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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秋季,将黃未黃。
解落三千葉,落入滿城風雨中。
不同于兒時的嬉戲打鬧,現下七人都已到了明事理的年紀,家裏的培養也開始重視起來。
像衛驚鴻這種書香門第的休沐日,就是筆墨丹青,琴瑟音律。
扶笑名醫世家,就被關在家裏,拿着銀針跟着父親學醫制藥,背《傷害論注》《靈樞經》之類的中醫典籍。
而常盡和常初這樣的将門子弟,是第一天在胡鬧玩兒,第二天還是在胡鬧玩兒。
不過常盡是早早晨起之後,到習武場與父親的幾個重要手下一同練武,鉛塊、梅花樁,樣樣都來。
待到天完全亮了,再端着膳堂做好的粥,作為早膳,親自給常初送進去。
當然,這段時日,心神不寧的方故炀另作別論,他是玩兒一會兒學一會兒,所謂的學習充其量也是在看書發呆。
等到偶爾淮宵路過太子府中堂,看那邊一箭射進繪着旋子彩畫的碾玉裝鬥拱之上,有點心疼,沒忍住問他:「你幹嘛?」
「搭弓。」
「現在呢?」
「挽箭。」
方故炀此時,從身後擠壓式箭袋取了根羽翎箭,弓弦正緊挨着他的右腮,眼神聚攏于眼角,肘窩向上,虎口要緊。
瞄準之後一松力,那根羽翎箭直直嵌入不遠處中殿的梁柱上。
淮宵擡起下巴,一副看戲的樣子看太子犯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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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倒是不以為意,将箭囊整理了一番,又背起來,揉了揉自己手腕,活動筋骨。
穿過中殿,行至武場邊,太子翻身上馬。他對着淮宵伸出手,淮宵沒理他,徑自走到另一屁馬邊,騎了上去。
他們繞到武場後的一處小徑,太子吩咐了看守打開小門,兩人騎着馬出太子府,下蟠龍脊,縱馬過出城的小山林,來到城外幾裏的一處山坡,名喚十裏琅珰。
兩人一前一後,淮宵夾緊馬肚奮力追趕也追不上方故炀。
他正惱,是自己騎藝不精還是這馬兒資歷欠缺,就見前方太子正意氣風發,反手拿出弓來,正想拿箭射那天邊南歸的雁。
誰知擠壓箭囊乃行軍戰場所用,收口稍緊,方故炀一下沒提出箭來,抓了個空。
太子窘迫,回頭就見淮宵仰天大笑,忽覺也沒什麽不快了。
後面的人趁他停下,按穩了□□銀鞍,握着缰繩追上來,馬馳如風,與他并肩。
散學後,博雅堂處于蟠龍脊後低窪地段,雨僝風僽,書院前的石板路上積了些雨水。
扶笑扯着衛驚鴻的衣角,挽了堕馬髻,打着青綢油傘,踩了雙團花紋羊皮小靴,套着雨履,跟他一路踩着地上沒幹的雨水坑窪走。
方故炀一邊跟淮宵低聲說話一邊從院內走出來,沒注意到前面踩水的兩人,雨水差點濺到衣角,他伸手擋了一下往前邁步的淮宵。
一旁抱着手臂,悠哉悠哉的方杏兒緩緩開口:「太子哥哥扮演的是護花使者。」
說完,睨了自家皇兄一眼,掐指一算,指着被盯得毛骨悚然的淮宵說:「兇兆,今晚有大兇兆!」
「你想哪兒去了?」
方故炀皺眉道,單攬着懷中之人的手臂緊了些,雖然這個動作在別人面前看起來會很別扭,但一向不習慣肌膚親熱的淮宵還是乖乖倚着聽他們說話。
方杏兒手裏的香薰球都快被濕冷的空氣洗得沒了味兒,她拿到鼻尖嗅了嗅,看向淮宵:「你們今天去哪兒聚?」
「太子府。」
淮宵靜靜道,又從太子懷裏探出個腦袋,朝石階下望。
今日雨大,博雅堂提前放了,太子府上的馬車還未到。
站得久了,淮宵都能想象出那車轅碾過低窪飛濺起的水滴,弓蓋帽邊轉成弧的雨簾。
常初一激動,「我也要去!」
緊接着,方故炀伸臂攔住往淮宵那邊蹦跶的常初,常盡倒是在一邊兒想快點兒趕自己妹妹走,逗她:「今晚是屬于男人的聚會,你一小丫頭,就別瞎摻合了!」
「行了,還真以為自己成熟了?」
常初笑他,對着常盡擠擠眉眼,拉着方杏兒走,掀開常府停好的馬車布簾,看着把方杏兒和自己扶上馬車的方故炀,笑道:「我們走啦!」
雨已漸停,夕陽漸出。
斜陽晖晖,餘光含情,給整個書院鍍上一層灼曜的金黃。
