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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可在哀家看來,都比不上趙家丫頭這一支蝶戀花。皇後,你這侄女兒今年多大了?”

皇後忙道:“回母後,溪若今年已是一十九了。”

“姑娘家的年華可不等人,雖說人往高處走,但小丫頭還是要憐取眼前人才是。”

太後在誇趙溪若的同時,也在明确的告訴她,若是想嫁給青王,那是決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青王自己看上她,否則她和皇帝,都是不會插手的。

趙溪若冰雪聰明,如何會不明白太後的意思,美麗的小臉登時露出慘白之色,戚戚艾艾地望向青王。明知他對自己不會有憐惜之心,卻還是忍不住要看向他。

青王卻将話題轉開了:“殿中諸位,可還有誰能同樣獻上一舞,也讓本王開開眼界?畢竟只這一支蝶戀花,未免顯得有些單調了。”他嘴上雖這麽說,但眼底卻絲毫沒有想看人跳舞的意思。似他這般不解風情的冷淡之人,哪裏會尋什麽風花雪月,歌舞戲曲,怕是在他眼裏,還不如一把使得順手的刀劍。

太後聽了,也覺得有些意思,便跟着說:“青王說得是,方才倒是聽了不少琴曲,反而少見舞蹈,如今趙家丫頭跳了舞,在座的千金,可還有誰會舞?出來獻上一支,無論好賴,哀家都重重有賞!”

她這麽一說,便是将趙溪若先前的舞給壓了下去,許是趙世家日益壯大的緣故,皇後近日來愈發顯得盛氣淩人,在她和皇帝面前還好,但對後宮的妃嫔宮女,可以說是嚴苛了許多。只是皇後并未做出草菅人命這樣的錯事出來,皇帝和太後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因為皇後除了高傲些,在手段和心胸方面,當真是別人所比不上的,更何況還需要用她來牽制趙世家,所以暫時動她不得。也好在皇後是個知趣之人,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否則便是趙世家再強大,惹龍顏大怒,抄家滅族都不是不可能的。

但皇後是太後的兒媳,又是皇帝的結發妻子,是他還是皇子的時候便迎娶的正妃。因此即使皇後跋扈了些,太後對她也還是有些感情在的。但,這并不代表太後也會一同包容皇後的世家,就比如說趙溪若,這個女子美貌和才情都有,卻偏偏太過貪心,一顆心非要系在青王身上。若只是癡心不改,那倒也沒什麽,可她竟要利用皇後來接近和逼迫青王,那就是她其心不軌了。

皇後出身高貴,又是趙世家的嫡長女,嫁給皇帝後,兩人雖說不算兩情相悅,卻也說得上是相敬如賓,皇後性子雖跋扈些,但人還是個好的,唯一的缺點是耳根子軟,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所以,太後可不覺得,皇後會想将趙溪若配給青王,其中沒有這趙溪若自己的推波助瀾。

不過一只小小蝼蟻,卻敢在天下最尊貴的人面前玩弄這點小心思,除了真心疼她這個侄女兒的趙皇後,其他誰看不出來?

別看皇帝和太後面上仁慈,但他們心裏亮着呢!

聽太後說要賞,不少世家女紛紛蠢蠢欲動,精通舞蹈的雖不多,但會跳幾支的卻不在少數,便是跳的不好,太後也說了,不要求你跳的比趙家小姐好呀!再說了,若是能得到太後或是皇帝一句稱贊,這日後求親之人豈不是能将門檻擠破?當下便有人躍躍欲試。

接下來的幾支舞,雖說也算是好看,但和趙溪若比起來,可真是差得遠了。而趙溪若侍立在皇後身邊,面色柔和,眼底卻隐隐有抹不屑之色。這些庸脂俗粉,也能和自己比麽?青王殿下早晚有一日會明白的,這大頌朝,唯一配得上他,能站在他身邊,成為他妻子的人,只有她趙溪若!從美貌從才華乃至于從家世,她就不信還有人能比得過自己!

