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5)

大的雪，并且大雪連續不斷，這是異象。

世有異象，勢必為妖。

今年怕是要凍死許多人。

龍神心中琢磨着，就聽到小舅舅說到：“好了，我把自己收拾好了。”

龍神回頭去看小舅舅，小舅舅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一塊紗擋在眼前。老龍神伸手撩開小舅舅擋在臉前的紗：“像新娘一樣。”

紗都是紅色的。

紗是陶娘用過。

小舅舅回他：“應該是新郎。”

老龍神笑起來：“哪兒用紅紗擋住臉的新郎。”

小舅舅見他明白的很，問他：”你娶過親嗎，成過婚嗎？“

老龍神說到：“原來是沒有想過的。”他原來都是些露水姻緣，覺得自在的很，今天睡了這個美人，明天就能睡另一個美人，每日都能睡新鮮的美人，也是一種樂趣。然而，看了今天的小舅舅，老龍神也想知道成親是個什麽滋味。

他化成一條不大不小，小舅舅坐着正方便的龍。龍的腳腕上還趴着瑟瑟，瑟瑟看見龍神的原形，覺得跟自己的樣貌有些相近，心中的好感倍增，用頭蹭蹭龍神龍爪上的鱗片。

小舅舅坐在龍神的身上，龍神劈開風雪，騰空而上。風雪很大，滾滾的雪花朝着俞秀山襲來，但是陶娘的紅紗似乎有

奇效，大雪還沒有靠近俞秀山的臉，就化成水滴，墜落了下去。

小舅舅看着陶娘的紅紗突發奇想，大聲喊道：“你想和我成親嗎？”

老龍神耳力好極了，聽得老臉一紅，淫、心大起，小舅舅這是在和他求親呢，要是和小舅舅成了親，就能日日讓小舅舅舔一舔，他心生蕩漾，美的幾乎想在空中轉上一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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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龍神自然是矜持而又興奮的回答：“自然是想的。”

他的回答的聲音太小了，小舅舅壓根就沒有聽見。老龍神等了半天沒等到小舅舅的動靜，閑來無事低頭朝着地面看了一眼，他心中震驚：“世間竟然已經是如此景象了嗎？”

這次老龍神的聲音大了起來，小舅舅随着他問道：“什麽景象了？”他低頭也是隔着風雪和雲端，看不清人間景象。

☆、玉簪粉）

香閣妖粉使用指南

小舅舅看不清楚, 老龍神看的一清二楚。他去大海裏找了一圈白鐘山的石頭，回來這個世間就亂起來了。

半壁店這裏是紛紛揚揚沒有止盡的大雪, 現在半壁店的雪已經不止到小腿肚那麽深了, 老龍神能從天上看見自己家的院子, 雪已經把門都遮住了半邊。

老龍神目所能及，各處又有不同, 有些地方大雨瓢潑，有些地方天搖地動, 有些地方龜裂幹旱, 有些地方火焰四起，各種妖獸穿梭在大雨火焰中，躺在幹裂的土地之上，怡然自得。

人類的影子偶爾能夠尋覓到, 可少之又少, 怕是都在家中躲起來了。

老龍神嘆了口氣：“妖怪都出來散步了, 有點難送回去, 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嗎？”當年老龍神與人類之間制定的種種協定, 早就被當成了耳旁風, 風一吹就散了。

老龍神清醒的明白在他沉睡的這些年中, 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帶領妖怪走向輝煌，與人類和平共處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老龍神有些心傷。

但是他很快從心傷中回過神來, 趴在他腳腕上的瑟瑟提醒他走錯路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心傷裏一直記着往前走飛，其實應該轉個彎了。老龍神猛地一回頭，坐在他身上的小舅舅被吓了一大跳：“怎麽了, 你是要被大風雪給刮走了嗎？”

才不是呢，老龍神心中默默的想，我這麽皮糙肉厚，可又不好意思說自己走錯路，于是含蓄又婉約的說道：“抻抻脖子，睡落枕了。”

