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陸湘裹着錦被,呆呆坐在榻上。

屋子裏只剩下她一個人,若不是枕頭邊上那顆夜明珠依舊散發着淡淡的清輝,她幾乎要以為,先前只是做了一個夢。

她來不及細想趙斐為什麽要闖進來,也來不及細想他出門到底要去哪兒。

她只知道,她的唇灼熱得厲害,幾乎燙得要化掉了。

陸湘擡手捂住嘴巴。

趙斐居然親了自己,抑或說,自己居然讓趙斐親了。

明明是發生沒多久的事,陸湘卻壓根記不起這是如何發生的。他吻上來過後,她的腦子就一片空白了,什麽都不記得,他是溫柔還是蠻橫,她都記不清楚了。

唯一記得的,是趙斐丢下那句“老實聽蕭裕的安排,等我回來。”

怪裏怪氣的。

什麽老實,她什麽時候不老實了?

陸湘心裏沒來由地甜蜜,又沒來由地躁動不安。她重新躺下,身上緊緊裹着被子,覺得難堪死了。

在她沒醒來之前,趙斐他到底在屋裏呆了多久。

陸湘拉開被子,瞅了一眼,自己身上這件肚兜式樣寬松,腰間的系繩也松松垮垮的,全靠着脖子這邊挂住。

自己那般翻來覆去,豈非什麽都叫他看去了?

陸湘活了這麽多年,還沒有叫人這般看過。

她醒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臉上,他有沒有碰過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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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斐的手很細膩,手指是冰的,只有掌心帶着一點溫度,這樣的手若是貼上來……不止是唇,陸湘的身上也跟着燙了起來。

她就像是一直被人扔到開水裏的青蛙,左右滾動,焦躁不安。

趙斐他到底怎麽了?

怎麽突然就識穿了自己的真面目?怎麽突然就吻了自己?

想到那個吻……陸湘的心突突跳了起來,從前的記憶如潮水般狂湧而來,那些塵封許久的往事重新浮出水面。

包括看似被遺忘的人。

陸湘打了個冷顫。

她不可以跟趙斐在一起,她不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

為今之計,她似乎只有盡快回到京城,叫皇帝再給她換一個身份,叫趙斐永遠也找不到。

可是皇帝到底要趙斐做什麽?趙斐纏綿病榻多年,皇帝封他為越王,還親自送他登船南下,絕對不是因為疼愛他。

她該遠離他,但現在還沒到時候。

陸湘想到了什麽,起身穿上衣裳,打開門,見蕭裕站在院門口,閉着眼睛似乎在打盹。

蕭裕日夜守在這裏,根本沒有躺下休息的時間。

陸湘嘆口氣,正想退回去,蕭裕睜開眼睛:“姑娘起了,可是有什麽吩咐?”

陸湘走到院中,“他已經走了?”

蕭裕當然明白這個“他”說的是趙斐,低頭道:“主子從屋裏出來後便即刻出發了。”

“他去哪兒?”

蕭裕抿唇,沒有接話。

“你知道的是嗎?”

“屬下不知。”

陸湘不肯信他,“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之前确實知道一些事,自從主子命屬下保護姑娘,之後的事屬下的确不清楚了。”

蕭裕的話說得真誠,的的确确也是實話。

他知道這趟是來辦死差,可他不知道帝陵究竟在什麽位置。

陸湘只好作罷,又問:“他要我等他,那你知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

“屬下不知。”提到這事,蕭裕的臉色跟着沉重了起來,“或許主子也不清楚到底什麽時候能回來。”

“這事跟萬歲爺有關,對嗎?”

蕭裕愣了一下,沒有回答陸湘的問題,只是道:“姑娘,主子已經有了應對之策,你不必擔憂。”

有應對之策了嗎?

趙斐臨走前,叮囑她安心呆着,臉上的确挂着他慣常的自得神色。

初識他的時候,陸湘最不喜歡的就是他這表情,如今想到那了然于胸的表情,頓時安心了許多。

陸湘知道,更多的話蕭裕不會再講了。

“他要我聽你的安排,到底他有什麽安排?”

