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望穿秋水待歸人（1）

“副教主，齊家來信。”

鳳歸接過信函，打開粗略一掃，是一封邀約。

他們在城守府住了兩日，今早有個魔教弟子與府中管事發生争執，鬧得雙方都不怎麽愉快。府裏的人看不慣魔教之人，而他們也不願受這窩囊氣，索性就搬了出來，另尋了驿站暫居。

他們前腳剛離開城守府，後腳這齊家的邀約函就到了。

信中點名單獨邀請鳳歸去齊府一聚，為他接風洗塵。

“這是肯定鴻門宴吧！副教主您帶上我們一起去吧。”林旭很是憂慮鳳歸的安危。

雖然知曉他們家副教主武藝卓絕，能以一敵百，但是齊家可是這裏的地頭蛇吶，此番不知準備了什麽“大禮”等着呢！

輕笑一聲，鳳歸合上信函，雲淡風輕地下指令，“林旭你留守，帶人把行禮整頓一下。左護法你那邊準備好，一個時辰後動手。一個小小的齊家，本公子豈會怕了他，呵！”

“諾。屬下這就去辦。”左護法想起對方的計劃，對視一眼，會意笑道。

林旭見鳳歸運籌帷幄的樣子，放下心中的擔憂，毅然領命，“諾。屬下定會好生配合左護法行事。”

齊府距離驿站有一段路，齊家派來送信的人同時還派了頂四人擡的藏藍色轎子。此刻仍在驿站門前候着，大有接不到人就不走了的架勢。

鳳歸也沒叫他們為難，吩咐妥當後便坐上轎子，随他們去齊府。

楠木大門刷了新漆，黑底紅字的匾額上還系着紅綢帶，檐下挂了嶄新的宮燈。整個齊府好生氣派！府邸占地遠比城守府大了一番，引路丫鬟的服飾竟也比尋常小吏家的姑娘還名貴。

“大人您莫怪奴婢，府中有規矩，入府須下馬落轎步行。”

“無妨。”鳳歸溫和一笑，下了轎子。

原以為這齊家還算是個聰明的，今日一瞧，也是個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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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家族修葺的府邸越過城守規格，那是因為他們族裏好歹有個官籍不下于城守的爵位虛名在。可這齊家，據他所知，族中官位最高的那位也不過五品文職，堪堪達到早朝面聖的資格，而城守卻是正四品武将，手中有實權。

齊家與城守府，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落了城守的臉面，還想新晉為四大家族，真是可笑！

偌大的府邸，鳳歸跟着引路丫鬟走了大半柱香的時間方才到會客堂。來接待的兩位齊家公子早已等候在這裏。

“這位便是鳳陵子大人。”丫鬟先介紹了鳳歸，然後再向他介紹齊家的兩位公子，“這是我們三公子和五公子。”

“在下齊蘅，字茯水。久仰鳳大人大名，您喚在下茯水便好。”齊三公子上前一步，抱拳見禮。

“齊葟。”齊五公子态度冷淡，年僅十七的他倒沒有表字。

鳳歸長了齊葟兩歲，瞧見他眼裏不喜之色也沒說什麽，不冷不熱地道：“兩位公子有禮了。本公子應齊家主之邀前來，怎的卻不見齊家主？莫不是嫌棄本公子只是一個小小的鳳陵子吧？”

語氣淡淡，話中興師問罪的意味卻絲毫不弱。

事實上，齊家主的确是瞧不起他這個鳳陵子，讓兩個兒子過來接待本就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可這事，被客人直白地戳出來，倒顯得他們齊家小家子氣，連待客之道都不懂。

齊五公子聞言登時就怒了，想上前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人，卻被他三哥拽了一把。齊三公子擋在他身前，笑得文質彬彬，“鳳大人莫要誤會，父親最是敬重大人了，怎會故意怠慢大人？只是父親實在是脫不開身，這才命我兄弟二人先來招待大人。”

“三公子，接風的酒席已經準備好了。”丫鬟機靈地上前插了一句。

齊三公子接話道：“鳳大人，我們先行入宴吧。好酒好菜，我們邊吃邊聊，父親就快趕回來了。”

冷淡地掃他一眼，鳳歸應了一聲，率先随丫鬟去紅林堂。

等人走遠後，齊五公子冷哼，不滿地質問兄長，“三哥，你剛才攔着我做什麽？看他那副高人一等的神氣樣，你就該讓我好好教訓他一頓！父親不是說了，讓我們給他個下馬威嘛，你跟人客氣個什麽？不過就是個吃裏扒外的魔教走狗，我還揍不得了不成？！”

齊五公子就是非常看不起鳳歸，幫着魔教滅了自家滿門，這種人根本就畜生不如！

“給我消停會兒，別動不動就想着打架，你也給我動動腦子！要不是我攔着，到時候還指不定誰被揍呢！”齊三公子冷着臉呵斥，“我倒是挺感謝他的，如果不是他，我們齊家哪有那麽容易能擠入四大家族。”

