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停滞的時間
“這位先生,一旦做了手術,就只能等保險期過,中途不能反悔。”
“我知道,所以快讓我簽字吧。”
Omega的專科醫院裏,一位年長的Beta醫生正苦口婆心的勸說一位想做腺體密封手術的病患。
對方說是因故失去了心愛的Alpha,想為其守身至終,又擔心敵不過其他Alpha的誘惑:但凡嘗過與Alpha性愛的美妙的Omega往往會被欲望侵蝕。
“你還年輕,不如重新來過……”
醫生從抽屜裏拿出手術需要簽署的協議,仍然不忘勸說幾句。這位帶着絨線帽,套着黑黃夾克的男人,是他見過外貌最年輕的男性Omega之一,似乎剛踏入社會起手工作。也許第三性征剛啓蒙沒多久,甚至連标記都沒做過。卻那麽早喪偶。
Omega向來情專到癡迷的地步,有需求就會有市場,腺體密封手術便誕生了。
比起每月注射抑制劑壓抑乖張的欲火,一次手術更幹淨利落,它會降低Omega對Alpha的敏感度,期間不受信息素的幹擾,也不會産生空虛渴望被填滿的欲。
有效期為三到五年不等。
他的病人選擇最久的五年。
“不需要,我自有分寸。”
對方似乎心已決,金石難移,平淡的語氣中隐約透着些不耐煩。醫生不再多說什麽,只是擺出一副“你真的要仔細想好”的表情,遞過薄薄一張協議書。
患者沒說話,順勢接過,臂一揮,便在本人簽字一欄內潇灑地寫下龍飛鳳舞的落款:鈴鹿大岳丸。
好聚好散。
術後的大岳丸輕觸覆着紗布的後頸。
大岳丸是鈴鹿山為數不多的Omega幹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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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入職初期就展現出異于常人的辦案天賦:一舉端走了老前輩們幾年都啃不下的頑固骨頭,盛氣淩雲的他曾放言要做第一個Omega警督。
實際上,他很快就做到了,入職後的第二年,他如願坐上重科的警督,如今已是經驗老道的“前輩”。
“這裏,不能這麽做。”
“為什麽不可以?蟹姬認為‘鴉’肯定是這樣的存在,而且絕對有參與這起案子。最近一次的圍剿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說不定他們又聚齊起來滋事。”
自稱蟹姬的女孩撅着嘴伏在書案上,身下壓着半張桌大的地圖,她是大岳丸今年剛接手的新生,接近稀有的Alpha女性,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初乍到來她就遇到了如此棘手的案件:浮鯨。
光是名字,就能讓他的導師眉頭緊皺半天。
大岳丸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咬着鉛筆頭耐心的解釋道:“沒有證據。假設因為缺乏證據便無法成立。雖然我也這麽想……很遺憾。”
少有的不适感,出現在大岳丸身上。
他從剛才就變得坐不定,幾次從椅凳上站起來又坐下,在狹小的分析室裏兜兜轉轉——似乎對“浮鯨”一詞有些感冒。他對于“浮鯨”太過熟悉,光是聽見或看見這兩個字,記憶就會撲向他,簡直糟透了。
浮鯨,是多年前突然匿跡的黑組織,傳言是因為老大被抓去坐牢,餘下的人不是為了財就是為了權,各種你争我鬥,弄的死去活來,不久自生自滅了。
而現在有人打着“浮鯨”的名號,四處造惡,惹是生非,身為重科的警督,大岳丸自然參與到其中。
起初的調查很順利,只是好運從一周前開始就戛然而止了。找不到那塊最關鍵的拼圖,之前收集的情報永遠都是一盤散沙,雜亂又無用。
大岳丸似乎身陷瓶頸,幾日沒安穩的合上眼皮,他泡在分析室裏,人困了幹脆在沙發上一橫打個盹。
