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生命之殇

“打敗我?”楚烈铮右手拎着還在滴血的缱绻刀,左手慢慢從喉嚨處松開。那裏駭人的深深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愈合,看得人們毛骨悚然。

他看着秦湛,神情又像是自嘲,又像是替對方悲哀,還有一分失落和不值:“歸根到底,原來打敗我,才是你最重要的目标。天下之大,生命之重,你花了那麽多心思,卻只為了打敗我?”他撇撇嘴,雙手一攤,“難怪你會失敗呢。”

“我沒有失敗!”

“你當然失敗了。”楚烈铮走向乖巧蹲在一旁觀戰的貓,秦湛沒有阻止,“比如,我還好好地站在這裏;比如,你失去的東西比得到的要多得多;再比如……除了西方愁,還有人看破了你的計劃,并且布置了一個相當有用的後手。”

“這不可能。”秦湛随手甩掉破爛不堪的外衣,半身浴血,昂然伫立,微微皺眉,有些疑惑地盯着楚烈铮,“……你在幹什麽?!貓的尾巴上有毒,不只是對他們有用,也對你有用。我可不希望你栽在一只畜生身上。”

楚烈铮直接用行動做了回答——他蹲下來,揪住燃雪的脖頸,不顧它掙紮扭動,強硬地把它拎到眼前。

四目相對。

漆黑的眸子對上了幽綠的豎瞳。

那一刻,周遭的空氣簡直凝固成了實體,每個人都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他們略帶緊張地看着那一人一貓,猜測着事态到底會有什麽進展。

就在這時,卻有人很煞風景地噗嗤笑了出來。

“別擔心。”舒雲笑眯眯地安慰旁邊的柳随月,“那只‘不詳’尾巴上的毒,對小師弟已經沒用了。”

“誰擔心他,我在擔心我的貓兒。”柳随月這麽說着,卻明顯松了一口氣。

她驀的想起來,昨日花容對着一張紙翻來覆去看了許久,似乎說過“知道兇手是誰”之類的話。

莫非,是她——

果然,下一刻,花容抿嘴一笑:“臻先生如何知道妾身布了後手?”

楚烈铮扼住燃雪的脖子,伸直手臂,讓自己、貓、秦湛處在一條直線上,悠悠道:“花谷主何等聰明,不要告訴我,你沒有解開我留下的信息。”

Advertisement

“不敢,妾身自忖解了十之八/九,如有不對或疏漏之處,還請臻先生指正。”花容雖然站不起來,卻依然面容平靜,氣度華貴,絲毫未失了她一代大家的風姿風範,“你留下的那張紙上面字跡密布,獨獨缺了‘百歲’二字。‘百歲’,其本身似是并無意義,但妾身記得昔年與先生同游時,先生很是喜歡字謎游戲。所謂字謎,不過是本身意,引申意,諧音,異字,等等。偏偏‘百歲’二字,先生也曾經玩過,而且還玩錯了,所以妾身記憶猶新。”

她娓娓而談:“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古稀,八十朝杖,九十耄耋,百歲期頤。若以此論,‘百歲’,或為‘期頤’之意。”

說到這裏,她看着臉龐微紅的楚烈铮,笑道:“但妾身知道,臻先生的意思卻不是‘期頤’,而是‘耄耋’。他當年就記得混了,并且堅決不肯承認錯誤。所以他要給妾身留下信息,而且又如此湊巧,恰是‘百歲’這兩個字,讓妾身如何不往‘耄耋’上想?”

“耄耋?耄耋又如何?”秦湛細細咀嚼這兩個字,臉上緩緩浮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耄耋,‘貓蝶’?”

“正是。”花容颔首道,“漏洞為缱绻之痕,刺穿‘貓蝶’。故妾身妄下定論,兇手當為貓與蝶。高家莊園裏蝴蝶有許多,而貓兒卻只有一只……”

秦湛聽到這裏,已經完全懂了,目光深沉地看着花容:“都說花谷主智謀無雙,一雙慧眼之下,萬事萬物皆無所遁形,果然名不虛傳。那麽,你用了什麽法子,能夠在化解貓尾巴上針對楚烈铮的毒時,保護自身沒有中蠱蝶之毒?”

秦湛的意思很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其實是:你解毒時沒有中毒,現在怎麽又倒了?

花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妾身不敢稱大,但八方醫者前三人,妾身必占其一。”

然後,她以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

雖然她三息後就再次坐倒,但是就是這短短三息時間,已足夠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蠱毒之烈,他們全都親身或側面感受過。別說起來了,就是動一動眼皮,也是困難得很。

然而花容,她不是別人,她就是花容,獨一無二的絕代名醫,忘憂谷花容。

她的手下總能産生奇跡。

“世上有毒,就必有解毒之藥。”花容胸脯有些急促地起伏着,臉上卻挂着恬淡的微笑,“妾身沒有什麽好法子,唯調制解藥而已。雖不若臻先生那般效果明顯,但是……卻也夠了。蠱毒霸道無比,妾身無法全部消除,只能退而求其次,解了另一種毒。臻先生,希望妾身……未令你失望。”

知道貓尾巴上很可能有問題後,花容立即做了兩件事——對誘發蠱蝶的毒,她花了半個時辰就給解了;對無法可解的蠱毒,她也有過嘗試和努力。但是蠱毒何其厲害,她只能做到在喝下一大堆藥水的情況下,憑自身深厚內力勉強維持不倒。而在突如其來的災難面前,她能撐着站起來三息時間,已是極限。

楚烈铮面朝門口,背對着花容,搖了搖頭。

花容笑容微滞:“怎麽,還不夠——?”

