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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請。”影衛開了門。

陸湘站在門口,一時之間踟蹰起來。

皇帝是唯一知道她半個秘密的人。他庇護她,善待她,是因為他只知道半個秘密。

“姑姑?”影衛再次提醒了她一句。

陸湘閉了閉眼睛,終是道:“夜深了,請主子早些安置吧。”說罷,她轉身就往外走去。

影衛見她這般,并不敢阻攔,等她出了宮門,方才進殿內回話。

“主子。”影衛跪在地上。

皇帝坐在桌子前,手裏捧着一盅熱茶,吹了吹,小啜了一口,方才問:“人呢?”

“方才姑姑已經到了養心殿了,不知道為什麽站在門口不肯進來,屬下勸了兩句但姑姑還是走了。”

皇帝笑了笑,“你沒說什麽令姑姑為難的話吧?”

“屬下不敢。”

皇帝聽着點了點頭,擡眼看着那影衛:“今晚可還順利?”

“一切順當。”

皇帝又點了點頭:“姑姑怎麽樣?說什麽沒有?”

“沒說什麽。”影衛想了想,“姑姑似乎不希望皇上知道太多。”

“哦?”皇帝來了興致,臉上的睡意顯然退散了不少,“那朕還非得多問幾句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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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衛低下頭沒有說話。

“是誰動的手?”

“是六爺的人動的手。”影衛道,“六爺的人手快,九爺的人慢了一點,不過也察覺了。”

“慢了就是慢了,兵貴神速。”皇帝的眸光變得非常幽深。

老六……他好像快有一年多沒見老六了。

自從那年意外過後,皇帝便沒有在意過這個兒子了,随了他娘,生得太美,命薄。

大舅子因為這個兒子跟皇後吵架的事他也知道,只是從未在意。

沒想到竟然本事這麽大。

皇帝的眼眸中閃過精光:“朕的大舅哥一面替朕守着北疆,一面還在京城幫朕養兒子,下回見面,朕應當好好感謝一下。這麽說,他們倆都看上姑姑了?”

“屬下不知。”影衛繼續道,“六爺和九爺在行宮用的都是自己帶過去的人,咱們的人不能近身。不過姑姑到了行宮,跟六爺一起安置在了清秋閣,九爺也搬了過去。依屬下所見……”

“少給朕拐彎抹角的。”

影衛道:“是九爺瞧上了姑姑。”

“對姑姑動手手腳了?”

影衛道:“那應該沒有,六爺和九爺都是對姑姑以禮相待,鎮國公府的公子和姑娘還有沐閣老的姑娘都在一塊兒玩的。”

“這兩個臭小子,倒是有眼光,”皇帝冷哼了一聲,“這豔福要是能消受,還能輪得到你們麽?”

影衛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下去吧。”

“姑姑那邊,我們要看着點麽?”影衛悄悄擡起頭。

“別看了,她不喜歡朕,更不喜歡被朕盯着。外頭的事做幹淨一點,悅賓樓事關重大,只有皇帝才能知曉,別叫兩個小的抓到什麽了。”

皇城密道,可以用做皇帝的求生通道,反之,若為外人知曉,便會成為暢通無阻的襲宮通道。

“主子放心,絕對沒有留下痕跡。”

皇帝冷笑,揮手叫那影衛下去。

影衛躬身退下,将養心殿的大門關上。

皇帝坐在桌前,緩緩地飲過茶,又眯着眼睛吃了一塊玫瑰杏仁糕,方才緩緩起身。

此時距離早朝還有半個時辰,原本可以回龍榻再躺一會兒,只是此時他睡意全無。

他站起身,傳了龍攆,前往乾清宮。

乾清宮的書房,他已經許久沒有進來了。

書桌的背後,挂着一幅溪山行旅圖,皇帝取下這圖,露出牆面。

在牆面摸索了片刻,往裏嗯了一下,牆上突然開了一道書本大的小門。

皇帝從裏頭取出了一個八寶匣,外頭挂着機關鎖扣,據說是百年之前的能工巧匠打造。上一次打開這個八寶匣,還是他剛登基的時候。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酒醋面局那個仙女一樣的小宮女身上居然藏着這麽多秘密。