這次小舅舅聽得清清楚楚，他哈哈笑了兩聲，仔細端詳老龍神的龍身，笑話老龍神:"你的脖子在哪兒，我看着你這樣全身都像是脖子。”

老龍神想起自己的龍身确實不好找脖子，心裏有些後悔，要知道應該說腳抽筋了，抻抻腳筋，可心裏又覺得小舅舅肯定會問到底是哪一只腳抽筋了。

老龍神暗暗覺得長的過分英明神武也是一種缺陷。

陶娘的寶貝都藏在山中。老龍神馱着小舅舅在山頂上轉了一圈，陶娘找的山離着塵世很遠，這麽從山頂上看下去，連一條小路都沒有。

此時這片地方沒有下雪，可下着大雨，大雨如同嘩啦啦的倒下來一般。一只七彩長尾野雞冒着雨站在樹上放哨，看到龍神從天上下來急忙從樹上跳下來，叫着：“大王，大王，有敵人來了，讓山上下大雨的敵人來了，原來是一條龍。”

村裏的妖怪跟不上城裏的妖怪用原形壓逛大街的步伐，山裏的妖怪也一樣跟不上。它們久居深山，自然不知道妖怪的世界已經發生了變化。

老龍神落到山上，小舅舅從老龍神的背上跳下來，他渾身都被大雨澆濕了。

野雞精一看到小舅舅立刻挺住腳步，朝着毓秀山看過來。它踟蹰了兩步，然後高興的朝着毓秀山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叫：‘大王，大王快出來，我看見人了，活着的人。”

野雞精跑到毓秀山面前，羞澀的變成了個人形：“我們知道的，是不能在人的面前露出自己妖怪的樣子來，會遭雷劈的。”它極其好奇的咨詢俞秀山：“你看我人形的樣子好看嗎，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人，以你們人的眼光來看，我的人形好看嗎？”

野雞精吆喝完這一聲，老龍神注意到在草叢之中默默地出現了幾個妖怪。

小舅舅認真的看了野雞精的人形，野雞精的人形五大三粗魁梧有力，濃眉大眼。小舅舅誇獎他：“好看的，特別有男子氣概。”

老龍神心中不滿了，他趕緊變成人形，在小舅舅的面前晃了晃，也問小舅舅：“我好看嗎？”

小舅舅立刻回他：“你最好看。”

老龍神抿着嘴笑起來，笑完有一張嚴肅臉，對野雞精說：“知道了嗎，我這樣的才叫好看呢。”

老龍神很高興，見到山裏的妖怪也很高興，他招呼藏在草中的妖怪：“都出來，我有見面禮給你們。”龍神最不缺的就是金燦燦銀燦燦亮晶晶的東西，可是現在囊中羞澀，只能拔了幾根龍須給它們。

龍須倒是沒有什麽大作用，但是對這幾個小妖來說卻是個好玩意。老龍神終于見到了野雞精叫道的大王。

大王是都野豬精。

估計是害怕被雷劈，豬大王變出了個白胖的人形來。豬大王拿了龍神的龍須很不好意思：“其實我是個二大王，我們大大王不在的，我們已經攢了很多的果幹和蜂蜜，還摘了樹上的野桂花，曬幹了，泡了各種花蜜，在等着大大王回來。”

豬大王囑咐野雞精：“去拿幾壇子花蜜送給這兩位貴客。”

豬大王看出來山上的大雨是這兩位弄出來的，并且這條龍還送自己龍須，要知道龍的渾身上下都是寶貝，哪怕是小小的一根龍須對他們這種小妖怪來說也很貴重。

野雞精抱出幾壇子花蜜送到俞秀山手裏。

俞秀山打開一壇子聞了聞，很香的桂花的味道，桂花蜂蜜中浸泡着金色的桂花，桂花蜂蜜中腌着桂花。槐花蜂蜜中腌着白色的槐花。

野雞精朝着俞秀山說到：“要是你要機會看到我們的大大王，一定要告訴她，我們已經給她留了很多的果幹和蜂蜜，就她快回山上來拿。”

俞秀山剛想問你們的大大王是誰，就聽到豬大王說到：“我們的大大王叫陶娘。”