“主子要我在行宮裏好生保護姑娘。”

“他之前一直說,要我等着小公爺回京的時候跟他一起坐船回京,怎麽又變了?”

的确,之前趙斐給蕭裕的命令正是陸湘說的這個意思,再有一個月,岳天意就會回京,到時候跟着他的官船一起走,既舒适又穩妥。

但是今天早上主子從珍馐閣裏出來之後,給蕭裕的命令就變了。

趙斐要他把陸湘留在行宮,寸步不離的保護,如伺候趙斐一般伺候陸湘。若是越王府修葺完畢的時候他還沒回來,就讓陸湘自己先搬進去住。

這條命令一出,蕭裕便明白了。

珍馐閣裏傳出來的驚呼都是真的,主子已經看上了景姑娘,從今往後,景姑娘就是他的女主子了。

蕭裕有些悵然。

主子這就把京城的陸姑姑放下了?不過想想,主子這樣的身份,身邊肯定有很多女人,有了陸姑姑,再要景姑娘也不是什麽問題,将來,除了她們倆,還會再添王妃。

蕭裕對陸姑姑的印象還不錯,瞧着主子對景姑娘的上心,往後陸姑姑怕是要靠邊站了。

這景姑娘不但年輕貌美,還頗有心機手段,不過三五日便令王爺難以自持,失态闖入內室,有她這樣的寵妃在,往後陸姑姑就入不了王爺的眼了。

陸湘壓根不知道,身旁的蕭裕一臉沉靜的站着,心裏居然已經想了這麽多事。

她只垂着頭,琢磨趙斐這一趟出去到底是給皇帝辦什麽見不得人的差事。

可想來想去,她都想不出皇帝有什麽差事是非要趙斐去辦的不可。

為什麽必須是趙斐?

見陸湘站在院子裏發呆,蕭裕便道:“姑娘,若是你想出門,屬下可以備車。”

出門?

來揚州之前,陸湘想着可以游玩,可如今趙斐匆忙離開,她哪裏還有游玩的心情。

“姑娘不是一直想去瘦西湖嗎?”

陸湘提不起精神,可是行宮裏沒有趙斐,呆在行宮裏着實無趣。

“要不,我們去威遠镖局,也不知段姑娘的傷如何了。”

“屬下即刻下去準備。”

陸湘進了屋子,換了衣裳出來,蕭裕就已經回來了,出了行宮,仍是蕭裕駕車,直奔威遠镖局而去。

镖局的人一見馬車,飛奔進去報信,等到陸湘下馬車的時候,镖局那位段老板已經迎了出來。

陸湘坐的馬車雖然不華麗,但行宮的馬車規制與外頭的自是不同,镖局的人到底走南闖北有些見識,因此格外恭敬,見到陸湘便行了大禮。

“段老板不必多禮,段姑娘的傷如何了?”

段老板道:“好多了,剛回來的時候天天喊疼,這幾日還能自個兒下地。”

“我能過去瞧瞧她嗎?”

“當然可以,她還不時提起姑娘呢!”段老板瞧着是個爽直的人,領着陸湘往镖局的後院去了。

镖局的後院十分開闊,有供镖師們習武的場子,他們繞過場子,裏頭還有一進院子,便是段老板的家人居住的地方。

段萍雖然只是侄女,但因着她是姑娘,這幾年又常來揚州,段老板便在裏頭給她留了一間屋子。

“萍萍,有貴客來看你了。”

段萍正坐在榻上嗑瓜子,一顆瓜子進肚,瓜子殼兒還沒吐出來,便望見了段老板身後的陸湘。

“景姑娘,你怎麽來了?”段萍趕緊“呸”了兩口,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朝陸湘笑道。

陸湘在揚州沒有任何熟人,見到段萍亦覺得十分親切:“正好無事,想着你在養傷,便給你送些東西過來。”

