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安明知睡得不好,山洞裏有些幹草,鄭峪章撿過來鋪在地上,讓他枕着自己的大腿睡。
夜裏壓得鄭峪章腿麻了,想換個姿勢,見安明知睡得正香,沒忍心吵醒他。快天亮了,他輕輕動了下,安明知翻了**,把自己蜷縮起來。
鄭峪章拿手機發定位,讓他們開車上山來接,山洞裏信號很差,舉着手機發了好幾次才發送成功。雨已經停了,水順着山洞岩壁滴答滴答往下滴,天蒙蒙亮着,外面霧氣濃重。
安明知身上的衣服翻身時掉了,鄭峪章靠近給他蓋在身上,看見他臉色很差,近乎蒼白。
淩晨氣溫最低,山裏更甚,鄭峪章以為他是冷的,用衣服裹緊他。可沒幾分鐘,安明知額頭上出了虛汗,雙手冰涼,表情痛苦。
他從疼痛中驚醒,輕咬了下自己的幹裂下唇說:“鄭峪章,我肚子好疼……”
他是那樣痛苦,讓鄭峪章的腦袋裏閃過一種可能,這種可能讓他驚恐。他恨自己的大意,頒獎典禮那天晚上他看見安明知在幹嘔,竟然完全沒想到這種可能。
有陽陽時,安明知整個孕期都是他陪過來的,怎麽還是這麽不敏感。
鄭峪章将安明知抱得更緊,大手覆在他小腹上,臉貼着他的臉:“再堅持一下,車馬上就到了。”
說完,他給項雪發消息,讓她打電話叫救護車。剛發送出去,對講機裏傳來一個聲音,是救援隊:“你們在什麽位置,前面的路被落石堵住了,車過不去。”
鄭峪章估量了下距離,還有一千多米。
他盡可能保持着冷靜,但聲音在顫抖:“這裏有人受傷,請派救護車過來。”
山林阻塞,連對講機裏的聲音都是斷續的:“這裏……有救護車……過不去,落石……危險……”
鄭峪章着急想說什麽,安明知扶着他的手想站起來,虛弱地說:“我能撐住。”
鄭峪章從沒現在這麽無力,他握着安明知的手:“躺好別動,聽我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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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救援車輛進不來,所以我要抱着你走過去。”背着要輕松一點,但更颠,鄭峪章怕安明知受不了。
安明知覺得他可能是着涼導致的急性腸胃炎:“我自己能走過去。”
“不行,山路很滑,還有落石危險。”鄭峪章說着便橫抱起來他,小心得如懷裏抱着無價的瓷瓶子,“抱緊我。”
安明知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緊張,他能感受到他緊貼着自己皮膚的小臂緊繃着,繃得僵硬。
小腹又一陣抽痛,安明知表情扭曲,攬緊了他的脖子。
鄭峪章抱着他走出去。他不敢告訴安明知事實,萬一這個孩子沒有保住,以安明知的性格,要內疚一輩子。
雖說安明知受到他父母影響,不想要小孩,但陽陽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安明知明明可以把他教育得很好,在這方面,都是他在做的,鄭峪章很少插手。
他只是對自己沒信心。
“肚子現在還疼嗎?”鄭峪章問他。
還是一陣陣地抽痛,可安明知跟他說:“沒那麽疼了。”
就算安明知體重比正常人輕,也一百多斤的人呢,鄭峪章抱着他要走很長一段路,并不輕松,走了一段路有汗水從他的額頭滑下來,落在安明知身上。
山上還有落石的危險,鄭峪章為了減少暴露在危險下的時間,走得很快,後面他力氣耗光,只好背着安明知往前走,終于看見了走路趕過來的救援人員。
他們把安明知放在擔架上,鄭峪章握着他的手,說沒事了。
“鄭峪章……”安明知喊他的名字。
鄭峪章看向他。
安明知握着他的手,親吻了下他的手背:“謝謝。”
在趕往醫院的路上,鄭峪章給餘院長打電話。當年安明知的所有身體情況都是他來檢查的,包括生産,也是他給找的在海外有權威的老同學。
餘院長接到電話很意外,他以前是鄭峪章的私人醫生,但現在已經不是了,鄭峪章總不會無緣無故打電話過來跟他敘舊。
聽他把情況簡要說了一下,餘院長意識到了情況的危急,讓他立刻把人送過來。
“這種情況,很可能保不住。”他在電話裏告知鄭峪章。
鄭峪章沒說話,眼眶很紅。
疼痛是一陣陣的,安明知并不知自身的情況,閉眼休息,又忽然被疼醒,咬着嘴唇強忍着。鄭峪章緊握他的手,細聲安慰。
下了山,半路上餘院長的救護車來交接,他親自來了,查看過情況後給安明知打了一針,漸漸地,安明知才覺得沒那麽疼了,蜷縮着的身體逐漸舒展。
“我怎麽了?”等沒那麽難受,安明知問。
餘醫生跟他打招呼,安明知愣愣看着他,餘醫生才想起來他車禍失憶了。
“目前看來是……”
鄭峪章打斷他:“還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才知道。”
餘醫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大約四十分鐘才到醫院,餘醫生聯系産科的醫生給他檢查。
安明知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推進了産科,那種感覺很奇怪,一個大男人進産科,還是躺着被拉進去的,總有種形容不上來的怪異感。
但他總算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
除了怪異,還有不真實。更不真實的是,這些事情他已經經歷過,卻半點都不記得了。
他始終是清醒的,幫他檢查的女醫生五十來歲,人很溫柔,問了他很多問題,最後檢查了一番,少量出血,給他又打了兩針,開了些藥。
病房外。
餘院長笑着對鄭峪章道:“恭喜啊。”
鄭峪章松了口氣,問:“當時不是說懷不了了嗎?”