太子也索性跟身邊人一樣兩手空空,兩個少年并肩而站,背影迎着傍晚餘晖,在絢爛的天色下像極了遠方連亘的岧峣。
常盡說要送扶笑回家,稍後去到太子府上,便先告退了去獻殷勤。
衛驚鴻則先回府上,換套舒适寬松的袍子再來。
府上的馬車終是晃悠着到了書院門前,書院都已落了鎖。
那車夫剛停穩馬車,就和兩名侍衛一同跪倒在地,恕在下來遲。
方故炀一直與淮宵交談,本不覺得候了多久,被這麽一跪,方覺今兒是等得太久了。
他容他們跪了一會兒,和淮宵一起上了車,靜坐些許,淮宵伸手放下車簾子,方故炀才低着嗓子開口:「回府。」
太子府依舊是宏偉氣派,府前殿頂各式瓜柱,雀替梁托,卷草撐拱。
門口一對玉石獅虎怒目圓睜,門前的七重石階上布了些許不起眼的青苔。
踏着太子府門口的階拾級而上,兩人步伐一致得默契。
淮宵突然停下步子,從低處擡頭仰視着已向前走了些的太子,嘆一句:「真大。」
「你可是天天回來的。」
太子應他。
淮宵笑道:「嗯,不過還是覺得很大。」
太子點頭,跟着他的視線看向了這座在蟠龍脊上最高的建築,下巴輪廓到脖頸和肩膀的線條柔和,被夕陽照着。
從淮宵這個角度望去,竟有些熠熠生輝。
淮宵不是很明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此時挂在天邊的雲霞像是萦繞在他耳畔。
方故炀回頭時迎上的是淮宵好似朝聖般的眼神,如洗滌過的純淨,淌在他人生的記憶長河中,伴随着歷歷過往。
淮宵匆忙低下眼後,太子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問他:「為什麽還是覺得很大?」
「北國皇府很簡樸,不是很大,能住人就好了。」
「淮宵,你來裕朝多久了?」
方故炀看淮宵慢慢走上來,後者淡淡地應:「十年了吧。」
想說的話還未出口,這時突然侍衛來報,說是常府大公子和丞相府公子衛驚鴻來了。
常盡一身窄袖騎裝,取了皮帽,本該上扣的玄色袖口綴着緞邊兒,松垮下來,玉做的匕首被府內總管收了去,剩了個繡着鬥牛的匕首袋子空空蕩蕩挂在腰間。
他生得是正氣凜然的臉,劍眉向兩鬓高挑,喜時開懷大笑,愠時瞋目切齒,愁時焦眉皺眼。
不同于太子的捉摸不透,常盡的喜怒哀樂是全寫在臉上。
今兒沒扣好的袖子垮着,一揮倒是像極了那鳥兒的雙翼,但難免有些不成體統,太子斥他一句纨绔,常盡還笑着打趣:「豪門子弟多纨绔!」
反而被淮宵諷一句:「太子就不纨绔。」
常盡朗聲大笑道:「那能一樣麽?」
博雅堂裏另外兩個交情還說得過去的男孩兒也跟着受太子之邀,來了太子府。
「我就說你一句,」
常盡拍了拍方故炀的肩膀,「淮宵還就護起短了。」
一邊兒一直在研究常盡那個袖子怎麽扣上的衛驚鴻,眼見淮宵猛地神色不對,連忙遞了杯茶給他,「喝茶喝茶。」
「喝茶?」
常盡手掌一揮,眉一挑,「上酒!」
那兩個男孩兒看着背對着他們的太子微微側過頭來審視,傻愣站着,等常盡招手,他們才戰戰兢兢抱着酒壇子越過前堂,跨入中殿。
「今晚比武輸了,如何獎懲?」
常盡吹了個口哨,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服,目光看向太子。
「老規矩,勝利方免去一日散學清掃。至于戰敗方,」
方故炀像是捕捉到他的小動作,又看了眼一旁靜坐着的淮宵,酒杯在指尖把玩,晃了一轉,放到桌上,他低聲說道:「脫衣服吧。」
常盡一愣,秋風像是瞬間鑽入他的身子,他往身後蟠籠雕花大椅上一靠:「又沒女孩兒,你至于嗎?」
衛驚鴻忍不住搡了他一把,「就是整你的。」
一旁大口灌酒的刑部侍郎之子萬舟也開始笑起來,常盡單手提起酒壇子,倒酒給他。
萬舟馬上就坐直了,一邊兒淮宵憋着沒吭聲,最後還是低低來了句:「無聊。」
方故炀倒一點都不避諱,右手從他後背攀上去,摟住他的肩,問他:「你不玩?」
淮宵沒來由地一臊,手肘推了推方故炀:「我上塌去睡了,困。」
方故炀點點頭,看着他裹着绀青鶴氅,裘衣尾巴寬長曳地,一步一步消失在殿口轉角處。
這場「戰役」,方故炀輸得是捉襟見肘,家田稅盡。
從小就學正統戰術的方故炀,礙于太子身份,也不會和常盡他們有時會去城東沾染些江湖氣,也自然不會些江湖招數。