俞秀山想到陶娘是永遠都回不來了。無論山上有多少果幹和蜂蜜等着她，陶娘都回不來了。

但是陶娘的一生真精彩啊，做過山大王，開過香閣，做過廚子，會做各種美味，吃過人，認識百迦羅和老龍神這樣神奇的妖怪，藏着數不盡的寶藏，死時不懼怕，活時很潇灑。

俞秀山告訴這座山上的妖怪：“我們要是能遇到陶娘，一定會告訴她的。”

妖怪們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很快的散去了。老龍神手腕上的瑟瑟朝着前方搖了搖尾巴。

老龍神接過小舅舅手裏的蜂蜜壇子，随手收起來，他拉着小舅舅的手，将路上的枝枝葉葉，雜草碎石都收拾幹淨，讓小舅舅好走一些。

他們沿着瑟瑟搖尾巴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座山峰前，瑟瑟從老龍神的手腕上爬到手背上，仰着頭看向這座山峰。老龍神說到：“瑟瑟說就是這裏。”

小舅舅明明什麽都沒有聽到，瑟瑟到底說了什麽了！小舅舅仰頭看這座山峰，山峰上有兩個山洞，半山腰上有一個，快到山頂上有一個，一大一小。

小舅舅問道：“陶娘的寶藏是藏在山洞中嗎？”

老龍神搖搖頭：“陶娘的寶藏沒有藏在山洞中。”

那陶娘的寶藏藏在哪裏？

老龍神手腕上的瑟瑟沿着他的袖子爬到衣服上，又從衣服上爬到老龍神的鞋面上，老龍神看着朝前爬的瑟瑟：“陶娘的寶藏藏在哪裏要問瑟瑟。”

瑟瑟朝着這座山峰走過去，随着瑟瑟越來越近，這座山峰仿佛融進了一片虛無之中，慢慢的，慢慢的化成了一只奇怪的石頭組成的巨大的獸形。

這古怪的獸形，俞秀山是見過的，他驚訝的對老龍神說到：“陶娘？”

老龍神看着這座山峰融成的異獸：“這是饕餮，天生天養的妖怪。”傳說中酷愛美食，什麽都吃的，尤其愛吃人的饕餮。

小舅舅把老龍神和自己的話連在一塊說：“陶娘就是饕餮。”

小舅舅心裏驚嘆，陶娘可真厲害啊。關于饕餮，他讀過的話本中有很多的記載，都說饕餮是龍的兒子。

陶娘才不是老龍神的女兒。

小舅舅說到：“陶娘真厲害。”

老龍神盯着眼前的山峰變幻出來的岩石形成的饕餮，眼前饕餮閉着眼睛。閉着嘴巴。

瑟瑟那麽小，已經看不見了。

小舅舅問道：“瑟瑟呢？”

老龍神耳聰目明：“瑟瑟已經爬到了山腳下。”

小舅舅想着瑟瑟的小身板：“我們去幫幫瑟瑟吧。”

老龍神搖頭：“讓瑟瑟自己去。”

瑟瑟并沒有小舅舅想的那樣慢，它爬到山腳之下，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爬到了那只石頭形的異獸的鼻尖上。

瑟瑟那樣小，小舅舅根本看不到它。

老龍神掀起擋在小舅舅臉上的紅紗，将手放在小舅舅的眼睛上。小舅舅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他的長睫毛在老龍神的掌心蹭了蹭，弄得老龍神的掌心癢癢的。

老龍神的心神又蕩漾了一下。

小舅舅可是和他求過親的呢。

小舅舅的眼皮熱了熱，怪舒服的。

老龍神有心想在小舅舅的眼皮上多呆一會兒，但是怕耽誤小舅舅看瑟瑟，于是老龍神依依不舍的把手拿開了。

小舅舅睜開眼睛，終于看清楚了山峰上面的瑟瑟。瑟瑟已經爬到了石頭形成的饕餮的眼睛下面。小小的瑟瑟跟巨大的山峰幻化出來的饕餮比起來，實在是太小了，這樣看上去，簡直如同一只在大象身上攀爬的螞蟻。

