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的救贖

李慕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只是帶着微微的喘息注視着她，眼底是溫柔、是眷戀，最終還是拒絕了她的邀請，他的語速極慢，好像說着與他自己無關的話：“不用了，我會給你添麻煩。”

聽到他這麽說唐躍發覺自己突然無話可接了，默默地拿起他的日記慢慢翻看，垂下的眼眸之中寫滿了專注，那嫁接的睫毛雖然不比李慕純天然的好看但也讓她在可愛之中帶着一絲女人的知性美。

她無意間翻開一頁，上面的內容讓她睜大了眼睛，仔細地讀了一遍又一遍，原來在他第一次來這裏住院前他們真的遇見過，自己曾經想要看清的那個背影的主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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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月*日天氣晴

因為心髒的問題我不常出門，偶爾出門的時候就是天氣明媚、氣溫适宜的時候，連續多日的陰雨天氣讓我一直不健康的心髒像是被一只手握緊了一樣，我覺得我喘息的樣子應該難看到極點，唇上和指尖都帶着不健康的淡紫。

我身邊的人不多，有一個對我不錯的兄弟，但是他總是擔心我會毫無征兆地暈倒，小心地看護我，讓我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人，終于放晴之後心髒的負擔小了許多。

沒讓任何人陪同走出了那個擺滿了各種醫療儀器的家，我甚至沒有帶急救的藥，穿着青春靓麗的衣裳，想像一個正常人那樣好好享受午後的陽光，我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要去何方？

我看似迷茫卻又看着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他們大多都是健康的吧，他們的臉上有的洋溢着笑容，有的形色匆匆，還有的愁眉不展。我的臉上一直帶着不正常的蒼白，以至于我出門都不敢摘下黑色的口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誰也不會為了誰停下腳步，但是我卻感受到有一道灼熱的目光投射到身上，用餘光掃過去，那是個比我矮了很多的小姑娘，她穿着格子的裙子短裙，穿着小皮鞋，我聽到了她下意識的低喃：“好帥。”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放慢腳步，下意識地将這樣的感嘆排除于自己之外，但周圍似乎除了我不再有一個男生，那一刻我好期待與明媚的她有交集，可我又沒有勇氣。

唐躍知道了自己曾經就出現在自家慕慕的記憶中後得意忘形地撲了上去，直到把他壓得低喘才恍然大悟，笑呵呵地給他揉着心口，露出八顆雪亮的牙齒，像極了一個小傻子。

“慕慕，你原來早就見過我了呀，藏這麽深，我感嘆你好帥都被你發現了，謙虛啥，我家慕慕就是最帥的。”

李慕擡了手蓋在她揉着自己心口的手上，溫柔地注視着她：“躍躍，你真好。”他的日記之中的陰霾那麽的明顯，可她看到的卻是那裏面僅有的明媚和歡快，并且有神奇的功能将它放大。

他原來的那點輕微不适因為她俏皮的話全然煙消雲散，今日他突然想要起身去外面曬曬太陽，在病床上躺了許久真的開始想念外面的世界。

他輕輕地拽了拽唐躍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樣子卻刺痛了她的心：“躍躍，你可以帶我出去逛逛麽？”他這樣虛弱出門其實挺麻煩的，但他真的想要感受一下溫暖的陽光，這醫院病房裏的氣息飄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真的一點也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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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躍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小心翼翼地先是慢慢搖高病床讓他緩過體位的變化，去推來一個輪椅，放下病床一邊的護欄，先是用手托住他的後背讓他整個人被帶到自己的懷裏，手穿過他又瘦了許多的腿彎輕輕地往床邊挪了挪。

“慕慕，乖，伸伸腳把拖鞋穿上。”

他很聽話地套上鞋子，唐躍不緊不慢地将他慢慢扶起再移動到輪椅上，她的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和緩慢，讓他甚至沒有過多的不适。

他眨着眼睛牽住了她垂在身側的手，似乎已經說不出什麽話來表達他的感動，只是拽着她的手滿目柔情，唐躍俯下身來吻了一下他的眼睛，輕輕扳開他的手指去理平他褲子上的褶皺。

終于撤下導尿管後他因為虛弱不得不裹着紙尿褲，現在唯有那處鼓囊囊的，唐躍見他垂着腦袋便從一邊櫃子裏拿過一條毛毯折疊好了蓋在他的腿上。

她思考了許久還是沒有帶氧氣包，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就是覺得她的慕慕最近恢複的挺好的只是逛逛不會出意外。

她就這樣靜靜地推着他，感覺明明還沒結婚已經體會到了老夫老妻的默契，在一處人少陽光明媚的地方她停了下來，蹲在他的腿邊，捧着他冰涼的指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慕慕，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現在就像是老夫老妻，以後等你老了我就這樣陪你去公園曬太陽，與子攜老。”

他有些激動，胸口傳來喜悅的并不強烈的鈍痛，弱弱地喚着她的名字問着：“躍躍，你真的願意嗎？嫁給我？”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出了一顆棒棒糖，她拆了包裝塞入李慕的嘴中，眯起眼睛對他笑着，貼在他胸口聽着他不規律的心跳，感覺到還算平穩才開口。

