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蒼穹之上（5）

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總是過得如此之快，八年的時間轉瞬即逝，曾經一只手就能提起的小小的女孩如今已經完全長開。

一頭璀璨耀眼的金發，簡約卻精致的白色長袍，襯得她雪白的肌膚越發的嬌嫩、瑩潤，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族之态。

看到娜塔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就連祁恒也有瞬間的愣神，他簡直以為她看到了曾經的妻子一般不可置信。

“你怎麽了？”不同于娜塔，淩正逸穿着一套休閑裝，比起那些華麗卻繁瑣的長袍服飾，她覺得她誕生的那個時間的衣服行動起來更加方便。剛剛做好晚飯，淩正逸讓祁恒去叫娜塔進來吃飯，哪知道他卻站在門口發呆。

時過境遷，祁恒回過頭看着依舊沒有改變少女模樣的淩正逸，搖了搖頭，說出了所感所想。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你将記憶傳承給了我們女兒的關系，她現在和當初還是娜塔時候的你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祁恒的話并沒有讓淩正逸露出驚訝，她只是好笑着搖搖頭：“娜塔就是娜塔，也許并不是她像我，而是我暫時成為她的時候接受了她的一切也說不定呢？”

在祁恒不解的目光中，淩正逸緩慢的說道：“那個時候的我即便度過了漫長的時光，終究只是一個人類，而娜塔作為希望之神轉世，她的精神力遠遠超過了我。這麽一來，我被她影響的可能性并不小。”

說着，淩正逸也從裏屋走了出來，看着外面微笑的少女，她也釋然了。

八年間，除了将娜塔養大成人，淩正逸自然沒有遺忘教導她如何使用普通力量，以及只屬于希望之神化身的娜塔的力量。即便曾經只是一個半吊子的神明化身，卻并不妨礙淩正逸将她所希望的全部轉交給真正的希望之神化身。

有了屬于淩正逸作為娜塔期間的全部記憶，現在希望之神的化身便能夠使用全部的神力，在記憶和力量的催動下，她也解開了神明記憶的封印，漸漸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轉世到人類世界，被諸神設計利用，最後死在了命運女神編織的厄運中。這所有的一切并不是針對她，而是她靈魂深處的那一縷神魂。

哪怕神魂只剩下那麽一縷，神魂的擁有者終究是當年創造了神界，乃至整個人類世界的創造主。身為他創造的那些神明習慣了高高在上，不希望再一次被造物主給束縛住，他們決定铤而走險，趁着造物主力量微弱的時候消滅他。

然而，他們終究是失敗了，就算作為造物主神魂停留容器的希望之神隕滅，他卻在另外一個靈魂深處蘇醒。不止如此，他和那個靈魂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自那之後，原本還是人類的那個靈魂，終究不再是人類。

娜塔點了點頭，神情寧靜：“殿下說笑了，那不過是殿下處于半沉睡半蘇醒的狀态下不自覺的行為而已。我可沒有這麽大的本事，可以控制殿下您的一言一行。”

淩正逸無奈的看了眼祁恒，自從她将那些事情告訴了娜塔，後者就開始稱呼她為殿下，任憑她怎麽糾正，她都堅持不肯換稱呼。

理由很簡單，哪怕她曾經是人類，融合了創造主神魂的如今，她是造物主已經是不争的事實。

淩正逸也明白，這就和雞生蛋蛋生雞的道理一樣，沒有先後，有的只是讓人無奈卻不得不接受的因果。

現在的她到底是誰，就連她自己都已經不清楚了。

擁有着造物主的所有記憶，卻同時擁有着屬于淩正逸這個人類的全部過往，過着平凡的生活，身懷強大的力量。祁恒得話并沒有說錯，現在的她只有走上成為諸神之王這條路的。

不管是怎樣的存在，都可以選擇容忍和退讓。

但是當退讓只會給他帶來無盡的痛苦和絕望，他必将手握利刃勇于面對他的敵人，哪怕他的雙手将沾滿鮮血。

吃飯的時候，淩正逸先為娜塔盛了一碗飯，見她看着她，彎起嘴角：“怎麽了？飯菜不合口味？”

“你說過，這個時空成魔的塔娅曾經來自另外一個時空。”想了想，娜塔緩緩道，“那我這個時代的雙生姐姐現在沉睡在哪裏？”

淩正逸看了眼祁恒，後者聳肩，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結晶。

“這便是塔娅沉睡之地？”看到結晶，娜塔的眼中流露出了不可思議，像是在無法理解為什麽這樣小的一塊石頭可以容納一個人。

“是的。”淩正逸在給祁恒也盛好了飯後，不緊不慢的坐回到了位置上。“當初為了将剛死不久的你從死亡深淵拉回來，我不得不使用塔娅的生命力量。”

