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風聲入夜
楚烈铮最後沒有能讓端木清漣喊他一聲“楚大哥”。
倒不是他不會吹笛子,也不是他吹得沒有端木清漣好(雖然這個很有可能),而是——白依兒要回來了。
他【天下】練得再厲害,也不可能察人于百步開外,人未進門而先知。他之所以知道白依兒要來,是因為他看見了一個穿水藍色長裙的姑娘提着裙角歡快地跳進了萬英堂。
這個姑娘楚烈铮可熟悉得緊。
就在幾個鐘頭前,他“賺”了師姐的一劍,踉踉跄跄往铮雲鋪走,可不就是被這位高家大小姐蠻橫地撞了一下,差點兒當場丢了小命?
要不是有莫晴一路尾随着,楚烈铮根本回不到铮雲鋪,也等不到柳随月的到來,苦心苦身的計劃幾乎就此打了水漂。
高長生不認識楚烈铮,以她大戶千金的身份,撞了誰那個人往往只能自認倒黴。可惜,楚烈铮完全認識高長存的親妹妹,也一點兒不介意小小地報複回去。
——當然,絕不是現在。
白依兒和高長生在鳳凰栖居玩兒,不回來也就罷了,一旦回到萬英堂,高大小姐必然也會來看看熱鬧,而且,百分百會跑得比白依兒快。
一方面,她就是這麽風風火火的性子,極少能文雅地“輕移蓮步”;另一方面,白依兒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十分讨厭走路,和任何人同行時,必然是最慢的一個。
兩位姑娘在一起,高長生比白依兒先進門,十成裏占了九成九。如果出了什麽意外,讓楚烈铮撞上了那剩下的百分之一成可能性,那就是老天爺讓魏燕然不好過,他也沒有辦法。
不過看來魏燕然沒有那麽背運,還是高長生先跳了進來。
楚烈铮遙遙對一直緊張看着他的魏燕然一甩頭。
那位與他默契得很,一眨眼功夫就縮回了後門陰影裏。
快若奔雷。迅似閃電。疾如駿馬。猛甚湍流。
由于這一招太過驚人,沒看到的也就罷了,看到的人無不凝神皺眉,暗道這胖子真真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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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息,白依兒姑娘終于姍姍來遲。
“綠城端木忘憂花,郦河百草顏天涯”——“百草園”白依兒,是和端木清漣、花容、顏佩玉并列的八方最傑出的女俠。
不過這一位有些特殊,聽她的名號似乎是和花容一樣采藥行醫的救命大夫,其實不然,她其實是個如假包換的大毒師。
白依兒長着一張圓圓的臉,有一雙肉呼呼的手,和一個鼓鼓的小肚子——她就是一個胖小妞兒。
不過,人家胖也胖得好看。膚若凝脂柔滑,眸含秋水盈盈,唇如櫻桃七分滿,發似懸瀑九天傾,比之那幾位別有一番風韻。
她拽着在門口有些迷惘的高長生直接就往楚烈铮他們這邊來了。
“貓。”她指着柳随月懷裏的貓,用一種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夢幻聲音說道,“衮雪其身,灼炭其尾,此乃不詳。”
別人對她還不怎麽熟悉,乃是“久聞其名而未見其人”,像端木清漣那樣不怎麽出境的人,甚至連她是個毒師都不知道。
見她貿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衆人都當是這位可愛的小姑娘剛剛睡醒,還在說夢話,皆一笑而過。何況現在彙聚在此,本就是兇吉難料,前路未蔔,說是“不詳”也無可厚非。
唯有常年游歷八方,對各地名人事跡通曉個十之八/九的楚烈铮心下一震,再看燃雪時,眼中已帶了微不可查的警惕與擔憂。
“咦——”白依兒注意到那只貓,而高長生則注意到貓旁邊的人,立刻叫了起來,“你——你是那個奸商?!”
舒雲好脾氣地笑笑,道:“在下姓舒名雲……”
“奸商!”高長生一偏頭不去看他,氣沖沖地道,“你來我們家幹什麽?”
舒雲慢吞吞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暖洋洋地微笑道:“來給你這個。”
“什麽啊?”
高長生扭回頭來,遲疑地接過那個小小的布包,皺着秀眉一點一點打開,緊接着頓時就紅了耳尖,小聲地怒道:“又來!我可沒有三百兩金子……”
——她手中的,赫然是那只蜷身歪頭、瞪眼嘟嘴、神情頑劣的玉雕兔子!
“沒關系。”舒雲笑道:“你若喜歡,便送你了。”
“……诶?”高長生呆了呆,捧着那只兔子,咬着嘴唇,怔怔地不知所措,也不知該作何回答。
就聽那邊楚烈铮誇張地叫道:“我說師兄你去前廳偷偷藏了什麽呢,原來……啊哈……”
她莫名地覺得丢人得很,惱怒地轉過去,結果又是一愣。
“你是……”侍衛的話依稀還在耳邊,高長生打量着楚烈铮,隐隐約約有了些印象,于是“名正言順”地紅了雙頰,眼簾也低垂下去,輕聲道:“是你啊……抱歉……”
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她那萬年難遇的紅暈與羞澀到底是因何而起?
高長存早就笑得差點背過氣去了。
連歐陽紅都抿着嘴,嘴角勾了勾。
楚烈铮急忙擺手,忍笑道:“無妨無妨!大小姐你高興就好!”