很快瑟瑟就到了饕餮的眼皮上。

瑟瑟突然轉過頭來。

俞秀山看的清清楚楚，他對老龍神說到：“瑟瑟在看我們。”

瑟瑟的小眼睛咕嚕咕嚕轉了轉，它小小的爪子在饕餮的眼皮上撓了撓。

山峰幻化成的饕餮一直閉着的眼睛終于睜開了！

老龍神終于明白：“陶娘在瑟瑟的體內留下一抹妖魂，所以瑟瑟帶着陶娘的氣息。”怪不得陶娘要留一抹妖魂在瑟瑟的體內，怕不僅僅是為了出來跟他敘敘舊，而是為了讓瑟瑟帶着自己的氣息。

帶着陶娘氣息的瑟瑟方能讓這只岩石做成的饕餮睜開雙眼。

陶娘早就想好了一切。

怕是也早就想好了自己會死。

所以才在瑟瑟的體內留下了一抹妖魂，哪怕是香消玉殒，也不怕自己藏好的寶貝找不到。

岩石做成的饕餮的眼睛是空的，瑟瑟搖了搖尾巴，朝着空空的眼睛跳了進去，很快，饕餮空空的眼眶中被碧綠色的玉石填滿了，成了一雙綠瑩瑩的眼睛。

這雙綠瑩瑩的眼睛跟瑟瑟的顏色一模一樣。

俞秀山急忙說：“瑟瑟是化成眼睛了嗎？”

老龍神搖頭：“應該不會，瑟瑟那麽小點，怕是不夠這兩只眼睛。”

饕餮有了綠瑩瑩的眼睛，閉着的嘴巴也張開了！

老龍神對小舅舅說到：“陶娘的寶貝藏在這裏。”老龍神帶着小舅舅飛進饕餮張開的嘴巴裏，這裏藏着陶娘的寶貝。

饕餮的眼睛直通到山肚子裏，沒有盡頭，兩邊放着各種各種的寶貝，小舅舅完全都不認識，但這不妨礙他看出這些東西都十分名貴來，稀奇古怪的羽毛，還有各種叫不出名字開着的奇怪的花，長得奇形怪狀的異獸曬成的肉幹，還有很多大小不一的顏色不同的蛋。

老龍神站在一堆蛋裏，一個一個的看過去：“哪一個是鳳凰蛋？”

小舅舅只見過雞蛋，鹌鹑蛋，鵝蛋。眼前的這些蛋都比雞蛋，鹌鹑蛋，鵝蛋大多了。随便撿起一個，就能吃個五六頓，而且是頓頓管飽。

小舅舅搖頭：“我也不知道，哪一個是鳳凰蛋，我沒見過的。”

小舅舅給老龍神出主意：“要不你聞一聞，你的鼻子不是最好用的嗎？”

老龍神當真每只蛋都認真的聞了聞，聞完後說道：“聞不出來，聞起來都是一股蛋味兒，就是有些腥氣味兒重一些，有些腥氣味兒淡一些。”

老龍神為了自己的見識淺薄而慚愧：“我也不曾吃過鳳凰蛋。”

小舅舅挑不出來，老龍神也找不出來。

小舅舅又朝着這堆蛋看了一眼：“那怎麽辦？”

老龍神對小舅舅說到：“随便挑一個吧，反正陶娘放在這裏的蛋都不是一般的蛋，都是不一般的大妖怪的蛋。”

随便用一用又不會死，沒準效果還比鳳凰蛋茶，一定要挑一個最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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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舅驚了一下：“這樣行嗎？”即便是不行, 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只能随便從裏面挑一個出來。

老龍神覺得金燦燦上面還帶着些深藍色的花紋圓滾滾的蛋最好看, 鳳凰的蛋不應該豪華一些嗎？小舅舅覺得淺黃色上面有着白色的斑點的蛋最好看, 這個蛋看上去最像是一個蛋了！

不用商量, 聽小舅舅的。老龍神把那個淺黃色帶着白色斑點的蛋抱在手裏，領着小舅舅朝前走。

石頭饕餮的嘴巴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隧道, 兩邊挂滿了各種稀奇東西。老龍神在找陶娘留給他的配方，不知道陶娘把配方藏在什麽地方。

