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橫刀奪愛

唐躍沒有告訴回醫院後一直精神不大好的李慕自己為了陪他翹掉了整整一下午的課，只是乖順地坐在他床前垂着眼眸為他揉着有些浮腫的足。

她從未說過她對于這有些水腫的細嫩的足有一種癡迷的喜愛，如果不是因為李慕清醒着她甚至想要将那雙玉足抱在懷裏親上幾口。

默默地吞了幾口口水之後她将頭埋在胸前，繼續按壓着足上的穴位，直到他的趾尖顫了顫弱弱地喚着：“躍躍，不用按了，陪我說話嘛。”

唐躍猛地抽回歪歪的思緒，淨了手将制片似的人兒攬于懷中，下意識地蹭着他微涼的臉頰，像一只貓兒一樣甚至發出了歡愉的親昵聲。

許久未曾相見思念在這一天得到了滿足，她貪戀他瘦削但是帶着幹淨氣息的身子，靠近他就想要将耳朵貼在他的胸口聽那不甚規律的心跳聲，那對于她來說是這世上最美妙的旋律，讓她熱血沸騰，激昂澎湃。

唐躍時常思考自己對于李慕的愛究竟是那純真無邪的情感迸發還是僅僅只是源于靈魂深處的一種沖動，她想入非非的同時心不在焉地答着話讓敏感的李慕也由最初的期盼與她相處變得陰郁。

那令人窒息的熟悉的感覺将李慕團團包裹，酸麻感從足心蔓延至身體的每個部分，他咬緊了唇，可是太陽穴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負面情緒而跳得厲害。

那種感覺像是無形的手将他的四肢緊緊地固定住，就像是受難的耶稣被釘在十字架上一般，他開始不受控地微微喘息，那一向不健康又才承受了兩期合并修補手術的心髒不安地跳動起來。

情緒低落導致他的五髒六腑都像是被纏在了一起，尤其是久未進食的胃部由最初病态的空虛突然變得脹滿，空氣不知因為什麽充斥在他的腸胃之中，并且像是不守規矩亂闖紅燈的人一樣橫沖直撞。

李慕在他的懷裏不受控地角弓反張，白嫩細膩卻又因為久卧病榻和心髒原因浮腫的足無力地刮蹭着穿單，身子的扭動使他身下的床單一團糟，也讓唐躍短暫地失神。

分明前一刻他還窩在自己懷裏聊天怎麽下一秒就突然病發，而且這顯然不是因為他的身體原因，他眉宇間若隐若現的陰霾再次提醒了還在溫柔鄉裏沉淪的唐躍——他，李慕，根本不可能跟一個正常人一樣，他的身體不好，心理狀況同樣堪憂。

她在按了急救鈴尋求鎮靜藥物輔助的同時心底再度打起退堂鼓，母親的話在耳邊回蕩，那個理智的女人都不看好的愛情她真的有必要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可是慕慕這麽好這麽溫柔已經不知不覺中成了她生命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她不舍得離開他，同樣的她也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離開慕慕他會變成什麽樣子。

再度将視線投在他因為服用了鎮靜藥物而過分安靜的臉頰失神，突然着了魔地去翻看他寬大病號服下的肌膚，那細瘦胳膊上深淺不一的劃痕讓她咬緊了手背陷入了恐慌。

不可置信地解開他衣服的扣子，胃的部分青紫一片，看上去像是被人狠狠地打過，她以前從未這樣仔細地考慮過他的心理問題，只因為李慕看上去是那麽的溫文爾雅，一點也不像是重症抑郁症患者。

她不知道原來這麽溫和的面孔下也會有這樣的一面，從他日記中的只言片語中可以看出他不是一個喜歡自暴自棄的人，可是“自殘”這樣的字眼為什麽會和這個神仙一般的男人聯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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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裏蓄滿了淚水，夾雜着恐懼、疑惑，可是最多的情緒就是心疼，這樣一個優秀的人有什麽課想不開的，他的學業成就是多少人夢寐以求卻永遠達不到的，他疾病纏身存下的存款又是多少人一輩子奮鬥才能勉強獲得的。

她覺得自己在看到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後根本無法保持冷靜，李慕曾經為自己描述的窒息的感覺将她打敗了，她急于到天臺上透透氣理一理亂如碎麻的思緒。

唐躍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可是這一切在她踏出病房的門走到人跡罕至的天臺時都煙消雲散了，她望着天空漂浮的白色雲彩出神，想起了自己曾經在國內的醫院裏推着他說要陪他一起看日出日落時的篤定。

那時候不計後果的甜言蜜語在這一刻就像是懷春少女在欣賞肥皂劇突然被迫看清真相後一般一文不值，戰栗再次席卷她的全身，使她疲憊不堪，甚至沮喪無比。

但是自己是慕慕唯一的救贖，她離開後他只會陷入更深的痛苦，他那樣清瘦的身子如何能承受住獻血的流逝，鐵拳的重擊，她恨不得為他擋去紛擾喧嚣而他自己卻自我傷害。

邁着異常沉重的腳步往病房的方向走，只是耳尖的她卻聽到了女孩子的聲音，那樣暧昧的聲音竟然從他的房間內傳出，讓她的臉漲得通紅，氣鼓鼓地往裏走。

李慕此時已經蘇醒，但是軀體帶給他的疲憊讓他動彈不得，一個女孩趴在他身上惡心巴巴地喚着他“慕哥哥”，身上噴着劣質的香水，刺鼻得讓唐躍幾乎要大發脾氣。

只是她一眼掃到了李慕那絕望的神情後心再度變軟，扯出一個相對禮貌但是含着刀子的笑容：“這位小姐，您黏在我男朋友的身上是不是不太好，況且您身上的香水味過于嗆鼻了些。”

