廳所有人一圈。

漫不經心的語氣。

“你們，是要質疑我的決定嗎？”

衆人一愣，氣氛瞬間沉凝！

明明是溫柔輕笑着，卻在不經意間染上了凝重的殺意！九華真君神情淡漠，望着堂下衆多道童一個個掃去。

萬籁俱靜，沒有人敢說話。

好一會，才有個鼓起勇氣的聲音:“我們不是對九華真君不滿，我們是……”

“你們是對我選出的弟子有不滿。”

接觸到九華真君含笑的目光，憤怒的喧嘩漸漸小聲下去，與此相對的是越來越多不滿的眼神投向我，仿佛我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

九華真君笑道：“有怨言的人，現在就可以離開九華山。或者，死。”

氣氛再次凝固了一秒！令人窒息的停頓！

剛才還滿懷不忿的衆道童紛紛改了口。

“我們沒有怨言。”

“沒有怨言，我們只是說說而已。”

不情不願的應和聲逐一響起，而紮在我身上如針的目光并沒有少下去。我心裏打了個激靈。

初來九華山我就得罪了這麽多人，以後的日子恐怕難過。

九華真君卻是滿意點頭，招手。“小狐貍你過來，你剛入門，我是要給你拜師禮的。”

我在衆人針紮的目光走到九華真君面前。

卻見他從袖中掏出一片羽毛。“這是九天鳳鳥的心口羽，蘊含各種神妙，小狐貍你拿去玩吧。”

“謝謝九華真君。”

“你喊我什麽？”

“……謝謝師父。”

“這才對。”

九華真君笑得眼睛都眯起來，卻仿若沒有察覺到周圍的殺意瞬間刷刷拼命往上漲。

我會被衆人怒而分屍嗎……

我顫抖着伸手去接那片羽毛，卻不料猛然迎面刮來一陣巨風，瞬間把我吹了起來出了大堂之門抛高到了天上，惹得大堂中衆弟子都唬得一跳，竊竊之語大了起來。

我被吹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眼看身下是萬丈平地雲霧缭繞，不知摔下去會不會成肉餅。這時眼前飛來一頂祥雲，卻是大師兄騰雲駕霧來救我。

輕輕将我一抱，冷嘲道：“笨狐貍，竟然被自己的玩具扇跑了。”

我低頭不敢看他充滿嘲諷的眼睛。“謝謝師兄救我。”

“別謝我，若不是師父的命令，你以為我會來救你？”

“……”

“你是淩駕于數萬記名弟子之上、破格成為九華真君入室弟子的人，卻連片羽毛都接不住，小小的一片鳥毛就能把你拂到天上，你憑什麽讓師父對你這樣好？其他記名弟子恨不得殺了你！”

這一點，我從衆人的目光中清楚深刻地感受到了。

大師兄冷冷地不再說話，抱着我駕雲飛到了地面。

在衆人的幸災樂禍與恨意中，我低着頭，跪在九華真君面前。“多謝師父的禮物。”

拜師，算是完成了。

而今後的路，卻不會是一帆風順。

嘩啦一聲，記名弟子将水桶和扁擔丢在我身上。

“小狐貍，水庫空了，你去打水回來。”

“好的，我這就去打水……”

知道自己太懦弱沒志氣，可是，不敢反抗。

“你那是什麽眼神？想反抗嗎？師父有事出門了，沒個幾百年回不來。等他回來早忘記你了！什麽入室弟子，不過就是只沒人要的野狐妖！”

“……”

沒錯，在成功幫我招惹了滿山的仇恨值以後，九華真君他，出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04 獲得名字

沒錯，在成功幫我招惹了滿山的仇恨值以後，九華真君他，出門了。

含着眼淚，挑起沉重的水桶，準備去山林裏取水。

大師兄平紹慢步走了過來，威嚴的目光掃視全場：“你們在做什麽？”

“大師兄，我們……”幾個記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面對我時的嚣張氣勢嗖地不見，一個個做錯事般低下頭。