小舅舅問他：“這裏這麽多的東西, 你知道陶娘把配方放到什麽地方了嗎？”

老龍神想了想陶娘的本性：“大概是放在她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那兒？”

或者不是, 也許就放在極其明顯的地方，等着他去拿。陶娘喜歡吃人，但還不至于在隧道裏養着一個活人。

事實證明，陶娘确實把配方放在一個極其顯眼的地方。陶娘用一個碧綠的簪子把配方紮在一張雪白的吼的皮毛之上, 十分顯眼。

老龍神把簪子拔下來, 将配方拿在手裏, 将那張雪白的吼皮披在小舅舅身上。

俞秀山才發現這是件白色的披風, 陶娘興許比他要高一些, 披風都拖到地上了。

老龍神展開配方看, 小舅舅也跟着他去看。

上面的字也是亂七八糟的看不明白, 小舅舅問他：“這上面寫的是什麽？”

老龍神神色凝重的看了一遍，把配方折好放進懷裏：“沒寫什麽, 就是個方子，陶娘的方子很好，據說用一用就能治好我。”

老龍神抱住蛋, 拉住小舅舅的手：“我們出去吧。”

小舅舅說到：“等等。”

他把那件披風解下來，放回到原來的地方：“這個我不穿走了。”

吼的皮毛是個好東西，冬暖夏涼，邪祟不侵，一般的妖怪被吼的氣息震懾，甚至都近身不得。小舅舅說不要就不要了。

老龍神問小舅舅：“不喜歡嗎？”

小舅舅搖頭：“好看，喜歡的，但這是陶娘的東西，陶娘藏在這裏的寶貝，要是哪天陶娘回來找她寶貝找不到這件披風怎麽辦？”

陶娘已經死了，妖魂消散，怕是投胎轉世都沒有，何況人也好，妖也好，哪兒來的什麽投胎轉世。

老龍神看着小舅舅把披風在原地挂好。小舅舅走回來，握住老龍神的手：“我們就跟這山中的妖怪一樣，假裝陶娘還會回來，期盼着陶娘還會回來。”

老龍神心中一暖，小舅舅真的是玲珑剔透，他在幫自己記得陶娘，記住陶娘，惦記着陶娘。

老龍神點頭：“對，山中的妖怪還在期盼着陶娘回來。”

我們也在盼着陶娘回來。

老龍神帶着小舅舅從岩石融成的饕餮的嘴巴裏飛出去，站在山腳下面等着瑟瑟。

等一會兒，瑟瑟從饕餮的眼睛裏爬出來，它朝着俞秀山和老龍神看了一眼。

饕餮的眼睛快要閉上，嘴巴也要閉上了。

俞秀山在山腳下大聲喊：“瑟瑟，快下來，我們等着你呢。”

瑟瑟似乎是聽到了，似乎是沒有聽到，它沒有從山上下來，倒是爬進了饕餮的嘴巴裏。瑟瑟站在那兒看着俞秀山和老龍神，瑟瑟在向他們該別。

俞秀山突然明白瑟瑟要留在這裏了，留在陶娘留下點寶藏中，讓陶娘的寶藏再也無法開啓。

俞秀山不再叫瑟瑟，饕餮的眼睛閉上了，嘴巴也閉上了。瑟瑟永遠的留在了陶娘的寶藏之中。

這是瑟瑟自己的選擇。

岩石融成的饕餮重新變成了一座山峰。小舅舅抱着那顆蛋坐在老龍神的背上朝着半壁店飛回去。

老龍神又重新看了一遍世間的情景，這世間的情景是越來越熱鬧了，妖怪已經開始劃地盤，打群架。

半壁店地方偏遠，除了雪大一些，村中的妖怪還是很安穩，除了王佘沒有幾個用原形出來逛逛的。半壁店的雪太大了，村子中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老龍神在院子裏停下來，雪到了腿彎處。俞秀山腿落下去就拔不出來，站在原地動不了了，他對老龍神說到：“宴老板，我出不來了。”

