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2)

說!小師弟怎麽會殺人?又怎麽能殺得死人?莫不是你殺的,反誣在他身上?”秦湛頓時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瞪大眼睛道:“二師姐,你這是什麽意思?我秦湛是做過什麽對不起天地、對不起父母的事了,讓你如此污蔑我?小師弟不能殺人,我就是個殺人狂魔了,是也不是?好,那二十五人都是我殺的,和咱們乖乖小師弟一點兒關系都沒有,讓官府來把我抓去殺頭便是!”說着一昂脖子,一閉眼,胸口劇烈起伏。柳随月方才看見楚烈铮大哭大恸,心中焦躁,說話不由急了一些,話一出口已知不對。她本想向秦湛賠罪幾句,但被秦湛這一番搶白,心中火氣蹭的竄起老高,賠罪之心盡去,賭氣道:“正該如此!正該如此!”

秦湛張開眼睛,呆呆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明顯的酸楚之情,道:“二師姐,你未免太不講理。”柳随月看他模樣,心中一軟,卻不肯放低身段說一些哄人的話,只冷冷道:“師父師娘在,師娘就是理;師父師娘不在,我就是理。你只管把事情講出來,公正對錯我自會評判,不用你嚕嚕蘇蘇,胡亂置評。”舒雲道:“呵,二師妹,我好歹也是你的師兄,你這麽說,卻将我置于何地?”柳随月回道:“你這閑雲野鶴,休問紅塵瑣事。”舒雲一怔,随即微笑道:“師妹說得是,這些原不是我所能及之事,怪不得方才我心煩意亂,氣阻神滞,差一點兒走火入魔……唉,只算世事,不算人心,說來容易,做之何難哪!”他嘆了兩聲,竟兀自步出屋外去了。

柳随月瞧着他背影,看他身上戾氣漸消,重新變得柔和溫雅,心中稍定。轉向秦湛,問道:“且不說究竟是誰殺了人,你把事情始末詳詳細細說與我聽。”秦湛從桌邊搬來一把椅子放在窗戶下,恭恭敬敬道:“師姐,坐。”柳随月臉色緩和,撩了撩鬓邊發絲,道:“你也坐。”秦湛在他原來那張椅子上坐了,單手支住下巴,道:“這件事起初倒是我不好。從我有記憶以來,爹和娘從不出門,如今卻千裏迢迢去赴誰的宴,半夜三更,随一只扁毛畜牲就走了。我心裏好奇,就叫上了小師弟,悄悄尾随在他們後面……”柳随月插口道:“你頑皮倒也罷了,小師弟武功不如你遠甚,身子又不好,你又何苦拖着他去胡鬧頑皮?”秦湛道:“其中另有別情,師姐你有所不知……”

門外,舒雲看見楚烈铮直挺挺跪在地上,滿臉通紅,額頭鬓角不住滾下豆大的汗珠,忙把他拽起來,拍拍他褲子上的灰塵,道:“又不是大年小年,你便是向我磕十個響頭,大師兄我也沒有壓歲錢給你。”楚烈铮望着自己手掌,道:“你別開玩笑,大師兄,我……我是不是真的殺了人了?”舒雲道:“來來來,坐到樹下來,你把這事兒啊仔仔細細告訴我。想你大師兄當年診斷疑難案子無數,是冤屈還是真的有罪,別人一說我便知曉,從無誤判。所以當年蒙江湖朋友不棄,給我一個‘青天蒼龍’的稱號,有道是‘混沌世間理安在,唯見蒼龍寫太平’!嘿嘿,哈哈。”

楚烈铮抹了一把汗,望望天上不毒卻熱的紅日,心下犯怵,便乖乖随着舒雲來到樹蔭底下,尋着一個幹淨的地方坐了,抱膝道:“大師兄,你騙人。‘青天蒼龍’确有其人,可是卻不是你。”舒雲佯作驚訝道:“咦,居然有人和我是一樣的外號?不知是何方妖孽,敢冒充我的鼎鼎大名?”楚烈铮看他冒充別人名號,偏偏還要罵一聲“何方妖孽”,等于是罵了自己,心中好笑,揚起紅撲撲的臉頰,道:“是無為河之主啊。我也沒見過他,只聽楚……呃,聽別人說過,這人武功不行,但武林中的朋友無不賣他三分薄面。因為他極具王者之氣,胸襟如海,智謀如山,是可以一統八方的天之驕子,龍之血脈,受上天恩賜,尊貴無比的。”舒雲一笑,只聽楚烈铮滿臉憧憬地道:“如此英雄,若是能夠見上一見,真真是死也無憾了。”舒雲道:“嘿嘿,傳言不可盡信,你見了他,也許會發現他也不過是個平常人,不過個子高一點兒,脾氣好一點兒,沒什麽驚天動地的本領,更不是神仙下凡什麽的。不如不見,不如不見。”