大師兄冰冷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然後轉移到我肩上挑着的水桶，清亮的眼瞳染上薄怒：“小師妹，你是九華真君的入室弟子，豈能別人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你沒有自尊嗎？”

我縮了縮肩膀，嗫嚅道：“我只是想和大家打好關系。”

“沒人會願意和一個出賣自尊的人打好關系，因為沒有人看得起你。”

深深低下頭，恨不得把自己縮到地縫裏。

平紹冷冷注視了我一會，道：“師父出門了，由我代他教你法術。”

可以學法術？我眼睛一亮，剛才的怯懦一掃而光，期待地豎起耳朵晃了晃尾巴。

平紹皺眉：“看你這蠢笨的模樣，想來什麽也不會，就從一級雷咒學起吧。看好。”

他帶我到山崖空曠處站定，纖細指尖掐出個好看的手勢，冷冷念道：“風雨雷電！急急如律令！雷來！”

話音剛落，萬裏無雲的碧藍晴天閃過一道銀色極光，洪水般傾注而下，将院中一棵參天大樹霹成焦灰。

守在一旁的道童看清眼前場景驚哭道：“平紹師兄，這可是南極仙翁送來的千年禦神木，你怎麽就劈成灰了，真君師父回來可讓我們怎麽交代啊！”

“還用交代什麽，師父才不會在乎劈壞幾棵樹這種小事。”平紹懶得理會道童的哭啼，繼續教導我道：“學法術的關鍵是凝神守一，将念力集中在口訣上。你試試看。”

我興奮地躍躍欲試。

按照平紹教導的，集中念力念動咒語： “風雨雷電！急急如律令！雷來！”

三秒後，沒、動、靜。

“風雨雷電！急急如律令！雷來！”

沒動靜。

“風雨雷電！急急如律令！雷來！”

沒動靜。

“風雨雷電！急急如律令！雷來！”

沒動靜。

“風雨雷電！急急如律令！雷來！”

沒動靜。

“風雨雷電！急急如律令！雷來！”

還是沒動靜。

……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麻雀打着哈欠飛走，連哭哭啼啼的道童都收住了眼淚，鄙視地看着徒勞無功的我，輕蔑一笑，伸手捏了個相同的咒決，念道：“風雨雷電，雷來。”

劈啪一聲，銀色閃電從天而降，準确無誤打在我的腦袋上，将一身漂亮的狐貍皮色劈成焦炭炸了毛。

那道童見我狼狽模樣在旁笑得打跌。“我不過是一個月前才入門的人類，毫無法術基礎。連我都有這等功力，你一只成了精的狐妖卻學不會，就憑你這樣也能當上入室弟子？究竟你有什麽特別之處，能讓真君破格對你另眼相待？”

我低下頭：“對不起。”

平紹立時皺眉：“不要為區區小事就道歉！”

我低垂着耳朵頭埋得更低，本能就脫口：“對不起對不起。”

啊，好像又說錯話了。

咕嚕咕嚕，肚子響了起來，餓了。

好想吃烤魚……

場面氣氛冷凝，看熱鬧的道童追問我：“說真的，小狐貍你究竟有什麽天賦異禀之處？難道是你修仙的目标感動了真君？對了你修仙的目标是什麽？”

修仙的目标？這問題已有無數人問過我無數次，所以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想吃飽，想長生。”

“什麽？”道童不可置信地驚叫：“你的修仙目标就是吃飽等死？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從來沒聽過這麽荒謬可笑的修仙理由。小狐貍，你要吃飽等死不會去別家？你知道九華真君是多麽厲害的神仙嗎？那是連天帝都忌憚的人物，想當年，天帝派百萬天軍鎮壓九華山，真君只出一招，天地變色，就令那百萬天軍有來無回。縱觀六界九華真君是何等的鼎鼎大名，你拜在他門下就只是為了吃飽等死？？你這只狐貍真是豈有此理！”

“夠了。”平紹輕聲呵斥道童的怒火，淡然冷漠對我說道：“不管你以前是如何，既然做了九華真君的徒弟就該學會自尊自強自立。不要把吃飽等死當夢想，你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其他修仙的理由。”