宴老板才不着急，他走過去，看着小舅舅凍得紅撲撲的臉蛋，淫心大起，伸手捏捏小舅舅的鼻子，又捏捏小舅舅的耳朵。

小舅舅手裏抱着蛋，不能拍開老龍神的手，他笑起來：“癢，別摸我的耳朵。”

于是老龍神又摸了摸。

小舅舅癢的縮脖子。

老龍神的手碰到了小舅舅的脖子，順着脖子往下，攬住小舅舅，想要親親小舅舅的嘴。結果小舅舅癢的厲害，縮着脖子老是躲來躲去。

小舅舅笑的天真又可愛，老龍神一下子就覺得自己是道貌岸然的淫棍。于是老龍神就像拔蘿蔔一樣把小舅舅從雪地裏拔、出來拎到房間中去了。

索性房間中暖暖和和的，讓小舅舅忘記了外面的大雪。老龍神一樣一樣的數着材料，數完稱重。小舅舅找出來個藥杵子，小心用力的搗成粉末。

老龍神看着小舅舅認真用力的樣子，随手拿起一把，捏了捏，就碎成了粉末了。

小舅舅幹脆放下杵子：“你都來捏一捏。”

于是小舅舅坐在椅子上看着老龍神一把一把的捏。捏到最後只剩下了白鐘山的石頭，白鐘山的石頭味道刺鼻，有劇毒，很不好處理。

老龍神告訴小舅舅：“我去外面捏捏白鐘山的石頭。”

老龍神在外面捏碎了白鐘山的石頭，跟各種粉末攪和在一起，又把從陶娘那兒拿出來的蛋打開，把蛋清倒進去，攪和了起來。這一堆東西攪和起來，有點像是味道奇怪的漿糊。

尤其是味道，太讓人受不了了，刺鼻的白鐘山石頭的味道和蛋的腥氣味混合起來，味道一言難盡，聞起來令人嘔吐。

老龍神叮囑小舅舅：“快把門關上，窗戶也關上，我也把這個放在雪地上晾幹。“

小舅舅正趴在窗戶前看老龍神在雪地裏曬東西。令人一言難盡的味道熏得小舅舅眼睛疼，他一邊流眼淚一邊朝着眼睛扇風：“這大雪天的，晾的幹嗎，這是要曬月光嗎？“

別說沒有月亮，現在大雪還在下，怕是不一會兒，雪地上的晾着的東西就會被大雪掩埋。宴老板這是要晾個錘子嗎？

宴老板才不是要晾個錘子，他把東西放在雪地上，一小簇小小的火苗從雪地上升起來。

火苗不溫不火的烤着雪地上的東西，甚至連飄揚的大雪都落不到上面。

大雪還沒有靠近，就被火苗烤的融化了。

老龍神晾好了東西，拿着剩下的蛋黃朝着房間過去。他看到小舅舅趴着窗戶看，就走過去伸手要把窗戶關上。小舅舅朝着伸出大拇指：“宴老板很厲害。”

宴老板把小舅舅的頭塞回去，然後關上了窗戶。

老龍神拿着蛋黃進屋了。他們從早晨出發，現在都過了晌午，還沒有吃上一口飯，老龍神倒是覺得沒什麽，只是小舅舅一定餓了。

老龍神進了屋，看見小舅舅正拿着手絹擦眼淚。老龍神走過去拿過小舅舅手裏的手絹端着他的臉，一點一點的仔仔細細的把小舅舅臉上的淚擦幹淨。

老龍神說到：“一會兒我們吃蛋。”

小舅舅說到：“你下的蛋？”

老龍神一本正經的開玩笑：“對，我的蛋。”

無奈，小舅舅對這種不着調的玩笑根本摸不到頭腦：“我可不吃龍蛋，你們龍也是下蛋嗎？”