又是一位千金舞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衆人掌聲剛落,太後便似是想到什麽似的,對着賀蓮房招手:“蓮丫頭,你過來。”

賀蓮房走過去,福身,太後随即扶住她,笑眯眯地問:“蓮丫頭可曾學過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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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溪若聞言,眼神頓時一冷,太後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成是看無人比得過自己,便病急亂投醫,竟想随便找個小丫頭來和自己比試麽?

其實這真是趙溪若想多了,實在是太後見賀蓮房安靜地坐在那兒,突然心血來潮而已,加上賀蓮房得她眼緣,年紀和模樣都是她喜愛的,所以這才問了一句。再說了,趙溪若算是什麽?值得她堂堂一國太後來在意,還非要找個人将其壓下?

趙溪若太過心高氣傲,以至于連自己的位置都搞不清楚。

幸好,賀蓮房的話讓她立刻松了口氣。若是這個小丫頭真會跳舞,那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不管這丫頭跳的好不好,自己心裏都難受得緊啊!她真是不明白,不管是從容貌還是家世,太後娘娘為何就是不喜歡自己?

“回太後娘娘的話,臣女自幼只習得琴棋書畫,又入佛堂三年,對舞蹈,那是一竅不通的。”賀蓮房低眉順眼,柔順回答。她不想與趙溪若為敵,但同時也不能讓太後娘娘面上難看。不管怎麽說,她都必須獻藝來表達自己的太後娘娘的尊重和恭敬。只是……若是太出色,反倒會惹得趙溪若與皇後娘娘不快,自己現在根本沒有任何根基,雖說就是與趙世家作對也有爹爹和外祖父撐腰,但大事未成便樹敵,實在是得不償失。

她想了想,又道:“不過臣女的妹妹卻對舞蹈頗為精通,若是太後不嫌棄,可否讓妹妹獻舞,臣女與弟弟奏樂?”

這個新鮮!皇帝登時有了興趣:“看你的模樣也不過十一二歲,你的弟妹年紀應該更小,你們都會些什麽?”

這是全天下最最尊貴,有着最至高無上權力的人,但賀蓮房卻絲毫不懼他的視線,朗聲答道:“回皇上,臣女今年一十三歲 ,弟妹依次小一歲,妹妹習舞,弟弟善篪,臣女吹埙。”

“好!小小年紀,倒是會的東西不少!看樣子賀卿家和靖國公是沒少教導你們呀!”對于賀勵和靖國公教出來的孩子,那皇帝是肯定不會小瞧的。“可需要準備一二?”

賀蓮房微微一笑,那笑容瞬間仿佛萬紫千紅開遍,使得她略顯蒼白的容顏如蓮花般清麗絕倫。趙溪若在一旁暗暗心驚,這小丫頭,這般年紀便已生得如此動人,若是再過兩年,怕是整個燕涼都尋不出能與她争輝的美人了!“多謝皇上,只消有埙篪以及幾把刀劍便可。只是大殿之上,刀光劍影頗為不雅,若是皇上不棄,臣女懇請将刀劍……換為皇上身後的日月雙扇。”

這倒是新鮮。皇帝此刻心情大好,覺得跟這個小妮子說話頗為有趣,便大手一揮:“準奏!”

