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移花接木(三)
大理寺停屍房
即便此刻外面日頭正盛,晴空萬裏,但停屍房裏仍是一如既往的陰冷黯淡,似乎連陽光也嫌棄這裏的味道,而懶得光顧。
一雙修長如玉的手打開了放于桌上的烏木盒子,拿出裏面被反複擦拭過的各樣驗屍工具,在桌上一次排開,閃耀着迷人的光芒。美目微微發亮,季白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手指捏着薄而銳利的手術刀,季白低着頭仔細的檢查面前男人頭,女人身的詭異屍體,那專注的模樣活像在打量一件藝術品。
封玄奕進來時,正巧看見他盯着屍體露出詭異的笑容,在幽暗的散發着淡淡屍臭味的房間裏,顯得無比的陰森。封玄奕的身體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背脊竄起一陣惡寒。
“王妃,柳氏死了。”封玄奕開門見山道。
季白幽幽的擡起頭看他,一臉“我早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倒讓封玄奕吃了一驚。
“她的屍體應該也不完全吧。”季白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又抛出一句來。
“王妃怎麽知道?”封玄奕驚得下巴快要掉下來,“柳氏的頭還在,但屍身卻是一個男人的。”這件事他也是剛從前去葉縣查訪歸來的差役口中得知的,王妃足不出戶,是如何知道的?
“我猜的,你就當我是神棍吧。”季白笑了笑,“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具斷頭的女屍應當是柳氏的。”季白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屍體。
封玄奕皺眉看着那具怪異至極的屍體,臉上帶着疑惑。
“明天我們便去葉縣查看一番,到時候自然一切都明了了。”季白扯來白布,蓋在屍體身上。
葉縣縣衙
封玄奕身穿黑色繡金紋的大理寺官服,威風凜凜的坐于縣衙正堂之上,季白身着一件藍色書生袍,坐在他下首的位置上。面前地上跪着的是葉縣縣令,劉淼。
“劉縣令,請起來說話。”封玄奕擡手示意。
劉淼顫巍巍的起身,大理寺少卿雖不是什麽大官,但也官居四品,在他這個七品芝麻官看來,已是天大的大官了,因此他心裏惴惴不安,誠惶誠恐,生怕被對方糾了什麽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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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封玄奕問起柳氏被殺一案,劉淼心裏松了口氣,直把劉家村劉書生家裏遭賊,那小偷從稻草垛裏拖出一句女頭,男身的屍體來,被前來抓賊的村民當場抓住,并扭送到縣衙來一事徐徐道來。
“屍體現在何處?”季白插嘴問道。
劉淼望了他一眼,只覺得這個年輕後生長得真是好看得緊,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忙低下頭說:“屍體現在縣衙停屍房。”
季白說他要看看屍體,劉淼料定他是封玄奕的屬下,便慌忙在前引路,帶兩人前去停屍房。
屍體上的白布被掀開,一具女人頭,男人身的古怪屍體呈現在衆人眼前。季白和封玄奕對視了一眼,果然又是一樁移花接木的案子。
“頭是柳氏的,那身體是誰的?是賴三嗎?”封玄奕看向季白。
季白搖頭,“我曾見過賴三,他的身材短小精悍,很顯富态。你再看這具男屍,身高體壯,四肢強健,皮膚粗糙,很顯然不是同一個人。最關鍵的是,按照屍體腐爛程度來說,賴三才死兩日,而我們眼前這具男屍已死了十天有餘了。”
仔細查驗了一遍屍體,季白斷定的說,柳氏的身體正是停放在大理寺停屍房的那具殘缺的女屍,因為柳氏脖頸上的切痕和那具女屍脖頸上的切痕完全吻合,如果拼湊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毫無缺漏的“柳氏”。
身體不是賴三的·····封玄奕眼睛一亮道:“也就是說,還有第三具屍體?”
“沒錯。”季白點頭,“這具身體的屍身就是從另一具男屍身上移過來的,而賴三的屍身則與男屍的頭顱組合在了一起,成為第三具移花接木的屍體。”
封玄奕被繞的有些暈,不過他也不是什麽笨人,過了片刻終于理清了頭緒,急忙問:“那第三具屍體會在哪兒呢?”
