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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星洲和周思年下午飛常市,上午他們在昆明轉了轉,走去雲南大學。一路上行,到了校門。門口有個老奶奶挎着花籃,楊星洲湊過去看了一眼,花籃裏一圈圈規律地鋪滿了白色的緬桂花,老奶奶手上還環着不少用花串成的項鏈。她見兩人走來說:“緬桂花,三元一串。”
楊星洲沒在常市見過這種花,但去蘇州時在街頭看到有人賣。蘇州叫它白蘭花,花細長,像象牙,白裏透着淡淡的黃色,香味像蘭花淡雅又帶着桂花的酸甜。楊星洲買了兩串,一朵朵花用線從柄處穿過,做成手鏈,另一個用更長的線連起六七朵作項鏈。楊星洲在手上套了一個,将另一個挂在周思年脖子上,花正好垂在胸前,傳來一陣香。
楊星洲搖搖手腕上的花,用這只手握著周思年,走去校園。大學依山而建,綠化極佳,參天大樹處處可見,樹上有不怕人的松鼠跳來跳去,想要人手上的吃食。暑假學生少,多是像楊星洲他們一樣的游客。
他們爬上爬下,轉到一所橙色的教學樓前,大概五六樓高,在連廊處有株碩大旺盛的三角梅。他們在雲南游走,見過不少三角梅,但都沒有眼前這株奪目驚人。它從樓頂直直傾瀉而下至一樓,最底處的花可以碰到地上人的頭頂。它不是細細長長的一條,而是寬大如瀑布,紫紅色的花流帶來強悍的視覺沖擊。
楊星洲和周思年都愣住了,被那旺盛的生命力和明豔的色彩。他們注目片刻,走到花下的連廊裏,背靠花幕休息。
周思年問:“你要報哪個專業?”
楊星洲想了想,看着花說:“教育學。”
周思年沒想到這個回答,愣住了。楊星洲笑笑說:“我知道你要去數學系,這次就不陪你了,大佬繼續探索數學之美吧,畢竟那是你心靈的願望之所在。我想試點其他的。我們會在同一個大學,但不知道宿舍會不會離得太遠呢?”
周思年回道:“再遠都在同一個校區,騎車找你就行,給不給串宿舍?”
楊星洲笑道:“學校那麽大,非去宿舍約會幹嘛,有不少水杉林呢。”說完向周思年眨眨眼,周思年也想到曾經水杉林裏的事,笑出聲來。
一個多月後,他們收到意料之內的錄取通知書。這個夏天結束他們就将前往京城,迎接新生活。
不同于上個夏天的狂熱,一年下來熱情沉澱為溫情,這是個溫柔的夏天,一直延續到第二年。
在這一年裏,楊星洲和周思年趁學習之餘走遍京城,京城極大,真的每處都逛遍實為不可能。他倆也在偌大京城留下了不少足跡。
香山紅葉節時西郊線人潮擁擠,山上紅葉沒有宣傳片上顏色鮮豔,但登頂看綿延的山脈也不錯;冬天後海冰凍湖面上可以滑冰,聽酒吧一條街傳出的歌聲混雜在一起;十一二月盼着妖風快來,刮走滿天的霧霾;在下雪的日子逃課去故宮賞白雪鑲紅牆,碎碎墜瓊芳;春天泛舟于北海公園湖面,被飛揚的柳絮激得不停打噴嚏,推開波浪看歌謠裏的白塔;五道口的燒烤日料韓餐火鍋店到底哪一家最好吃,他倆最後也沒選出來;走在幹淨的胡同裏看四合院裏盛開的槐花,遮天蓋日……
一切都溫柔。
又到五月,京城天氣轉熱,一如躁動的心。
持續一個月的辯論賽結束,不時的熬夜和思維長時間的高速運轉讓楊星洲頭昏昏腦漲漲,他們校隊在決賽輸給S大,但楊星洲也沒有沮喪,畢竟S大辯論水平一向很高,他們取得這個成績也算不錯。
晚上照常聚餐,楊星洲不想喝酒,又覺得悶熱,去衛生間洗臉,他從洗手池中擡頭,看到鏡子裏還有個人,是辯論隊的學長王懷,他倚牆看着楊星洲。楊星洲覺得那鏡片下的眼神讓人不舒服,他和王懷不是一個專業的,兩人的接觸僅局限于辯論賽。
楊星洲擦幹臉,抓了抓頭發,轉身問王懷:“學長什麽事?”
王懷向前兩步,靠近楊星洲,勾起嘴角:“學弟,你和我一樣吧?”
楊星洲皺眉,語氣沒變:“我不懂你的意思。”
王懷笑意更深:“你和周學弟一起玩兒?”是個問句但語氣肯定。
楊星洲愣了一下,他和周思年的關系沒有刻意隐瞞,但也沒有公之于衆,他沉默。
王懷不需要他的回答,接着說:“加我一個怎麽樣?我0.5偏1。”
雖然楊星洲和周思年在一起快兩年,但他一直沒有關注過這個圈子,一時沒聽懂,不說話。
王懷見他不回應,繼續道:“學弟可以考慮下,我技術不錯,體檢報告可以給你們看。趁着年輕多嘗試些新鮮事兒,不是很好嗎?你也知道圈子裏大家在現實生活中都挺難,以後很多都要直面現實,結婚生子,私下裏還是盡早享受為妙。Sieze the day,及時采撷你的花蕾,舊時光一去不回,今天尚在微笑的花朵,明天變得風中枯萎……”
楊星洲懂了王懷的意思,聽他還在念《死亡詩社》 裏的詩,嫌他太過聒噪,氣他用自己的虛僞侮辱這部電影。楊星洲打斷他的灌輸,冷聲道:“謝謝學長,不約。”說完離開衛生間,回包廂和其他人說了聲,提前離開。
京城夏日的天空幹淨澄澈,夕陽西下,西邊染成粉紫色,頭頂還是湛藍。楊星洲擡頭吐出一口濁氣,靠着路旁還有太陽溫度的石像,看晚霞顏色漸漸變化,至深藍至墨黑,路燈瞬時亮起,晃眼,石像散成夜晚的涼意,楊星洲後背一縮,起身離開,拖着長長一條影子,有點落寞。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有兩條消息,一條來自周思年問他有沒有喝酒,楊星洲笑了一下,先給他回複,約他晚點到清竹園散步。
另一條消息是班群裏團支書@所有人的鏈接,關于支教項目,楊星洲點進去細看,項目有不少省的,其中一個項目地在雲南。他捏了捏手指,輕嘆:“雲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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