齊五公子不服氣，可事實擺在那裏，鳳歸對上佘家，以一己之力殺了佘家上百高手，這事早已不是秘密。他的的确确不是鳳歸的對手。

“哼！謝他幹嘛，沒有他，難道我們齊家就成不了四大家族了嗎？三哥，你少漲他志氣！等父親來了，定要好好收拾他！”

“呵，作為感謝，只要他交出劍譜，我會求父親給他留個全屍。”齊三公子陰森冷笑，齊家六個兒子裏，他的武功只是平平。聽聞鳳歸以一敵百的事跡後，對于鳳家劍譜，他可是勢在必得！

這話齊五公子很是認同。只要得到劍譜，他自信不久之後定然會比現在的鳳歸還厲害。他可是齊家武學天賦最高的人呢！

被觊觎的鳳歸則在丫鬟的指引下，到了紅林堂。

牆邊栀子花開得正盛，濃郁甜膩的花香撲鼻，引來蜜蜂蝴蝶無數。室內挂着名家書畫，擺了好些古玩，想體現主人家的風雅高潔，最後卻弄得不三不四，只是附庸風雅罷了。

齊家祖上是劊子手，惹上當時的一個三品大官，後來就入山為寇。一把大刀耍得很是威風凜凜，三兩年便在江湖上闖出了名堂。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時，齊家這位老祖宗就帶着手下招安，在胤沫城紮了根。

後代子孫将這齊家發展得越來越好，不過也越來越顧忌臉面，極不喜他人提及自己祖宗的身世。三十年前更是搶了個小家族的劍譜，把齊家慣使的大刀，統統換成了名人雅士更鐘愛的佩劍。

如今齊家的門面倒是風光了，卻不知多少人背後裏嘲笑他們數典忘祖。

“大人，這是筱瑛樓千金難求的佳釀，家主特意為大人備下的，您嘗嘗，可還能入口？”丫鬟盈盈一笑，上前半步，端着鎏金酒壺緩緩斟酒。

從鳳歸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少女白皙的脖頸，身上隐隐散發出一股胭脂香。酒水清冽，呈淺金色，酒一入杯，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瞬間蓋過了少女的胭脂香。

“百香酒的味道自然不錯。”鳳歸執起酒杯，微微晃了晃，淺酌一口。

百香果釀制的酒，其香濃郁，其味酸澀，回味甘醇，真要說有多美味，那倒沒有，主要勝在獨特。筱瑛樓是胤沫城有名的酒樓，此酒乃樓中招牌，價錢确實不菲。

喝了小半壺酒，齊家主才帶着兩個兒子姍姍來遲。

“老夫有事來遲，自罰三杯，請鳳兄弟莫怪。”齊家主高高瘦瘦，留了撮山羊胡，黃豆大的眼睛泛着血絲，穿一身棗紅羅錦。告了聲罪，拿起酒壺和杯子，自己灌了三杯。

衆人皆入席，丫鬟便去催廚房把熱菜一道道送了上來。

佛跳牆、魚翅螃蟹羹、鮑魚燴珍珠菜……皆是山珍海味，不比王公貴族的吃食差。

酒過三巡，齊家主終于步入正題，“鳳兄弟啊，你年少不更事，被那魔教蠱惑了去，做下這等錯事。唉，鳳家宗親那邊一時間怕是不願原諒你，可你也不能就這麽自甘堕落，與魔教為伍吶。要知道，魔教那些人都是作奸犯科之流，怎信得過？”

鳳歸坦然自若地抿了口酒，默不作聲。

“這魔教現在對你好，那不過是為了迷惑你，好把你家劍譜騙到手。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麽一回事兒，你鳳家的那些錢財，現在不都到了魔教手上，等他們回了魔教，怕是一個銅板都不會還你。老夫與鳳家幾代的交情，實不忍心見你受騙，再入歧途啊。”齊家主言之懇懇，前面還熱情地稱兄道弟，後邊就擺起長輩的譜子規勸，“你若信得過老夫，就安心在齊家住下，鳳家宗親那邊，老夫也會你多說說好話。”

默默聽完齊家主的長篇大論，鳳歸還以為會有什麽新意呢，結果……

這話拿來騙騙三歲孩童，都嫌不夠有誠意。他真不知這齊家主是怎麽說出口的？

“齊家主，你可知本公子今年入冬後可就及冠了？”鳳歸悠悠然道。

忽然被這麽一問，齊家主有點懵，不解其意。齊家兩位公子也疑惑地看向鳳歸。

鳳歸心中嘆息一聲，怪他高估了他們的智商，無奈解釋，“所以，齊家主莫把本公子當三歲孩兒來糊弄。魔教不可信，你齊家，又好得過哪裏去？說了這許多，可不就是惦記本公子的劍譜嗎？”

被道破心思，齊家衆人臉上難堪。齊家主頓時沉下臉，眼神陰鹫，惱怒道：“鳳小子，老夫最後勸你一句，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乖乖交出劍譜，老夫保你一命；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