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愛已末路

嚴文熙打開家門,就看見玄關處散亂地擺着兩雙鞋,一雙他認得,是杜默的,還是今年年初他去一家老牌手工定制鞋店給杜默訂購的,另一雙,有些花哨的亮皮樣式,卻是陌生的。

他很清楚地知道這代表着什麽,但是他仍不死心,輕手輕腳地朝裏走去,才走到客廳,就聽見從虛掩的卧室門裏傳來的喘息聲和□□聲。

杜默,他的同居愛人,此刻正在跟別的人上床。

是了,他進門的時候不就知道了麽,難道還能期望杜默只是帶着朋友回家來喝茶?

杜默從來不會将他的朋友帶給自己認識,他只會帶各種各樣的男人回來上床,用這種方式來發洩他的恨意,來報複嚴文熙。

嚴文熙站在客廳裏,沉沉地吐了一口氣,将手裏的袋子放在茶幾上,那是他在外省辦事時買的特産,專門帶回來給杜默的,雖然他知道杜默不會領情。

然後他慢慢退了出去,輕輕關上了房門,一點聲息也沒有發出,就當他沒有回來過。

出門後,他給嚴文晧打了個電話,然後坐上車,帶着一身疲憊,回大哥住的主宅避避難。

“去洗個澡。”嚴文晧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就出聲道,雖然他仍舊盯着手中的報表并未擡頭,“我已經讓廚房給你準備吃的了。”

“嗯。”嚴文熙低低地應了聲,輕車熟路地上了二樓。

待嚴文熙洗完澡穿着浴袍下樓,嚴文晧已經收拾好資料,坐在餐桌前等他入座了。

“哥。”嚴文熙招呼了一聲,就入座端起飯碗。

嚴文晧看了他一會兒,嘆口氣,轉身拿了支紅酒和紅酒杯,給兩人各斟了小半杯。

“來,咱們哥倆喝點。”嚴文晧向他舉了舉杯。

嚴文熙舉杯,抿了一小口,繼續進食。

看他這衣服心不在焉的樣子,嚴文晧就知道他一定又是因為杜默的事,這幾年,他看着他們倆互相折磨,雖然知道是自己弟弟做的不對,但總歸還是心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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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嚴文熙突然放下碗筷,面色難看地說,“杜默的心難道真是石頭做的麽?在一起這麽些年了,還是那樣又冷又硬,無論我怎麽做,也絲毫打動不了他。”

嚴文晧冷靜地看着他,說:“他又帶人回去亂來了?”

“……嗯。”

“你活該。”嚴文晧毫不留情地評論道。

“我知道。”嚴文熙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恨我,但我就是不願意放手。我長這麽大,也就對他動過心思,那時我想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他,現在……”

“你後悔了?”

“不知道,我就是覺得累。”嚴文熙按着額角說,“他第一次在家裏和別的男人上床時,我真是怒極了,卻又不舍得對他動手,就将他帶回來的MB揍了個半死……可是現在,我只是覺得累,連揍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就想遠遠逃開。”

嚴文晧看着一臉疲色的弟弟,微微皺起眉頭,卻沒說什麽。

他心裏是希望弟弟放手的,其實最初他就不贊同嚴文熙的做法。但是他最開始就跟嚴文熙說過,感情是強求不來的,這話他說過一遍,就不會再說。他只會給弟弟建議,并不會幹預他的決定,每個人的人生都需要自己決定,無論結局如何,只能自己承擔。

最終,嚴文晧開口道:“沒事就回來住幾天吧,也算是陪陪我。”

“謝謝哥。”嚴文熙說道,對大哥笑了笑。

嚴文晧見他似乎将情緒收斂好了,這才舉起酒杯,和弟弟慢慢喝起酒來。

“事都辦好了?X省有什麽異動麽?”

“目前沒有,但是聽聞那邊的領導高層要有變動,具體情況還在打探。”嚴文熙抿了口紅酒,“過幾天我要去趟C市,有批貨我得親自去驗。”

嚴文晧點點頭,囑咐道:“多帶一些人手,最近世道不太平,好幾條狂犬都盯着我們嚴家,你自己小心些。”

“我知道。”

嚴文熙勾起嘴角,一掃剛才的陰霾,還是那個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嚴家二少。

在大哥家住了一周,嚴文熙還是抽空回了一趟家,還好這次回去時沒有在玄關看見別的男人的鞋子,只有杜默的一雙鞋,規規矩矩地擺在墊子上。

從裏面單獨給杜默作畫室用的房間裏傳來細小的聲音,應該是洗畫筆時碰撞的聲音,嚴文熙朝畫室走去,下意識地朝茶幾看了一眼,他帶回來的特産還在那裏,杜默連碰都不願意碰,哪怕是拿去扔掉。

已經說不上是什麽心情了。失望?嚴文熙一直在失望——除去杜默剛答應成為他的情人并搬過來住的那幾天,那時嚴文熙光沉浸在得到杜默的喜悅中而忽略了其他,之後他才覺察出不對勁。

