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這幾天的天氣都陰沉沉的,時不時便飄着綿綿細雨,不太大的雨,但下起來卻很久,讓人的心情也跟着陰郁起來。

天策府總教頭楊寧守在北邙山前,一身厚重盔甲,手持心愛的天槍雪月,不動如山。

這裏只有他一個人,主要戰力在正門和八陣圖那邊,北邙山只有他一個人守。

停了一天的雨此時又綿綿地下了起來,細小的雨絲飄灑着輕輕撞着他的盔甲和雪月,将它們變得濕潤,彙聚出晶瑩的水珠,順着輪廓弧度滑下來,滴落在地。

楊寧站的位置面對着風向,風不大,卻也将輕細的雨絲吹在他的臉上,不多時,他的睫毛便凝出小小的水珠,眨眼時水珠順着臉龐流淌而下,順着下颌與脖子,消失在深紅色衣領裏。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才隐約感覺到地面傳來微微的震動,旁邊小山丘上被這股震動給震落幾塊土石,骨碌碌滾着,有幾塊滾落在他的腳邊。

不多時,一支狼牙軍隊伍出現在視野裏,楊寧仍是不動,看着狼牙軍越來越近時,面無表情地擡了擡手,雪月在身側“呼”的劃了一道弧線,銀白槍尖劃出一道月牙殘影,砰的一下拍在旁邊的木樁子上。

不知何處傳來細微的齒輪轉動聲,兩旁的山坡上,許多沙石滾落下來,一排連弩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悄然冒出,齊刷刷對準前方狼牙軍的方向,咻的射出箭雨!

機關連弩的箭比尋常弓箭要重得多,精鐵短箭破開狼牙軍的铠甲,深深刺進身體裏。

密集淩厲的箭雨射殺了隊伍前排不少狼牙軍,硬生生阻擋了隊伍的前進,狼牙軍停在北邙山口外,隔着狹窄的關口與楊寧相望。

楊寧又一揮槍,在另一邊的石頭上砰的一拍,只聽一陣地動山搖的轟隆聲,山坡上滾落數個巨大滾石,朝着狼牙軍的方向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隊伍開始騷亂,前方的人慌忙後退躲避滾石,後方的人後退不及被絆倒,原本整齊的隊形頃刻間被打亂,被踩踏傷亡的人甚至比被滾石砸死砸傷的還要多!

楊寧輕輕呵了一聲,有些嘲諷,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很快又抿着唇拉成直線。

北邙山從來都是易守難攻,只有一條狹窄的山道與天策府內部相連,而軍師朱劍秋也在山口設了許多機關,哪怕對方有精銳萬人,想要攻破北邙山也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小小一個山口,兩萬狼牙軍被堵在外邊,不能退,也進不得,而楊寧雖說孤身守關,卻也撐出了不亞于千軍萬馬的悍然氣勢。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狼牙軍裏忽然飄出一抹淺色人影,身姿曼妙,笑聲媚惑,蠶絲裙裳猶如挽來流水織就,映出碧藍天空的色澤與星星點點的光芒,勾勒出她極致妖嬈的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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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狼牙軍隊伍前方,随意地擡手把銀色長發撩到身後,露出一片光滑的肩。她的肌膚不算白皙,是淡淡的蜜色,但舉手投足間皆是勾人的媚。

狼牙摘星長老,蘇曼莎。

楊寧看着她,面無表情地又在旁邊拍了一槍,山道上嘎吱嘎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木人,像是一群等待命令的白蟻。

蘇曼莎的身子輕盈飄了起來,踩着一塊石頭借力躍起,宛如一只藍色的蝴蝶,輕輕巧巧飛入山道。

兩旁山丘的連弩頓時發動,嗖嗖嗖的瞬間射出一片烏黑箭雨,蘇曼莎不慌不忙,腳尖在一塊橫突出來的石頭上一點,身形再次拔高,恰到好處地避開了連弩的射程。

在她腳下,一塊小小的土塊滾落下來,輕輕砸在木人上,只聽見轟的一聲,火光在黑色濃煙裏閃現,灼熱的氣浪向四周擴散,接連好幾聲爆炸聲之後才再次平靜,木人群淹沒在滾滾濃煙中,看不真切。

藍影在半空中一閃而逝,落在楊寧旁邊不遠處。蘇曼莎撫平裙子上的褶皺,看着裙擺和鞋尖上被火舌燎過的黑色痕跡,眉頭皺了起來。

她化了淡而精致的眼妝,淡藍色的眼影暈染着,将她的雙眸襯托得越加瑩潤含情,皺着眉時,那恍若含着一剪秋水的雙目仿佛要流淚一般,讓人心疼。

楊寧側首看了她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蘇曼莎也擡頭看着他,紅唇抿出一個朦胧迷離的淺笑,一步步朝他走去。