老龍神老臉一紅，剛才太不矜持了，索性小舅舅根本沒有把他的玩笑當真。

老龍神勵志要做一名君子，于是風度翩翩的要為小舅舅做蛋，用來補償自己剛才實在很流氓的玩笑。

但蛋一直都不在老龍神的食譜上。他愛吃紅燒燕子，海中的白魚，偶爾也吃雄鷹和猛虎，可是蛋向來沒怎麽吃過。即便是吃過幾口，也是陶娘親手做出來給他吃的。味道很不錯。

面對手裏這個只有蛋黃的蛋，老龍神幹脆直接放到泥爐上烤，這蛋大，只剩下蛋黃竟然也有一大碗多。

俞秀山聞了聞，開始聞上去蛋的腥氣味還是很濃，只是過了一會兒，腥氣味道越來越淡，露出些香味來。這香味跟尋常的雞鴨蛋不一樣，這蛋的香味要更濃郁一些，甚至還帶些肉味在裏面。

俞秀山湊過去看，蛋黃的顏色也更濃一些，凝固起來，像是半透明的琥珀。

小舅舅用手戳了戳，看顏色應該是熟了，用手戳戳也像是雞蛋熟了感覺，于是小舅舅提醒老龍神：“你的蛋好像是熟了。”

老龍神聽見了，感覺胯、下一疼。

☆、玉簪.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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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稀奇古怪的蛋黃, 味道還不錯，就是有些噎人, 噎住了也不好咽下去, 要喝上幾大口水才行。不過, 架不住味道好，小舅舅吃了一大半, 老龍神吃了一小塊。

吃完蛋，睡了一覺, 早上醒來的時候, 簡直出不了門。小舅舅從窗戶看晾在雪地上的材料，晾的挺好的。

老龍神拿進屋子裏來，奇怪的是晾幹之後白鐘山石頭刺鼻的味道消失了，連蛋腥味也消失了, 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冒出來。小舅舅覺得奇怪：“這味兒還挺好聞, 跟昨天不一樣了, 我們就這麽拿去過去把, 我看都弄好了。”

老龍神重新把東西磨成了粉末, 磨完也就只上下了一下把。粉末晶瑩剔透, 隐隐發出亮光, 很好看。

小舅舅伸出手指想要摸一摸。

老龍神把小舅舅伸出來的手打開：“別摸，興許有劇毒。”

小舅舅記起雖然這粉末很好看, 但是裏面有白鐘山的石頭，白鐘山的石頭是有毒的。

老龍神把磨好的粉末裝進小瓷瓶中，這才遞給小舅舅：“現在可以摸一摸。”

小舅舅拿過瓷瓶摸一摸：“瓷瓶挺好看的, 摸起來挺涼的，我摸個瓷瓶做什麽？”小舅舅從椅子上跳下來：“我們去接珍珠吧，我快要想死她了。”

老龍神把瓷瓶揣進懷裏：“吃過早飯再去。”昨晚只吃了蛋，小舅舅應該早就餓了，老龍神補充說到：“天亮的晚，這會兒還有點朦胧的黑，我們等天亮了再去。”

小舅舅着急：“我沒有心情吃飯的。”

老龍神回他：“我餓了。”

小舅舅只能去煮了一鍋粥出來，往粥裏扔了些肉幹菜幹，撒了些鹽粒，煮出來噴香可口。歸根到底，還是陶娘放在廚房的食材好。

老龍神吃些，小舅舅也跟着吃了些。

還剩下了不少，就放在廚房等着回來再吃。

老龍神變成了一條龍神帶着小舅舅朝着朱邪的店飛過去。這世間的妖怪熱熱鬧鬧的，什麽樣的都有，老龍神這樣化成原形帶着小舅舅在天上飛，也不怎麽顯眼。

小舅舅這次坐在老龍神的背上終于看清楚了人間的景象，他聽王佘說過，但萬萬沒有想到，看到的景象要比聽說的驚恐更甚。老龍神騰空轉了個身，在半空之中停下了下來：“小舅舅稍微等一等。”