“你給我帶東西了?”段萍歡喜道,“上回你給我的傷藥我還沒用完呢,那藥可真靈,我抹在結痂的地方,涼悠悠的,馬上就不癢了。”

“好用就行。”陸湘轉過身,蕭裕便把錦盒遞上前,陸湘打開錦盒,“我在揚州也沒什麽東西,就讓人收了一些補品,你正虛弱着,多補一補。”

段萍高興地接了錦盒,又羞赧道:“景姑娘,你真是個好主顧,我沒護好你,差點讓你給水匪害了,你還把走镖的錢都結給我。我知道,你不差這點銀子,不過,我這心裏真過意不去。”

“誰說你沒護好我,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哪裏是什麽救命恩人,”段萍更加愧疚地低下頭,聲音也落得極低,“要說救命恩人,岳小公爺才是我們倆的救命恩人。就我這點三腳貓功夫,誰都救不了。”

“誰說的,那些水匪一個都不是你的對手,只是仗着人多,所以才把你圍住了。”

想起那一晚在船上遇到水匪的事,陸湘至今還覺得後怕。

“小公爺那個人說話就是難聽,不過他倒是沒什麽惡意的,你別往心裏去。”

“他武功那麽好,看我是三腳貓也是理所應當的。”見陸湘想說話,段萍馬上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不會難受的。”

段萍這性子,的确不像會難受的人。

“景姑娘,這是你新找的保镖麽?”段萍好奇地看向陸湘身後的蕭裕。

今日出門,蕭裕換掉了侍衛服,穿了一身石青色布袍。

他與秦延身材相當,秦延要黑一些,五官也更硬朗,蕭裕也不知為何,莫名的有幾分書生氣。

陸湘斟酌了一下,方才道:“不是保镖,是……朋友托他照看一下我。”

朋友?

景姑娘可真有意思,半夜闖到她閨房裏動手動腳的人居然說是朋友?

蕭裕忍着笑,繼續面無表情的繃着臉。

“一看武功就很好。”段萍毫不避諱地打量着蕭裕,“不知道是他的功夫好,還是岳小公爺的功夫好。景姑娘,你覺得呢?”

這個問題……

陸湘直覺岳天意的武功更強,但是趙斐是個深不可測的人,或許他手底下的人功夫也是深不可測的。

想想秦延,那可是連影衛都能對付的人,蕭裕必然不會差。

陸湘轉向蕭裕,“你的功夫跟小公爺比如何呢?”

“屬下雕蟲小技,豈敢跟小公爺比拟?”

陸湘無奈一笑,就知道他會這麽說,從宮裏出來的人才不會像段萍這樣有什麽說什麽呢!

“通常情況,說自己會雕蟲小技的人,都是絕頂高手。”段萍說着說着,又嘆起氣來,“我這輩子怕是也沒機會當高手了。”

看着她愁眉苦臉的模樣,陸湘忍俊不禁。

蕭裕瞧着陸湘跟段萍融洽的模樣,想了想,便道:“姑娘,咱們府上人少,若是姑娘喜歡,可以邀請段姑娘過去做客。”

讓段萍去行宮?

行宮裏只有陸湘和蕭裕,還不知道要住多久,當然悶得慌,如果段萍可以過去,的确能解悶兒。

可是段萍還受着傷,若只是為了解悶兒叫她去,豈不是太對不住人家。

哪知道,陸湘還沒有開口邀請,段萍就驚喜道:“景姑娘,我真能去你府上玩嗎?”

作者有話要說:

針對在珍馐閣發生的事,筆者采訪了相關當事人。

陳錦:沒什麽好說的,我主子是渣男。

蕭裕:沒想到主子是喜新厭舊的人,脫粉了。

秦延:離開京城的時候,主子說姑姑是他畢生摯愛,到了揚州之後,主子說景蘭是他靈魂伴侶,成年人的世界沒有愛情。

66:老婆喜歡開小號,我也沒辦法,為了老婆,這鍋我背了。

湘湘: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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