“孤身一人守着這北邙山,楊教頭當真威武不凡。”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是一種很細膩的微啞,仿佛帶了小勾子一般,在人耳朵裏,心尖上,一勾一勾,“妾身……很是敬仰呢。”

藍白相間的群袂搖搖擺擺,她攜着淡淡的女兒香,身子如同春風吹拂下的蒲柳,嬌柔婀娜地飄到楊寧身邊,柔軟的手輕輕按在他的手臂上。

楊寧低眸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小手,一動不動。

蘇曼莎又是一聲輕笑,輕身挨過去,将胸前微顫的柔軟蹭在他的胳膊上,揚起美麗的臉龐,精致的下巴挑起,勾出一個誘人的弧度,順着脖子蜿蜒向下,跌宕出深而誘惑的風景。

“天策府已是兵臨城下,楊教頭……”

刷!

虛空中恍若出現一輪雪色殘月,冰冷的月鈎秀麗雅致,卻也帶着濃郁的殺機,一抹藍影在這典雅的殺機下狼狽敗走,慌忙往後疾退。

蘇曼莎險些被這猝不及防的攻擊捅個對穿,慌亂後退之下,雖說表面上并沒有半點傷痕,但天槍的罡氣卻仍然像一記重拳般把她的髒腑震得血氣翻湧,仿佛已被生生撕裂!

“我終于想起來了,”楊寧用一種毫無起伏的語調道,“你叫蘇曼莎,安祿山的走狗之一。”

随着他波瀾不驚的聲音,雪色殘月破空劃去,一輪一輪銜接成緊湊迫人的殺意,蘇曼莎勉強接了幾招,卻終究因為失了先手,一退再退。

銀白槍尾橫掃而來,蘇曼莎手中綢緞飛出,緊緊纏上,槍尾攻勢稍緩,仍是重重拍上她的胸口,将她整個人都拍飛!

蘇曼莎噴出一口血,綢緞被崩碎掉落在地,一邊懊悔自己托大沒有帶上武器,一邊暗恨楊寧心如鐵石。

後背撞上枯萎的樹幹,左邊是遍布機關的北邙山山口,右邊的退路已被楊寧的槍勢封鎖,蘇曼莎看着眼前的耀眼銀光越來越盛,臉色慘白,失聲驚叫。

“師父救我!!”

叮——

銀光停止在她的眉心前,一把精美的劍從旁邊橫探而來,把雪月槍尖穩穩擋下。

劍身撥動,忽然兇狠橫劃而去,淩厲劍氣化作利刃平平飛出。銀槍驟退,忽又槍尖點地斜斜一挑,劍氣被從中破開,往兩旁消散。

地面枯萎的草坪被這一槍一劍削去一大片,露出土地,光禿的土地一端,一個身穿淡金箭袖衣的男子站在蘇曼莎前面,手中長劍斜點地面,淡金長發搭在肩上,用黑色繩子稍微束着,另一側肩上則垂着兩條細細的發辮。

蘇曼莎望着他的背影,紅唇微動,低聲喚了一聲“師父”。

令狐傷側過臉,額頭上的銀飾冷光一閃,垂在側臉的墜子搖晃出一道流光,眼睫低垂,冷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側臉弧度美得近乎無情。

“退下。”

“……是。”蘇曼莎低下頭,扶着枯木站起來,撐着受傷的身子飛快退回狼牙隊伍中。

楊寧在打量着他,突然嗤笑一聲,懶洋洋開口:“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安蠻子另一個走狗啊,令狐傷。”

“楊教頭能記住在下的名字,真是受寵若驚。”令狐傷淡淡道,“楊教頭一人獨守北邙山,而我狼牙大軍數萬人,攻入北邙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楊教頭若是聰明人,便知道該怎麽做。”

“嗤,我不否認你們人多勢衆,而你和你徒弟也能輕松躲過機關。”楊寧擡起手,随手把腳邊一塊石頭一槍拍飛,那石頭擊上一個不起眼的小坑,山道一陣轟隆聲,落下的荊棘滾石把試圖闖進來的狼牙軍撞開,留下幾具鮮血淋漓的屍體,“但是,又不是每個人都是高手,我一人守關,也能讓你們付出最大的代價!”

