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一家三口陪着父母在老宅住了有半個多月, 星悅終于熬不住了。

對幾位成年人來說, 這種最愛的人在身邊,不僅不用工作,無聊還能四處走走散散風的日子,就像古詩裏說的那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別提有多快活了。

但小孩子不一樣,她們正處于求知欲最旺盛的年紀, 對外面的花花世界充滿了好奇, 重要的是需要同齡的小夥伴陪她一起玩。

終于有一天, 星悅繃不住情緒,在吃完晚飯的時候看着電視, 摟着咪咪的脖子就埋在它白色的毛發上哭了, 咪咪眨着眼睛, 晃了幾下腦袋, 也跟着嗚嗚低吠。

她哭泣的時候不是那種大哭大鬧, 臉上寫着“我就是想搞事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類型, 而是默默地掉金豆豆,哭完過後又默默把眼淚擦掉,懂事得讓人心疼。

常晏清是偶然發現這一幕的,她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是不是第一次發生,但她知道女兒現在肯定非常難過。

之前孩子就問過她:“媽媽, 我什麽時候能去幼兒園啊?”

當時常晏清回答她的是:“還要再過一陣子,這段時間在家裏陪媽媽好嗎?”

她們是想穩定了再送孩子回學校,常晏清也是有一點私心想要趁機多陪陪女兒。

“哦。”星悅看起來很失望,她想老師和小夥伴了。

之前已經準備好的六一演出因為請假在家錯過了,和媽媽一起買的小女巫裝也沒機會穿上。

堆積的委屈太多了,孩子的承受能力又太小,所有的不穩定因素就在此刻突然爆發。

電視裏播放的片段,是一群小朋友在做游戲,常晏清看見便知道,女兒是觸景生情,被勾出了潛藏的念想。

她走過去在,面對着星悅在地毯上席地而坐,看了她幾眼後才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問:“想小夥伴了嗎?”

星悅臉上表情還是黯淡的,只是沒有再掉眼淚了。

她開口的語氣嬌軟又委屈:“媽媽,我想去上學。”

常晏清想起她和伍月兩人這幾天商量的結果,決定把它告知給星悅,反正孩子早晚得知道的。

“星悅,我們得換個學校了,到時候可以交到很多很多的新朋友。”

之前的學校已經不适合再呆下去了,伍月又給她找了一所安保措施更好的幼兒園,孩子的個人隐私絕對保密,确保不會重蹈覆轍,再次栽跟頭。

轉學手續已經辦好了,常晏清準備緩緩再帶去報道,就是不知道孩子能不能适應新環境。

星悅聽完瞬間變了臉色:“那妞妞和小雨她們呢?”這對她來說并不是什麽好消息。

常晏清有預感到星悅會再次掉小珍珠,捉住她的小手,把她圈進懷裏,哄道:“可以經常和她們發消息,通電話。”就是不能再每天一起玩耍了。

星悅意識到以後好像不能和小夥伴們一起玩了,才平靜下去的心情又再次低落起來,趴進媽媽的懷裏正大光明地哭了。

常晏清不知道該怎麽哄她才好,只能抱緊她,搖晃着,像小時候抱着哄她睡覺那樣。

秦父秦母吃完飯出門遛彎了,客廳就他們兩個人在,孩子哭聲在安靜的空間裏格外的清晰,伍月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遠遠就聽見女兒大哭,急急忙忙跑過來,見到老婆抱着孩子晃蕩的場景。

她無聲地對着常晏清做了個口型,問是什麽情況,常晏清搖了搖頭。

伍月上前去把女兒接了過來,用她慣有的那一套去哄她,三言兩語她就不再哭了,還順帶套出了她哭泣的理由。

帶了這麽多年娃,早就哄出經驗了。

“明天,明天送我們寶貝去上學。”伍月向她做出承諾,同時交代道,“在學校要好好跟新同學相處,不要欺負別人,也不要被別人欺負了,知道嗎?”