“慕慕，你要等出院了我再告訴你答案，走了，我們回去了。”

他本來還很高興的卻因為她不願意給一個準确答案而冷卻了下來，抑郁的情緒又占據了上風，他覺得那顆心髒正越發不安地跳動着，熟悉的鈍痛傳來讓他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可能因為他情緒的劇烈起伏導致臀部包着的紙尿褲內湧出一小股熱流，這是讓李慕徹底崩潰的一個□□，他覺得他已經等不到她心中的答案，從鼻腔入肺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他不得不長大嘴去呼吸，但是因為風未經過濾進入他的喉嚨又讓他不受控制的咳嗽起來。

唐躍擰起了眉，翻了翻口袋發現自己并沒有帶任何急救的藥，從這裏到病房還有幾百米，她推着他全速前進不如她直接公主抱跑起來快，集中生智之下她俯身穿過他的腿彎将他抱了起來。

其實理論上來說她不應該這樣高速地移動他，但是她沒有時間等人來急救，也不想在這樣一個地方讓他像個破娃娃一樣任人擺弄，她不僅是在拿自己的從醫生涯賭博也是在拿他的生命在賭。

他在她的懷裏咳嗽着、喘息着，随時一副要一口氣上不來的樣子，可唐躍沒有半分的遲疑，迅速地遵醫囑給急救藥，為他戴氧氣面罩。

她知道他此時此刻很難受，那顆脆弱的心髒一定非常難受，幾分鐘的缺氧又讓他的唇、他的指尖都染上了淡紫色，她閉了閉眼将掌心放在他瘦弱的胸口上打着圈兒的輕撫按摩，突然間有點後悔今日帶他出去的時候沒有準備齊全。

她将那句對不起埋藏在心底，也不知道他突然發病的原因，仔細回想起自己說的每一句話，突然間瞳孔放大，原來是因為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願不願意嫁給他但自己卻給了他一個遙遙無期。

藥效慢慢起來了，手掌下那顆脆弱的心髒慢慢地恢複了原先相對正常的跳動，李慕蒼白的臉印在氧氣面罩下顯得那樣的憔悴，眼尾滑下的淚沾在了他卷翹的睫毛之上。

是心悸後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是對那個遙遙無期的期盼，唐躍不敢問，怕自己的一句話就會讓他像是肥皂泡沫一樣消失，她只能俯身去吻去他的淚，用無聲的愛去溫暖他冷寂的心。

每次發病後他都渾身酸疼，甚至連挪動手指也十分困難，他期期艾艾的眼神再一次讓唐躍覺得自己的負罪感滿滿。她偏過頭去側坐在他的床尾，手伸進被子将他略微有些浮腫的下肢按摩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微弱的呼喚響起她才舍得與他對視，但只看了一眼又移開了雙目，她現在又開始迷茫了，她自己對他真的是愛不是憐憫麽？如果是一個健康的并且兩情相悅的人和她求婚她真的可以毫不猶豫地答應，可面對他的問話她在怕什麽。

他見她移開視線又開口輕輕的喚她，見她還是沒什麽反應自己勉力伸手拿下了氧氣面罩，恢複蒼白的唇邊扯出了刺目的笑。

“躍躍，那個問題的答案讓你很為難對嗎？我知道自己可能配不上你，我的身體很糟糕，但我想要有這樣一個成為你備選的可能，你給我點時間，我會努力把自己養得好一點。”

李慕很少說這麽大段的掏心掏肺的話，這一開口就刺得唐躍的落了淚，在哭倒在他懷中前她還記得為他重新帶好氧氣面罩，說上一句：“別擔心。”

一只手輕輕地拍着她顫抖着的背，他沒有再往外散這些抑郁的情緒，他只知道自己把心愛的女人說哭了，他要安慰她。他是病人沒錯，但同樣他也是一個男人，是一個想要以自己的贏弱之軀為她營造一個愛的港灣的頂天立地的愛人。

他知道自己的抑郁症很嚴重，也許不那麽地陰郁他的心髒病也會好些，可此時此刻他不能沉溺在自己的悲傷情緒之中，這一切只因為———他心愛的女人正因為自己在哭泣。

他扯下了氧氣面罩，有些艱難地安慰着她：“躍躍，別哭，你護了我那麽久我也會護着你的，哪怕最後不是我們走在一起，我也不後悔。”

她止住了淚，帶着對婚姻的恐懼對上了李慕純淨的眸子，唇咬得滲出了血絲，她真的太感謝他的諒解，但那恐懼未來的話卻憋在了心底。

他奮力擡起酸疼的指去為她擦幹淚跡，難得地說起了俏皮話：“傻瓜，哭了就不漂亮了，把假睫毛哭掉了怎麽辦？”李慕愛她至深，為了她可以強壓下心中的抑郁情緒、為了她可以忍下身體的不适在剛剛發病之後用盡全力說一句句的話去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