兩名宮女舉着扇子,在賀蓮房的安排下走至大殿中央,兩人對站,雙扇并列。這日月雙扇雖然巨大,看起來厚重,但其實是用最最柔軟的孔雀翎制成,上頭綴以各色珍珠彩石,看着重,但其實非常輕,否則只憑兩個宮女根本不足以将其舉起。

包括皇後跟趙溪若在內,所有人都很好奇賀蓮房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賀蓮房走到案前,俯首對賀茉回賀蘭潛說了幾句話。早在昨日她便跟弟妹打過招呼了,說是今日可能要獻藝,是以太後這話看似問得随意,但早就在賀蓮房的計劃之內。她自小喜靜,比起跳舞撲蝶,更喜愛彈琴看書,所以娘親也沒有強求于她,而是只教了回兒跳舞,要知道當年爹娘相遇,定情的可就是一支舞呀!至于埙篪,也不過是生性浪漫的娘親在上官氏入府後,每日用來與他們一起打發時間的。

而賀夫人過世之後,舞、埙、篪是她分別留給三個兒女的,他們都非常珍惜,更是不敢忘懷,哪怕是最最淘氣貪玩的賀蘭潛,每日也都要練上一個時辰。

那是一個母親留給她的孩子最後的寶物,人已逝去,但這些他們永遠不會忘記。

因為大殿中十分溫暖,所以衆人都脫了披風。賀茉回起身,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桃紅襦裙,顏色鮮豔,但并不适合獻舞。

可接下來她的動作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只見她伸出雙手,捉住裙擺,用力一撕——刺啦一聲,裙擺便碎裂開來,露出裏頭另一層雪白裙裾。她共撕了八次,最外層的桃紅襦裙便成了裏頭白裙的點綴,正如嬌豔的桃花,粉白相稱,暈染動人。也幸好大頌朝女子在冬日素來穿的厚實,如她這般穿兩套裙子的也不是沒有,所以這動作,倒也說不上驚世駭俗。畢竟一個少女大庭廣衆之下撕裙,不大雅觀。

但勝在她年幼,貌美,一雙小手春蔥般雪白,素手裂紅裳,竟是無比扣人心弦。裏頭白裙布料柔軟結實,紅裙便如同最外層的花瓣,紅與雪兩色相融,真是說不出的好看。随後便見賀茉回将桃紅水袖拉起,那水袖本就寬大,襯得她整個人似乎都飄飄欲仙了。

☆、48、扇舞埙篪,驚豔世人(下)

更令人驚奇的是,她走至殿中央,纖細的身子靈巧一躍,竟跳到了扇子上頭!

衆人瞬間目瞪口呆,要知道這扇子雖看起來厚重結實,但其實卻是輕飄飄不堪重負的,哪裏撐得住一個人的重量?!

偏偏那兩名同樣纖瘦的宮女卻紋絲不動,好像扇子上立了個人對她們一點壓力都沒有似的。但這怎麽可能呢?就算賀茉回年紀小,身子輕,但也至少得有個幾十斤重,緣何站上去卻能夠讓那扇子絲毫不動?

埙聲突起,低沉嘶啞,深沉凝重,像是一名孤獨的老者在講述一個充滿悲劇和震撼的故事。雖說埙聲本就偏哀,但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少女能吹出如此豐沛的感情,着實是讓人不敢小瞧。

扇上的少女揚起一只水袖,纖腰款擺,身輕如燕,腳尖擡起,單腳立于扇面之上,慢慢旋轉起來。那埙聲如同立秋,深幽遠揚,似乎在訴說一個古老而又神秘的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啦,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荒草叢生,河邊無定骨。白骨露于野,千裏無雞鳴,這深沉而又悲涼的埙聲正在緩慢訴說着一場沉痛而又不得不繼續的戰役。

扇面上腰肢纖軟靈活的少女舉起雙手,露出一雙如玉似雪的皓腕,她微微仰着脖子,模樣如同一只驕傲的天鵝,但這天鵝是憂傷和孤獨的,她的舞姿如同蒼老的埙聲一般緩慢,宛如定格一般,大抵生命最後的消失亦是如此,令人在悲痛的同時還感到一絲纏綿。