匣子裏其實沒裝什麽,只是裝着兩封太宗皇帝留下來的遺诏。

在這封遺诏中,太宗皇帝囑托趙氏子孫守護陸湘。

遺诏中說,陸湘是山中狐仙,修煉成人形後來人間歷練,救過太宗的命,太宗立誓子子孫孫奉養,若違背此誓言,趙氏必将斷子絕孫。

這個毒誓太過狠辣,當年皇帝登基入住乾清宮看到這封遺诏後,一直小心翼翼對待陸湘。

如今三十多年過去,他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陸湘卻依然宛若少女。

對這遺诏,皇帝之前從來沒有什麽別的想法,一直依着祖宗家訓照辦。

只是這兩年他明顯感覺到精力大不如前,從前可以一直批閱奏折到子時,如今用過晚膳便有些困了,從前可以一夜臨幸三位嫔妃,如今幸一個人還要提前吃些補品。

從前他也覺得高祖皇帝醉心丹藥一心求長生實屬魔怔,而今他越發覺得能體會到高祖的心情。

高祖為開國帝君,一代雄主,掃除四方叛王,一統天下開創大昱朝。

那樣的帝王,不說長生,便是向上天再借百年也不為過。

皇帝心裏疑惑過,既然太宗能結識長生不老的狐仙,為何守着寶山而不入,不向這狐仙求教長生不老之術?反而将記載長生之道的典籍盡數毀去,不教後世子孫追尋長生之法。

皇帝緊緊攥着遺诏,眸光愈發地幽深,這一刻,他忽然萌發了一個想法。

若能長生,斷子絕孫又何妨?

……

陸湘回到敬事房的時候,東方的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早有宮人起了床開始了一日的掃灑。

好在大部分人還沒有起。

陸湘從敬事房的側房溜進去,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剛躺下,就聽到外頭有人敲門。

陸湘頓時一驚:“誰?”

“姑姑醒了?”是玉漱的聲音。

陸湘起身走到門後:“這麽早有什麽事麽?”

“昨兒晚上來問姑姑晚膳,姑姑一直沒應門,我這一夜都有些擔憂,所以……擾了姑姑清淨了。”

“昨晚我睡得早。如今年紀大了,不用晚膳也沒什麽。”陸湘道,“我身上還不太舒服,你自去做事吧。”

“是。”

陸湘在門背後聽到玉漱的腳步漸漸遠離,這才舒了口氣。

屋子裏還有昨日備的水,雖是涼的,夏季用也無妨。

陸湘用涼水洗漱了一番,這才回榻上躺着。

過去的這一天一夜,實在過得太累了。

陸湘這一覺睡得沉,足足睡到快午膳的時候才醒,還是被敲門聲叫醒的。

“誰?”

“姑姑,是我。”還是玉漱。

“出什麽事了麽?”

“沒出什麽事,只是姑姑你已經好幾頓沒用膳了,姑姑,午膳還是用一點吧。”

陸湘昨兒一早出了門,在玉漱看來,已經錯過了昨日的午膳和晚膳,今日又沒吃早膳。這麽算起來,的确有些反常。

“行,你先放在門口,一會兒我起了就吃。”

“是。”

陸湘重新躺下,經玉漱這麽一打岔,的确是不困了。

養了會兒神,她終于起了身,用剩下的涼水重新洗了臉,看着鏡子裏的臉龐,微微有些悵然。

昨日趙谟跟她說的話還言猶在耳。

已經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沒有人用這麽溫柔的聲音對她說話。

陸湘笑了一下,拿出妝盒裏的膏脂,把自己描回了敬事房的陸姑姑。

妝成過後,陸湘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揚起了下巴。

“趙谟,要是這樣你也能愛上我,我就佩服你。”

說完,陸湘起身開了門,把玉漱擺在門口的食盒提了進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好幾頓沒吃了,玉漱給她準備的午膳非常豐盛。

有八珍豆腐,山珍煲雞,珍珠丸子,還有一道西湖魚羹。

陸湘擺好菜,拿起了筷子,不知怎麽地又想起了在西山行宮裏的人。

趙谟,現在是不是在到處在找自己?

他自然是找不到的,皇帝的影衛出手,哪裏會留下痕跡?更何況,西山行宮還是皇帝的行宮。

但那裏還有趙斐。

上一次,他根本沒在悅賓樓,都能在悅賓樓門口守株待兔把自己逮住,這一次,他在西山行宮,自己又從西山行宮消失,保不齊又要被他發現什麽。

陸湘心煩意亂的,目光一動,忽然瞥到擱在妝臺上的象牙匕首。

昨夜回來時,她随手就放在那裏了。

這也是個禍害。

陸湘放下筷子,走到妝臺上拿起匕首,想扔掉,又不知道該扔到哪裏,被人撿到只怕又要惹出禍端。

糾結再三,陸湘只好先把這匕首放進了妝盒最底下的一層。

趙谟……該拿他怎麽辦呢?

陸湘着實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過她已經想好自己的對應之策。

在她離開皇宮之前,她一直用現在的面目示人,哪怕是出宮,也絕對不會恢複本來面目。

就讓趙谟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吧。

陸湘如釋重負,伸了一個懶腰過後,終于覺得輕松許多,坐到桌子前享用自己的午膳。

作者有話要說:

陸湘:感到後背有一絲發涼。

66:那是我在想你。

99:那是我在想你。

老皇帝:那是我在……

66/99: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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