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方才說了許多話,這會兒用膳了,母子三人都沒有再說話。
趙泰和趙谟用了大半日的功,的确是餓了,兩人的吃相都不甚文雅,皇後自是不在意,慈愛地舉着筷子替他們夾菜,叮囑他們多吃一些。
用過兩碗飯之後,趙谟方擦了擦嘴。
“母後別只顧着我和七哥,也多用一些。今兒的蟹很肥,兒臣替母後剝一只。”
趙谟要盡孝,皇後自然欣然笑納。
今日尚膳監呈了蟹,每一只足有五兩大,旁邊原本侍立着剝蟹的宮人,聽見趙谟要剝蟹,便将剝蟹的銀夾子遞到趙谟手上。
“九爺仔細些,這蟹殼尖利得很。”
“要你多嘴。”趙谟懶洋洋地罵了一句,拿着銀夾子看了一眼,先放到一旁,伸手打開了蟹蓋,露出滿滿的蟹黃。
趙谟放到皇後跟前的盤子裏。
皇後揶揄道:“這就剝好了?”
“母後,這黃鮮着呢,可不能久放,我剝得慢,你先把黃吃了,我再慢慢剝。”
皇後笑了笑,依言拿起勺子,舀着蟹黃吃。
她素來注重飲食,螃蟹這類性寒之物甚少食用,但今日心情甚好,吃着趙谟剝的蟹,仿佛真比平日裏嘗的那些要好吃。
等着皇後把蟹黃吃得差不多了,趙谟這才拿着銀夾子開始掏蟹鉗子和蟹腿裏的肉。
他是頭一回自己剝蟹,蟹鉗子裏頭的蟹肉被他掏得支離破碎的,根本不成型。
皇後看得直笑:“放下吧,你做不了這巧宗兒。”
Advertisement
趙谟原想着堅持,可看着自己掏出來的那一點點蟹肉,的确是難看得緊,連他自己都不想吃,更別說請皇後吃了。
“罷了,母後知道你的孝心,今日已經用得多了,你再剝本宮也吃不下了。”皇後說着,目光挪到旁邊的陸湘身上,“今兒這蟹肥,放在這裏着實可惜,姑姑坐下,陪本宮吃一些吧。”
陸湘正望着雁池發呆,聞言轉過來,朝皇後福了一福,“奴婢不敢。”
“什麽敢不敢的,你都要離宮了,陪本宮吃只蟹算不得什麽。”
聽到皇後這句話,一直神情淡淡的趙谟眉梢動了一下。
“姑姑,你就坐吧。”崔直見狀,推着陸湘坐下,叫人給她添了碗筷。
這桌子是面朝雁池擺的,皇後、趙泰與趙谟已經坐了靠裏的三面,陸湘便只能背對着雁池而坐。
趙谟目光瞥去,頓時有些恍惚。
映月樓的窗戶大而寬闊,陸湘坐在那裏,身後是雁池的滿池粉荷,外頭的陽光和粼粼的水光照過來,給陸湘渡上了一層銀色的光暈,照得她臉上的僞裝遁了形。
“方才本宮總覺得這景色缺了什麽,你往這裏一坐,本宮明白了,缺個美人。”
陸湘道:“奴婢人老珠黃,實在當不得這兩個字。”
“本宮比你還大些,你要是人老珠黃,本宮是什麽?”
陸湘忙站起身:“娘娘國色天香,母儀天下,哪是奴婢能比的?”
趙谟在心裏哂笑了一聲,說起謊話當真是面不改色。
難怪在宮裏扮了這麽久的老宮女也未曾露餡。
“快坐下,本宮最見不得暴殄天物,你先把這蟹吃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陸湘無奈,只得依言坐下,擦過手後,拿起了一只看起來略小的蟹。
今日蒸的都是母蟹,陸湘打開一只,跟起先皇後吃的那只一樣滿滿的蟹黃。
她嘗了一口,皇後便笑問:“如何?”
陸湘道:“多謝娘娘賞賜,這蟹黃看着肥美,吃起來卻不膩口,鮮美得緊。”
“喜歡就好,”皇後說着,又對趙谟和趙泰道,“都別盯着陸姑姑了,菜還多着呢,再吃一些。”
“母後,兒臣已經吃好了,下午兒臣跟禮部的大人說好了商議後頭的儀程,兒臣想先行告退。”
“婚事是大事,既吃好了便去吧。”皇後說完,還沒等趙泰起身,皇後撫額道,“出來轉悠這麽一大圈,本宮着實困乏。”
趙泰關切道:“母後若是乏了,可去旁邊的瑤光閣小憩一會兒,那邊布置得倒雅致,東西也還齊全。”
皇後今日的确是累了,點了點頭。
“兒臣送母後過去吧。”
“好。”皇後回過頭,對趙谟道,“在這坐會兒,本宮去眯一會兒再來。”她還有話想對趙谟說。
趙泰站起身,将皇後扶起來,沖趙谟點了點頭,離開了映月樓。
早在皇後起身的時候,陸湘便想過去扶她,随她一同離開,可她嘴上手上全是蟹黃的油,若是這時候去扶,實在太過刻意。
但是現在,映月樓之中,只剩下陸湘和趙谟還坐着。
剩下的半只蟹,陸湘着實食之無味。
偏生趙谟拿着筷子,替她添了一件香酥鴨。
“九爺不必客氣,奴婢自己來。”
“若是六哥給你夾,你還這麽坐立難安麽?”趙谟看着她眼中的抗拒,壓低了聲音開了口。
方才皇後一走,呼啦啦地帶走一群內侍,此刻閣樓中,除了陸湘和趙谟,便只有兩三個宮女還在。
陸湘聽他如此說,飛快地放下銀夾子,拿起帕子擦手。
“別慌,我不會再說那話了。”趙谟看着陸湘匆忙想走的模樣,繼而嘆了口氣,對旁邊的宮女道,“在外頭候着。”
宮女們應聲退下。
“九爺,你還想做什麽?”