教習法術不歡而散。

衆人帶着各色表情紛紛退去，青翠的山崖雲峰處只剩下我一人。

沒有其他修仙的理由，就不能繼續修仙了嗎？

可是我只有吃飽長生這麽一個願望，怎麽辦？

***

我挑起同樣被遺忘的水桶去樹林打水，躲到杳無人煙的茂密的樹林裏，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下來。

又笨又沒有天賦的我，被所有人看不起，唯一對我溫柔的師父也無暇理我，究竟我待在九華山，還有什麽意思呢？

“你……”輕柔溫和的聲音在我身前響起。“為什麽在哭？”

陌生的聲音？

擡頭睜大眼，看清面前是個溫雅的男子，大概二十來歲左右，唇角微微上揚，似乎在笑，又似乎沒有。

我愣愣看着他：“你是誰？”看穿着好像不是九華山的人？

他微笑望着我，眼中有種暖意。“我是路過的商人，帶着商隊路過九華山的時候被山賊打劫。請問姑娘知道怎麽樣走出這九華山嗎？我迷路了。”

“哦，知道。”原來除了看人臉色和打水，我還有認路這項作用。“你跟我來吧，我帶你下山。”我拉起他的手，很自然地朝出口方向走去。

“多謝姑娘。”男子輕揚嘴角任我牽着走。他手心溫暖柔軟，有些微的薄繭，握在手裏覺得很舒服。

“哪，這裏就是出口。”我帶他來到九華山邊界。“出了九華山往東，就會看見村莊。千萬別再回來了，這裏很危險。”

“姑娘對九華山地形如此熟悉，你是這裏的居民嗎？”

“哦，我是九華真君的徒弟。”

話一出，男人微笑凝固，剎那間變了臉色。

然後只是一瞬間，又恢複了溫潤的微笑，口氣淡淡道：“徒弟？你是九華山的記名弟子？我記得九華真君沒有女徒弟。”

“是徒弟！”我重重點頭，乞求認可那樣用力說：“雖然我笨拙好吃又沒什麽理想，可九華真君認可我了！他收我當正式徒弟了！”

“哦，原來是這樣。”他輕描淡寫的語氣中有種意味深長，還沒等我弄明白那是什麽，他将手從我手掌中抽出。

剎那間我感覺溫度的流失。

“我要走了，謝謝你為我指路。”他唇角輕揚。“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名字？我一怔，深深埋下頭：“我沒有名字……”

我還只是一只剛化形的小妖獸，像我這種卑微底下的生物還沒有機會得到名字。

“不願意說嗎？”對方只當我是隐瞞。似笑非笑道：“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再見。”

他轉身離開，我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所謂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吧。

**

我又做夢了。

這是一片荒寂無人的古山中，山川河脈都變得很小很小，不對，是我化作狐貍的身軀變得巨大了。

因為體型巨大不便走動，狐貍蜷縮一團躺在狹窄的山脈縫隙中懶懶曬太陽。

一道清脆的男聲突如其來。

“你的眼睛好像天上的星星。”

狐貍耳朵高高豎起，四處轉頭。

山丘上一個漂亮的男人，逆着陽光對狐貍我微笑。

“喂，我們做朋友吧。”

噩夢驚醒！

大口喘着氣醒來，心跳劇烈，睜開眼是無邊的黑暗。

奇怪，不是噩夢啊，怎麽會害怕得這麽厲害。背脊發涼，甚至出了一身冷汗。

鎮定下心神，才發現這不是自己的房間。

樹影搖動，泥土潮濕，這是在山路上……

前面有個山洞！看起來好眼熟。這不是之前拜師的山洞嗎？

漆黑一團的山洞口，一道星光驟然亮滅，吸引了我的注意。

洞裏有人？

我猶豫往前，小心在洞口處觀望。上次在山洞口吃了大虧，不知道碰到了什麽痛得滿地打滾，這次還是小心為好。

洞內果然有人。

修長的身影在黑暗中站立，黑色的衣袍如同這沉默的夜，一手掐在洞中那朵好看的白色巨大茶花的根莖上，似乎是準備折斷。

“大師兄？”

