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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動作奇快,李澗想要阻止也來不及,只得看那女子睜着一雙眼珠子斷了氣。秦新築和另一女子臉上也大是不忍,小綠瞪了他們一眼,沉聲道:“不殺了她,她就會引來更多的人,你們都想死在這嗎?”另幾人不答話,秦新築跟另一個女子摸出藥來,開始救治躺在地上受了重傷的人。李澗見那女子只有獨臂,忍不住道:“你是慶州紫雲山莊關家小姐?”
那女子轉過頭來,聲音冷冷清清,“你認得我?”她瞧了一眼旁邊的白行亭,又道:“嗯,你跟白少莊主一起來的,想必聽說過了。”她把火把插在地上,即便只有一條手臂,配合着牙齒,也能幫人把傷口裹的幹淨利落。白行亭問:“關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小綠道:“我先前被黃月帶人圍攻,不敵于她,危難關頭,是這個小姑娘來救了我。後面她帶來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漸漸的也打不過了,然後秦新築來了。”白行亭這才跟秦新築打了個招呼,“新築,多謝你救我師父。關姑娘,也多謝你。”關如真搖搖頭,“我與她們有仇,并非是刻意救你師父。”
秦新築面貌果然如同燕子所說的,不僅不笑,連一點表情也沒有。他對着白行亭“嗯”了一聲,便不再答話。李澗幫着把還活着的人處理了一下傷口,又跟秦新築在密林裏挖了個坑,把黃月及其手下埋下。等做完後,小綠盯着他,緩緩道:“你過來,我同你說些話。”待李澗走過來,她又道:“我動不了,你背我,咱們走遠些。”
李澗直接把她抱起來,往密林深處走去。等走了大半裏路,小綠才道:“好啦,就這裏說吧,離的這麽遠,阿亭應該聽不到啦。”李澗把她放下來,讓她靠坐在一棵樹幹上。
此時月色如練,照得整個天地蒙上了一層清輝。李澗道:“前輩要問我什麽?”小綠緊緊的盯着他,“誰教你練的如月劍法?”李澗心知瞞不過去,只能道:“是我師父教我的。”小綠笑了一下,但笑容中竟帶了些凄苦之意,“嗯,你不肯跟我說麽?你剛剛也聽黃姐姐說了,當年我是跟我兩位姐姐一起叛教離島的,想來你的師父,不是我的大姐紅月,就是我的二姐花月。”
李澗聽她把自己師父的名諱也道了出來,無法再隐瞞下去,只能道:“我師父是紅月。”小綠道:“想來也只能是她,二姐自去做了她的妃子,哪裏會來收你這樣的徒弟?只有大姐喜歡隐匿在山林之間。”李澗聽到“妃子”這兩個字,心頭大震,一個念頭浮現了出來,似乎已将近日來好大一個疑難給解了開來,但一時無法證實,便閉口不言。
小綠又道:“她現在還活着麽?住在哪裏?她就只教了你一套劍法麽?瞧你年紀不小,資質也算不上上乘,她如何會收了你當徒弟?你細細說與我聽,好麽?”李澗躊躇片刻,才搖搖頭,“抱歉,我在師父面前立過重誓,絕不把她的事說出去。”
小綠仔仔細細的瞧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言語中的真假。過了許久,她咳了一下,嘴角滲出血來。她勉強笑道:“我快要死了,你也不肯跟我說麽?我跟大姐二姐分開,已經過了十五年了,我……我好想她們……”
李澗見她神色蒼白,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粒來,連忙握住她的手,把內力輸送進去。小綠掙開他的手,微微搖頭,“不成的,我是中了黃月的毒,救不活了。我大姐她還好麽?”李澗只能道:“我離開時,她還好的很……我也有好多年沒有見過她了。”小綠又問:“她嫁人了麽?”李澗搖搖頭,“不曾嫁人。”
“嗯……想是她還念叨着她的舊情人和她的女兒。她是這般……我二姐也是這般……所以我們才從神女島上跑了出來,還帶了兩本功法,和鎮島的神劍如月劍。我們先前約好,等自己都練好了,再聚在一起,殺回島上去,眼下是不成的了……”她說話氣息已經不穩,斷斷續續的極是吃力。接着她又苦笑了一下,“但過了這許多年,我總算知曉了,神女島的內力本不是給女子練的,咱們練來練去,也練不出個好結果來。所以數年前,我把那本月寒功教給阿亭練,我剛剛探到了,他已經練成了。”
李澗想着原來白行亭練的內力叫“月寒功”,是出自神女島,這樣算起來,自己倒跟他是同門了。小綠歇了口氣,道:“我大姐有把嫦娥奔月教你麽?”
