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崔直理的東西樣樣珍品,既有補品,又有藥材,還有一些發冠玉帶等物,足足裝了六箱。

趙谟随身只帶了洪安一個人,自然搬不動這六箱東西,因此崔直喊了內侍上前,一起擡着去北苑。

一行人行色匆匆,沒多時就到了長禧宮。

陳錦聽到趙谟來了,忙迎了出來,小聲道:“九爺來了。”

趙谟見陳錦出來回話,便問:“我六哥呢?”

“主子這幾日睡得不好,今兒好不容易睡下了,奴婢實在不想叫醒他。九爺這邊若是沒什麽急事……”

“沒什麽急事,我是過來向六哥道喜的。”

陳錦點了點頭,看向趙斐身後的六個大箱子,笑道:“九爺這也太客氣了。”

趙斐道:“這是母後的心意。六哥就要去揚州了,母後叫我給六哥送些東西過來。”

“如此,那我還是叫主子起來吧。”

陳錦說着就轉了身,趙谟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叫六哥多睡會兒吧,你把東西清點了擡進去就是。”

“是。”陳錦想了想,道,“主子傳了晚膳,到時候九爺再過來陪主子說會兒話吧。”

趙谟不置可否,“明日六哥幾時出發?”

“辰時。”

“一早就走?”

陳錦颔首:“司禮監安排的行程,早上從北苑出發,徑直去碼頭,坐船去揚州。”

Advertisement

的确太匆忙了。

“你先點東西。”趙谟說完,轉身便離開了。

陳錦指揮着宮人把六箱東西擡進去,對了單子便叫宮裏的內侍拿賞回去了,自己進了正殿。

趙斐坐在書案前,擡頭問:“他回去了?”

“是,奴婢跟九爺說了,叫他晚膳時再來。”

“他不會來的。”趙斐道。

陳錦頓時怔住,卻道:“九爺方才還問我明日幾時出發,明日主子出發得早,若是今晚不來,指定見不上了。”

趙斐只是笑,卻不說話。

“主子,九爺送了六箱東西過來,說是皇後娘娘給主子的,這兩箱東西要搬到船上去麽?”

“不用了,帶去了也用不上。”

陳錦自是明白,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并非揚州,哪裏用得上那些華麗的玉帶玉冠?

“奴婢命人收到後殿去。”

趙斐颔首,示意他退下,自己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

微風迎面吹來,夾帶着陽光的氣味。

他常年纏綿病榻,甚少曬太陽,久而久之,便能聞到太陽的味道。

太陽是有味道的,即使是同一顆樹下,樹蔭裏和樹蔭外的氣味是不一樣的。

那種幹淨、清爽、強烈的氣味,比父皇宮中的龍涎香和白篤耨香還要好聞許多。

趙斐扶着窗戶,深深地吸了幾口。

明日,他就要出發南下,長禧宮的裏裏外外,似乎并沒有什麽變化。

封勇禮幾番派人叮囑,帝陵四周道路難行,要輕車簡行,東西拿多了也根本沒法帶過去。

因此,趙斐只叫陳錦收拾了幾套常服,再帶了些随身物品,統共裝了一只箱子擡去了船上。

趙斐回過頭,将殿內和院子掃視了一遍。

他在長禧宮住了七年,在皇宮住了十二年,末了要離開了,心情竟是意外的平靜。

人行明鏡中,鳥度屏風裏。

直到今日,他終于确信,母後和九弟,并不是非他不可。母子間的情誼,不過那六箱東西。兄弟間的友愛,只留在了昨日。

想通了這一點,趙斐釋然了。

他舒了口氣,目光越飄越遠。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陸湘在做什麽。

……

陸湘正趴在書案旁發呆。

書案上,滿滿當當地擺着陳錦送過來的東西。

陸湘看着這些書稿,心裏想的都是趙斐的叮囑。

他要她出宮,要她去他安排好的地方住下,等着他回來找她。

他憑什麽自以為是的安排好地方,她又不缺地方住。

陸湘原是可以對他的安排不屑一顧的,可到底還有一個盼夏。

既然管了盼夏的事,就不可以半途而廢,半道上扔下她不管。姑且先依着趙斐的安排把盼夏安置過去,若是秦延可靠,自己也可安心離去。

至于趙斐說他回來要說的話,陸湘不想聽。

陸湘枯坐了許久,方才厘清了頭緒,起身找了一口箱子,将書稿和書小心翼翼地放進去。一邊放,一邊看着趙斐寫的書稿。

他的手書寫得極好,字體瘦硬,蒼勁有力,側鋒如蘭如竹,頗有宋徽宗瘦金體之風,然則并非一味臨帖而成,收筆多有風姿綽約處。陸湘看着這字,心道古人謂字如其人,誠不我欺。

趙斐其人,極冷極硬,時常出言傷人,可他若是溫柔起來,也是柔得吓人。

陸湘想,大約是因為他要走了,所以念起他的好了罷。

她把趙斐所有的手書用錦緞包好,放進錦盒裏,最後再放入箱子裏,然後将那二十九本書和沈平洲沈約二人已成的書稿放進去,方才将箱子鎖上。

陸湘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完成這書稿,但既然書稿在她這裏,她至少要把他們三人的心血保管妥當。

