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說話間,兩人回到了敬事房,将包袱放在班房的桌子上,打開來查驗。
羅平正好從外頭進來,見二人動靜,道:“姑姑這是裝了東西要去哪兒?”
陸湘見是他,心中一動,忽然有了主意。
“方才我跟玉漱去長春宮請安,李昭儀問起了善岚苑的事情,又給我們這個包袱,要我們帶去善岚苑拿給鄭采女。”
羅平的神色頓時有了變化。
他能被王德全選為接班人,心機智計遠超過常人,甚至也在陸湘之上。
陸湘本不是有心機的人,只是在宮裏呆得久了,見得多了,生出了一些經驗。再者,有皇帝暗中的庇護,別人的心機也使不到她這裏。就拿眼前來說,封勇禮和盛福全這些天子近臣對她恭恭敬敬的,旁人哪裏還敢算計她?
羅平聽到陸湘這麽說,除了玉漱想到的那一些,想到的比玉漱還要多一層。
那就是,為什麽陸湘要對他說這句話。
陸湘之所以在班房裏檢查李昭儀賜給鄭采女的東西,很顯然,陸湘信不過李昭儀。
那麽在陸湘心裏,自然是認為當日做局陷害鄭采女的人,是李昭儀。
但她這種懷疑,為什麽要對他羅平挑明呢?
羅平在心念電轉之間,已然有了計較。
他淡笑道:“鄭采女出了這麽大的事,旁人都是落井下石,李昭儀還肯送東西過去,當真是仁慈。”
“是呀,想鄭采女從前在長春宮住的時候,平素言行時有沖撞,皇後娘娘斥責過她兩回,倒是李昭儀,一直寬厚待她,還在皇後娘娘跟前幫她說好話。”
陸湘道:“可見一味的寬厚還是不好,到底沒能約束住鄭采女的性子,還是叫她闖了禍。若是之前鄭采女犯錯的時候能管一管,不至于鑄成大錯。”
Advertisement
“姑姑此言差矣,也未見得就沒約束過。興許約束過了,只是姑姑不知道罷了。”
玉漱一直埋頭檢查桌上的包裹,聽到羅平這話,忍不住擡起了頭,陸湘倒是沒有什麽變化。
畢竟,她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
因此她只是笑着點了點頭:“也是,是我想岔了。”
“姑姑,我還有樁事要勞煩姑姑。”
“你說。”
“我這邊剛給七爺和八爺挑好了司寝,想請姑姑掌眼。”
“是咱們這兒的姑娘,還是外頭的宮女。”
“如今咱們這裏人少,都是從其他處調撥的,要是咱們自己的人,也不必勞動姑姑了。”羅平道。
陸湘方才承了羅平那麽大的人情,此時這點微末小事自是不能推辭,只點了頭:“人在何處?”
羅平道:“都在院裏,我原想着讓幹爹瞧瞧,正好姑姑在,有姑姑掌眼更加妥當。”
當下陸湘便與羅平一道往院裏去了。
院裏站着兩個臉生的小宮女,正跟小順子說着話,見陸湘和羅平出來了,趕緊規規矩矩地站好。
“這是陸姑姑。”
兩個小宮女一齊朝陸湘行禮。
“奴婢婷芳、秀婉給姑姑請安。”
婷芳和秀婉看着比盼夏、雪瑤小一些,論模樣不算多出衆,但各有長處,婷芳的眼睛很漂亮,秀婉的皮膚很白皙。
“你們從前在哪裏做事的?”
“奴婢們是在針工局當差。”
“這麽說,你們手上的針線活極好了?”
秀婉道:“當不得姑姑誇獎,往後姑姑若有什麽縫補的夥計,只管吩咐我倆就是。”
陸湘又同她們問了些,見她們還算得體大方,遂朝羅平點了頭。
羅平這才讓小順子帶她們倆下去安置。
陸湘問:“七爺和八爺的婚事有着落了?”
“正是呢,前兒皇上先給八爺指了戶部尚書家的姑娘,七爺這邊還在議,聽說很可能要定鎮國公府的姑娘。”
鎮國公府?
鎮國公府有好幾個姑娘,但嫡出的只有岳天玉一個,七皇子雖然不是嫡出,但他要娶妻,定然不會選擇庶女。
“鎮國公府?天玉姑娘?”
羅平點了頭,“我這邊聽說是這樣。”
“這是皇上定的?”陸湘好奇地問。
鎮國公府一直是皇後拉攏的對象,以陸湘對皇後的了解,在尚未立儲的關節點上,她絕對不會把鎮國公的掌上明珠指給趙泰。
如果趙泰真娶了岳天玉,那必定是皇帝的意思。
“其實也不算是皇上的意思,”羅平将聲音放得很低,“宋淑妃的姐姐,是鎮國公夫人的娘家嫂子,原是沾着親戚關系的,前兒鎮國公夫人進宮的時候見到了宋淑妃,兩人聊到一處去了,彼此都有了那意思,宋淑妃便求到皇上跟前去了。”
宋淑妃出身清貴世家,祖父曾在禮部主政多年,門生遍天下,宋氏一門素有士林清名。
當年皇帝想納宋淑妃進宮,宋家一直沒有答應,後來還是皇帝親自寫了聘書,才将宋淑妃娶了回來。
皇後這兩年一直在為趙斐、趙谟操勞,的确是把趙泰、趙溫忽略了,怪不着人家宋淑妃自己想法子。
不過陸湘覺得奇怪。
以她在西山行宮所見,岳天玉這小丫頭眼睛裏,裝着的可都是趙斐。
皇後難道從沒沒有考慮過把岳天玉許配給趙斐麽?
