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望穿秋水待歸人（3）

驿站門前車水馬龍。

街上裏三層外三層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百姓們對着驿站門口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從齊家回來的鳳歸往裏一瞧，眼尖地窺見裏頭有數名穿着官府的衙役。

“這位兄弟，那裏可是發生了什麽，怎招來了官府的人？”鳳歸就近點了個瞧熱鬧的漢子詢問。

漢子嘿嘿笑了兩聲，他來得早，對這裏發生的事情還真知道那麽幾分，于是，回道：“還能有啥子，江湖人的私鬥呗。俺聽說是佘家的人見財起意，打劫了驿站的一戶貴族老爺。”

“什麽貴族老爺，我可是聽人說了，那些人其實也不是什麽好人，勾結魔教，私底下不曉得幹了多少謀財害命的勾當！”邊上一尖嘴猴腮男子聽到兩人的對話，忍不住插了一句，“狗咬狗一嘴毛，這些玩意都死絕了那才叫好。瞧瞧人奴才穿的那衣裳，都夠我一年的吃喝了。呵，還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吸了咱老百姓的血……”

鳳歸掃了一眼男子身上打着補丁的麻布衣裳，對他的言論不置一詞。這世上總有些看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的人，總覺得自己窮都是富貴人家的錯……

答話的漢子也頗瞧不起這男人，輕飄飄地戲虐道：“賴三，今兒咋不在橋頭騙瓜娃子的銅板了？可別為了瞧熱鬧，折騰得自個兒餓肚皮哈。”

“嘿！你小子找打呢是吧！”賴三被人諷刺立馬跳腳，一副兇狠要揍人的架勢，可腳上卻不敢上前一步。他一四體不勤又沒學過武的懶漢，這身板哪裏打得過常年辛勤耕田的壯實漢子。

鳳歸沒興致摻和他們的事，推了推前面堵着的人，往驿站方向擠。

擠進來後，便見一地狼藉。

驿站的大門少了一扇，殘存的這扇木門也歪歪扭扭勉強挂着。紙糊的窗戶更是破了個大洞，牆上好幾道刀劍痕跡，地面上木屑散亂着，間或還沾了血跡。

“怎麽回事？”鳳歸微沉着臉。

本在和捕頭說話的黑小子林旭見到鳳歸，當即止了話頭，上前幾步，對着鳳歸單膝跪下，面上愧疚難當，“請大人責罰。屬下無能，沒能守好大人的行禮，叫賊人給搶了去。”

“先起來，把詳細情況說說。”

“諾，”林旭起身彙報，“大人，您前腳赴約前往齊家，後腳佘家就帶了人來，強取豪奪，盜了我們的行禮，還傷了好幾個兄弟。大人您不在，屬下只好前行報了官，這位便是官府的總捕頭柳袁柳大哥。”

柳袁見鳳歸看過來，立即帶着幾個捕快兄弟上前行禮，“奴才見過鳳陵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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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晉王朝，有面聖資格的大臣見到上首方可自稱為臣，底下小官則須自稱奴才。然，若非見到貴人，底下這些官員也不樂意如此自稱，多數都習慣自稱下官。這柳捕頭在鳳歸前面願意恪守禮數自稱奴才，可見其态度，給足了鳳歸面子。

鳳歸原也沒打算為難人，“柳捕頭客氣了。今日這事，煩勞柳捕頭了。”

“維護城中治安乃我等職責所在，這幫土匪氣焰如此嚣張，光天化日，竟敢搶到大人頭上，視王法于無物，我等定會盡快将其擒拿。”柳袁面上剛正不阿，言辭懇切。

然，聰明人一聽便曉得這捕頭耍了滑頭。他只說是“土匪”，言語中絲毫不提及佘家抑或齊家，倒是個圓滑世故的主。既想着讨好了面前的鳳陵子大人，又不想得罪胤沫城的地頭蛇，只怕這所謂的“盡快擒拿”，要麽是偷梁換柱，胡亂捉幾個匪賊了事，要麽就是用上拖字訣，最後不了了之。

鳳歸本就沒指望這些捕快能幫上什麽忙，他吩咐林旭招來捕快，不過是想把這事鬧大罷了。

不管事實如何，只消這城中百姓皆認為搶走東西的是佘家的人即可。到時佘家百口莫辯，不得不背下這口黑鍋。誰叫他們貪心不足，妄圖在城中搶掠。

鳳歸等人在城中複又等了三日。

三日間，流言四起。

有人道佘家目無王法，犯了江湖大忌，搶了官家金銀；也有人道其實是佘家與齊家狼狽為奸，齊家用計引開官家老爺，佘家負責動手劫掠；還有人道這實際是魔教陰謀，惡意打壓正道，抹黑名門正派；甚至有小道消息透露，當日搶劫的其實有兩支隊伍，佘家是被人家擺了一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說得天花亂墜，反倒叫人摸不着虛實。

“副教主，您這招厲害！”林旭笑彎了眉眼，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贊美，“動動手指，就能把佘家那些個蠢貨耍得團團轉。他們到現在都不曉得搶到手的那幾車貨是怎麽就變成了石頭的。哈哈哈……”

佘家拍人劫了他們的幾箱財寶，回去後打開一看，裏面裝的滿滿當當的石頭，氣得吐血，佘家家主發了好一通脾氣。然，屋漏偏逢連夜雨，又被人指證曾在佘家見到過失竊的幾箱財寶。柳捕頭原是給佘家留了幾分顏面，卻不想佘家家主心火太烈，反給了柳捕頭沒臉。這下子，佘家同官府的關系可就鬧僵了起來。這兩日難得安分了。

相較于佘家，原叨叨着要殺了鳳歸搶奪劍譜的齊家這幾日倒是安靜如雞，當日宴席上的事情也被封得嚴嚴實實，好似當初鳳歸真的只是應邀前去吃了頓飯而已。

想到那日撞見的女子，鳳歸心下有了計較。齊家的聰明人十之八九便是她了吧，日後出城怕是還有一番險阻。

“左護法昨日來了消息，他們已經帶着東西與接應之人會合了。副教主，咱們是不是也該動身回教了？”這幾日他們之所以仍呆在城中，便是為了做那明面上的靶子，穩住胤沫城中勢力，好叫左護法他們方便行事。

以他們的本事，若是沒了一箱箱沉重的貨物，闖出這胤沫城去，不成問題。

“可。”鳳歸食指敲了敲桌案，“吩咐下去，都給本公子謹慎些，明日一早，我們便向城守辭行。”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