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風雨飄搖,夜色深沉如詩人筆尖濃濃的墨汁,似乎只待人往前踏出一步,便會将他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李澗在屋子四周查看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之處。他慢慢踱回屋門前,倚在門邊坐了下來,隐約聽到屋內還有談話聲。他的耳力并比不上屋內的兩人,所以即使是仔細的聽,也聽不清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麽。他索性不再去想,盤起腿慢慢運起功來。
內力在體內運行了大半圈,漸漸停滞下來。他睜開眼,一抹額頭,一片虛汗,胸口急速起伏。他狠狠的喘了幾口氣,才慢慢平複下來。
雨還是下着,打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他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只覺得內心有一股不詳的預感。他從懷裏掏出藍晃,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油燈早就已經滅了,屋內一片黑暗,他僅走了兩步,便聽到有人起身的聲音,那人輕輕開口叫道:“李兄?”
李澗心頭一喜,不安感消了大半,應道:“是我,吵醒你了麽?”白行亭在暗夜中并無壓力,準确的走過來抓住他的手。李澗因在外面坐了半夜,手上一片冰涼,白行亭輕輕将它握住,兩人靜了許久,白行亭突然靠了過來,“有東西在靠近這裏。”他說話雖然慢,手上動作卻快,轉身一撈,便将陵月覆在背上。“李兄,往北邊走。”李澗心頭一怔,道:“我們原來是往東走的,貿然改道的話,可是繞了遠路啦。”
白行亭卻似乎無暇顧及這個問題,拉着他背着陵月,便朝外面躍去。外面雨還在下,陵月被雨一澆,立即醒了,他聽了好一會兒動靜,道:“放了這東西出來,可吓人的很。”
白行亭一背一拉,速度竟是比白日快了一倍不止,李澗勉強才能趕上他的速度,驚訝之餘,又聽到陵月的話語,心下一哆嗦,問道:“究竟是什麽來了?”陵月臉上難得的出現了凝重的神色,“毒龍幫你知道麽?”李澗搖頭,“沒有聽說過。”
陵月道:“你們這群人這幾年到底躲到了什麽蔽塞的地方去了?什麽都不知曉?”李澗幹笑一聲,并不回答。陵月也不指望他會回答自己,繼續道:“這毒龍幫可是這幾年江湖中興起的一個小幫派,雖然是個小幫派,卻個個都是馭龍的高手。”
李澗道:“這世上并沒有龍。”陵月冷笑一聲,“說你傻你還真傻,真龍是沒有,假龍可到處都是。”李澗臉色一變,驚呼道:“你說的是蛇?”“嗯,他們最善于操縱蛇,唉,我早該想到,要在這麽大一片山林裏尋幾個人,找動物來做是最容易的。偏偏今夜一直大雨,我的聽力并不太好。”此時三人臉上身上落滿了雨水,狼狽至極,腳步卻仍然不敢停。
他們速度雖快,但那蛇似乎是早就遍布林中,此時聽到聲響,都朝這邊游梭了來。李澗往旁邊一瞧,黑壓壓的許多地方在動,也不知道藏了多少蛇。他頭皮發麻,實在不敢多看,只能拼着一口勁,往前疾馳而去。
林子裏又黑又深,雨漸漸停了,卻早已澆得三人全身濕透。他們卻未敢停留,心知來的都是劇毒的蛇,被小小咬上一口,也定然會丢得性命。也不知過了多久,林中傳來竹笛的聲響,陵月叫道:“糟啦,找到我們了。”果不多時,十數條黑影奔襲而來,堪堪站定,方位正好将他們圍成了一個圈。
兩人迫不得已停住了腳步,那十幾人都穿着一襲黑衣,臉上也蒙了黑布,簡直就像跟黑夜融為了一體。大批的蛇滑了過來,也自圍成圈,将三人團團圍住,有的還爬到了樹上,纏繞在樹幹上,絲絲的吐着信子。李澗全身起滿了雞皮疙瘩,也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
為首那人似乎認定了三人再也逃不出衆人的手掌心,“嘿嘿”笑道:“靖安王,我們找你找的好辛苦。”
陵月冷笑道:“本王又沒有什麽要事要找你們差遣,找本王做什麽?”那人道:“自然是有人要小的們向王爺身上讨要一樣東西。小的們迫不得已,只能得罪了。”
“是要本王的命?”
“王爺聰明。”
陵月搖搖頭,他神色絲毫未變,似乎比平常還要傲氣許多,“我看未必。若是要我的性命,你們直接沖上來就殺了,又何必停下來?難道想跟本王拉拉家常?我卻沒有什麽好跟你們說的。”
那人幹笑數聲,道:“王爺不識擡舉,小的卻覺得有些可惜,可惜王爺天賦異禀,今夜卻要葬身于此。”陵月冷哼一聲,施施然笑道:“本王覺得未必。你既知曉本王天賦異禀,耳力過人,卻為何要往你們這邊走?”
那人一怔,“為什麽?”
陵月輕輕一笑,眼中殺氣畢露,“自然是為了殺幾條小蛇吃吃。”他袖子一揚,那人早已有了防備,以為有暗器朝自己射來,翻身一躲,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再也翻不起來了。
因為他的身體已經斷成了兩半。
衆人還沒回過神來,已有三人被對半斬殺。他們這才發現三人手中都握着利刃,白行亭背着陵月,兩人出的劍勢竟是如出一轍,翻閃騰挪,速度迅速無比。毒龍幫操縱蛇本是強項,武功卻只數三流,只一瞬間,便折損了大半人手。那剩餘的清吟一聲,蛇群又扭動了起來,瘋狂的往三人處攻擊而來。
突聽得一聲幾聲爆響,林中火光閃現,一時間照得天空如同白晝一般。蛇群被燒焦了一大半,剩下的瘋狂的往中間沖去。濃煙過後,還留得性命的人卻并沒有發現那三人的蹤跡,地上只餘留大片的死蛇和幾具殘骸。
李澗狠狠的喘了幾口氣,抹了抹額頭臉上的水,也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他看着二十丈外的火光,心髒還是“突突”跳的厲害,“你們若有計劃,應該早告訴我才對……我差點還以為會死在那裏了。”
陵月眯着眼笑,難得的好心情,“你若知道有追兵在附近,唯一的念頭就是跑了。”李澗撫額,“你倒了解我。”陵月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們這群人惜命,現在除了那個人,其他人都不值得你們拼上性命。”
李澗幹笑一聲,轉移話題,“你還教了行亭劍法?”
陵月道:“他之前學的功夫太過優柔寡斷,不及這套劍法心狠毒辣,一出手便能奪人性命。不過那毒龍幫素來為非作歹,這麽痛快的死了,倒是便宜了他們。”李澗瞧着白行亭面色有些茫然,想來他是不慣殺人的,又道:“你計算的太死了,若是我力不能及,不能及時将你們二人帶出來,剛剛你那四顆霹靂彈扔下,就能要了我們性命。”陵月笑道:“我自然是信任你的。”
李澗緩了口氣,不再争辯這個話題,“我們走罷。那些蛇還在這林中,可不能再回頭了。去望峰山的話,只能繞些遠路了。”陵月道:“從這邊山林出去,不出十裏,便有一條運河,乘船而下,速度比陸運還快一些。”
李澗聞言,心下稍稍安定,臉色也恢複如常,“嗯,這樣的話,行程也會安全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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