趙斐也是皇後的養子,若是岳天玉嫁給趙斐,皇後與鎮國公府之間的關系就更加穩固,有了鎮國公府、定國公府和沐閣老的支持,趙谟必定能住進東宮。
想了想,陸湘就想通了。
自然是皇後也得防備着鎮國公府和趙斐。
也是,趙斐那般心機深沉心狠手辣的人,皇後當然要防備着。只是萬萬沒想到,這麽防備來防備去,竟便宜了宋淑妃和七皇子。
活該趙斐沒福氣娶岳天玉那樣的好姑娘。
岳天玉一看就是捧在手心裏養大的閨女,那氣度那舉止,是用心養出來的閨女,又養眼又能持家。
陸湘原本有些幸災樂禍,可想着想着,又有點心酸。
她都能想到這一層,趙斐的心眼遠比她多,趙斐自然也會想到這些。
陸湘忽然明白他為什麽會避居長禧宮而不出,甚少過來拜見皇後。
“你打算把誰差去七爺那邊?”陸湘問。
“秀婉吧。”
陸湘點了點頭,又道,“若七爺當真要娶天玉姑娘,便不要将秀婉留在七爺身邊,辦好了差事就領回來。”
羅平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陸湘的意思。
陸湘是為着他好,鎮國公府如日中天,他早點把秀婉領走,也算是向鎮國公府賣一個好。
“多謝姑姑提點。”
“無妨。”
陸湘正欲離開,羅平忽然道:“姑姑,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請說。”
“鄭采女的事,已成定局,姑姑何必再趟渾水。”
陸湘也知道羅平是好意,于是耐着性子道,“咱們看來,那樁事已經過去了、摁下了,可在事主眼裏,這事可沒完。今日,不就找上我了?”
羅平蹙眉,旋即明白了陸湘的意思。
桌上的包袱,就是李昭儀拿來試探陸湘的投名狀。
鄭采女還好好的活着,肚子裏的龍胎也還好好的養着,只是死了一個沈約,這事,的确不能算完。
“她應該不敢找姑姑的麻煩。”
“誰知道呢?”陸湘道,“我在宮裏,一向是憑心意做事,若是有人要生事,我也不怕。”
羅平只點了頭,又道:“姑姑,此事要不要同幹爹商議?若是要玩這些,恐怕姑姑和我都不及幹爹之萬一。”
“罷了,你已經幫了我的忙,可別再把你們拖進去。”
“姑姑多慮了,幹爹常說,誰想搞亂後宮,就是跟咱們敬事房過不去。此事原與姑姑沒有多大幹系,是旁人把幹爹跟我都利用了,若是再被耍得團團轉,那也太可笑了。只是不知接下來還有何動作,且得防備着些。”
陸湘沒想到羅平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尹芷蘭的綠頭牌,是你換的嗎?”
羅平似乎并不意外陸湘有此一問。
畢竟,當時陸湘換了尹芷蘭的牌子,羅平應當就知道陸湘瞧出破綻了。
羅平微微一笑,沒有回話,朝陸湘躬身一揖便往旁邊去了。
這就算是默認了吧?
陸湘不知道是誰主使羅平做這件事,只是覺得有些心累。
從前她都是置身事外,旁觀而已,便是遇着聰明人了,也不過贊一聲聰明便罷。如今她被鄭絲竹拉下水,站在水裏方知深淺,陸湘忽然覺得,好像誰都比她聰明。
不知怎麽地,她突然就想起了趙斐。
要是她跟趙斐易地而處,以趙斐的七巧玲珑心,什麽李昭儀,什麽王德全,什麽羅平,什麽尹芷蘭,什麽玉漱,想必都不在話下,一個個被他收得服服帖帖的。
因着想起了趙斐,陸湘又想起了從他那邊帶回來的東西。
陸湘同他們說完話,回到自己屋子,書稿和文具匣依然擺在桌上,還沒開過。
打開文具匣,裏頭的文房四寶齊全,一支雞翅木管狼毫,一支是之前見趙斐用過的象牙管紫毫,一塊仿古澄泥硯,一座黑漆描金寶座式筆架,此外,還有一個小匣子裝着六塊排得整整齊齊的延圭墨。
除了六塊墨,其餘文具都是不是新的,想必是趙斐日常用着的東西。
陸湘知道,像這些文房四寶并不是越新越好,反倒這種有人常用着的有靈氣。
看着滿滿一匣子東西,陸湘覺得心情大好。
今日一通,實在是累得不想抄書了。
陸湘推開窗戶,讓外頭的陽光照進來,又給自己泡了一壺玫瑰香茶。
陳錦收拾這文具匣時十分倉促,因此東西裝得有點亂,陸湘曬着太陽,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慢慢地整理匣子裏的東西,越看越覺得喜歡。
趙斐這家夥,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麽。
作者有話要說:
66:想我了嗎?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