楚烈铮似懂非懂,只是點頭道:“是,大師兄。”舒雲摸摸他的腦袋,道:“你昨夜去了哪兒?”楚烈铮慢慢道:“昨日大師兄你教了我煮茶,我回房之後去翻了翻醫書,看看能不能找到幾味藥材,在不影響口感的情況下,加到茶裏去,增加茶的功效。”舒雲笑道:“那很好啊,你找到了沒有?”楚烈铮道:“是,找到了。”舒雲一驚,他本是随口一說,并沒有做多大指望,卻不想楚烈铮天縱之才,居然能在短短一夜時間裏改良了茶方。若全推之于運氣,舒雲覺得未免失之偏頗。他笑道:“很好,然後呢?”楚烈铮有些羞澀一笑,道:“然後,我按照新的方子,細細泡了一杯茶,準備端給師……師兄你嘗嘗。”舒雲道:“诶,我是沒這個福氣了。我這個師兄算什麽啊,你的另一個‘師兄’,辮子長長,身材窈窕,才能讓你半夜裏也念念不忘,想着端茶送水……”楚烈铮面紅耳赤,叫道:“師兄!”

舒雲道:“好,好,咱們不說這些。你要端茶給二師……嗯,給我,那然後呢?”楚烈铮道:“我打開門,月上中天,雖是半夜,院子中倒也很亮堂。我走了幾步,忽然瞧見兩個影子很快地奔了出去,衣袂破空,卻悄無聲息。我吓了一跳,起初以為家裏進了小賊,剛想叫喚,就看見三師兄也奔了過來。他沒有先前二人奔得那麽輕盈迅速,直直地就要撞到我身上。我怕他沒有瞧見我,撞到我原也沒什麽打緊,但是茶水污了他的衣裳,那便大大的不好了。于是我就叫了一聲:‘三師兄!’三師兄‘啊’的一聲驚呼,像是剎車不住,速度絲毫未減,眨眼就撞了過來……”舒雲插話道:“你沒受傷吧?”楚烈铮垂頭道:“……沒有。”舒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輕輕一捏。楚烈铮全身一顫,驟然擡頭,死死忍着沒有叫出聲來,脖頸青筋亂跳。舒雲确信無疑,板着面孔捋起他的袖子,只見楚烈铮小臂上一大片暗紅血痂,猙獰可怖,正是灼傷之痕。舒雲厲聲道:“沒有受傷,那這是什麽?”楚烈铮兀自強辯道:“這是我今天想喝水,不小心弄翻了茶壺……”舒雲大聲嘆氣,道:“那你為何不與我說,找我要藥膏紗布?”楚烈铮啞口無言,半晌後低聲道:“是,我被撞倒了。但那一碗茶我卻不能讓它弄髒了三師兄的衣服。我一不練劍練武,二不做飯縫衣,本來就沒什麽作用,手臂燙傷了也不會影響什麽,過得幾日便沒事了。況且,三師兄撞倒了我,也是因為我站在那裏擋着他的道兒,錯誤本就在于我,我沒什麽可怨的。”舒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問道:“那麽接着呢?”楚烈铮見他不再繼續追究,心裏松了一口氣,道:“三師兄和我一起倒在地上,我先爬起來,問他:‘三師兄,你有沒有事?’他也爬了起來,看看滿地碎瓷片,又看看我的胳膊,哀嘆道:‘我沒事,看來你倒是有事。對不住,真是對不住。’我立刻就說:‘我也不要緊,茶水并不是很燙。’他點了點頭,然後捶胸頓足唉聲嘆氣,道:‘哎呀,被你這麽一擋,他們早就溜得無影無蹤了!可惡!氣死我了!’我問他:‘師兄,你捉賊去呀?’他把我罵了一頓,我才知道那兩個奔出去的是師父和師娘。三師兄又道:‘你看,我爹和我娘半輩子窩在家裏,今夜鬼鬼祟祟跑出去,不知有什麽勾當!唉,好想跟去瞧瞧。’我說:‘那你就去吧,師兄。我把這兒收拾收拾,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等你回來……’他對我說:‘去哪兒?被你這麽一撞,我上哪兒找他們去?’我指了指東面,對他說:‘師父師娘走得匆忙,一路踩斷不少樹枝樹葉,追着足跡便可以找到。’他問我:‘你能找到?’我點了點頭,他說‘好,你在前面帶路,咱們哥倆兒一塊兒去探探究竟!’大師兄,你說三師兄這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我在前面帶路?”舒雲哼了一聲,道:“你三師兄找不到什麽樹葉痕跡嘛,只好拉着你上場咯。嘿嘿嘿,小師弟,你可真是撞上了一場無妄之災,一切卻都因為你要給某個‘師兄’送茶喝!嘿嘿,嘿嘿!”楚烈铮大聲否認,面紅耳赤。