而這幾年,似乎兩人就沒有過快樂甚至平靜的回憶,杜默一直在用冷漠抗拒他。說話,他會回答,卻毫無感情;上床,他會躺平了任嚴文熙折騰,卻像性冷感一樣沒有任何反應;唯獨在兩人争吵的時候,杜默才會表露出感情,那種叫恨的感情。

嚴文熙走進了畫室,站在杜默身後,原本調整好的完美笑容,卻在看見杜默的畫作時支離破碎,微張的口發不出任何聲音,刺骨寒意爬上了嚴文熙的背脊。

杜默應該已經察覺到身後有人,但是他沒有轉身也沒有擡頭,只是一心一意地用畫筆描繪畫紙上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那個和杜默兩情相悅的男人,他大學時期的老師楊坤。

嚴文熙深吸了一口氣,才将寒意壓了下去,他伸手放在杜默的肩上,輕聲說:“默,我回來了。”

杜默輕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好似嚴文熙的存在無關緊要。

嚴文熙不經意間看見杜默注視着畫紙上的人時眼中的迷戀和溫柔,他多麽希望杜默看着他的時候也能露出這樣的神情,但他知道不可能,杜默的滿腔柔情都給了楊坤,面對自己的時候,只有恨。

他心中一陣難受,于是抓着杜默的肩膀的手就不自覺緊了緊,大概是弄疼了杜默,後者不悅地轉過頭來,冷漠地看着他問:“有事?”

嚴文熙強迫自己露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說道:“嗯,明天我要去C市,今天回來想和你一起吃個飯,最近總是在外面忙,和你總是聚少離多。”

嚴文熙避而不談畫紙上的楊坤,因為每次提起來,總免不了和杜默争吵,他今天回來只是想好好看看杜默,并不想和他鬧得不愉快,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看見杜默眼中的恨意,不想聽見杜默說出殘忍的話語。

杜默聽完,只是冷冷地回:“無所謂。”

是啊,無所謂,杜默怕是巴不得自己一直都不回家,好不惹他心煩吧。

嚴文熙壓制住心裏的煩悶,面上仍是帶着微笑,他點點頭道:“那去換身衣服吧,我等你。”

杜默掃了他一眼,收拾好了畫具,轉身去了卧室換衣服。

嚴文熙站在畫室裏,看着畫紙上的楊坤,捏緊了拳頭。

這個男人,哪怕嚴文熙已經成功讓杜默離開他,不與他見面,甚至他後來都結婚生子,他仍然深深地紮根在杜默心裏。而自己,無論為杜默付出多少,都不會在杜默心裏留下一絲痕跡,他嚴文熙的地位連路邊的野男人都不如,杜默寧願對MB甜言蜜語,都不會給他一點好臉色。

他很想撕掉這幅畫,但是他并沒有這樣做,他不想因此與杜默吵架,搞得待會兒的晚餐計劃泡湯,然後他再帶着一肚子不愉快去C市辦事。

如果是幾年前,說不定他就撕了這畫,那時的他沉不住氣又暴戾,總是和杜默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而現在,或許是他成熟了、學會收斂了,也或許,是他累極了。

杜默換好衣服之後,嚴文熙驅車帶着他去了一家西餐廳。

暧昧又有情調的燭光,悅耳又動人的鋼琴聲,美味的餐點和火紅的玫瑰,在這樣的氛圍裏,仍舊遮掩不掉杜默身上冰冷的氣場。

兩人默默進食,誰也不曾開口說話,杜默是不想說話,嚴文熙是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從前他可以裝作不在意地進行單方面的對話,但是現在他似乎沒有這個餘力了。

杜默放下了餐具,拿起餐巾抹了抹嘴。

嚴文熙看着他面前的餐盤,才用了幾口的牛扒,一點沒有動的甜點,有些擔心地問:“才吃這麽點,不喜歡?”

杜默看着他,淡淡地說:“看着你,吃不下。”

嚴文熙忽然就沒了胃口,原本他最愛這裏的牛扒,此時在嘴裏竟然有些發苦。他将嘴裏的肉咽了下去,也放下了餐具,拿起抹了抹嘴。

“我明天去C市,可能要待上好幾天,你自己在這邊小心一些,最近不太平,我就怕你出事……”才說到這裏,嚴文熙就聽見杜默低低地冷哼了一聲,他裝作沒聽見,繼續道,“照顧好自己,有事就聯系阿恒。”

阿恒是嚴文熙的心腹,那是從小就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在父親剛去世嚴家內部争權的時候,阿恒還替他擋過槍子。他最信任的,也就是阿恒了,最近世道又不太平,他交待過阿恒留在本市照顧好杜默。

杜默最後不鹹不淡地應了聲,算是聽見了。

嚴文熙在心裏嘆口氣,喚來服務生,結賬後将杜默送回家裏,自己卻又開車回主宅住。

杜默一直在抗拒他,可是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疲于應對了,幾年前他還會勃然大怒,或者強硬地命令杜默,而現在,他卻默默接受杜默的冷漠和報複,然後遠遠逃開。

難道真的已經走到末路了嗎?

嚴文熙坐在車裏,有些失神地望着頭頂天窗外的星空。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開挖~歡迎各種鞭撻 _(:3」∠)_

之前那個坑掉了,因為我覺得那文太胡鬧,果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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