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心如亂麻。
陸湘不明白自己在趙斐跟前為什麽會那般失常。
她在想什麽?她在緊張什麽?
為什麽一對上趙斐的眼光自己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定住了一樣。
方才從殿內出來的時候,陳錦問自己是不是很熱,陸湘那會兒是真不覺得熱,這會兒走出來的,不知為何,總覺得連越來越熱。
陸湘擡起兩只手摸自己的臉。
果然,臉比手燙好多。
一想到趙斐含笑的臉龐,認真看着自己的眼睛,陸湘覺得臉更燙了。
她這是怎麽了?
難不成她對趙斐……
不是,不是,一定不是。她多大了,趙斐多大了,她怎麽會對趙斐有那種心思?
但她今日在趙斐跟前,的的确确是有些不對勁的。
是因為趙斐長得太好看了?應該是的,人皆有愛美之心,自己只是覺得他長得好看,所以有所波動,這是人之常情,這宮裏頭多少小宮女見着趙斐就挪不動步,自己偶然破功應當也不奇怪。
“咳。”
陸湘正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到有人在旁邊清嗽。
一擡眼,頓時吓了一跳。不知道什麽時候,趙谟站在了自己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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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襲紫色圓領袍,臉上挂着笑,一派天之驕子的氣度。
陸湘心裏一陣懊惱。
方才從長禧宮出來的匆忙,徑直往以前走熟的大道過來了,竟忘記了繞路避開長信宮,走到了兩宮之間的必經道路上。瞧着趙谟這樣子,應當是從長信宮剛出來,往長禧宮那邊去。
趙谟自然看出了她的慌亂,不過與陸湘的心情相反,他還挺喜歡陸湘因為自己而慌亂的模樣。
自從大雨那日過後,趙谟只在坤寧宮前頭遠遠地看了陸湘一眼,更別提跟她說話了。
此刻見了她,自是百般柔情。
他低下頭,俯身向陸湘,将聲音壓低:“見着我,這麽害怕?”
陸湘往後退了一步,生硬的說:“約法三章,你忘了嗎?”
“我可沒碰你,”趙谟有些洩氣,将兩只手掌面向陸湘攤開着。
陸湘見唬住了他,繃着表情“嗯”了一聲。
趙谟看到了陸湘手中的湯盅,“你又去見我六哥了?他病得連榻都下不了,你還找他幫你什麽忙?”
“盼夏當不了差,敬事房找人補缺,我過來跟他說一聲。”
“哦?”趙谟劍眉一挑,伸手指着陸湘手裏的湯盅,“那這湯?”
陸湘沒好氣地把湯盅抱在懷裏,“你這是審問我麽?”
“不是,”趙谟聽出了她的怒意,只好不再追問,卻仍是不死心,“下次,你能不能給我也提一碗湯?”
“他是病人,又幫過我的忙,我這才……”陸湘話沒說完,就聽到後來急匆匆地有人跑上前。
轉過頭,認出是長禧宮的小太監往這邊跑。
趙谟當然也認出來了,見那小太監一臉焦急,伸手把他攔下。
“出什麽事了?”
小太監朝趙谟揖了一下,喘着氣道:“六爺忽然有些腹痛,陳公公叫奴婢去請梁太醫過來瞧瞧。”
腹痛?
陸湘頓時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吃什麽東西了?怎麽會腹痛?”趙谟急道。
“六爺這幾日胃口都不好,吃得很少,九爺,具體情形你問陸姑姑吧,奴婢還趕着去請太醫吧。”
問自己?陸湘差點噎着。
“快去!”趙谟揮手放那小太監跑了,回過頭,正好看見陸湘目瞪口呆的模樣。
趙谟眯了眯眼睛,又瞅向陸湘手裏的湯盅。
“六哥該不是喝了你的……”
“你胡說。”陸湘分辨道,心裏卻虛得不得了,“這湯是尚膳監熬的,又不是我做的,便是有問題,那也是尚膳監的事,你找不着我。你可別污蔑我,要是真擔心他,就趕緊去瞧瞧吧。”
陸湘一氣兒把話說完,抱着湯盅匆匆往前走。
這湯是個禍害,她得趕緊找地方倒掉。
趙谟看着她飛奔離去的模樣,不知天下為何會有如此惹人憐愛的女子,等到看不見陸湘的背影了,方才摸了摸下巴往長禧宮去。
長禧宮內,此刻正慌亂着。
趙斐是個藥罐子,長禧宮裏常備着各種藥物,發起病的時候便是太醫不來,陳錦等人也有應對之法。
但這腹痛……
趙斐一向胃口不好,飲食極其克制,尚膳監那邊呈過來的都是精細之物,因此從來沒有什麽腹痛腹脹的時候。
只是現在,趙斐伸手捂着肚子,額頭上冒出了細汗。
陳錦拿帕子替趙斐不停擦汗,“主子暫且忍耐,一會兒太醫就過來了。要不要奴婢替您揉揉肚子?”
“我來吧。”趙谟從殿外進來,望見趙斐這模樣也吓着了。
臉色難看就不說了,滿臉都是汗,一邊鼻子上還塞着綢布,着實狼狽極了。
“九爺,還是讓奴婢來吧,奴婢手輕一些。”
趙谟不理會陳錦,徑直坐到榻邊,将手放進趙斐被子裏。
“六哥,是這裏不舒服嗎?”
趙斐緊緊蹙着眉,顯然難受極了,勉強“嗯”了一聲。
趙谟一邊替他揉着肚子,一邊怒道:“你們怎麽伺候六哥的,他這才淋了雨,又給他吃什麽東西了?”