只知拿着寬半指的長劍嘶嘶破風,如游龍穿梭到尾,那殺氣逼得常盡不由得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最後被常盡一個使壞給挑飛了劍尾的收勢,方故炀把劍收入劍鞘之中。
他雙手放在腰上,解開繡着暗紋的黛藍腰帶叼在嘴裏,左手扯開交領右衽系帶的暗扣,右手拉開外袍,然後将上身衣物都放在一邊梨木躺椅上。
太子大方地裸着上身,下身一條玄色長褲紮進錦靴,露出少年的飽滿肌肉,恰到好處的線條。
常盡側臉就看到身邊堆了一打衣服,笑了,也似衛驚鴻般仰躺着:「故炀你今天怎麽這麽背!」
「黴星駕到,能不黴麽。」
方故炀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常盡一哽,眼巴巴望着衛驚鴻,後者朝着方故炀一瞪眼:「不能欺負我盡哥!」
方故炀取了方帕,擦拭被汗濕的劍柄:「你倆搞小團體?」
常盡神色突然正經起來:「呸,誰跟他搞小團體!」
「誰搞小團體?」
聲音糯糯的,疊生出一股子倦意,柔得像一團棉。
淮宵站在殿口,還是披着那件裘衣,沒系發帶,黑發長披在肩胛,眼神有些游離。
裘衣有些大,整個人被包裹其中,露出平素難得的脆弱感,眉目間顧盼生輝。
他輕輕打了個哈欠,下一秒就盯着沒穿什麽衣服的方故炀,眉頭一皺:「太子殿下時運不濟?」
這副沒大沒小的樣子,要是給宮裏人瞧了去,朝臣必然又要竊竊私語,他父皇那裏,也會龍顏大怒。
方故炀被說的耳朵一熱,随即鎮定下來,輕車熟路地回道:「小常子算計本太子啊,淮愛妃,你要給本太子做主。」
本想看淮宵被調戲發飙的萬舟和旬鸫的目光,齊唰唰地向淮宵看去。
只見淮宵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倏而在衆人眼前坐到常盡旁邊,一摟他脖子,莞爾:「小常子。」
小常子還沒回過神來。
平素都聽扶笑在喊愛妃愛妃的,怎麽着,太子跟風?
這麽輕浮,誰還說他太子循規蹈矩,不是纨绔之輩?
「到!」
不過這種危機時刻,要能進能退,不然還不被淮方二人大卸八塊。
淮宵給他捏了捏肩膀:「把你們太子殿下的衣服還了吧。」
方故炀趁火打劫還有板有眼:「有失皇家威儀。」
接到常盡一聲哀叫,旬鸫和萬舟對視後,迫于淫威,長嘆一聲,把太子的衣服一件件呈了回去。
「我來,」
淮宵脫掉裘衣,挽起內襯曲裾的雲紋袖口,「常盡,準備脫光吧。」
說着繞過殿內兵器架,提出一把樸刀,泛着寒光的兇器看得常盡脖子一縮,怎麽淮宵這張俊俏臉,要配這種長而寬的樸刀?
常盡手中的紅纓花槍都有些拿不穩了,往後撤了一步,擡手一槍揮起,風聲四起,兩手握着的槍杆子抵過淮宵正面壓制下來的刀背。
常盡正提起□□翻了個轉兒,準備從淮宵腳下斜掃而過。
淮宵一刀劈下來,槍纓被削去了寸縷,梭形槍頭被淮宵一腳踩上,再滑到槍杆。
常盡捧着花槍半跪在地上,淮宵就那麽一只腳踩在槍杆子上,一只腳着地。
一使力,常盡虎口疼得不行,見淮宵還不饒他,說:「我錯了,淮宵,你輕點……」
「不頂用,你把方故炀都看光了。」
這麽說着,淮宵擡腳放開他,頗為得意地看了一眼一邊偷笑的太子。
「淮宵,」
常盡哎喲一聲,站起來,「若是你輸了呢?」
「我脫。」
淮宵搓搓手心,「今天不給你點教訓你倒是要繼續作亂了。」
語氣讓常盡覺得慎得慌。
「心系民生,除暴安良!」
衛驚鴻一聲吼,換來旬鸫萬舟啪啪啪的擊掌聲。
常盡用一種看透世事的眼神睨了仨人每人各一眼,狠道:「胳膊肘到處拐。」
淮宵是不是那種只做有把握的事的人?
正确答案是——是。
所以,幾回合比下來,淮宵就脫得只剩件亵衣,倚在門邊,仍憑方故炀披上來那件鶴氅。
而常盡正被一群小少爺按在太子府後院不得動彈,上半身脫完,哀聲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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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