星悅打着小奶嗝應道:“嗯嗯。”

兩人一塊陪着小星悅,好話說盡,可勁逗她開心,終于在老兩口回家之前把娃徹底哄好了。

伍月覺得這要是哄不好,她準得挨自己爹媽的罵,特別是她媽會說:“你看看你是怎麽帶孩子的,怎麽惹得我們寶貝星悅不開心了。”

外公外婆回家之後,主動承接了帶孩子的義務,妻妻兩人得以喘息。

睡覺之前,常晏清靠着床頭,想起她晚上對星悅的一番話,忍不住又确認一遍:“明天就送星悅去新學校嗎?”

倒不是不想讓孩子出門,而是因為“明天”實在是個特殊的日子。

常晏清又說:“明天是你的生日。”

伍月擦完護膚品,拍着臉等它吸收完,又擠了一坨到手上,爬床上來,糊到常晏清臉上,說:“是啊,明天把孩子送去學校,我們再去過二人世界不好嗎?”

兩個人一起,又有空閑,倒也不錯,常晏清想着,仰頭享受着她在自己臉上擦抹拍一條龍服務:“生日想怎麽過?”

伍月盡情揉捏着她的臉,漫不經心道:“和往年一樣呗。”

往年要不就是星悅陪她過,要不就是她飛去和老婆過,很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今年好歹還能全家一起共進晚餐,已經相當不錯了。

“嗯,我們明天去約會。”常晏清突然這樣說。

伍月停下了為常晏清服務的手,驚奇地低頭看她眼睛,瞧出來她是在認真提議。

喲,老婆開竅了,竟然說要和她約會。

“去哪裏約會?”她現在心情有些飄忽愉悅。

常晏清刻意賣了個關子:“不告訴你。”

“不說就不說呗。”伍月哼了聲,手從她臉上離開,拍了兩下空氣,也躺了下來。

不說算了,反正明天就知道了。

常晏清順手關燈,滑進被窩裏,從背後摟住她緩緩入眠。

因為常晏清的那句不告訴你,伍月從早上起床就開始期待,不知道對方會給她什麽樣的驚喜。

雖然有句話叫“不期不待,沒有傷害”,但是常晏清的話,她可以期待一下下。

兩人遵守諾言,準時準點送星悅去了新學校,交到老師手裏,伍月這個操心的媽,這兒也不放心,那兒也不放心,交代了一大堆事情,才被常晏清喊停。

學校老師都是專業的,無需太多廢話,點到即止。

初來乍到,星悅對陌生環境還有點兒不适,抓着媽媽的手不放,伍月好聲好氣哄了半天,才說服她紮進小朋友堆裏。

兩人事情辦完沒着急走,在暗處觀察着,看孩子漸漸和別的小朋友打成一片,才悄悄離開。

直到常晏清把她帶到自己母校的門口,伍月才反應過來老婆說的約會,是要帶她故地重游?

常晏清帶着她下車,兩個人都是戴着标配口罩,和從前一樣手牽手漫步校園,幸好上課期間外頭沒什麽人,不然像她們這樣明晃晃地在外面閑逛,是很有被人認出來的風險的。

畢業好多年沒回來過,學校已經變了個樣兒,綠植基本都換了一遍,操場翻新了。還架了兩座新樓,原來的教學樓已經廢棄不用。

雖然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但伍月還是感嘆,真好啊,這可是她們愛開始的地方。

兩人沿着記憶中的路,又走了一遍,心中皆是感慨萬千。

誰知道兩人這一走,就已經走了七八年。

偶然踏過一處拐角,伍月覺得這感覺似曾相識,想了半天終于記起來,激動拽着常晏清說:“我就是在這兒跟你表白的!”