他們推斷出有組織攪和其中,并且還未露出馬腳。而論神出鬼沒的組織,大岳丸不約而同的想到“鴉”。那個令所有幹這一行都聞風喪膽的黑組織……
“鴉”,與“浮鯨”一同宛如噩夢般纏繞着他半生的名字,令其心煩神亂,寝食難安。
找不到,也想不出。
大岳丸咬着唇,用力到快咬破嘴唇的程度。
一旁的蟹姬猶豫的望着自己的導師,良久才怯生生的開口:“老師,要不我們試着去找‘鴉’吧。蟹姬認為其中一定有很大陰謀。我……”
“不行。”對方幹脆的搖搖頭,“那太危險了……僅憑我們一己之力,做不了什麽。”
大岳丸垂下眼,露出無奈的笑容,瞥見腕處的手表看了看時間,“蟹姬,先到為此吧。時間差不多了,我等會還要和海鳴局長說這件事,先走一步……”
“哦,我已經來了。”
伴随着爽朗的笑聲,兩鬓斑白的老人突然現身。捕捉到兩雙充滿驚訝的眼睛,海鳴忍不住哈哈大笑,
“抱歉,我沒敲門就進來了,沒吓到你們吧。”
“我這性子……”
潦草的寒暄過後海鳴慈愛的面容便嚴肅起來,他捋了捋長長的白須,說出了大岳丸最不想聽到的名字。
“久次良。”
心仿佛停滞一刻,腦袋昏昏脹脹很不舒服,大岳丸身體的種種表現充斥着對此名的抗拒。他是經過大風大雨的男人,情不外流是基本功。
因此,在旁人眼裏,他只是單純的眉毛揚起,說細些,唯獨合十的雙手有些僵硬的平放在桌上,拇指細微的顫抖,大岳丸努力壓抑住顫抖的聲線,
“他?”
“是,久次良。”海鳴知道自己學生的脾氣,他早就料到對方的不情願,便重新措辭接着說道,
“只有他能幫到我們……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
蟹姬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老師露出如此為難的神情:皺眉宛如嵌在皮肉裏,大岳丸緊緊抿着唇,眼望向遠方,在作艱難的思想鬥争。
良久,肅容稍稍放松,大岳丸微嘆一口氣,把一旁散亂的文件攬進懷裏,一邊随意的理齊,一邊說道,“我知道了,老師,您告訴我他在哪裏?”
小聲的私語後,大岳丸匆匆離去。
“蟹姬,等我回來。”
根據紙條的信息,久次良的住所在郊外。
即使是馬不停蹄的驅車趕往,到目的地時已是黃昏。此刻日薄西山,橘紅色的夕陽斜着占據大半天空,淡黃色的雲絮浮在半空,搖搖欲墜。
大岳丸舊時和久次良有過節,鬧得挺大的徹底決裂,他不知道那家夥還在幹這種事。
還真是打算裝好人裝到底。
大岳丸想過重重的揮拳敲門,然後給開門的人狠狠一拳。但他深知公事不能夾私,事成後再找久次良認認真真的算上這一筆,也不急。
大岳丸停在黑漆木門前,最終還是輕輕叩門。
剛敲幾下,門就敞開了,似乎知道有不速之客。
來人雖是Alpha,但卻不是久次良,這讓大岳丸有些小小的意外,驚訝之餘是一股莫名的落空感湧入心口。他遲疑片刻,再三辨別其中的淺淺的信息素味道無法與記憶中的味道重合後,才慢吞吞的回過神後,不緊不慢的挑明自己身份,從胸前的口袋裏抽出證件,
“我是海鳴的人。有事找久次良。“
“請進。”
對方漠然着一張臉,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感,或許心裏早就對來人身份是罕有的Omega警員而大吃一驚。遺憾的是,他只是點點頭,冷漠得像個假人,早就習慣了這類登門拜訪的情況,男人側身騰出一條路,作出請的姿勢,讓大岳丸在玄關處脫鞋進屋。
牆壁被粉上新漿,貼上柔色的歐式花紋的牆紙,無窗無櫃的空區會選挂上幾幅大岳丸欣賞不來,但知道出自哪家的藝術畫;每一處,都給他莫名的熟悉感覺,包括上樓時拐角處不起眼的木雕的扶手,雕得潦草,但他瞥一眼就覺得會是久次良喜歡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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