屋內。

秦湛一臉心酸無奈,柳随月扯扯他的耳朵,訓道:“教你平日不多加練功,眼力居然會比不上師弟,你這個師兄啊,當得也忒是失敗。”秦湛眼中不愉之色一閃而過,臉上陪笑道:“那是,小師弟天資聰穎,大師兄成日贊口不絕,我哪裏比得上他。”柳随月道:“人家那不叫天資聰穎,那叫刻苦認真。說到天資聰穎,咱們之中,誰又能比得過你?哼,你這個小混蛋,就是不肯下苦功,白白糟蹋了那麽好的天賦根骨,讓我和你爹娘氣都氣死了。”秦湛道:“慚愧。”柳随月道:“接着如何?”秦湛道:“小師弟指着路,我們跑了一個多時辰,終于找到了師父師娘。他們和三個人站在一起,我們離得遠遠的,瞧不見那些人的面孔,只聽得其中有一個男子吼了一句‘少宗主……拿你是問!’也不知道對着誰吼的,那個少宗主又是什麽東西。我想,師父師娘半夜跑來私會他們三個,其中定有什麽天大的陰謀,就想聽聽他們的談話,于是又向前走了幾步……”柳随月道:“被發現了?”秦湛道:“是。但是不是那五個人發現的我們,而是另有其人……”

門外。

楚烈铮道:“……我見一雙手從後面伸出來,一只捂住了三師兄的嘴,一只扼住了三師兄的脖子。三師兄掙紮了一下,我就聽見‘喀’的一聲響,接着他就頭顱下垂,整個人都不動了。我吓得要死,以為三師兄被奸人奪去了性命,急忙一刀後劈……”舒雲急問:“缱绻?”楚烈铮點點頭,右手在空中一抹,回來時手掌中已抓着一把緋紅夢幻的透明薄刀。他望着缱绻刀,道:“我一刀劈過去,背後有人空手來接,被我直接插透了他的掌心。當時我若轉動刀柄,他那一雙肉掌就算廢了。但這個時候,那個抓住三師兄的人也拿了一把刀,抵着三師兄的脖子,對我說:‘小娃娃,你別動,否則……哼哼,你這位小兄弟的大好頭顱可就保不住了。’我這才知道三師兄沒死,便不想傷人,就答應了他,拔出了刀子……”舒雲“啊”的一聲驚呼。他問秦湛的時候,因為這時秦湛已然昏迷,不知事态如何,再聽楚烈铮以他的視角講述一遍,別有一番驚心動魄之處。舒雲柔聲道:“你痛不痛?”楚烈铮張口就答:“不痛!”舒雲恨恨道:“他們果然打了你!”楚烈铮看到他的眼神,明白過來自己已是失言,只能無奈道:“他們不守信用,說好一起放人,我放了身後那位,抓住三師兄的人卻沒有放開三師兄。我問他:‘你還抓着我師兄做什麽?’那人冷笑道:‘準備煮着吃!’我說:‘你說過放人的,言而無信,好不要臉!’那人卻道:‘你們鬼鬼祟祟偷聽別人講話,可見更不要臉。小小年紀已是如此的行徑惡劣,将來沒的為禍武林,不如現在殺了了事。’他這麽一說,我身後那個人立刻掃我下盤,又有人點了我的穴道,把缱绻刀奪走了。”舒雲道:“點穴?”楚烈铮道:“是。那個人十分厲害,并不是用手指點穴,而是丢過來兩顆小石子,正中我命門、尾闾兩處穴道,叫我在動彈不得。不過他們人也不壞,用力甚輕,這兩處穴道也只是阻了我周身氣機,卻并沒有傷我肺腑。若是偏了一兩寸,擊中我厥陰俞、心俞兩穴,我即使不死,恐怕也得重傷吐血,昏迷不醒。”舒雲道:“可是你終究被制住了。”楚烈铮道:“正是。”舒雲道:“接着呢?”楚烈铮喃喃道:“接着……接着……”他臉上突然流露出極為驚恐哀傷的表情,一把抓住舒雲的衣襟,叫道:“我沒有殺人,大師兄,我沒有殺人!”