說完，老龍神俯身沖下去。

俞秀山看到地面之上一只灰毛狼在進食。它吃的很精細，肥牛只挑了最鮮嫩的肉吃，而地上還躺着兩具人屍，只被咬斷了四肢，被吃掉了手臂腿腳。

灰毛狼慢慢悠悠的進食，他旁邊是條絲綢椅子，被人擡着，進食完畢，就懶洋洋的躺在了椅子上。老龍神從天上落下來，正落到灰毛浪的面前。

灰毛狼看到一條龍落到自己的面前，立刻俯首，後退了幾步，口出人言：“您也要嘗嘗嗎，不然我給你重新找幾個新鮮的？”

世道混亂，妖怪都能稱心的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也能吃自己喜歡吃的食物。即便很多妖怪的食物并不是人，但是人吃起來最方便，也不是最難吃，所以妖怪開始食人。

灰毛狼問老龍神吃不吃人。

老龍神當然是不吃的。他最喜歡吃的是紅燒燕子，早上小舅舅煮的粥也不錯。

老龍神化成人形，看着灰毛狼，他威壓陡然增重，令灰毛狼抖了幾抖，從椅子上滾了下來，然後又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灰毛浪意識到眼前的這條龍對他并沒有什麽善意。

老龍神走過去，一腳踢在灰毛狼的腿上。

灰毛狼的腿骨斷裂，跪在地上。

老龍神的聲音響亮起來，似乎穿透雲霄，似乎天地間回蕩，洪亮的聲音不知道能傳到何處，不知道能穿多遠。

老龍神說到：“不得在人面前露出妖形，露出妖形者雷罰三道，驚吓致死，奪人性命者雷罰九道，不得惡意傷人，傷人者抽骨一根，害人性命者，關押鐵牢五百年。”

老龍神嘴唇翹起，但眼神中毫無笑意：“數罪并罰，死命難逃。”

他的話音落下，一道驚雷劈下。

小舅舅看到那道驚雷劈在灰毛狼身上，劈的這條狼皮毛燃燒起來。這條狼掙紮起來，想要逃跑，可斷了一條腿又被老龍神震懾住，動彈不得。

他在火中變成人，懇求道：“饒我性命，我不敢了，不敢了。”

老龍神回他：“不可，規矩不可廢。”

說完，接連六道雷落到灰毛狼的身上，将灰毛狼劈的奄奄一息！

灰毛狼躺在地上，眼看又有兩道雷罰落下，他突然明白：“是你，是傳說中死了的龍神，你還活着。”

老龍神回答他：“我還活着.”

兩道雷罰落下之後，有一道雷罰落下，小舅舅看到灰毛狼被劈成塊黑炭，隐隐透出些火星兒來。這是真的被劈死了！

老龍神說到：“狼妖亡。”他的聲音穿透世間四方，傳到無數的妖怪的耳朵中。

老龍神劈死灰毛狼，又重新變成龍：“小舅舅，我們走吧。”

小舅舅坐在老龍神的背上，朝着下面看，他發現世間的局面已經平靜了許多，有很多妖怪消失不見了，或許變成了個人，他認不出來，或許已經到了山林之中。

小舅舅看着這世間，他突然笑了笑。小舅舅摸摸老龍神的鱗片，鱗片光滑冰冷，摸上去有點凍手，他對老龍神說到：“你和陶娘是一樣的，真奇怪，你和陶娘都是很奇怪的妖怪。”

老龍神思考着小舅舅話，想了想，很确定的回答：“不一樣的，陶娘舍得無畏的去死，我是舍不得的。”

他把那句我是舍不得說的很輕，很輕，輕的像是一聲嘆息。小舅舅沒有聽到，可他似乎覺得自己聽到了老龍神嘆了一口氣。

于是小舅舅問道：“你嘆什麽氣？”

老龍神回答他：“我什麽氣都沒有嘆。”

他們在朱邪的糕點鋪子停下來。朱邪的糕點鋪子緊緊的關着門，周圍倒是很平靜，沒有亂七八糟的妖怪出現。

老龍神推開門，糕點鋪子蕭條了。确實是蕭條了，櫥櫃中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沒有糕點甜膩的味道，沒有紅泥爐熱氣，跟俞秀山第一次走進這間鋪子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現在的感覺冷冷清清的。

老龍神叫道：“朱邪，我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