收拾完書稿,陸湘便又在屋子裏收拾起其他東西來,最後收出了三箱東西。

她原不是這麽着急的,明明是趙斐明日要走,她根本用不着這麽着急,可她偏偏就是停不下來,直到将整間屋子的東西都清理了一遍停手。

也不知怎麽地,她忽然覺得她也想離宮,明天就走。

……

清晨簾幕卷輕霜。

陸湘今日起得早,她心裏知道自己在記挂什麽,這一夜,輾轉反側,沒有睡好。一時在想将來領着盼夏搬去京城的宅子該如何生活,一時又想覺得京城這氣候确實不養人,将來不在宮裏住了,她也可以像沈平洲一般游歷天下。

也不是要游歷天下,太偏僻太艱險的地方她可不想去,她要游歷,也是去揚州這樣的富庶之地。

揚州……去什麽揚州?

她嘆口氣,強壓着心裏那些小心思,如常的用膳,如常的去班房晃悠一圈。

最近後宮裏靜悄悄的,沒什麽動靜,連沐青青都沒有作妖,着實無聊得很。

陸湘正翻看着嫔妃們的月信簿冊,小順子從外頭走了進來。

“姑姑早。”

陸湘見是他,便問:“先前聽外頭有些嘈雜,是出什麽事了麽?”

小順子一閑扯就有興致,頓時眼前一亮,笑嘻嘻地走過來:“姑姑不知道麽?今日越王殿下要離京。”

“知道啊,可跟宮裏人有什麽關系?”

“姑姑還不知道吧?咱萬歲爺今日要親自送越王登龍船,這可是今年頭一回禦駕出宮,上上下下都忙壞了,所以才有聲音。”

皇帝要親自送趙斐登船?

小順子沒留心陸湘臉上的詫異,一臉的惋惜:“可惜這種熱鬧跟咱們敬事房沒什麽關系,要不然,我也想随禦駕出宮,去瞧瞧大龍船的熱鬧。”

聽說這次趙斐去揚州,市舶司奉旨開的是皇帝的大龍船,足有三層高,一條船耗費了幾十萬兩銀子,金碧輝煌,宮室寬敞,與宮中的宮殿無異。前年皇帝南巡時坐的就是這一條船。

“往後萬歲爺若是再南巡,咱們還是有機會的。”

皇帝南巡,都是要帶上幾位得寵嫔妃的,只有嫔妃出行,那就跟敬事房有關了。

小順子點頭:“姑姑說的是。”

“你可知道越王幾時出發?”

小順子撓了撓腦袋,道:“好像是辰時。”

辰時,那就不到半刻鐘了。

陸湘的心沒來由的就懸了起來。

“你先下去吧。”陸湘道。

小順子哼着小曲兒往外去了。

陸湘雖依舊在班房裏坐着,可心情焦灼不安。

糾結片刻,終是站了起身。

趙斐這次離開,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她得去看他一眼,哪怕遠遠地看他一眼。

陸湘疾走出了敬事房,徑直往玄武門出去。

因為禦駕出行,玄武門這邊站的全是錦衣衛和東廠的人。

陸湘曉得這會兒外面也是儀仗隊,沒有她的立足之地,索性轉頭繞到旁邊上了城門。

城門上把手的侍衛也比平日還多,陸湘亮出了自己的進出令牌,侍衛們只笑得奇怪,小太監小宮女們喜歡看熱鬧也就罷了,堂堂一個大姑姑也要擠過來看禦駕,着實笑人。只是笑歸笑,陸湘有令牌在手,他們自然要放行,又叮囑她走遠一些,不要站着城門上。

陸湘自然應下,上了城牆便往東走。

趙斐要去碼頭,一會兒車駕自然要往東走。

陸湘不願意跟這些侍衛湊在一處,只站在城牆上往城門外看了一眼,禦駕已經停在了玄武門外,六匹駿馬拉的一駕巨大的金頂繡龍銮輿。前頭站着兩列身材高大的內侍,約莫二十多人,手裏舉着一對一對明黃色的龍旌和宮扇,兼之有人提着香爐,白色的煙從提爐中飄出來,頗有雲遮霧繞的仙境之感。

只是這會兒,既沒有皇帝的身影,也沒有趙斐的身影。

陸湘收回目光,徑直往前走去。

城牆上沒有遮擋,曬得很,陸湘已經拿定主意,要去拐角處的塔頭那邊,到時候就站在塔樓的陰影中,既不會曬到,也不會叫人看見……不能叫趙斐看見。

陸湘一路向前,沒多時就走到了塔樓前。

只是她沒想到,塔樓的臺階上,此刻坐着一個人。

“你也來送他?”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