突然篪聲加入。與蒼涼的埙不同,篪聲清亮柔和,雕梁再三繞,清塵四五移,如嬰兒啼,是以篪聲一出,扇上少女便彎下纖腰,單腿擡起,下一瞬間,滿頭青絲滑落,襯着白衣桃裙,美不勝收。兩種截然相反的樂聲相和,非但不令人覺得別扭,反而有一種奇異的融合感。埙聲如老者,篪聲如少年,一老一少,你言我和,倒像是在娓娓交談,老者低訴,少年高吟,恰如戰争與和平,瘡痍跟美滿,相映成趣,叫人癡迷。

扇上少女美貌絕倫,手執樂器的兩人卻也不遑多讓,每一個都極吸人眼球,令人覺得,若是這三人中少了任何一個,怕是都不夠完美。

慢慢地埙聲暗淡下來,就像是舊的已去,新的時代即将來臨。而篪聲愈發的自信張揚,每一場戰役所帶來的傷害與死亡,在時間的長河中都會慢慢消弭。而賀茉回在扇上飛快的旋轉起來,粉白的裙子如同花瓣灑落,在她周圍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後新的生命在那漩渦中浴火重生。她的舞也由最初與埙聲相和的凝重、低沉,中間的提振氣勢,振奮人心,最後終于變得輕快和快活起來,大殿中衆人的情緒也由那低落中被帶出,甚至有不少人已經和着樂聲輕輕開始打着拍子,他們的眼珠離不開扇上跳舞的少女,也舍不得不看吹篪和埙的兩人,這三人共處在一副畫面內,簡直讓人熱血沸騰。

埙聲緩緩消失,餘音輕輕顫動,拖出長長的一聲,似是嘆息,又似是放手。而篪聲代替了埙最開始的地位,樂音悠揚婉轉,和着扇上舞,給人一種非常愉悅的感覺。

便聽得賀蓮房朗聲吟道:“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婦。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

惠于宗公,神罔時怨,神罔時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禦于家邦。

雍雍在宮,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

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不聞亦式,不谏亦入。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無斁,譽髦斯士。”

她這一段吟的是先秦詩經中大雅的一首,名為《思齊》。理學大師薛瑄曾言:《思齊》一詩,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備焉。全詩将周文王的祖母态姜、生母太任和王後太姒都狠狠贊揚了一番;又說文王孝敬祖先,是以祖先庇佑文王,使得周朝千秋萬世;最後更是誇贊文王潔身自好,以身作則,治國有道,用人得當……總之就是所有美好的品德都在文王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賀蓮房吟這首詩是無心的嗎?

不,她當然是故意的!

事實上藍家的四個表哥聽完後,差點兒要笑出聲來。祖父總說這個大表妹性子最随姑姑,素來清高不屑與人争鬥,更是铮铮傲骨決不向任何人低頭,可現在他們真可惜祖父不在,否則也讓他看看,誰說蓮表妹性子清冷不會拍馬屁來着?事實上這馬屁拍的,就是朝中最牆頭草的馬屁精也比不上她!

趙溪若是皇後娘家的人,所以方才表妹要獻藝,他們還在心中擔憂,若是勝了,怕是免不了趙世家記恨,可若是輸了,卻是讓太後娘娘面子上過不去了,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這三個孩子會用這樣的方式來獻上這所謂的“區區伎倆”!皇帝太後笑得多燦爛就不必說了,就連那素來跋扈的趙皇後,都笑成了一朵花!畢竟這世上誰不愛聽好聽話,誰不愛被拍馬屁?在這個時候念這首詩,那不就擺明在用文王暗喻當今皇上麽?以此類推,太任便是太後,太姒則是皇後,不動聲色的就把這一舞獻給誰做了說明!

要說這拍馬屁的學問,怕是蓮表妹說第二,便沒人敢說第一!她可是一首詩,便将這世間地位最尊貴的三個人馬屁拍足了呀!

篪聲快疾,在尖銳又令人心弦抖動的一聲後戛然而止,扇面上的少女彎下腰,身子呈現一種令人目瞪口呆的弧度,她站住扇子上,卻反腰将地上的簪子咬在了口中!

