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進入十二月後,連王都也變得寒冷了起來。國王陛下月初決定前往複仇山谷過冬,史塔克家族為他提供了和暖舒适的馬車。離開前,陛下拉着王儲的手掌,與他叮囑道:“在這兒至少查爾斯和托尼是真正能夠幫助到你的人。記住,彼得,王都之中鬼魅橫行,不論何時都要擦亮眼睛。”

“我會記住的,伯父。”

王都很少能夠積起雪,大多數時候這兒的雪下一晚第二天便融化了,因此銀堡的臺階上總會結冰,上下臺階時需要十分小心。彼得就不止一次在忠子樓下的臺階上摔跤。

“也許您可以考慮在鞋底綁上一片防滑墊。就像史塔克大人穿着的那樣。”

在長桌兩側一面坐着的是查爾斯·澤維爾,一遍坐着的是托尼·史塔克。

“您想要嗎?想要我讓賈維斯給您送幾雙去。”

“不必了,我想習慣就好,其實在蜘蛛山谷的時候我也沒那麽容易摔倒。”

彼得不大好意思,他低頭去看那些各地送上來的卷宗。托尼摸了摸下巴擡頭看向澤維爾大人:“話說回來你是真的不冷嗎?我知道你的英俊查爾斯,但不要為了和我攀比在這天氣裏還要穿絲綢袍子。多裹一件棉襖和外袍不會讓你的身材看起來起多大變化的。”

“我不冷,謝謝托尼。把那件你想讓我裹上的棉衣與外袍送給王都貧困者們用吧。”

彼得倒也有些好奇打量起查爾斯,來自基諾沙北地的男人天生就比他們這些常年待在南邊的人要耐寒。就算是這樣的天氣,他也不過是一身長袍外披貂袍。

國王陛下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一切重要事宜都交到了王儲殿下手中決策,主要輔佐他的是來自三大家族的首相、財政大臣和王師。

查爾斯·澤維爾,托尼·史塔克和卡特·康納斯。

智者,富人,長輩。

這三個人目前來說是對彼得幫助最多的人。那個在他的歡迎會上不請自來的女人自那晚之後再未出現在銀堡中,年輕的王儲希望這些人能夠認清現實。但他也明白,當他将別人當做獵物與敵人時,別人也将他視作了眼中釘與肉中刺。

如果他人向他表露敬意,他當會回饋敬意,如若他人向他贈以刀劍,他當會回饋刀劍。

仁善是盾,無往不利的盾——但永遠無法作為傍身武器使用。一直以來,他都是被保護的那一個,但是現在,當他越來越靠近那尊王座,他需要學會不僅是被保護,更是保護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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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城內的貧困者——我發現最近一段時間入城的人明顯增多。幾天前我在德雷克的陪同下去了一趟魚肺巷,那邊領取食物的隊伍明顯變長了。你們誰能和我解釋一下這個嗎?”

“哦,關于這個……”托尼摸了摸他下巴的小胡子,“冬天到了,您知道的,那些以漁業為生的人可能沒有足夠的錢支付得起過冬需要的食物。”

“史塔克大人,在您看來我真的是一個非常方便哄騙的小孩嗎?”

托尼明顯一噎。

“不,殿下,當然……我是說,您的詢問令我困惑。”

“他們之中不少是其他地方來的。”彼得望向查爾斯,“來自北面,澤維爾大人。”

查爾斯看着他将桌上的卷軸合上,雙手合十面色凝重的看着他們。

“您想要知道什麽呢,殿下。”

“北境發生的事你們不應該隐瞞我。如若陛下健康堪憂,之後所有的問題都會交付到我手上來——你們是打算剝奪我參與讨論的機會嗎?”

“關于北境,殿下。”查爾斯看着他的眼睛,誠懇答複,“目前情況仍在控制之下,我只是覺得還未到需要向您報備的時候。”

“那麽您覺得什麽時候才有必要向我報備呢?”

“邊境常年騷亂,年末冬季尤甚。”

“但是像今年這樣大批量的平民增加卻從未發生過。”彼得道,“是的,邊境騷亂從未止息。但是除非是真的發生大規模戰亂,不然不會有那麽多流民出現在王都。查爾斯,別隐瞞我,我把你視作可以信任的導師、兄弟——所以,請別隐瞞我。”

他緊盯着對方的眼睛,直到澤維爾嘆了口氣,把手從桌子下拿上來,握住了茶杯。

“殿下,請相信澤維爾家族領地的防守能力和守衛邊境的銀騎軍,事情還未到您所擔憂的程度,他們如今內政一團亂麻,沒有能力對我們國家發動戰争。”

“可我卻聽說他們剛剛登基的國王陛下馬修·邁克爾連夜逃離了他們的都城,而那位野心勃勃的将軍奪取了王位。”

查爾斯聽到那幾個名字時目光望向托尼,對方卻不留痕跡的避開了與他的對視。

“您是說菲斯克嗎?”