見娜塔臉色有些蒼白，淩正逸安撫道：“放心，只是抽取了一部分生命力量，及時的沉睡和那點量，并不會影響到塔娅的生命。”

聽到淩正逸這麽說，娜塔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那就好，我還以為你用一命換一命的方法喚醒了我，真是吓死我了。”

淩正逸戲虐道：“現在心安了？”

“是啊，畢竟是唯一一個不在乎那個預言的姐姐，怎麽都無法狠下心奪走她的生命。”

“那麽，現在暫時停止去想塔娅。”

“诶？”

淩正逸從空間戒指裏摸出一杯杯的葡萄酒，一左一右遞給兩人，随即她又變出一杯。

“客套話就不說了，今天你已經滿十八了，而我們在這裏已經過了八年的避世生活。可以的話，我也希望一直可以這麽下去。但是很遺憾，我們做不到。”

來自魔族的逼迫，以及神界的追殺，不管是哪一樣，都讓如今身懷神力的三個神明無法繼續停留在世外桃源中。

握緊了手中的酒杯，娜塔微垂着頭，似在思考什麽，許久，她無比緩慢的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懂，我不會怪你們的，殿下。”

養育她，撫養她長大，并不是不求回報的，這從一開始娜塔就很清楚這點。那個時候的她渴望溫暖和親人，就算知道這溫情只是暫時的，也會飛蛾撲火一般去抓住，就算粉身碎骨，亦不會後悔。

淩正逸拿起酒杯，輕輕碰撞在另外兩個神明的杯子上，她端着酒杯，臉上的笑容很淺：“過了今天，我們将要面對的是未知的未來。我先在此預祝我們，能夠旗開得勝！”

祁恒唇角揚起一抹笑容，回碰了淩正逸和娜塔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夜很深，結界中的世界并沒有月亮和太陽的存在，有的只是日夜交替。黑夜中，懸挂着光明球的房間中，兩具身體交纏着、互相汲取着渴望的東西，直到最幸福的那一刻來臨，他們才癱軟似得倒下。

披着透明的薄紗外套，娜塔從房間裏出來，獨自來到了後院。

施展了一個簡單的光明術，數顆白色光球漂浮在空中。

借着光球照明，她用自己的眼睛再一次的仔細看着後院的一草一木。

十年前，殿下他們收養她的時候便和她說過，在她十八歲那一年，他們将會離開這裏出去面對世界。

而現在，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八年時間轉瞬即過，她在這段時間內，從一個什麽都不懂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成長為了現在覺醒記憶的希望之神。事實擺在眼前，她不是沒有感慨的。

這就像是一個惡作劇，你自以為将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最後卻發現這一切鬥不過是你的幻想，身份是如此，命運同樣如此。

當初落在自己身上的預言，她現在可以很肯定，那一定是那些神明為了清除她，從而設下的圈套。在這個盲目崇敬神的世界，沒有覺醒前的娜塔無疑是不幸的。

童年時光他人異樣的眼神、家人驚恐的目光，以及神殿的人看到她就會繞道走，種種的種種，使得娜塔郁郁寡歡的誤食了魔法珠子。

她想，她這輩子唯一幸運的，恐怕就是遇到了與神魂完全融合的淩正逸了吧。而她身邊那個青年，看起來并沒有哪裏特別，但是她相信對方絕對不像表面這般無害。

被諸神遠離、排斥，都是因為那一抹神魂的關系，她曾經一度厭惡諸神，同樣的，她也憎恨着一樣是神明的她自身。

也正是這個原因，她最終乖乖的聽從了諸神的話，輪回到了人類世界，為了給予人類更多希望和光明。

希望之神時候的她并不是笨蛋，怎麽會看不出那些諸神對她說希望的時候露出的嘲諷之色？她看得很清楚，他們所有神明都希望她不存在，可以的話最好永遠消失。為了存活，她假裝不懂，然後差點連神識都包不了。

手指幾乎嵌進肉裏，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恨意。

在光球的照射下，那份恨意是如此的鮮明和清晰的，在希望之神的臉上表現了出來。

仿若察覺到了什麽，淩正逸一把推開了還在對她索取的祁恒。

“怎麽了？”在房間中，淩正逸一般都會很配合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今天這種情況。

沒有理會祁恒，淩正逸披上厚厚的外套，遮住了身上的痕跡。

遠處，一抹淡淡的光明在後院閃現，淩正逸垂了垂眸，明天他們離開這裏回到另外一個世界中，将會引起如何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