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憑我就夠了
連硯自打會走路起,便會拿着弓箭玩耍,連老将軍欣慰的同時對連硯也更加用心的培養,等到七八歲時她便已經能歪歪斜斜的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子,連硯本就天資聰穎再加上數十年如一日的勤奮苦練,如今的箭法在承嘉鮮少能遇見敵手,莫說只是往城牆上射一只箭,就是城牆上那個藏在垛子口裏的小兵,她也能輕而易舉的射穿他的喉嚨!
手指搭在弓箭之上,連硯屏住呼吸,慢慢的拉開了弓箭,滿弓如弦時微微擡頭,視線在城樓上一一略過,看到那小兵“嗖”的一下縮回去的腦袋,連硯手上的弓箭側了些方向,搭住羽箭的那只手松開,離弦的箭刺破層層阻礙,朝着幾十丈高的城牆而去,穩穩的紮在高牆之上。
那小兵才剛剛縮回腦袋,就聽見利箭破空的聲音,他還沒來得及再往裏躲躲,就聽見那只箭便從他身旁略過的聲音,捂着頭一看,箭已經射在了城牆之上,胸口的心髒噗通噗通亂跳,他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的把那只羽箭拔了下來,果然看見箭尾有只小小的燙金的“連”字,等那一口唾沫咽回了肚子裏,才壯着膽子從垛子口往外看,見方才射箭之人,高坐于馬背之上,淩冽的西風将那人身上的披風吹的铮铮作響,無端的帶了幾分逼人的氣勢,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這要是悍匪,方才那一箭就該朝着他的腦袋射過來了,再說,哪有這般器宇軒昂的悍匪?
小兵拿着箭朝垛子口往外喊道:“等一下,我去禀報我家大人。”
看着城牆之上的小兵消失在垛子口,連硯的目光也順着城牆之上,移到了城門口的那扇門,斑駁破舊的大銅門,不似尋常可見的,銅門堅固,只消将城門緊閉,便可将入侵之人擋在城外,而城外又是那幾十丈高的城牆,除非弓箭手個個都有她這般的箭法,否則想要攻下滄瀾,并不是那麽容易的,用軍事戰略手段來防禦悍匪,看來這滄瀾也是個卧虎藏龍的地方。
随着那扇大銅門“吱吱呀呀”的緩緩打開,連硯也收回了自己的思緒,勒緊缰繩跳下馬背,看見從城門之內走出來幾個人,連硯一眼就看到為首出來的那個年輕人手上拿了她的連家箭,看來是主事之人,便主動迎上前去,還沒開口,那個走在前頭領頭的人便将手上拿着的箭還給了她。
“你是連将軍?”那人笑了一下:“沒想到你們來的這麽快,沒有迎接也就罷了,還将連将軍攔在城外,實在是讓連将軍笑話了。”
那人話說的客氣,但那上下打量的眼神,卻讓連硯覺得十分的不舒服,勉強壓下心頭的不适,略微颔首說道:“我是連硯,忙着趕路,忘了提前通報大人一聲,是我的失誤。”
“哪裏的話,忘了介紹,在下歐陽陸,是滄瀾知州。”歐陽陸一拱手說道:“歐陽等連将軍許久,連将軍一路辛勞,快請入城。”
“哪裏,哪裏。”連硯客氣的應道。
跟着歐陽陸進了滄瀾城才發現,城內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蕭條,雖不至于熱鬧非凡,但也是燈火不歇,還有好幾家的酒館裏面熱熱鬧鬧的開張在做生意,完全不像是長期被悍匪所擾。
歐陽陸也并未解釋,只是客套的敘話之後便将他們一行人安頓在了驿站,又叮囑了好些生活上的問題,便借口有事,先行離開了。
這大半夜的,他能有個鬼的事!
睜着眼連硯躺在驿站的床上望着窗外蒼涼的月光,連硯卻沒有一絲的睡意,腦子裏紛紛擾擾卻又十分的清晰,滄瀾特殊的環境,歐陽陸探究的眼神,這裏對她來說是極為陌生的,況且還有個滄瀾知州在此,連硯覺得自己的剿匪之路,可能并不會那麽的順遂,她看人還算準,雖然接觸歐陽陸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但連硯知道,這人雖然看着文弱,但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
而事實也确實證明了連硯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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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硯初到滄瀾,于滄瀾此處知之甚少,每次想要跟歐陽陸溝通一下關于滄瀾匪患一事,歐陽陸都總拿什麽連将軍一路奔波,且先修養幾日再議不遲來搪塞,這一修養,就養了七八天,養到連硯的好脾氣都快消磨幹淨了。
這個歐陽陸,根本就是在給她下馬威!
扔下正在比劃招式的副将,連硯轉身就走,那天晚上在城樓外她就該想到了,她往滄瀾來的消息早就傳了過來,偏偏歐陽陸還一副怪她來的太快的表情,分明就是在看她笑話!