彼得微點頭:“您一定比我在書上讀到的更了解那位篡權者。澤維爾大人,邊境數年不見安穩一大半責任在他,現在他坐上了王位——而我,我只是這個國家不久之後剛剛登基的執政者。”

“我能理解您的擔憂,殿下。不過這件事情……着急也沒有用。我們的軍隊足夠精良,就算真的發動戰争,也請您放心,我們絕不畏懼。銀騎軍與澤維爾家族手下的X聯盟會竭盡全力保邊境安全。”

“對于他們來說斯坦利王朝不過是另一個由篡權者創造的輝煌。我們不畏戰争,可事實?事實上十幾年來,經歷內戰耗損頗多的明明就是我們。”彼得在黑桐木的椅子上垂下了肩膀,“過去這半個月來我看見的卷宗滿是豐收歡慶,但我不是那些常年生活在王都不曾到過外面的貴族。我知道糧食種植需要多久,我知道在農莊裏一個農民一年得勞作多久才能獲得那一點過冬的糧食。”

史塔克和澤維爾都靜默無聲望着他。

“我在前往王都的途中也去過大家族的封地,正是在我前來的兩個月前,稅收明顯上漲了是嗎?”

“是的,殿下。是我與陛下反複确認這些年的收成後,決定調整稅收的。”托尼答複道。

“根據我所知道的,稅收大約比之前高出一成三分,按照過去歷年冬日稅收,如果更改的稅法在全國施行,那麽今年比去年增加的糧食稅務差不多可以供整座王都所有人食用一年半。而增加的部分,如果我沒有猜錯,明顯是運往北境的——結合這段時間我了解到的資料來看,陛下同意了在邊境增加八千到一萬的兵力,對嗎?”

“……”

兩位大人都互相略帶疑惑的看向了對方——你告訴他了?

“不,”彼得卻打斷了他們的互相猜測,“确實,這部分安排沒有寫在書上,沒有人親口告訴過我。我只是從這些糧食走向推斷出來的。還有,澤維爾大人,今年下雪比去年遲了十一天,城牆根的老太太告訴我,今年和去年一樣,正好趕在下雪之前把所有的糧草運送出城了。”

彼得用手裏拿着的那根羽毛筆碰了碰額頭,“數據計算,兩位大人。所以很顯然,多出來的這部分糧食都是在‘下雪之前’運去北境了。”

“殿下,您……”

“陛下同意了在邊境增加兵力的安排,但将此事秘而不宣,顯然——王都之內有內鬼。如他所說‘鬼魅橫行’,這個人明顯不是你,也不是我。你們兩個人都知道這件事。菲斯克的謀權篡位顯然從今年六月馬修登基起就已經開始計劃,那位年輕國王看來沒能夠逆轉敗局。菲斯克的野心有多大?以他的胃口恐怕不止是想把邊境一口吞下,他還想要這座銀堡,想要您四季如春的複仇山谷,想要整片斯坦利的國土。”

托尼是最先松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的,他給自己倒滿了茶水,然後皺着眉朝澤維爾大喊道:“你居然還會告訴我這孩子根本應付不了這些!看看他——你覺得他應付不了嘛?認認真真的,看着咱們的殿下在這兒再說一遍!”

查爾斯矜持的瞪了他一眼,伸手把彼得合上的卷軸收了起來:“非常抱歉,殿下,過去半個月是我們怠慢您了。”他從袖子裏拿出一把銀鑰匙,走向總是鎖着的鐵櫃。年輕首相把那櫃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卷卷尚新的簿子來。

“我還不知道原來議事廳的櫃子裏放着這些。”

“如若您始終無法讓我們了解您已有能力處理這些問題,那麽卷軸之中永遠是安康太平,遍地豐收。但,如若我們已經了解——”查爾斯把那沓厚厚的簿子放在了彼得面前,“歡迎來到‘水深火熱’的斯坦利,殿下。您說的也對,這日子可沒表面上看的那麽風光舒适呢。”

彼得舔了舔嘴唇,他翻開第一頁,密密麻麻的數據映入眼簾。

“所以,你們一直都有兩份卷宗?”

史塔克聳了聳肩:“并不是所有的王族都有優秀的政治能力,國家不能總指望着姓氏過活,您覺得呢?想想今日的福斯特,如果他們能夠在必要時把當初那些坐上王位的淫棍和瘋子趕下王座,那他們的白金王朝理應當再多延續個一百來年才對。”

“我應該慶幸自己不是您所說的那種人嗎?”

“是我們應該慶幸——不然我們的工作将會多很多。等到您真正進入光明教堂在主教見證下戴上王冠時會明白的,我們所作所為不為自己,不為權貴,一切都是為了王國和人民。”

史塔克倒是在旁邊咧了咧嘴做了個鬼臉,查爾斯斜撇他:“你對此有何異議?”

“不。複仇者軍團的宣誓詞也是類似的東西。總之,殿下,讓我告訴您為何陛下讓您信任我們吧。”托尼順便也幫彼得杯中斟滿了茶水,“并不是因為我們兩個頭頂上的姓氏,因為我們背後那些人為這個國家做過的事——彼得,您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看彼得搖頭,托尼繼續下去,“你能做的東西別讓你的姓氏束縛住。你可以做的比這些更多。”

更多……

彼得低頭看着那些字母與數字。

是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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