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李澗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身邊已經沒有了陵月的蹤跡。他呆了一下,想到昨夜發生的一切,臉色有些發紅發窘。他在十年前再想不到自己竟會變成這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是心思轉了一圈,卻連一丁點後悔的感覺也沒有,不知因為對象是陵月,或者是其他的。

他從雪山上确定自己要做這件事開始,就已經把一切都抛之腦後。他少年從軍,軍中一切以命令為先,以結果為重,至于過程是怎樣,卻不是能在乎的事情了。但因對象是陵月,又因昨夜聽了他許多類似告白的言語,回想起來到底有些臉熱,便在床上多躺了一會。

他身體好,雖然昨夜一番折騰,也不如何勞累。如常洗漱好出了門用過早飯,在客棧大廳裏見到白行亭一家,他過去打了招呼,白行亭牽了他的手往一邊走,輕聲道:“陵月早上找了我,說他有事先走了。”

李澗一怔,胸口跳動的厲害,“他……他還說了什麽嗎?”白行亭溫聲道:“他約我們以後去他府邸游玩。”李澗聞言,大大的松了口氣。白行亭又道:“他說他走前拿了你一樣東西,所以另一樣東西,就不與你争搶了。阿澗,他要與你搶什麽東西?”

李澗想到自己身上物件并不多,除了少了一方手巾,其他的都還在。所以陵月的意思是,他拿了自己的手巾就不會再打百彌果的主意了麽?李澗想通此節,心情大好,微笑道:“并沒有什麽,他興許是開玩笑的。”但至于陵月為什麽要拿手巾這個舉動,他倒不敢深想。

白行亭也不追問,握着他的手也不松開。兩人站在一邊這個姿态頗有些怪異,白行亭看不見,李澗卻瞧見了白家夫婦投射過來的目光。他不自在的低了低頭,掙開白行亭的手,道:“你爹娘在那邊坐着,我們過去吧。”

他們坐下沒多久,關如真就帶着人走了進來。白夫人熱情的迎了上去,拉着她的手聊了幾句近況。李澗見她臉色蒼白,眼睛裏還有血絲,隐隐的像是哭過,想來是她手下人死了幾個,她傷心所致。白夫人帶她來桌旁坐下,問了她幾句,又道:“本來該我們亭兒先去慶州拜訪的,沒想到姑娘先來了。若是無事,等試劍大會辦完後,随我去湘南劍莊小住一段時日可好?”

關如真搖搖頭,聲音冷清,“白莊主,白夫人,我此次是為了退親而來,還請你們見諒。”她往後使了一個眼色,就有人擡着幾箱東西進來,她道:“之前貴莊送的聘禮我已悉數退回,還有一箱是為表歉意,還請兩位收下。”

白現永和白夫人臉色僵凝,似乎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關如真道:“本來我應該去府上請罪,但是事出突然,我的仇家也在此地現身,所以我才趕了來。”白夫人大是驚異,連連詢問因由,關如真緊抿嘴唇,只是搖頭。白夫人嘆了口氣,道:“關姑娘,是否嫌棄我兒眼睛不便,恐拖累于你?”

關如真瞧了白行亭一眼,道:“并非這樣,是我自己的緣故,實在抱歉的很。”白夫人見她這樣,也不勉強她,只問:“你的仇家是誰?我們湘南劍莊若能幫上忙,一定義不容辭。”關如真冷冷淡淡的拒絕了,又看着李澗,道:“昨夜多謝你救我全莊人性命。”

白夫人見她帶來的人只有寥寥十幾個,吃了一驚,“全莊人?關莊主關夫人呢?”關如真道:“已經去世了。”她說到此處,咬緊了嘴唇,縱使性子再堅強,也不免露出傷心來。她身後一老者上前兩步,道:“白夫人,我們紫雲山莊半年前招惹了一個仇家,大小姐被擄了去,老爺和夫人在十日前也被謀害身亡了。我們本來勸姑娘去找武林盟做主,但又打聽到那仇家要來奪如月劍,所以就先來這裏了。白莊主,白夫人,素聞四大劍莊雖不管江湖事,但都是俠義心腸,不知……”老者目露懇求,關如真卻打斷他的話,“福伯,別說了,我們走罷。”

她站起身來就要離去,白行亭道:“關姑娘,請留步。”他站起身來,“爹,娘,此處人多眼雜,咱們進房間去談吧。”關如真躊躇的看着他,摸不準要跟上去還是要離開,正在這時,秦新築也帶了人走了進來。他先跟白家夫婦見了禮,又跟李澗互通了姓名與他道了謝,再對關如真道:“關姑娘,剛才的話我也聽了三言兩語,你的仇家既是要奪如月劍,那跟咱們四大莊也有幹系,咱們一同上去說,好麽?”

