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月如無恨
花園裏,古樹下,清風徐來。
白衣男子深情款款地擁抱住了素衫長裙的清冷姑娘,兩人衣裳紛飛,皆是黑發如瀑,身姿峭拔。
落英缤紛,莺啼婉轉,四周靜谧安詳,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他們相擁了足有半盞茶功夫,才似乎很是依依不舍地分開。
楚烈铮眨了眨眼睛,開心地笑道:“我現在就是死,也值了。”
柳随月扭頭就走。
“師姐!”楚烈铮忙不疊地追上去,笑嘻嘻地要拉柳随月的手,卻被柳随月一把甩掉。他也不惱,繼續锲而不舍地嘗試,最後柳随月終于不敵他的死皮賴臉神功,敗下陣來。
兩人笑鬧着往回走。
在走了近百步時,有意無意地,楚烈铮驀然回首。
遠處有青衫,一閃即隐。
楚烈铮臉上笑容未減,口中語調不變,眼底卻剎那間泛出了一層血色的陰霾。
——轉瞬即逝。
下一刻,他眯起眼睛,勾起唇角,笑容裏依舊滿滿都是溫柔和幸福。
——————
回到聽碧小築,剛進大門,就聽到一陣清脆嬌豔的笑聲,叮叮咚咚,如碎玉滾落銀盤,煞是好聽。
“誰啊……”楚烈铮先是一怔,随即恍然道,“是高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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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柳随月對望一眼,同時看到對方眼底略帶促狹的笑意。
楚烈铮拔腿就要往裏面溜,被柳随月眼疾手快拎着後領逮了回來:“你要做什麽?”
楚烈铮滿臉無辜,道:“我想進院子都不行麽,師姐?”
柳随月白了他一眼,看他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就知道他絕對滿腦子想着什麽陰招兒,準備往裏面那兩位身上砸呢。舒雲會不會中招不好說,但是高長生嬌生慣養,肯定是防不住,也受不住的。
“不行。”想到此處,柳随月斷然拒絕。她本來也想去湊個熱鬧,哪怕只看看大師兄的紅臉,也是很值得的。不過要是任由楚烈铮胡鬧,師兄弟兩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萬一明着暗着較起勁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帶我去見見那位西方大家吧。”柳随月于是放棄了原來的計劃,面上不見喜怒,悠悠道,“你的事,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但是有些別的事情,我一定要找西方愁問個清楚。”
楚烈铮皺皺鼻子,盯着院子門口作屏風用的竹林假山,只能聽到歡聲笑語,而不得見真人,令他很是不滿。但是最後,他還是不情不願道:“好。”
西方愁住在風流館。
他在高家,是一個很難定位的存在。
首先,高家莊園是他一手規劃,親身參與建設的。他說在這兒建個亭子,高振雄就不會在那兒栽棵樹。他說這園子不錯,老子喜歡,高振雄就把那處院落直接劃給他了,幹脆得仿佛那給出的不是自家宅子,而是一枚不值錢的銅板一樣。
西方愁自從建了名動八方的“鐘靈山莊”後,就一直居住在這兒。他不僅長年累月地住着,沒有絲毫要搬走的意思,而且放肆無禮,态度嚣張,壓根不把高家或者其他任何人放在眼裏,橫行無忌。偏偏高振雄對此毫無怨言,整天笑臉以迎,令人百思不解。
要不是西方愁比高振雄小不了幾歲,楚烈铮就要認為他是高振雄的私生子了。
雖然不可能是私生子,但是每當看到西方愁銀發童顏的俊美模樣時,楚烈铮總會惡意滿滿地做出很多把他自己也惡心得要命的猜想……
在八方,能稱得上“大家”的人,并不是很多。而西方愁之所以能夠在衆多英豪中獨領風騷,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在園林方面的造詣,當世無人能及。
世界園林第一大家,西方愁。
他能構建好恢弘瑰麗的莊園,對于自己的小小院落,那更是精雕細琢,匠心獨運。看似散漫無意的一柳一石,無不深深淺淺地嵌在整體裏,形成獨有的風格和魅力。就宛如不世出的名畫,少一筆則空,多一筆則繁,恰到好處,不嘆不行。
當然,少不了大大小小的陣道機關,讓人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看見風流館時,柳随月嘴角忽的泛起一絲冷笑,反手拔劍。
一聲劍鳴,攬月揮出奪目的光芒,沖着門前垂柳,一斬而下!
“師姐!”正笑鬧着,柳随月說動手就動手,可把楚烈铮結結實實地吓了一跳,“你——你幹什麽?!”
柳随月不答,一劍斷了柳樹,随手挽個漂亮的劍花,清嘯一聲,身形倏忽展開,恍如翩跹驚鴻,對準院子旁邊刻着“風流無雙”的石碑,又是一劍刺去。劍音破空,勢不可擋。
就在她劍尖堪堪觸到石碑的那一瞬,院內突然呼嘯着飛出一物,正擊在攬月劍劍尖,讓那犀利一劍刺偏了方向。
一擊未中,柳随月冷哼一聲,刷刷刷三劍連揮,又斷了門口三株柳樹。
楚烈铮苦笑,看着本來賞心悅目的景色變成一片狼藉,完全無法制止,也不怎麽想制止。
他終于知道師姐來找西方愁問的是什麽“事”了。
昨晚,他被西方愁追追打打,搞得狼狽不堪。今天,柳随月就來斷人家的樹,劈人家的石碑,用意昭然若揭,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柳樹本就是陣眼,西方愁應該也沒準備在高家弄一個稀世大陣,馬馬虎虎,自得其樂而已。何況,平常高家,有誰閑得沒事去砍他的樹?所以這陣也就勉強着夠用。如今陣眼已破,陣道自解,柳随月噙着清淡的笑容,微微揚起下巴,步履從容地邁進了風流館的大門。
她的劍尚未還鞘。
楚烈铮眼皮狠狠跳了幾下,而心髒卻漏了幾拍。
他的笑愈發苦澀起來。
這個時候,日上三竿,雞鳴早就過了五遍,西方愁卻還在床上呼呼大睡。門外柳随月發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他糊裏糊塗地被從夢中吵醒,起床氣大爆發,憤怒至極地沖出去,及時地救下了他的門碑。
兩人在院落裏見面。
柳随月不認得西方愁,先被他柔順光滑的銀發驚了一下,接着被他俊秀的少年容顏又驚了一下,然後被他的粗魯言辭驚了第三下。
“哪裏來的賤女人!”西方愁也不認得柳随月,管她誰對誰,都不妨礙他橫眉豎目,破口大罵,“在老子門口他娘的發什麽瘋!腦子裏進了螨蟲還是怎麽的?小丫頭,你也不看看你爺爺是誰!毛都沒長全還敢撒野?家裏都沒個懂人事的管教嗎——唔!”