夜色的萬籁俱靜被這疑惑的輕呼打破。

折花的手一顫，那身影回頭，明眉星目，果然是大師兄平紹。

我心一驚，完了完了，打斷了大師兄做壞事，他會不會懲罰我？

俊逸的眉頭不悅皺起，卻沒有我想象中的怒意，依然是淡淡的口吻。“是你？半夜不睡覺，來這裏做什麽？”

沒有生氣？

我松了一口氣，無辜道：“不知道，我在房間裏好好地睡覺，睜開眼就在這裏了。大師兄，這麽晚了你在這裏做什麽？”

“有妖怪想搶奪七葉靈草，我來查看情況。”

“七葉靈草？”

“就是這朵白花。”

“一朵叫做草的花……”

我不由得走上前幾步，吞了吞口水。我只愛吃烤魚不喜歡花朵，可是這朵大白花總是像烤魚一樣吸引着我……

平紹放開花朵向我走來：“你以後不要接近這裏。七葉靈草是師父的寶物，孕育七葉靈草的靈洞是九華山的禁地，任何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哦，知道了。”看大師兄如此嚴肅的模樣，還是不要告訴他自己就是在此處拜九華真君為師。

平紹打量我的臉色，忽然皺眉。“你身上……”

我不解擡頭：“什麽？”

平紹淡笑一聲：“我還在疑惑你怎麽無緣無故到了這裏，原來是受了夢妖的蠱惑。連這種低等的妖怪都能控制你，真是沒用。”

說着手在我面上一抹，憑空抓住一只黑乎乎像老鼠一樣扭動的小怪物。

我吓了一跳：“這是什麽？！”

“夢妖，以夢為食。可以通過夢境控制夢境主人的行為。”平紹毫無感情地解釋：“七葉靈草是仙靈聖藥，修仙者服下可法力倍增，力量強大足以讓一個凡人變為妖神。妖魔神怪無一不觊觎。在這禁地之處下了結界，非師父認可的人進不來，所以這只夢妖才借由附身在你身上闖入。”

我聽得怔住。

如果只有師父認可的人才可進入這禁地，當初我來拜師的時候尚未得到九華真君的認可，那時我是怎麽進來的？

而平紹師兄剛才好像要把這花折斷，是我看錯了嗎？

“回去了。”平紹随手将那小老鼠一樣的妖怪往山崖下一丢，在漆黑的夜色中走了幾步，回過頭來：“怎麽不走？”

我垂着頭聲音有點悶：“師兄，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不僅沒用還給你們帶來麻煩。這七葉靈草是師父的寶物，可我卻差點讓夢妖把靈草給偷走了。”

平紹凝眸看了我半響，忽然又轉回身來，站在我身前，摸摸/我的頭。

“夜深，回去吧。”

這瞬間的溫柔令我驚怔了一秒。眼睛一熱，忍不住哭道：“大師兄，我想了很久，依然只是想吃飽和長生，想不到別的修仙理由。”

“不要哭，想要的東西只要慢慢找就可以了，真正的理想也會找到。”

他的語氣輕柔得好似夜間的微風，頭頂似乎還有他手掌的餘溫。平紹師兄也許不是想象中那麽壞的人。

我忽然充滿勇氣，忍不住将埋藏在心底的往事告訴他。“沒有別的理想，就是想吃飽和長生。以前……我還不是妖怪、只是一只野狐貍的時候，和我娘在一起總是挨餓吃不到東西，那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能飽飽吃一頓。後來娘中了獵人的陷阱，臨死前讓我把她吃掉，吃飽了就有力氣從獵人手中逃跑……我雖然弱小，可卻不願輕易去死。因為如果我死了，就對不起我娘她拿命救我……”

我哭得稀裏嘩啦，平紹卻像是驚呆了。

許久，夜風中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對不起。”