季白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是個法醫,又不是半仙·····
“還是先審問一下柳氏的這樁案子吧,看能不能從中得到什麽線索。”季白重新将白布蓋回了屍體身上。
“那劉書生和偷兒現在何處?”封玄奕問立在一旁的劉縣令。
“正關在縣衙大牢內。”劉淼面露一絲赧然,“下官辦案不力,查不出兇手是誰,又怕誤判釀成冤案,因此一直将嫌犯關在牢裏,以求查清案件後再行處置。”
封玄奕面癱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劉大人雖然辦案不力,但也不失為一個好官嘛。”随即擺正臉色道:“立即升堂,本官要親自審問兩個嫌犯。”
封玄奕坐于大堂上位,劉淼和季白坐于一旁聽審,兩旁衙役齊刷刷的站定,手拿殺威棒,整齊劃一的喊着“威”“武”,聲音洪亮,頗具震撼性。唬的跪于堂上的兩名囚犯頓時一個激靈。
“姓甚名誰?家住哪裏?”一拍驚堂木,封玄奕喝問。
兩名囚犯被那驚堂木之聲吓得又是一個激靈,不敢耽延,慌忙如實禀告。
封玄奕問到殺人之事,那劉書生和小偷都争先恐後,跪拜不跌的哀嚎說自己沒有殺人。封玄奕見那劉書生面色蒼白,身材瘦弱不堪,一副病鬼的模樣,看着也不像是那能連殺三人的兇犯。只簡略問了他幾句,便将目光轉向了那賊偷。
“冤枉啊,大人。”那名叫三兒的小偷哭爹喊娘的一通嚎叫,封玄奕拍了好幾次驚堂木才讓他安靜下來。
“草民叫三兒,家住葉縣,家有老母病重在床,只因窮苦難當,方才做賊,不想頭一次就被人拿住,只是草民做賊是真,并未殺人啊。”
“人贓俱獲,你說你未殺人,可有證據嗎?”封玄奕問。
“這······”三兒為難的緊皺眉頭,氣急敗壞地嘀咕了一聲,“我三兒怎麽這樣倒黴,上次那麽着,這次又這麽着,真是冤枉!”
季白在一旁聽得真切,便問道:“上次是怎麽着了?”
“沒·····沒什麽。”三兒自覺失言,急忙否認,卻聽封玄奕一個驚堂木敲下來震天的響,吓得他三魂丢了七魄,扣頭便說:“大人息怒,草民說便是。約莫十天前,草民和葉縣的一個商人名叫賈四的一起賭錢,誰知他最後輸了卻不認賬,草民一生氣,當晚就偷他去了·····”
封玄奕打斷了他,“你剛才不是說是頭次做賊嗎?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三兒被噎了一下,嗫嚅道:“偷賈四的才是頭一回呢。”
季白在一旁忍笑,封玄奕不耐的擺擺手,讓三兒繼續說下去。
“草民當晚偷偷潛入了賈四的家,剛進屋內,就見賈四摟着一個女人走了進來,草民慌忙躲到了衣櫥裏,卻摸到衣櫥裏有一個木匣子,草民高興壞了,以為裏面肯定藏着金銀珠寶。等那兩人行完事離開,草民從衣櫥裏出來,抱着匣子便逃回了家。誰知回家後打開匣子一看,裏面卻是一顆血淋淋的男子人頭。誰知草民時運如此不順,上次是這樣,這次又是這樣。”
“那你是如何處置那顆人頭的?埋了?還是扔了?”封玄奕繼續問。
三兒目光游移,慢吞吞道:“草民把人頭扔到賣番薯的李光家後院去了,只因草民之前偷了他一次番薯,被他抓住狠狠的打了一頓,草民心裏懷恨,便把人頭扔到他家裏去了。”
“偷番薯?”封玄奕冷笑,“這是第三次了吧。”
三兒苦了一張臉,“偷番薯才是頭一回呢。”
封玄奕氣的快要笑出來,堂上衙役也都低着頭拼命憋笑,季白無奈,關注點不應該是那顆人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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