片刻後,只聽得皇帝拍掌大叫:“妙、妙、妙!”

至于這妙是單指這舞,還是賀蓮房的詩,那就見仁見智了。

姐弟三人齊頭跪下行禮,皇帝忙命平身,對着太後和皇後道:“這三個孩子了不得,重賞、得重賞,重重的賞!”

藍家男兒們只想笑……

“好孩子,快到哀家身邊來。”太後對賀蓮房招手,待她到了身邊,才略顯激動的問:“這舞……這舞可是你們自己想出來的?”

“回太後娘娘,這是亡母在世時教導我們姐弟三人消遣時間用的,其中埙篪相和,也是亡母想要我們姐弟和睦,互相扶持,一生莫要相叛。只是亡母出身自武将世家,是以這舞頗為淩厲,踩的應是刀劍,也是為軍助威所創,今日獻藝,臣女姐弟三人才擅自改之。将刀劍換成了扇子,助威變作了敘事,若是和亡母相比,怕是不夠大氣磅礴。再者這舞怕是也只有這幾年能跳了,待再過些時日,弟妹長了身體,刀劍也好,扇子也好,怕是都撐不住人的重量了。所以……若是當真要和趙小姐比,還是略輸一籌,我等姐弟三人,可趙小姐卻只有一人呀!”

她這話說得可真是有技巧,基本上誰也不得罪,誰都讨好,卻又不叫人覺得油嘴滑舌,事實上衆人都覺得她說話很是真誠,又有孝心,叫人心喜,一時間就連趙溪若的臉色都稍微緩和了些。

聽,她可沒輸,這三人本就勝之不武,更何況這舞也沒什麽價值,只能再跳一陣子,和自己的蝶戀花舞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論。

而皇後也被賀蓮房之前那首《思齊》的迷魂湯給灌得不輕,贊道:“小小年紀,埙竟吹得這般好,本宮方才聽你說琴棋書畫都是通的?”

“回皇後娘娘,臣女不才,并不敢說精通,只是略懂。”

賀蓮房态度如此謙虛,皇後很是滿意:“不錯,年紀不大,有這般本事,卻毫不驕躁,本宮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沒你懂事兒。”

太後瞧着賀蓮房,真是越瞧越喜歡,連帶着看趙溪若都順眼了許多。“這舞已經很好了,哀家可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舞。皇上,這幾個孩子你可要重賞呀!”

“那是當然,母後請放心。”皇帝笑呵呵的,“朕瞧這幾個孩子也很是讨喜,自是要重賞的。”看得下首已經回到自己位子上的賀茉回與賀蘭潛相視一眼,都捂嘴而笑。大姐可真是聰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日,不然他們今兒個說不定要丢醜。

“對了,蓮丫頭,這舞可有名字?方才趙家丫頭那舞叫蝶戀花,你這舞叫什麽名字?”太後問。

“回太後娘娘,此舞原喚劍上舞,但臣女如今……卻想叫它作埙篪徽音舞。一是為臣女姐弟三人的情意,二是為今日獻藝,是以還請太後娘娘恩準改名。”

天哪!藍家表哥們簡直想要拍桌狂笑了,他們真是後悔,應該把祖父祖母還有爹娘全拉過來!蓮表妹這話說得可真是太贏好感了!這若是男兒身,怕是光憑這說話的本事,就能封侯拜相了!