屋內。

秦湛道:“……我再次轉醒,發現天色微亮,所處之地距離發現爹和娘的那裏相差甚遠。我覺得身上黏糊糊地,本以為是露水,也沒怎麽在意。但是随即一股極為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中人欲嘔。我想了半天,突然醒悟——可不就是血腥味?!”柳随月皺眉道:“誰受傷了?”秦湛死死咬住下唇,身子不住搖擺,顯然僅僅是回憶那一幕場景,就已足夠他驚悚戰栗,後怕不已了。他深深吐息數次,才一字一句道:“不是受傷,而是死了!整整二十五人,喉管盡斷,血流遍地,都死了!死了個幹幹淨淨!你猜我醒來的時候看到了什麽?咱們乖巧可愛的小師弟,就撲在一個人身上,緊緊咬着那人的咽喉,手裏還攥着一顆眼珠!一顆眼珠!天哪,師姐,你做夢也想象不出那是什麽場景,我……我吓得都要瘋了!每一個人都死得極為痛苦,過半人數雙目已成一片空洞,直勾勾地瞅着我……你看,你看我胸前這抓痕,就是我在走進小師弟的時候,他抓着我的!他滿身滿臉的血,嘴角也往下淌血,一把就抓住了我,力氣極大。他看着我,就像不認識我了似的,我簡直就要以為……以為他也要吃我了!”柳随月叱道:“毫無邏輯,胡言亂語。你這不好好的?”秦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嘶聲道:“我全然反抗不能,只有胡亂叫嚷着讓他放開。我叫了他的名字,叫了爹和娘,叫了我自己的名字,他都全然不理,只是魔怔一般冷冷盯着我……”柳随月道:“那你怎麽逃脫的?”秦湛眸色複雜地看着她,道:“我喊了你的名字,師姐,我叫道:‘你還記不記得師姐,記不記得柳随月?’他就……就緩緩眨了眨眼睛,然後……放開了手,倒了下去。”

門外。

楚烈铮道:“我被那些人帶着遠離師父和師娘,他們把刀架在三師兄頸上,我不敢叫喚,只能随他們走。走了十裏路左右,我實在累得不行,哀求他們休息休息,然後便有一人過來,給了我一個耳光。我本有法子制服他,奈何三師兄性命系之人手,我無論如何也得忍着,不能輕舉妄動。然後,我眼前一花,就再也……再也……”舒雲摸摸他的腦袋,道:“你暈過去了?知道為何暈倒麽?”楚烈铮顯示點頭,接着搖頭。舒雲又問:“那麽,你一醒來,就看見滿地屍首,而自己又伏在一個死人身上?”楚烈铮眼中淚水滾來滾去,哽咽着點了點頭。舒雲接着道:“那你記不記得自己曾經抓住過秦師弟?”楚烈铮費勁兒地又搖搖頭。舒雲三指搭在他的手腕處,細細把脈,沉吟了半晌,在楚烈铮滿是希冀的目光中,緩緩道:“死得是什麽人?”楚烈铮一怔,随即慢慢低下頭去,道:“我不知道。”舒雲無聲地嘆息良久,道:“你沒有殺人。”楚烈铮驚喜道:“真的麽,師兄?你怎麽知道?”舒雲微笑着道:“推理太過複雜,等你到了二十歲,我再講與你聽。”