狼牙人多是沒錯,但北邙山的地形進攻着實不易,而朱劍秋在北邙山精心布置的機關也不是吃素的,即使狼牙軍能硬闖進來,恐怕也得死傷過半。

令狐傷當然也知道硬闖的後果,不過他在意的不是這個。

“即使付出代價,北邙山也是非破不可的。”他的目光從地上深深的槍痕移到楊寧身上,在他的銀槍上停了一停,“不過,在下倒是想和楊教頭做個交易。”

楊寧眯起眼,并沒說話。

“楊教頭身手不凡,實為難得的高手。在下心中敬佩,想要讨教讨教。”令狐傷道,“若是楊教頭在切磋之中勝了,在下便帶着手中軍隊撤出北邙山。若是楊教頭輸了,便将北邙山所有機關摧毀。”

“此話當真?”

“當真。”

“你能做主?”

“我就是他們的主。”

“成。”楊寧擡起雪月,槍尖上冷光點點,“那我就會一會你。”

令狐傷擡起手,朝着狼牙軍的方向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按兵不動,原地待命,随後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嚴陣以待。

楊寧可不會和他客氣,手掌在槍尾上一拍,銀槍便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射而出,拖曳出一道長長的宛如流星的銀光。

銀色流光破空逼近,令狐傷一只腳退了半步,抵在地面,手中長劍驟起,從身前閃過,擊在銀槍之上,锵的一聲往旁邊壓去。

被壓去一邊的銀槍忽然不動,沉重如山,楊寧握着槍身猛地一甩,雪月便好似化作一尾蛟龍,怒起擺尾,翻騰沖撞。

長劍倏然一收,令狐傷将将擋下銀槍的重擊,借力往後滑退遠離,厚重罡風從他腳下碾壓而過,将一大片枯葉碾成碎屑!

楊寧緊随,身形突然躍起,腰身後仰到極致,幾乎彎成一張拉到最大的弓,随後驟然弦放,他整個人彈射而去,手中天槍仿佛化作九天雷劫,對着令狐傷悍然劈下!

銀色光芒在眼中倒映成跳躍的火焰,令狐傷眼底的深淵在火焰中翻湧,兇光閃現,他不退,雙手平舉起長劍橫在前方,接下這猛烈的一擊。

轟!!!!

巨響震耳欲聾,恍若有一個火炮在他們之間爆炸,無形的氣浪向四面八方傾壓,無論草葉或是灌木都被壓得緊貼地面,飛沙走石濃煙滾滾間,他們腳下的土地裂開蛛網一般的裂縫,向周圍延伸。

令狐傷胸口血氣翻湧,咬着牙硬生生壓下已到喉間的血,看着槍與劍另一邊的楊寧,目光晦澀,“你身上有內傷?”

“那又怎樣?”楊寧哈哈一笑,鮮血染紅蒼白的唇,雙眼血絲懾人,“反正都要打!”

令狐傷不再多說,長劍蜂鳴,藍光幽幽,戰意再次暴漲。

綿綿的陰雨逐漸變得密集,天地間都被浸得濕潤。

而這細密的雨絲卻是一絲半點都沾不到厮殺的二人身上,稍微靠近時,那淩厲的罡氣便将雨絲阻擋,或是絞碎成霧,遠遠看去時,仿佛有一個銀白的光圈将他們罩住,含着煞的刀光劍影也在這光罩之中變得朦胧起來。

時間流逝,隐藏在鉛雲裏的太陽已經往西墜去,天地間變得有些昏暗。

雨幕光罩裏的刀光越來越亮,已經完全淹沒了其中的人影,看得久了甚至還會覺得暈眩。

被削得坑坑窪窪的地面積了水,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間或有血潑下來,将水坑染成淡紅的色澤,鐵鏽一般的氣味彌漫開來。

刀光越來越盛,仿佛已經到了極致,突然間一道黑色人影從極盛的光芒中電射而出,另一道白影緊随而上,一前一後重重撞向低矮的山坡上。

轟隆!!!

地動山搖!一剎那好似連雨絲都停滞了一瞬,那耀眼的光罩迅速退卻,消失在昏暗裏。

楊寧的身體幾乎陷進山體裏,頭盔已經在這場厮殺中損毀,身上的盔甲也破破爛爛遍布血跡劍痕,鋒利長劍抵在他的脖頸旁邊,劍氣劃破他的皮膚,鮮血從血口中緩緩流下。

而令狐傷也很是狼狽,身上的淡金白衣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仿佛剛從血池裏爬出來,左手無法完全擡起,楊寧的槍尖對着他的咽喉,罡氣刺在他的肌膚上,血珠流淌下來。

“呵……沒想到,我只能和身負內傷的楊教頭打成平手。”令狐傷聲音低沉嘶啞,一字一句都滲着血,“是我輸了。我會履行約定,撤出北邙山。”

楊寧哼了一聲,和他同時收回武器,拄着槍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

令狐傷拖着沉重的身體走了幾步,蘇曼莎飛快趕到,把他的胳膊拉到自己肩上,抱着他的腰,把他扶回狼牙軍隊伍之中。

“咳……全軍聽令!撤!”