突然,藍晨藍晌頓覺一陣心塞,想他們辛辛苦苦寒窗苦讀,拔得頭魁才得以入朝為官,如今也不過從三品,若是他們有蓮表妹這舌燦蓮花的本事,何愁不成一品大員吶!改明兒個可得跟表妹取取經,也省得他們總是看不懂長輩臉色讨打,畢竟身為文臣,他們的身手是有點差的……

☆、49、獻玉帶糕,得貴人心

“好孩子,你有這樣的心意,哀家怎會不允呢?這埙篪徽音舞,怕是很快就要在民間流傳起來了。”太後輕笑,自是清楚每年的元宵花會會給出頭的少年少女們帶來怎樣的盛名。她笑吟吟地望着眼前的賀蓮房,只覺得這孩子不僅生得好看,連心思也好,真是叫人不得不喜歡。

“借太後娘娘吉言了。”

這件事終于到這裏落幕了,結局皆大歡喜,賀蓮房卻被太後拉在身邊問東問西,問她平日都在府中做什麽,問她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又問她讀了多少書,賀勵教了她什麽道理,還問她有沒有常去靖國公府……一長串的問題,便是太後自己都覺得問得有些多,但賀蓮房卻沒有絲毫不耐之色,仍是語氣和緩輕柔的回答着,在她身邊站着,也不嫌累,甚至面上一絲汗水都沒有,足以見其修養了。

惟獨讓賀蓮房有點不适的是青王殿下的視線,他雖然并沒有刻意在看她,但她卻覺得如芒刺在背。想到上次父親設宴,青王出的上聯,她便不由得有些擔心。

上一世她對青王了解很少,雖說世人都言其為人冷靜自持,賞罰分明,但賀蓮房還是覺得這人很危險。這種危險跟齊魯世子不一樣,祁懷旭跟祁玉河給她的感覺是下作中帶着不尊敬,可青王卻讓她覺得無論自己在想什麽似乎都能被他看穿。

好在太後并沒有在大殿中久留,很快,她便揚聲,說是要移駕禦花園,賞春花的同時開始詩詞會,還特意交代賀蓮房,讓她現在陪着弟妹,待會兒到了禦花園再到自己身邊來。

賀蓮房柔順應下,行禮欲回自己的位子,就在經過青王身邊時,對方卻狀似無意的看來一眼。那眼神讓賀蓮房一驚,随即作小女兒狀低下頭,權當沒瞧見,好在青王似乎也并沒有要怎樣的意思,而是起身随同皇帝和太後一起出去了。看那架勢,倒像是要一同前去禦花園。

青王從不貪圖享樂,也不愛人多,這一點賀蓮房還是知道的,可此人卻選擇去詩詞會。不是賀蓮房自大,而是她真心覺得對方似乎別有他意,只是這目的不知是為了什麽。她可沒那麽自戀,只憑自己一個十三歲的女娃,能讓“高齡”二十又七的青王爺放在眼裏。

賀蓮房謹慎慣了,哪怕可能性再小的事情她都要好好琢磨一番,這也是她做鬼的時候養成的習慣,也許是因為上一世上官氏毒計太多,才致使她不管遇到什麽都會仔細思量,決不給人任何可趁之機來傷害她珍視的人。

禦花園中擺着嘗嘗的桌椅,案上放着瓜果酒水,其中還有許多這個時節根本看不到的水果。賀蘭潛年紀小,忍不住饞嘴,別人都坐在那兒老老實實,生怕毀了形象,惟獨他一個人在這吃吃喝喝,好不快活。賀蓮房坐在他身邊,溫柔地看着他,時不時用帕子給他擦去嘴角的汁水,同時叮囑他吃慢點兒。賀茉回則是因為毀了身上的衣服,賀蓮房讓琴詩帶她去馬車上更換了。世家女每每出門,都會在馬車上備好衣物,就是防止突發狀況。

青王坐在皇帝身側,他黑眸深邃冷淡,世人皆畏懼他的身份地位性格,所以從無人能看見他眼底燃燒的火焰。這火焰被包藏在寒冰之下,一旦爆發,不知将會是怎樣熱烈的情感。此刻他正遠遠的凝望着賀蓮房,見她對待弟弟呵護備至,即使對方頑皮捏她臉也不惱怒,在場這麽多世家千金,沒有一個會動案上吃食的,惟獨她,在弟弟遞上一顆葡萄後,毫不猶豫地便張開了小嘴,然後笑了。既真誠又率直,和他所見過的女子截然不同。