秦新築面無表情,語氣也是幹巴巴的,但不知為何,關如真聽到他這一句話,竟沒有再猶豫的跟了他們上去。談話的地點選在白行亭的卧房內,因為他住的屋子最大。除了白家三人和李澗、秦新築、關如真外,不多時謝意同他妹妹謝允念,秋如雲和他父親秋瞻也來了。白現永問:“二弟和三弟何時到?”

謝意因是個啞巴,所以謝允念道:“我爹娘已經先去望峰山了,找地方布置擂臺。”秦新築也道:“我爹娘明日就到。”秋如雲見了生人有些好奇,問道:“這位姑娘是誰?”他又見關如真缺失了一條手臂,恍然道:“哦,是白大哥的未婚妻?”

白行亭道:“我們已解除了婚事。”餘人聞言皆是一怔,白現永不自在的咳了一聲,道:“叫大家來是另有要事,關姑娘,請你說說你那仇家的事吧。”

關如真低頭思索片刻,才擡起頭來,道:“我那仇家太過厲害,你們想好了真要聽嗎?若惹禍上身,我……我……”秦新築道:“姑娘不用顧慮,他們既是沖着如月劍來的,我們又如何能避開去?”

聽到“如月劍”這三個字,謝家兄妹大是關切,謝允念問:“新築哥哥,這是怎麽回事?”秦新築搖搖頭,“我并不清楚,還是請關姑娘說吧。”關如真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半年前,家姐在觀音山拜佛回家途中,碰到一群帶着彎月刀的女子,那些人見我姐姐風姿綽約,鐘靈毓秀,便想勸說她入甚麽神女教,我姐姐不願意,她們便強行把她擄了去。爹娘和我得知這個消息,帶了人去追,哪知她們功夫高強,我們全莊人竟不是她們的對手,大敗而歸,我爹娘重傷,我更是丢了一條手臂。”

衆人聽聞,神色各異,秋如雲道:“神女教?那是什麽派系?”關如真并不答他的話,繼續道:“我爹娘大是不甘心,一直想方設法營救我姐姐,還約了江湖上幾個高手朋友。但那神女教的人神出鬼沒,竟是無人知道她們教派地址在哪裏。我們遍尋不獲,卻在十日前,查詢到神女教派了人往望峰山來,我爹娘并請來的一衆高手在途中攔截,哪知她們功夫竟如此之高,去的人無一幸免,全部被殺身亡。”她說到此處,清冷的語氣中已含了些悲意。她緩了好一會,才道:“我帶了莊內幸存的人追上來,想與她們拼個魚死網破。昨夜恰好遇到她們正跟一個前輩打鬥,但是我們功夫微末,并肩子全上也不是那個帶頭人的對手,若非秦少俠路過相救,想必也已經死了。”

秦新築道:“我也不濟事,不過擋得片刻罷了,還是李兄弟跟行亭趕來,我們才得以保全性命。”其他人都知道白行亭武功了得,倒也不如何驚訝,此刻知道原來李澗身上功夫也高明至極,不禁頗為驚奇的朝他看去。李澗被看得不太自在,微微退了一步。關如真緊緊盯着他,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不願意在這麽多人面前逼問你,但是眼下牽扯過衆,沒有其他法子。你跟神女教的人有什麽關系,為什麽你出的招式跟神女教的人一模一樣,你能告訴我麽?”

屋內數雙眼睛都盯着李澗,其中夾雜的含義以疑惑和戒備居多。李澗在心底苦笑了一下,道:“我先前并不知曉我練的是哪派的功夫,昨夜才知我師父原來是那甚麽神女教出來的。關姑娘,秦少莊主,你們昨夜也應該聽到了那女子說的話不是麽?”

關如真“嗯”了一聲,“那你也應當比我們更了解神女教,你跟我們講講,好麽?”李澗搖搖頭,“我師父常年隐逸山林,除了教我劍法輕功,其他的未曾跟我提過。神女教的名字,我也是第一次聽到,昨夜那女子說的是神女島,原來她們的教派叫神女教。”關如真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并不太信任他說的話。白行亭道:“關姑娘,我師父也是神女教叛逃出來的,她與我講過,神女教并不收男子,且對男人厭惡的緊,所以阿澗絕不可能是神女教的人。”

他這番話讓白家夫婦極為驚訝,問他哪裏來的師父,白行亭簡略的把小綠的事情說了。白夫人唏噓一陣,倒是不知道自己兒子竟有這樣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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