我止住淚，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對不起，我之前還以為大師兄你是個壞人……大師兄，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可以嗎？”

平紹望着我的眼神裏有了溫意。“你說。”

“我沒有名字。”我拿腳尖在原地畫圈圈。“從化形起就沒有人給我取名字，大師兄你能給我取一個名字嗎？”

我期待望着平紹，平紹表情依然有點呆呆的，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他緩緩道：“膚如凝脂，你的名字，就叫做胭脂吧。”

“胭脂……胭脂！真好聽的名字！”我歡喜得心都要跳出來：“我終于有名字了，謝謝你，大師兄！”

平紹卻只是靜靜地看着我，俊逸的臉孔沒有笑，沒有任何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05 求取靈草

第二天，我又去樹林裏打水。

這次卻是心情大好。

我雖然笨，但總有進步的一天。我想幫助別人，想變成有用的人，就從這打水開始吧。

來到泉水邊，意外看見那裏有人。

竟然是……昨天那個迷路的男子。

英俊的男人一派從容坐在泉水邊，正用一種肥大不知名的葉子，卷成環狀盛水喝。他喝的很慢，動作也很優雅，我看見他細白如瓷的喉頸有節奏的跳動。

不知道怎麽回事口幹舌燥起來。我連忙走上前：“是你？你怎麽又回來了？你又迷路了嗎？”

“我沒有迷路。”

男人擡頭溫和看我，眼眸清亮，唇角微微上揚。

“我來見你。”

心，猛然用力一跳。

男人松開葉子，水珠散落濺出來，有幾滴濺到我臉上。他輕笑一聲，上前用手慢慢拂過我的臉。他的手很滑，慢慢地，由臉頰游至我的唇，輕柔摩挲，流連不去。我一定在臉紅。

“我是，專程來見你。”他說。

“見、見我？”我結結巴巴。“為什麽？”

他終于把手拿開，.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我叫做麟。”

“我，我叫做胭脂。”我反射性就說出自己名字了。別人說名字，我也應該說名字，對吧？

“胭脂，”麟輕笑：“真好聽的名字。”

“你也覺得好聽嗎？我也覺得好聽！”眼睛一亮，狐貍耳朵高高豎起來，我忍不住想圍着尾巴轉圈圈：“這是師父給我起的名字！

“哦，是嗎？”他微笑着拿走我發間的樹葉，溫和的目光不是譏諷，而是包容贊許鼓勵。“看起來，你很喜歡你師父？”

“師父對我很好，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我眉飛色舞。“大家說他是震動三界的大神仙，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非常非常厲害！”

“你說的九華真君确實很厲害，對你也許也好，但這不能說明他是好人。”麟笑了。“胭脂，我們玩個游戲好不好，你見到我的事情，不要和九華真君說。”

“咦，為什麽？”

“因為這是游戲啊。”麟溫和地笑。

“哦，原來是游戲啊。”不過這又是為什麽？

“胭脂很喜歡九華真君嗎？”

“那當然！九華真君好厲害好厲害！”

“那你要不要變得和九華真君一樣厲害呢？”

“變的和九華真君一樣厲害？”我愣愣看着麟。“這怎麽可能。我連一級雷咒都學不會，其他一起學法術的記名弟子都說我蠢笨到無可救藥了。”

變聰明，變強大，變得被世人認可……但是，太難了。

“你可以的。”麒麟麒麟溫柔看着我，語氣肯定像是在說一件無庸質疑的事情，“你可以的。”

我期待又彷徨地看着他。“要……怎麽做？”

“來，試試看。”他随手用葉子掬起一汪清泉，托到我面前。“集中力量，讓泉水集中于這葉子中，不要漏出一滴。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睛溫和如同眼前這汪盈盈清泉。

“試試。”語氣溫柔如春風。

“哦。”我望着他的眼睛，呆呆将葉子從他手中接過，恍然只覺冰涼的液體迅速流過我的手，滴滴自指逢漏出。

我低頭。水灑了。

我果然是沒有天賦的笨蛋。

麒麟底底笑起來，笑聲溫和沒有任何一絲嘲諷。“要集中精神。”