她一直非要搶這個先表白的頭銜,常晏清只能笑着縱容她,肯定地回了句“嗯”。

其實并非伍月的好勝心在作祟,因為在兩人的關系裏,什麽都是常晏清先來,她多不好意思啊,既然常晏清先求婚,那她就先表白,誰也不占誰便宜。

愛是平等的,不應該有所偏倚,失衡的愛不會太穩固,經不起推敲。這算是伍月心裏小小的倔強,她們的愛就應該是一半一半的,不能都是常晏清在付出,那樣不對。

這棟樓已經被廢棄了,整個樓棟都沒有人,更方便她們懷舊了。

伍月拉她進教室,掃視了一遍周圍,心裏蒸騰起熱氣,也顧不上髒亂差的環境,靠着落了幾層灰的課桌,忽而感嘆道:“你知不知道我那時候好喜歡你。”

喜歡到她這麽一個能言善辯的人在面對常晏清的時候也忍不住詞窮,只想着怎樣說出口的話才能讨她的歡心。

好在常晏清也喜歡她啊,不然她不知道有多遺憾呢,就算後面有了別的人,那也不是常晏清了。

年少時垂涎的那朵花終于被她摘回了家。

伍月食指扣住常晏清的食指,勾勾指頭:“當然現在更愛你了。”

人不能老沉湎于過去,每提醒一遍自己,常晏清就驚駭差點錯過伍月的事實,若非當年她的一時沖動,這場暧昧的關系早就被她一手掐斷,徹底扼殺在搖籃裏。

或許少女總是藏不住心事的,不管她經歷過多少不好的事,有一顆多老的靈魂,在那樣的年紀裏,難免有所沖動。

也幸好有所沖動。。

常晏清從未渴望過完全擁有一個人,伍月卻偏要奔她而去,不依不饒。

伍月就是那根時間軸,重置了常晏清的時間,過後的每一天都是新生活的開始。

常晏清拉開了自己的口罩走上前,一個蠻力将伍月抱起坐在了課桌上面,伍月被惹得一聲驚呼,接着常晏清扯開她的口罩随意丢到一邊仰起頭同她親吻,她便很快進入了狀态。

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吻,時而急切時而緩慢,吞咽中發出啧啧水聲,在靜谧的空間裏回蕩,經久不息。

不知道多久,常晏清放開了她,抵着她額頭微喘着氣,說:“我那時…就想這樣親你。”

她那時候,對待感情比較克制,除了一開始兩人貼得太近,她情動的厲害沒忍住放肆了一回,後面都是伍月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仿佛機械運轉。

她那時候還不知道怎麽樣愛人。

伍月一時半會還緩不過來,忙着喘氣,胸膛劇烈起伏着,她蹭了蹭兩人額頭相貼的地方,低笑:“沒想到你看起來正經,其實是個衣冠禽獸哦。”

常晏清又貼了一下她的唇角,笑着接納她的評價。

她存了心思想要在今天,在伍月生日這一天,在這麽良好的氛圍裏,也願意,說一些體己的話。

腦中整理了片刻,她才緩緩道來:“你知道,我這個人,不浪漫。”

“嗯哼。”伍月悶哼,她一向知道。

常晏清接着說:“我覺得能和你手牽手走在一起,就已經足夠浪漫。”

“謝謝你,願意讓我走進你的生活。”

傻子啊,伍月心中嘆氣,我才要謝謝你願意接受我的死纏爛打,讓我的一片真心有所回報呢。

常晏清扣住她的腰肢,終于肯直視她的眼睛,語氣裏充滿了認真:“月亮小姐,你願意繼續陪我走這一程浪漫嗎?”

山一程水一程,浪漫又一程。

伍月感覺靈魂被震顫了一下,常晏清敘述的美好的畫面在她的腦中鋪展開來,在沒有盡頭的路上,每走一步皆是浪漫,仿佛兩個人真的已經攜手走了一輩子。

甜得她心肝肝顫!以後誰再說常晏清不會說情話,她就跟誰急。

算了,常晏清也不會跟別人說情話,只會跟她說,要真跟別人說了,她才是急。

伍月心裏的鮮花啊,被常晏清澆灌過後,開得更旺盛了。

“那,能再親我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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