“我不想做什麽,只想跟你多說幾句話罷了。”趙谟苦笑了一聲,“那日你在城牆上走了之後,我就已經想好了,不再理你,也不再想你,我要用功讀書,用功練武,娶沐霜霜走好母後和六哥給我想好的每一步。”
“原是該這般的。”陸湘低聲嘆道。
“可我見了你,我還是想你。”見陸湘的眸中又起了惱意,趙谟低下頭,将目光收回來,“你真要離宮了?”
“是。”尚膳監呈上來的蟹着實肥美,陸湘方才只是略微碰過,只拿着帕子擦卻怎麽都擦不利索。
“哪日走?”
“等敬事房的差事交接妥當就走。”
“父皇讓你走的?”
陸湘道:“若無萬歲爺恩準,誰能在宮裏來去自如呢?”
趙谟笑了一下,點頭道:“說得也是。六哥今日就到揚州,也不知揚州是什麽天氣。”
……
趙斐坐在船頭的龍首旁,望着遠處的揚州城。
“王爺,揚州府的官員已經在碼頭上等待了。”身後有一人定定看着輪椅上的趙斐,等了一會兒,沉聲開了口。
趙斐回過頭,淡淡瞥了那人一眼,登船之前,趙斐從來沒見過此人。
此人名叫竹影,是皇帝此次派來協助他的影衛首領,一路上竹影如影随形,不管趙斐做什麽,他都一直跟着。
趙斐冷冷問道:“不是說到了揚州就改道麽?怎麽搞這麽大陣仗?”
竹影臉上既無笑,也無怒,語氣平緩無波:“主子萬歲爺送王爺來揚州養病,自然得叫人看一下,等上了馬車,屬下不會叫他們跟着,徑直便往要去的地方去。”
“找到入口了?”
竹影只是點頭,卻并不說明要去往何處。
“王爺,福地入口比想象得要大,請王爺派人去江北大營調兩百精銳前來。”說着,竹影從袖中拿出了一張事先寫好的信函,捧到趙斐身邊,“請王爺蓋上兵符,屬下即刻派人去江北大營調兵。”
趙斐掃了一眼那信函,伸出兩指接過,輕輕一抛,将信函往船下一扔。
那信函晃晃悠悠地,像落葉一般打着轉兒往下掉,緩緩落在河面上,然後一點一點的打濕,眼見得上頭的字跡越發模糊。
“屬下不明白王爺是何用意?”
趙斐漫不經心的轉過頭,只望着江面。
陳錦正好在這個時候過來:“主子,東廠的人到碼頭了,等着求見主子。”
趙斐“嗯”了一聲。
很快陳錦領了個一身深藍色勁裝的人上前,這人個子不高,太陽穴微微突起,看着極為兇神惡煞。見到趙斐,那人跪地問安:“奴婢東廠李方,拜見越王殿下。”
趙斐問:“你是封勇禮差過來的人?”
他這麽一問,李方頓時滿臉堆笑,與他的一臉兇相既不相稱。
“是,奴婢奉封公公旨意,今日特來碼頭迎接王爺。”
趙斐又問:“封勇禮有沒有告訴你,這次的差事,聽誰調遣。”
“封公公說了,王爺沒到之前,奴婢有便宜行事之權,王爺到了揚州,一切聽王爺差遣。”
趙斐冷笑一聲,目光緩緩移到竹影身上,“江北大營的兵符是父皇臨行前賜給本王的,江南亦是本王的封地,該不該調人,調多少人,何時調人,恐怕得由本王說了算。”
李方自然從趙斐的話裏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意味,頓時笑了起來:“莫非這裏還有人想教王爺辦事不成?”
趙斐的手敲了敲輪椅的扶手:“或許是瞅着本王不中用了。”
“王爺此言差矣,人家可能是想搶頭功。”李方常年在東廠辦最見不得光的事,說話絲毫沒有顧忌,“聽說影衛的大爺個個是萬裏挑一的精銳,都是萬歲爺最信任的人,平常連封老祖宗的面子都不給,不把東廠的奴婢當人也就罷了,怎麽着,還想踩到王爺頭上去?”
竹影“砰”地一聲跪下,因他力氣極大,膝蓋撞得甲板一聲巨響。
“王爺恕罪,屬下只是想盡快為主子萬歲爺辦妥差事。”
“你不必拿父皇來壓我,父皇要本王全權處理此事,你若不想幹,盡可回京。”
“屬下不敢。”
“不敢?”趙斐盯了他一眼,笑着點了點頭,“不敢就好。依你之見,本王現在應該做什麽?”
竹影的喉結動了動,沉聲道:“屬下悉聽王爺吩咐。”
趙斐這才轉向陳錦,“你若當真知罪,去行宮的路上,自有你恕罪的時間。”
“是,屬下明白。”竹影低下頭。
趙斐懶得再給他眼神:“下船吧。”
陳錦走到趙斐身後,推着輪椅往船下去。
趙斐神色淡淡的,心裏已然有了計較,這個竹影是個麻煩人物,倒是這個李方或許可以利用。
作者有話要說:
皇後:我拿你當姐妹,你卻勾了我兒子的魂兒?
陸湘:是兩個。
99:汪汪。
66:汪汪汪。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