他拿過葉子，再次掬起一汪清泉，放入我手中。“心無雜念。”

葉子一到我手中，清水再次流溢。

“再試一次。”麒麟将葉子拿過去放入清泉中。

我看着他微彎下身。“我不試了。”

他像是沒有聽到，仍将掬滿水的葉子放于我手中。“來。”

我不肯接。“我做不到。”

他笑容溫和。“再試一次。”

“我做不到。”我已經完全絕望了。

被師兄弟們嘲笑什麽，被九華真君置之不理，已經讓我，絕望了。

麟笑了。“看來你需要一點鼓勵。”

“什麽？”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麒麟輕輕靠了過來，唇在我耳邊輕輕一吻。

我、我、我，我震驚了！

這個就是，傳說中的親吻？！

耳邊似乎還殘留着吻的痕跡，濕熱，溫軟，麻麻癢癢，我感覺我我呼吸困難。

麟在我耳邊輕笑。“你做到了。”

什麽做到了？我莫名，忽然發現那葉子不知何時被我握在手中，而葉子中的水居然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我我我，我真的做到了！！我驚喜至甚，剛要看個仔細，卻見葉子一松，水嘩啦一下瞬間湧出。

“我說過要心無雜念。”麟笑着摸摸我的頭。“今天就到這裏吧，明天我們再繼續。”

“明、明天你還來？”我結結巴巴，緊張又期待地看着他。

麟只是微微一笑。“我不認識回去的路，你送我到附近的村莊好不好？”

這次是他站起來主動牽起我的手，我微楞了下，有些發窘地想甩開。他轉回頭疑惑看我，我頓時滿臉通紅，不敢再動。

害羞什麽，又不是沒牽過手，而且昨天還是我主動牽的他。

這樣想着，臉燙的更厲害。大腦呈糨糊狀，依然連彎路都走就把人帶出了九華山。事實證明，我還是有點用處的。

還沒繼續往前走，早就守在九華山出口處的一群官兵模樣的人騎馬疾奔過來。

“陛下！”

“終于找到您了，陛下！”

“陛下，您沒事吧？”

一、二、三、四……竟然有二十來個官兵守在這裏。而且他們全都一臉尊敬，稱這個和我拉着手的男人為……陛下？！

“你是皇帝？！”我震驚地看着他。

“噓。”麟豎起食指朝我微笑：“這是我們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別對任何人說。”

回到九華殿，平紹正在挑燈苦讀咒法經文。

“大師兄，我的法術有進步了，給你看看！”

閃爍着，我興奮地表演剛從麟那裏學會的把戲，用意志力凝結水珠。

不料卻惹來平紹的不悅。

“胭脂，你好歹也是九華真君的入室弟子，學正經法術才是真，莫再表演這些不入流的把戲。”

我愣住，泱泱收回法術不敢再吭聲，乖乖坐在殿前一動不動。

平紹收起經文淡淡擡頭看我。“今天一整天沒看見你，去哪裏了？”

“樹、樹林打水。”真糟糕，一緊張又開始結巴。

平紹更加不悅。“打水這等小事自有其他記名弟子會做，你是入室弟子，你的本分就是好好學習仙法。還有，你法力低微以後還是別在九華山到處亂跑，萬一觸動陣法死在了哪裏，你叫師父情何以堪？”

“是、是，我知道錯了……”我的頭越埋越低，快要貼在地上。

平紹淡漠審視伏在地上的我，冷冷道：“師父外出，将要好一陣子不會歸來。這段時間就由我代替師父教授你法術。我給你兩天時間，你把這本初級咒文全部背完，後天我來檢查你的功課。”

“是、是。”我一定背完。大師兄好可怕，面對他漆黑的臉色我完全沒有拒絕的勇氣。

平紹最後看我一眼：“我送你一句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若你自己都不為自己打算，那麽下場只有死。”

說完，冷冷轉身走了。

不學好仙法就要死嗎？沒這麽恐怖吧……

大師兄教我背咒法，但是真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