“嫦娥奔月”是神女島上極高明的一種輕功,練成後如李澗這般使出來就跟飛在天上一樣。李澗點點頭。小綠笑了起來,笑容中竟有幾分快意,精神似乎也好了許多,她道:“若是島主那老妖婆知道教內最貴重的三種功夫都被她最敵視的男人學了去,甚至有一門功法只有男人能練,肯定氣的鼻子都要歪了。”笑完後她神色又有些凄涼,“可惜我再看不到啦。”
李澗俯身去抱她,“我帶你回去治病,客棧內來了許多江湖中人,興許其中就有杏林高手。”小綠推開他的手,“不用了,死在這裏就很好。你替我辦件事好麽?”李澗并不直接答應,只道:“前輩請說。”
小綠道:“你把如月劍拿到手上,或者毀了,或者扔了,總不要讓那老妖婆得到就行,好麽?”她目光甚是急切,殷殷的看着李澗。李澗最受不得這種目光,心中一軟,情不自禁的點了頭。小綠放下心來,她的頭軟軟的靠在樹幹上,眼睛望着天上的明月,幽幽道:“我小時候最喜歡看月亮了,可是到了那個島上之後,就對月亮厭棄的很……如果沒有那種邪教,我現在應該帶着孩子,伴着夫君玩樂才是……我……我也不叫甚麽綠月……我有名字的,爹媽給我取的名字,叫綠蕪……”
李澗瞧着她的五官漸漸憔悴下去,頭發也變成灰白色,不多時,那雙漆黑的眼珠子已經變得黯淡無光,卻一直睜着,望着天上的月亮,嘴唇依舊張着,似乎還有無盡的言語未曾說出口。
李澗把小綠的屍身抱回去的時候,只有白行亭還等在那,秦新築和關如真跟着那群受傷的手下已經先進城了。李澗看着月光下白行亭哀戚的面容,心中很是內疚,“行亭,抱歉……”白行亭溫聲道:“師父先前已與我道過別了,阿澗,你并沒有錯,無需跟我道歉。”
他把小綠接了過來,兩人慢慢回了城內,到了客棧,白行亭自去找人安排給小綠下葬的事,李澗回了卧房。他剛剛經歷了離別,情緒還在悲痛之中,心裏又有太多的事想找陵月證實。屋內蠟燭幾乎快燃到了盡頭,陵月躺在床上,拿着一本詩集在看,見他回來,唇角掠出個笑容,“舍得回來了?白行亭死了師父,正是傷心的時候,你怎麽不好好陪着?趁虛而入四個字竟是不懂麽?”
李澗之前把他那能聽百裏之音的耳朵給忘了,此時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竟然真的是有這麽大的能耐。他走過去,緊緊的盯着陵月,“陵月,你跟着來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麽?”陵月慢悠悠的把手上的書本合上,打了個哈欠,“你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太明白?”
“行亭的師父綠月,是我師父的妹妹,也是你母妃的妹子對麽?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你難道是來拿如月劍的?”李澗想到遇到陵月來的種種,心內生出一股寒意,總覺得自己無論走了哪一步,都已經在陵月的設計之內。陵月瞧着他緊張蒼白的神色,突然伸出手,把他扯了過來。兩人一下挨的極近,陵月朝他唇上吐了口氣,輕輕說道:“我想得到的東西,自然會一樣不落的全部拿在手裏,不管是如月劍還是其他的。”
李澗怔了一下,思緒亂糟糟的,他抖着聲音問:“包括……百彌果麽?”
陵月在他顫抖的唇上溫柔的舔了一下,眼睛亮的猶如夜空中的星辰,“嗯,包括百彌果。”
他表情并不如何可怖,李澗的心卻仿佛落在了谷底,他想着自己數月來做的努力,千方百計的計劃與籌謀,但在眼前這個人面前變得如同兒戲一般,一文不值。他的其他兄弟還在努力,鹽哥、藏冬、林影、雨舟等人做的事都比他危險許多,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性命危險。而所有的事情,決不能在他這被毀于一旦。
他的心從氣憤、痛苦、悔恨到慢慢趨于平和,實在是受了極大的煎熬。想通一切關節後,他認真而專注的看着陵月,“除了百彌果,你想要其他的,我都替你拿來,好麽?”他心知懇求并沒有什麽用,可是除了這個,他想不到還有其他方法。以往他對自己太自信,太低估了眼前的人,等到現在,才知道陵月比他強大的多。他手中的勢力和他掌握自己的弱點,不需如何費勁,就能把自己這一幹人全部再打回地獄。
而他們已是費力的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即使再跌落回去,也要讓最尊敬的人看到烈日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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