那個女人撅着嘴回望李慕，一副白蓮花的醜惡嘴臉，還超級委屈地晃着李慕的手臂撒嬌：“慕哥哥，這個母老虎是誰啊？”

李慕用盡了力氣甩開她的手，整個人都在喘息，臉色變得難看無比，似乎精疲力竭地才說出了他從未說過的不文明用語：“滾出去。”

女孩子哭哭啼啼跑出去，一副被嬌慣的小公主的樣子，讓唐躍嘴角抽搐了幾下一臉嫌棄的自言自語：“就這段位也敢跟我搶男人，給我提鞋我都嫌棄。”

一步步走近她心愛的男人，像是撫摸着戰利品那樣撫摸着他蒼白的臉頰：“慕慕，你這個妖精老是惹人垂愛怎麽辦？我很不爽，非常不爽，想揍人，那個女人可能皮有些癢了。”

李慕掙紮着要起身被唐躍抱緊在懷中，警告的聲響在他耳邊回蕩：“不許亂動，你自己臉色差成什麽樣子了不知道？嗯？”

他小心翼翼地嘟囔着要去洗幹淨讓唐躍心情大好，用一副孺子可教的慈愛神色端詳着他，慷慨地給予了他一個安慰的吻。

“不用洗了，你自己說，我難道不溫柔不漂亮嗎？是母老虎？你喜歡那樣一口一個慕哥哥還噴着劣質香水的女人？”

李慕急于辯解但是身體太虛弱了只能無力地搖頭，張了嘴要說什麽卻一直喘息的厲害，微張的薄唇被唐躍香了一口後聽她朗聲而笑。

“行了行了，啥也不用說了，就是這麽自信，我渾身都散發着自信的光芒，你乖乖地靠在我懷裏就行了，知道嘛，我親愛的慕慕。”

許久他才得以小聲解釋那個女人是他的表妹，緊接着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小老虎”的神情，只見她一副知錯不改的樣子扭了扭臉：“那滿眼粉紅泡泡都要出來了，好意思嗎？想□□還是咋滴？慕慕你可不要被帶壞了，我會嫌棄你的。”

唐躍向來是說起渾話來不着邊際，不過好在沒吃着什麽啞巴虧，說不過她就動手，打不過還能拔腿就跑，總歸她是不會吃虧的主兒。

李慕就不同了，良好的家教使他連一句髒話都說不出口，對自己的表妹說出滾出去都讓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聽到唐躍說出那樣荒唐的話整個人都有些接受不了，十分正經地兇了她一句：“不許胡說。”

唐躍臉擰巴了一下将他抱緊了，貓兒似地又蹭了蹭他的臉頰小聲嘀咕着：“哼，我男人被抱了我還不能吃醋了？沒揍她不錯了好不好，你兇我！道歉，不然我就不理你了，我要找其他的小哥哥去。”

李慕沒抓住她這句話的重點，倒是将她說的要去找其他小哥哥聽得清楚，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語氣變得生疏冰冷，明顯是生氣了的：“那你走吧，現在就去找，別管我了。”

唐躍驚訝于他的腦回路新奇但是此時此刻自家寶貝慕慕生氣了除了哄別無他選，從他的眉宇一直吻到下巴，手指給他順着刀口旁邊的地方一臉讨好：“那哪能啊，我家慕慕這麽英俊潇灑，聰明伶俐我怎麽可能看上別人。”

李慕薄唇緊閉，整個人都變得陰沉起來，臉上的溫度也似乎因為她不經意的一句話變得冰涼，不過她不折不撓地一直哄一直哄總算是讓他的心情舒暢了一些。

一絲悠遠的嘆息傳出，卻聽得唐躍心口生疼：“你真的要走我也攔不住你，反正我這一輩子身體就這樣了，也不會變好多少。”

他修長的指冷的刺骨，但是被她包在手心，那打退堂鼓的心思再一次被扼殺在搖籃之中，李慕也許真的是她的劫難，巧妙地拿捏住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讓她舍不得對他發脾氣。

唐躍想起他從中午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找了個借口轉移了話題，親吻着他的指尖輕聲勸着：“慕慕，好了啦，不生氣了好不好嘛，我們吃一點東西好不好？我去給你買點皮蛋瘦肉粥好不好？”

李慕聽到食物就有了反胃的感覺但是生怕被她看出端倪所以乖巧地點着頭，她終于走出病房後不受控制地落了淚，慕慕他為什麽這麽讓人疼惜，讓她恨不得給他這世上最好的一切，但是自己真的不夠堅定，還總是想着為自己留着後路好全身而退。

她這樣是不是對不起他的一片真心呢？她再度這樣問自己，但是最後還是将保護自己放在了第一位，這大概就是人性自私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