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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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随月道:“人不是小師弟殺的。”秦湛顯示一喜,道:“那就好,那就好。”接着又是滿臉不忿,道:“二師姐,你又偏袒他。你怎的知道他沒有殺人?”柳随月哼道:“放着你來,你能殺死這那麽多好手麽?”秦湛道:“對方二十五個,我一個,當然打不過他們,打都打不過,又怎麽能一個不漏全部殺死?”柳随月撇嘴道:“這不就是了。你都辦不到的事,比你武功心智差了不止一點半點的小師弟,又怎麽能辦得到呢?”秦湛頓時喜道:“師姐,你這是在誇我咯?”柳随月鳳眼斜掃,揚起下巴笑道:“你想得美。”秦湛歪着頭想了想,又問:“哎呀,這樣不對啊,人不是小師弟殺的,那我看到的……”柳随月道:“你被小師弟抓住胸口之後,接着又發生了什麽?”秦湛臉一紅,讷讷道:“我……我又暈過去了。”柳随月道:“再然後?”秦湛道:“就到了另一處地方,小師弟在我旁邊躺着,那二十五人卻已不見蹤影。”柳随月以異常肯定的口吻道:“是了,你定是暈倒時做了噩夢,夢見小師弟兇神惡煞的模樣,竟然信以為真了。嘿,人家怎麽得罪你啦,你把他想得如此不堪?”秦湛辯解道:“怎麽是夢?我這臉前的血手印可是真實得很!”柳随月已全然放下心來,随口道:“無非那些惡人中的不知哪一個,臨死之際拽了你一把而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夢幻虛實,原就是不怎麽能分得清楚。”秦湛心裏已是信了八分,暗忖楚烈铮怎麽也不可能會是個潛藏的大魔頭,只是心中一股莫名的怨氣作祟,不願就此松口,不服氣道:“如此,那二十五人又是怎麽死的?”柳随月道:“可能性有很多種啊。比如某個雲游四方的高人路過,看見一群大人欺負兩個小孩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有的……”秦湛終于無話可說。

下午秦知理與莫憐舟回來,拎了一大堆吃喝穿用之物,自言去城外采購東西,并沒有在什麽林子裏和人秘密會見。至于死人之事,更是一口咬定乃小孩子白日做夢,都怪他們平日裏留給他們太多空閑時間,導致他們精力旺盛,整天胡思亂想。所以從今以後,每個人功課多加一倍。四個弟子自然都是大大的不服,怨聲載道,抗議紛紛。

那一場恐怖而詭谲的慘案,在有些人有意無意地推波助瀾之下,就此不了了之。此後楚烈铮修習【天下】,柳随月毅然相陪,秦湛妒火中燒,三人之間的糾結戀情漸漸奪去了所有人的全部注意力。那一夜的故事,就像大海中一朵細微的浪花,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死了二十五人,與流風門何幹?

苦苦追問是誰殺的,又有什麽意義?

何況那究竟是真實,還是一個虛構的夢幻,如今已經——再也分不清楚了。

——————

多年以後。

楚烈铮站在極峰之巅,一襲白衣獵獵。

“少爺,你在想什麽?”一個留着濃密劉海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問他。

他慢慢勾起唇角,微笑:“我只是在想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我以為他從來都未曾愛過我的男人。

“晨曦,你知道麽?血,真的是濃于水的。”

他朝着東方,緩緩跪倒:

“雖然他殘忍,暴虐,以讓我難堪、讓我痛苦為樂,并且在救我一命的同時,總不忘滿足自己的惡趣味……就像當年,他救我也就罷了,卻非得弄出一個地獄般的場景,唯恐別人看不見他兒子最可怕最醜陋的一面。他讓人害怕我,讨厭我,污蔑我,憎惡我,讓我以為自己手上沾了血腥,恨不得一死了之。那個時候,我真的夜夜驚醒,痛苦不可名狀。

“但是,後來我才發現,他這些‘惡毒’‘無聊’‘冷漠’的行為背後,藏着的究竟是什麽。

“他不會看着我死。他甚至不許別人欺負我,不能容忍我受別人一點兒委屈。”

楚烈铮低低笑了起來:“他是如此的愛着我。我卻一直恨他,咒他,怨他。晨曦,你說,我是不是個傻子?”

那小女孩柔聲道:“少爺才不傻。您在最後,不還是将那句話說出來了嗎?”

“……是啊,我說了。”

“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說的話,一輩子都不會叫的稱呼……我還是對他說了。”

楚烈铮仰望天空,閉上眼睛,恍惚間,依稀還能感覺到那人淩厲霸道的目光,還能看見他輕蔑肆然的微笑。

楚烈铮極輕極輕地道:

“謝謝你……爹爹。”

他垂下頭,淚水融化冰雪。

——————

世事一場大夢。

人生幾度秋涼。

當年楚無刃與秦知理夫婦會面,見到了自己兒子被一些不知情的手下抓住,并且被甩了一巴掌。

于是那二十五人,無一生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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