“不,不是。不是不夠。”

楚烈铮拎着燃雪站起來——到了這時,他仍然不肯轉過身,與曾經的友人夥伴面對面。

他突然把燃雪向上一抛,接着伸手攥緊了燃雪的尾巴,用勁之大,讓貓吃痛發出了一聲凄厲至極的悲鳴。

楚烈铮再攤開手時,它的尾尖已是與身體一般的無瑕雪白,而楚烈铮的掌心卻是一片烏黑。

燃雪倉皇跌落在地,一個翻滾,一瘸一拐地奔向秦湛,一路嗚咽,聲音哀哀,聽得人們大是憐惜心疼。

楚烈铮這才以淡漠的口吻續道: “夠了——太夠了。花谷主,謝謝你。我替我自己謝謝你,也替我師姐謝謝你。畢竟那曾經是我師姐的貓。能不殺它,我自然是不想殺它的。但是花谷主,你說話的語氣錯了——大錯特錯!記住,現在的我,是魔宗的少宗主——是你的敵人!”

不待花容回答,他霍然用缱绻刀指着秦湛,冷聲道:“你的第一個幫手已經廢了,你為什麽不阻止我?三師兄,你為什麽眼睜睜看着你最答的那張牌被我破解,卻一直無動于衷?”

秦湛手指輕撫刀身,宛如在撫弄心愛的女子,悠悠道:“被人玩過了的牌,你以為我還會稀罕?一張牌廢了,自然還會有下一張……那一張,才是我真正的底牌!”

楚烈铮揚眉:“【天下】?”

“沒錯!”

秦湛一聲長笑,突然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舉動——

他猛一揮手,碧荷刀脫手飛出,不偏不倚地插/進了奔逃而來的燃雪身上,将其牢牢釘住。

燃雪瞪大了它那雙碧綠滾圓的眼眸,耳朵輕輕地連續顫抖,似是在吃驚,又像在疑惑。

慢慢地,它終于理解發生了什麽,眼睛裏忽的浮上一層晶瑩。

它最終還是沒有叫,也沒有掙紮,只是慢慢垂下了頭顱,将毛茸茸的小腦袋乖巧而柔順地垂在了地上。

雪白的身軀漸漸被鮮血染紅。

“燃雪!不!”柳随月臉色煞白,渾身顫抖着,擡頭瞪向秦湛,目光中充滿恨意和疼痛,“姓秦的,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

楚烈铮還記得,三天前自己初遇燃雪,它美麗,機靈,且充滿狡黠的野性,還給了自己三條長長的抓痕。

世界上能抓傷他的貓,恐怕也就這麽一只了。

這只充滿人性味道的漂亮貓兒為秦湛付出了一切,完成了許多人都無法為他做到的事情,然後,心甘情願為他而死。

“這一定是一只母貓……也算死得其所。善哉善哉。”楚烈铮在心裏嘆了一句,卻沒有柳随月那麽大的反應。

他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感傷生命的脆弱,人情的淡薄。

因為他現在正要毀滅一個生命,正在壓抑自己的感情。

于是楚烈铮收刀。

秦湛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要動真格了麽,廢物小師弟?”

“廢物小師弟”是秦湛離開前的兩三年裏,他對楚烈铮最常用的稱呼。

楚烈铮冷冷回答:“三師兄,你在一年前就該死了。你不該學【天下】,不該和楚無刃合謀算計天下人,不該養這麽一只精靈古怪的貓然後殺了它——你就不該活着!所以今天,我必要完成師姐當日沒有完成的事!”

“哈,說得好!”

這話明顯嚴重刺痛了秦湛的神經,讓他忍不住吼道,“不過,憑什麽?憑什麽我就該死得連渣都不剩?憑什麽我就該不會【天下】,憑什麽我就該得不到一切?啊?你告訴我,憑什麽!”

他又激動起來,在門口來回踱步:“你不知道,楚烈铮,我不服!我比你優秀太多太多,憑什麽你以重傷之軀到來後,我的一切立刻就變成了你的?二師姐教你醫術,天天和你泡在一塊兒,對你柔言柔情;而我,我拼命讨好她,為她付出一切,結果呢,她給了我一劍!要不是我天生心髒長偏,世上早就沒了秦湛這個人!我恨!我發誓要用千萬倍的成就來羞辱你,昭告整個天下,你楚烈铮,不過是個會哄人開心的無能小子罷了!你比不上我!”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