是個好孩子。

太後命女官來喚賀蓮房的時候,剛好賀茉回也回來了,賀蓮房對他們并不擔心,今兒個是皇家宴會,又沒有上官氏那些肮髒的人在,只要弟妹安分守己,再加上表哥們照拂,是不會出什麽事的。便叮咛了幾句,起身随宮女而去。

對大姐入了太後的眼一事,賀茉回跟賀蓮房以及藍家表哥們都不覺得開心。的确,這是一種榮譽,若是能将太後伺候好了自然是好事,可這麽多年下來,太後身邊來來去去那麽多少女,哪一個能在她身邊真正留下?每一家千金被遣回,便等同于是不讨太後歡心,雖然這并非小姐們的錯,但世人還是會覺得,連太後都看不上眼的姑娘,自然不是個好的。

若大姐(蓮表妹)最後也是如此……

但他們也只能幹擔心。只能祈禱太後會看在靖國公府的面子上,不要賀蓮房入宮陪伴了。

而在賀蓮房看來,她會竭盡全力讓太後喜歡自己。她也沒想着要在太後面前曲意逢迎,一個年少入宮,能夠生下嫡子嫡女,被封皇後最後成為太後的女子,難道真的如表面上看起來這般好應付?

怎麽可能!

所以她不能裝,不能故意,只要誠實的做她自己,太後自然不會厭惡她。如太後這般尊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在她老人家面前耍把戲,真是要笑掉旁人的大牙了。而在太後面前,不管是誰怕都要刻意讨好,那些人又怎知,正是她們的讨好,才是她們被摒棄的最大原因呢?

不知是否因為再世為人的緣故,賀蓮房看人總是特別準。而太後喜歡的,正是她的不卑不亢和冷靜溫和。

太後總覺得,若是自己的小女兒未早夭,定是如同賀蓮房這樣的。端莊、大氣、懂事、細心、有才華。以前在她身邊的女娃們,有的端莊,有的大氣,有的懂事……可她們都做不到将她一個長輩來看待,那種體貼和陪伴中,總是不知不覺就摻雜了許多奉承和獻媚。這樣的表情,在天真純潔的少女身上,是多麽的不搭、多麽的難看呀!所以那些孩子總是得不到她的喜愛。

但賀蓮房不同,她陪着自己,卻并不畏縮恐懼,她沒了娘親,正如自己沒了女兒,只是這年紀小了些,若是昌平還活着,怕是女兒都要和賀蓮房一樣大了……

可惜昌平卻沒能活下來,她在自己的記憶裏,永遠都是十幾歲的少女模樣了。

見太後雖然表情雍容,但眼神卻頗為落寞,素來極善察言觀色賀蓮房輕聲道:“太後娘娘,吃些點心吧。”說着,将手上的托盤奉上,白玉般的鯉魚游花間盤底,放着幾塊碼的整整齊齊的糕。

太後一怔,望進一雙柔和的仿若能滴出水來的鳳眼裏,這年輕的孩子看穿了她的心事呀!

也許是因為做過一段時間厲鬼的緣故,賀蓮房總是對他人的情感波動特別敏銳,她甚至能從別人一個面部表情或是肢體動作推測出對方的心理活動和情緒,不知道算不算是上蒼可憐她所給予她的靈氣。而她在如此敏銳的同時,又非常懂得韬光養晦,沒有一個上位者會願意自己的心思被他人揣測或是研究,賀蓮房正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總是表現的毫無殺傷力。人們只會認為她是個柔弱高雅的千金小姐,怎麽會知道她體內壓抑着的森森鬼氣?