狂沖進來的楚烈铮拼命捂住西方愁的嘴,萬分擔憂地望向柳随月。
柳随月在淺淺淡淡地笑,姿容端秀,舉止優雅,甚至彬彬有禮。可是楚烈铮分明能看出她那滿到要溢出來的怒火和凜冽,以及迫不及待想要動手的企圖。
師姐護短,要命地護短。
他現在後悔得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他早應該想到這種見面情景的!
要不好收場了……
柳随月鳳眼微眯,語音上挑:“他就是西方愁?西方大家?”
那咬得很重的“西方大家”四字,充分表達了柳随月對這位“大家”地位的質疑。
楚烈铮被狂怒的西方愁用力撞開,向後跌退了三四步。他勉勉強強在院子裏站定,一擡頭,師姐和西方愁竟然同時死盯着自己,目光皆是不善。
“別這樣,我很無辜的好嗎……”他心裏嘆了一聲,嘴上只能無奈道,“沒錯,他就是西方愁。老頭兒,這位是我師姐,你說話……那個,稍微注意點兒。”
西方愁大吼道:“什麽叫老子說話注意點兒?你不看看你那師姐幹了什麽好事!砍樹都砍到老子家門口來了!”他忽然一頓,怔了怔,語氣迅速放緩了八度:“诶?等一等……你小子的師姐——?!”
楚烈铮揚了揚眉毛,抽着嘴角笑了笑:“嗯。”
“嚯!”西方愁往後大跳一步,嗖的竄到楚烈铮身邊,拉着他耳語道,“就是能讓你尋死覓活、半死不活、要死要活的那個師姐?老子記得叫什麽來着……柳,嗯,柳随月,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姓柳的丫頭,所以你才拒絕了花容小妞兒?”
楚烈铮笑道:“曾經滄海,除卻巫山。楚烈铮今生心裏頭只認得一個人,就是她了。”
西方愁拖長音“哦——”了一聲,甩甩他的銀色長發,又嗯嗯兩聲,一手抱胸,一手支颔,盯着柳随月,沉吟不語。
柳随月大大方方任由他左看右看,面容寧靜,單手執劍,細長的眉毛斜斜挑起,眼角光華流轉,清靈之中又添三分潋滟。
約莫十幾息功夫,受不了沉寂壓抑的西方愁憋不住開口道:“你們來幹什麽?”
“也沒什麽。”柳随月曼聲道,“只是我家小師弟說與西方大家有舊,特來拜訪。不過有樹擋道,使我二人進入不得,無奈之下,随月才妄自動手,還請前輩恕罪。”
“呃……”西方愁噎了一下,很想翻臉。不過,看着一個俏生生的姑娘立在眼前,一口一個“大家”“前輩”的喚着,雖然諷刺的味道濃得要溢出來,但起碼人家遵了禮數,他也不好意思太放肆,“老子恕罪,恕罪……”他低聲嘟哝道,“恕你娘的狗屁罪……”
雖然情況很糟糕,但楚烈铮還是忍不住要笑。
——能看到西方愁吃癟,真是太好玩了!
西方愁轉頭怒瞪他,剛要發火,身邊斜斜遞過一柄寒光凜冽的劍。
“怎麽?”他望向柳随月。
柳随月亭亭玉立,劍尖直指西方愁眉心,淡淡道:“晚輩這次來,是聽說前輩武功卓絕,堪稱我們這些使劍的後輩之典範。仰慕之心,由來已久。幸何如之,得此一會,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西方大家,請了!”
西方愁睜大眼睛,一聲“你娘”堵在了喉嚨口,居然被劍氣壓迫得無法說出來。
随着那一聲“請”字,攬月劍抖出漫天絢爛的光輝,氣勢逼人。劍未及身,劍氣已然肆虐入骨。
西方愁不會用劍。
他手中亦無劍。
唯一可以抵擋劍鋒的東西,他的發簪,剛剛被他丢出去了。
空手接白刃?
不。
他沒有動,只是做了一個動作。
——西方愁後退了半步。
下一息,自有人滑步到他面前,為他擋下了那一劍。
叮——!!!
白色的衣衫碎裂紛飛,如一只只凋零的蝴蝶,紛紛揚揚從空中打着旋兒飄落。
楚烈铮整只右臂裸/露在外面,衣袖齊肩而碎。在他的肌膚與攬月劍尖的交界處,一把透明的淺紅色薄刀靜靜地散發出迷離的光彩。
缱绻刀。
名刀缱绻,受柳随月冷厲一擊而毫無損傷,依舊是脈脈紅潤,玲珑剔透。
它的主人緩緩擡頭,平靜地笑道:“師姐,手下留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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