以前他問過是否要避孕的問題,是醫生說的不用,因為幾率本來就非常非常小。
餘院長:“安先生的身體太特殊了,幾率微乎其微,但也不能确保完全沒可能。而且這個跟兩位性/生活頻繁也有關……”
他們醫院接受過類似的病例,但都沒安明知這麽特殊,通常來說兩性畸形是沒生育能力的,這種情況他只在研究案例資料時見過一次。“他的第二性還是發育不完全,比女性要窄小許多,而且位置偏下。不過他的宮壁較厚,這可能對胎兒起到了很大的保護作用。”
他建議安明知再住院觀察兩天,鄭峪章說了聲謝謝,等他離開後才走進病房。
安明知在盯着自己的肚子看。
現在還什麽都看不出來,兩個月左右的肚子跟平時無異,但他始終摸着那條豎着的疤痕,不知在想什麽。
“我都聽見了。”他沒看鄭峪章,話卻是對鄭峪章說的,“原來是真的……”
幾個小時前,鄭峪章的話在他這裏聽起來還是危言聳聽,現在立刻就被驗證了,他肚子裏有個小玩意,醫生說現在只有豆子那麽小。那麽小啊,怎麽可能是個小寶寶。
鄭峪章坐到床邊,有點想笑:“我還會騙你不成?”
安明知看着他,鄭峪章在他嘴唇上啾了一口。他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在鄭桢桢之後,他沒想過自己還會有孩子。陽陽已經讓他很意外。
“我……”安明知想說什麽,他對這個孩子很糾結,畢竟讓他接受這個事實需要一定時間。
但他看鄭峪章那麽開心,又說不出來了。
正在這時,鄭峪章的手機響了,是鄭母打來的。
“喂,媽?”
鄭母松了一口氣:“終于打通你電話了,人沒事了吧?”
鄭峪章看了眼安明知:“沒事了,現在在醫院呢。”
他找人動用了一點他父親的關系,估計是鄧伯伯告訴鄭父鄭母的。
“怎麽在醫院?受傷了?”
鄭峪章:“沒有,做個檢查而已,你們別擔心。”
鄭母說:“你找個人鬧這麽大動靜,我跟你爸能不擔心嗎。是小安吧?”
“是。”
“人沒事就好,陽陽在我們這呢,昨天家裏沒大人,孩子鬧得厲害,就把陽陽跟阿姨一起接過來了。”
鄭母正說着話,鄭予陽跑過來,在電話裏叫爸爸,爸爸。
鄭峪章的心被觸動了一下。挂了電話,安明知正靠在病床上看着他。
“醫生說最好再住兩天院。”鄭峪章把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安明知想了想:“我想下午就回去。”
“有事?”
安明知搖頭:“就是想回去了。”
“好,那下午就回去。”
鄭峪章在他旁邊轉來轉去,他興奮得無所适從,正如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要做父親那樣,又不想在安明知面前表現出來,克制又歡喜。
上午的陽光灑在房間裏,安明知思緒飄蕩,說:“醫生說它有六到七周。”
“六到七周……”鄭峪章回憶了一下,“是浴室那次吧。”
“應該是書房,做的時候沒戴/套。”
“是嗎?我怎麽覺得是浴室,也沒戴。”鄭峪章認真想了想。
安明知反駁他:“那次都洗幹淨了!”
“後來又抱你去床上做了一回,提着你的腿,忘了?”
經他一提醒,安明知想起來了,羞恥地想找個洞鑽進去,他為什麽要跟他讨論這個話題!
以及,這個小東西到底是哪次來的,有那麽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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