“慢着!”隊伍裏一個男子騎着馬出來,怒道,“逐日長老此時下令退軍,放着這大好的機會不用,延誤了軍機大事你……”

“安慶緒。”令狐傷側首看着他,目光毫無波瀾,“在這裏,我才是領軍者,我的命令就是軍令。不要以為你姓安,我就不敢殺你。”

安慶緒臉色瞬間蒼白,說不清是憤怒還是驚恐,目光閃爍瞪着他一會兒,最終還是回到騎軍隊伍裏。

狼牙軍從北邙山前撤退,令狐傷在蘇曼莎的照顧下走在隊伍中央,而安慶緒看着他們倆的背影,速度越來越慢,逐漸落在隊伍末尾。

他從背上取出弓箭,回身搭箭拉弓,對着山坳那頭的楊寧射出一箭!

嗤——箭矢直直插入楊寧後背,他被箭矢的沖力帶得往前踉跄了幾步,撲通摔倒在地,噴出一口血。

狼牙軍最終完全撤離,再也看不到,厚重的鉛雲散開些許,殘陽半墜,空曠的大地上只剩楊寧一人。

他拄着槍費勁地把自己撐起來,跪坐在地,身上流淌出灼熱的鮮血,好似連這通紅的暮色也是他的鮮血流淌而成,紅得觸目驚心。

模糊的視線裏,一道玄色人影出現在血色彌漫的暮色裏,大聲呼喊着他的名字,聲聲泣血。

“楊寧!”

好眼熟的人……楊寧扯着嘴角想要笑一笑。是小國師啊……居然長得這麽高了……

帶着濕潤氣息的冷香撲面而來,楊寧努力看清自己面前的少年,左手緩緩擡起來,按在他的肩上,對他輕輕笑了笑。

“小……小國師,我把北邙山……守住啦……”

作為國師,蘇寂閑雖說和天策府關系淡淡,但總教頭楊寧卻和他很好。

當年與天策府結交合作時,蘇寂閑年紀還不大,因為長得慢,看着就是個小孩子,而向來喜歡逗小孩子玩的楊寧便把他當小孩子那樣逗。

可以說,當年在朝中,楊寧是唯一一個把雲鏡國師當做小孩子的人。

視線稍微變得清晰一點,楊寧看着飛快掏出藥丸塞到他嘴裏的小國師,把藥丸咽下去後啞聲道:“小國師長大了好多啊……我和你說……”

“別說話!”蘇寂閑翻出止血散,不要錢一樣往楊寧身上拍,不一會兒,手指上便滿是他的血。

“我撐着一口氣就是為了說這幾句話……”

“把這口氣憋着!”

“不成……我怕不說就沒機會了……”楊寧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緊了緊,“剛才帶兵來進攻北邙山的是令狐傷……他的武功非常高,三年前的你打不過,但是……現在大概可以……咳咳咳!安祿山應該是很倚重他,但是令狐傷并不是一個适合帶兵的人……你有沒有在聽?!”

蘇寂閑掰斷他身上破爛的盔甲,頭也不擡,“我在聽你繼續說!”

“令狐傷此人不适合帶兵……他是一個遇到高手就想挑戰的人,為了他的挑戰,他……他可以把軍機大事放在一旁不予理會,而安祿山也制不住他……嘶!輕一點啊小國師!老子都要死了能不能溫柔一點?”

蘇寂閑用匕首在他背上的箭矢傷口切開周圍肌肉,動作極穩,沒有半點猶豫或顫抖,“別死……撐住!”

“我也不想死啊……”楊寧虛弱地苦笑,“以後遇上令狐傷,你……你稍加挑撥,絕對能利用他打亂安祿山的計劃……他身邊有一個女人叫……叫蘇曼莎,這個不足為慮……”

蘇寂閑把箭矢從他背上拔了出來,丢在旁邊,把一瓶子傷藥倒在他的傷口上,撕下他的中衣下擺用力壓住。

“小國師……我不行啦……”

“你撐着!很快就有人來救援了!”蘇寂閑把披風撕成布條,纏着他的傷口,手掌貼在他的胸口上,不斷用內力護着他的心脈,“楊寧你聽着,你媳婦兒已經有身孕了,你……你給我撐着,以後你就可以抱自己的兒子了……楊寧!”

“可是我撐不住了啊……”楊寧趴伏在蘇寂閑單薄清瘦的肩膀上,逐漸渙散的目光望向戰火紛飛的遠方,聲音越來越微弱,“雲鏡……以後戰亂平了……就、就把我……”

“楊寧?!”

“……把我葬在北邙山……”

“楊寧!!!”

作者有話要說: 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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