連硯心裏冒着火,臉上卻越發的沉靜如水,邁着沉穩的步子徑自去了歐陽陸的知州衙門,門口的衙役還想攔着,被連硯一個反手推開,就闖了進去。歐陽陸興許是得了消息,連硯還沒走進衙門裏,他便迎了出來,臉上帶着笑意朝連硯打着哈哈:“連将軍怎麽來了?可是找歐陽有什麽事?若是哪裏招待不周,連将軍着人吩咐一聲就好,何必親自過來?”
連硯目不斜視的越過歐陽陸,進了他的衙門大堂,直接坐在了主位,看着歐陽陸臉上表情微妙的變化,連硯帶着疑惑問道:“歐陽大人,這話說的,怎麽沒事就不能來坐坐嗎?”
“能,怎麽就不能。”歐陽陸臉上帶笑,親自給連硯上了壺茶:“連将軍嘗嘗,雖不如京都裏的茶好,也算是滄瀾的特産。”
茶杯裏的熱氣袅袅升起,連硯端起茶杯,聞了聞:“好香的茶,滄瀾果然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然後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略帶惋惜的說道:“只可惜這好地方不太平呀。”
“歐陽大人,我也來了有幾天,這滄瀾大大小小的酒樓也跟着弟兄們嘗過了,味道确實不錯,只是這無功不受祿,實在不是連硯能幹出來的事。”連硯看着歐陽陸,一字一句說道:“這修養也修養好了,再不操練起來,怕是歐陽大人的俸祿,都要被我們這些蟊蟲給吃光敗盡,你說這多不好意思。”
歐陽陸道:“瞧連将軍這話說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連硯給打斷了:“我這話說的?歐陽大人這就不講道理了,這怎麽能是我說的呢?這分明就是歐陽大人心裏想的,你當我們這一幹人等都是過來敷衍交差的蟊蟲,京都裏混不過去,才跑到滄瀾來混日子,難道不是嗎?”
歐陽陸正色道:“連将軍此話何意?歐陽絕無此想法,連将軍不要誤會。”
“哦?沒有嗎?”連硯指尖敲着桌面:“果真歐陽大人不是這麽想的?”
“果真不是!”歐陽陸言辭懇切。
“那可真是奇怪了,既然歐陽大人沒有瞧不起我等,那為何歐陽大人遲遲不願與我商讨滄瀾悍匪一事?”連硯緊緊盯着歐陽陸的眼睛,壓低聲音說道:“難不成是因為歐陽大人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不願被我知道,所以才一直拖延?”
“連将軍休要胡言亂語!”歐陽陸聞言,一張臉都快漲的鐵青:“你什麽都不知道,休要血口噴人。”
“你給我知道的機會了嗎?”連硯冷眼掃了歐陽陸一眼:“我還當歐陽大人是個明白人,原來也是個糊塗蛋!朝廷既然派我來助你剿匪,我必當全心全意的助你,歐陽大人也該相信我。可我怎麽覺得歐陽大人不太信我的樣子?你處處防我,那心防築的怕是比你外面的城牆都要高,敢問歐陽大人,你是對我哪一點不太滿意?連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歐陽陸咬緊了牙關,好半天才說道:“滄瀾悍匪絕非兒戲,朝廷不把此事當回事看歐陽卻不能!歐陽陸是滄瀾的父母官,滄瀾的老百姓都指望着我護他們一方平安,連将軍過來做做樣子打打鬧鬧一場走了,以後遭難的還不是滄瀾的老百姓?恕歐陽陸不能陪着連将軍胡鬧!”
“你才胡鬧!”連硯本來還為歐陽陸的一心為民的氣節感動,接着一句話又把她氣的不行:“呵,說到底,歐陽大人還是信不過我。你如此不配合,難道僅憑歐陽大人一己之力,便能護得了滄瀾的周全嗎?你築再高的城牆,打再結實的城門,終究也只能保你們片刻的安穩,卧榻之側,群虎眈眈視之,歐陽大人你能睡的着嗎?”
見歐陽陸扭頭不答話,連硯接着說道:“朝廷派我來,便是要徹底的将滄瀾的匪患消滅,保滄瀾百姓能夠安穩的生活,再不受匪類侵擾,希望歐陽大人能明白,我與你的初衷是一樣的。”
“就憑你……”歐陽陸将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看着碎在連硯手上的茶杯,歐陽陸的眼神閃了閃,想說什麽,卻沒有再開口。
“憑我就夠了。”連硯起身,視線帶着威壓落在歐陽陸的身上:“明日議事堂,我希望歐陽大人能配合,你若執意消極怠慢也無妨,滄瀾的匪我是一定要剿的,至于歐陽大人,我看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連硯說完便大步離開了,只餘歐陽陸站在原地,暗暗握緊了拳頭,陰影之下看不秦楚他的表情,只是良久之後,那只手才緩緩的松開,歐陽陸抖了抖衣裳,面色從容的走了出去。
☆、掩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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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