高長生也有點反應過來了,啐了一聲,道:“怎麽沒撞死你!我有什麽好高興的!”
楚烈铮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許笑!”高長生瞥了一眼舒雲,不敢去打楚烈铮,于是只能憤怒地捶了笑得最厲害的她哥哥一拳,高高揚起下巴,怒道,“有什麽好笑的!”
——她的另一只手卻将玉兔偷偷藏了起來。
在場的都是一流高手,她的動作自然沒能瞞過任何人,大家卻都善意地保持了沉默,不約而同只是笑着看她一邊害羞一邊大發小姐脾氣。
氣氛達到最高/潮時,忽然門外砰的一聲響,剎那間門扉大開,狂風呼嘯而進,燭盞俱滅。
在那一瞬間,不同的人紛紛做出了不同的反應。
高長生并不是江湖兒女,她明顯吓得不輕,什麽也顧不上了,尖叫一聲,想都沒想就撲進了舒雲懷裏。
梁煌城則瞬間橫刀身前,顏佩玉足下一轉,與他脊背相抵,亦凜冽拔刀,皆是一般英氣逼人。
端木清漣閉起了眼睛,悠悠擡起了空山笛,小巧玲珑的耳朵動了動,手指輕按,将吹未吹。
歐陽紅不動聲色,負手挺立,衣袂翻飛之中穩如磐石,目光犀利而明亮。
雲無痕也沒有任何動作,娃娃臉上一片堅毅,目視前方,氣息穩定。
白依兒退後了一步,她面前突然冒出了一個碩大的身影,将她嚴嚴實實護在了身後。
高長存是最興奮的一個,他不但不怕,還搖着折扇伸長脖子四處張望。
高振雄那一桌三人皆穩如泰山,談笑依舊。
茗燭要擡起長/槍,卻被花容輕輕搖頭制住了。
莫晴蝙蝠一樣一抖黑衣躍上了屋頂,然後就沒聲息了。
端木清漣的師父梅素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赤着腳晃悠悠、顫巍巍地走向她的女弟子。
斷虹子捋着長須,接着一甩手,許多小小的火星飛到各個熄滅的燭盞上,光明重新回歸。
高淩霄作為總管,低嘯一聲,當仁不讓地第一個沖出屋去。
柳随月松開燃雪,按住攬月劍,把楚烈铮擋在身後。
貓輕盈地落地,翹着尾巴,從楚烈铮腳邊悄無聲息地走過。
楚烈铮身子一顫,猛的向後仰起腦袋,一聲痛苦的呻/吟被他死死堵在喉嚨深處。
疼痛轉瞬即逝,楚烈铮卻已是大汗淋漓。
柳随月一驚,回頭輕聲問道:“小師弟?”
楚烈铮笑了笑,有些虛弱地道:“沒事兒……就是師姐你刺我的……那一劍……還沒好……”
柳随月目光一亂,用更低的聲音極快說了兩句,接着迅速地把頭又轉回去了:
“再也不許受傷了……以後——我都會護着你!”
楚烈铮舉手扶住沉重的頭顱,反常地沒有因此而欣喜開心。
他心中有個聲音細細地道:
這一次,她恐怕并不能護得住你呢。
他悚然而驚,苦笑。
那當然不是劍傷的痛,也不是花容銷魂一眼的後遺症。
那是後背的疼痛。後背之內,脊柱之上,萬蟻齊噬的疼痛。
看不見,摸不着,哪怕用內力去試,也絲毫沒有異樣。
但他就是痛了,而且,痛得真的很厲害。
“不可能啊……”楚烈铮在心裏暗暗道,“這是什麽情況?一天內連續受了兩次傷導致的麽?還是別的什麽?……這怪風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八方來的人……白依兒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貓——貓不詳?還有,今天我……我明明見到了一個在袖口文着白色火焰的家夥,魔宗……”
他突然想起一事,驚得冷汗又冒了出來:“等一等!若是魔宗人真的也來了呢?八方彙聚在此,固然好處多多,但是……有沒有可能……有些人……被人假冒頂替?畢竟連我都沒有一一看過,只知道相貌特征,這樣漏洞太大了啊!有意混進來的人想進來真是易如反掌!任何事物從外面攻破都遠沒有從裏面擊破來得容易和致命啊……”
他忙去看周圍的人,目光撇到高長存時又是一怔:“不對!長存說請柬是花谷主親筆寫的,沒有請柬高總管能讓他輕易進來?而要得到請柬,要麽能騙得了送信的人,要麽能打敗或殺死這些豪傑……後一種可能性太小,而前一種,想來花谷主欽定的人絕不是什麽簡單人物,哪有那麽好騙?再說,中元鬼節才是煞起的日子,現在可不要把什麽奇怪的東西都推在‘煞’身上啊……也許這不過是雷陣雨要來前的起風呢?也許,我那疼痛也不過是巧合……”
他想得腦袋一個簡直有兩個大,根本無法得到哪怕一個有理有據的結論。
楚烈铮揉了揉眉心,挺直身子,嘆了一口氣,放棄了。
——無論是狂風,還是疼痛。
本來也都沒什麽嚴重的損失,不是麽?
何必耿耿于懷呢。
何必非追究原因不可呢。
現在要想的,不是事情的起因,也不是經過,而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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