太後拿起盤中糕點,輕輕咬了一口,頓時有些訝異:“這糕……哀家平日怎的沒有嘗過?”将那糕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只見這糕似是由三個薄片緊貼而成,為粉、黃、白三色,吃起來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與她平日所吃點心完全不同。

“回太後,這是賀小姐做的。”先前去喚賀蓮房的女官輕聲回答。

太後更驚訝了:“這……你哪來的時間做這糕點?方才從哀家命人去喚你過來,你來的稍晚一些,就是為了這個?”

一旁的皇後聽了,細細的眉毛頓時擰起來,暗忖,這賀家小丫頭難道也是個趨勢巴結的主兒?

賀蓮房微微一笑,神色仍非常恬淡。她還未開口,先前那女官又道:“太後娘娘有所不知,方才奴婢去請賀小姐,因為禦花園人滿,所以走得是後頭那條小路,結果奴婢把一個宮女手中的托盤給不小心撞掉了,那小宮女害怕不已,說是德妃娘娘要吃的,禦膳房僅此一份,再做也是來不及了。賀小姐慈悲,這才提議說她試着想想辦法。奴婢想着也是,便自作主張與賀小姐一同去了禦膳房。見賀小姐糕點做得非常誘人,這才建議賀小姐多留一份給太後娘娘,否則遲了這麽一會兒才來到太後身邊,若是連份禮都沒有,豈不是太過了些?”

從這些話便能聽出,這位女官對賀蓮房的印象是極好的,因為她不僅生得美貌,性子又好,還願意幫助一個普通小宮女,甚至為此耽誤了過來太後身邊的時間。女官也是從最普通的宮女升上來的,所以對于心善的貴人,她很難沒有好感。她話裏話外都在幫着賀蓮房,不僅将賀蓮房遲來的事情拉到了自己身上,還給賀蓮房求了恩情。

聞言,太後笑道:“這有什麽好責怪的,是你這丫頭心善。倒是這糕點吃起來很是美味,當真是你做的?”

賀蓮房微笑,不驕不躁:“回太後娘娘,正是臣女做的。臣女祖母年邁,喜愛吃糕點,臣女這才想了點子,做些不太甜卻又能讓祖母一飽口腹之欲的糕點出來。只是今日時間太急,用的都是禦廚們已備好的食材,所以……臣女也只是借花獻佛,算不得什麽。”

謙虛又溫和,太後在心裏點頭,讓人将那糕點送給皇帝皇後還有青王嘗一嘗。

他們也都是聽見了賀蓮房的話的,覺得這孩子真是不錯,這糕點又是太後送的,便都很給面子的咬了一口。只見青王眼睛微微一亮,三下五除二将糕點吃掉,雖然吃得急,但他動作優雅迅捷,十分好看。便是不愛吃這些東西的皇帝也吃了一整塊,皇後笑問:“賀家丫頭,你這糕點是怎麽做的,叫什麽名字?”

“回皇後娘娘,此糕名喚三層玉帶糕。顧名思義,共有三層,先以純糯米飯做糕,而後一層粉,一層脂,一層砂糖,粉層是粉,黃層即脂,白層為糖。夾好蒸制,熟透切開,扭成玉帶狀,故名三層玉帶糕。此糕做法快捷,用料簡單,滋味卻極好,很是适合百姓食用。只是這次是給太後娘娘吃的,不能與百姓所做相同,所以臣女在其中加了些桂花香粉,因而吃起來才有淡淡的花香。在過來之前,臣女将方法告知了禦廚,若是太後娘娘不嫌棄,日後想吃,便會有了。”

賀蓮房的聲音溫柔醇厚,如同清酒,便是聽她說糕點的做法都叫人覺得滿心歡喜。她不僅介紹了糕點做法,還點名了這東西用料樸素,即便是百姓也能做來吃。對皇帝太後等人來說,宮中山珍海味,禦食珍馐,他們也真是吃膩了,乍一碰這樣食材簡單的糕點,反而覺得驚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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