“六爺早上只用了些粥,午膳還沒吃,奴婢也不知道到底什麽緣故。”陳錦亦是滿臉擔憂,“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陸姑姑帶來的……”
“不是。”趙斐和趙谟異口同聲道。
兩人說完,頓時有些面面相觑。
陳錦自是目瞪口呆,低了頭不知說什麽。
趙斐忍着腹痛道:“她送過來的東西,我沒吃。”
趙谟聽他這麽說,目光一動,不知在想什麽。
只是片刻後便轉向陳錦:“聽到了吧,別瞎往陸姑姑身上扯,六哥都沒喝湯呢,一會兒太醫來了,別亂說話。”
若是說陳錦方才只是有一點懷疑的話,趙斐和趙谟的衆口一詞,令他更加認定是陸湘帶過來的雞湯有問題。
只是趙斐是拿銀湯匙喝的湯,便是有問題,應當也不是有毒,料想不會有大礙。
這麽一想,陳錦稍稍安了些心。
“六哥,除了肚子,還有別的地方不舒服嗎?”趙谟剛問完,就看見趙斐沒有堵住的另一邊鼻子裏冒出來一點紅,忙喊道,“陳錦!”
陳錦見狀,趕緊拿綢布将趙斐唯一還透氣的地方也堵住。
在趙谟心裏,六哥雖然病弱,卻一直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就算是咳,都咳得比別人好看。
但是現在……趙斐的鼻子叫兩團綢布堵住……只能用嘴呼吸着……
趙谟本來很心疼,看到他這滑稽的模樣,頓時忍俊不禁。
“九爺。”陳錦有些不樂意了。
趙谟轉過臉,努了努嘴,方才把笑意壓下去。
“主子,梁太醫來了。”外頭宮人通傳道。
“快請進來。”
因着太醫到來,趙谟和陳錦都站起了身,将榻邊的位置讓出來。
“梁太醫,我六哥一直說腹中絞痛,還流鼻血,你快瞧瞧是怎麽回事?”
“是。”梁太醫一直在照看趙斐的身子,深知他淋雨過後極為孱弱,現下聽說他腹痛得厲害,自是神色凝重。
他摸了摸趙斐的額頭,又叫他張開嘴,這才伸手替他搭脈。
“梁太醫,怎麽樣啊?”趙谟見太醫一直不說話,着急地催促了起來。
“九爺,稍安勿躁。”陳錦忍不住道。
他是奴婢不假,但他是趙斐的奴婢,事關趙斐的身子,便是趙谟,陳錦也得出言勸阻。
趙谟舒了口氣,并未跟陳錦計較。
梁太醫把了一會兒脈,又伸手去按了按趙斐的肚子,趙斐忍不住痛呼起來。
待望聞問切過後,梁太醫方才道:“六爺今日可是進補了?”
補……
趙谟下意識地看向陳錦,發覺陳錦低了頭沒什麽反應。
“沒補,就早上吃了些粥。”趙谟道。
“主子。”陳錦看向趙斐。
都病成這樣了,還要跟太醫胡說八道嗎?
他不能看着主子跟着九爺瞎胡鬧。
趙斐的額上又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他忍着疼道:“早上吃了粥,快中午的時候,自己含了些參片。”
參片?
陳錦在心裏呵呵了兩聲。
不愧是主子,病成這樣還能編瞎話。
梁太醫嘆道:“前日微臣給六爺寫藥方的時候,就提醒過陳公公,六爺如今身子虛弱,不可貿然進補,眼下六爺這些症狀,皆是虛不受補之狀。”
“虛不受補?人參不是好東西嗎?吃點參片還錯了?”趙谟問。
“九爺明鑒,六爺從前落入冰湖,體內濕寒之氣一直郁結不散,致使身體虛弱,靜脈不暢。這樣的身體若是貿然進補,那便猶如把滾燙的熱油灌進了冰塊之中,補品藥性越大,越發難受。”
“這樣……”
梁太醫道:“六爺,今日含的是什麽參片?多少年的?用了多少?”
趙谟瞅着趙斐快編不下去了,趕緊道:“我六哥難受着呢,梁太醫,你就別問了,他就是虛不受補,急病,等不得,快開方抓藥罷。”
“有是有,微臣可以給六爺開一副引火下行的藥方,只是微臣得知道那參片的藥性有多強,以免藥方給多了,反傷了六爺的身子。”所謂的引火下行,便是将人所不能承受的藥性排出,若是把握不好度,只會把人弄到虛脫。
趙谟原想着幫趙斐糊弄過去,聽梁太醫把後果說得這樣嚴重,不敢再說話了。
“三百年的老山參,多給藥,否則下不來。”
趙斐說完,只覺得腹中絞痛愈甚,幾乎疼得他直不起腰了。
陸湘含含糊糊地說往雞湯裏加了“人參、靈芝”,可聞着那雞湯的異香,趙斐直覺雞湯裏加的東西絕對不止是“人參、靈芝”那麽簡單。
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陸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喝湯的樣子,那樣小心翼翼,那樣滿懷希望。
陸湘啊陸湘,你到底找了什麽稀罕玩意給我補身體?
在密密麻麻席卷而來的疼痛中,趙斐的心底忽然湧起了絲絲甜蜜。
作者有話要說:
66:我媳婦真疼我,給我喝雞湯補身體。
99:麻煩你照照鏡子,你還要補嗎?
66(捂着肚子、流着鼻血、滿頭大汗):補,媳婦給的雞湯,含着淚也要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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