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李鬼李逵

黃山來客并未刻意壓低聲音，聽到摩雲掌三字，酒樓內諸人都向這邊看來。那人似是大急，連連示意黃山來客別繼續說話，待黃山三人到楊晨這桌坐好，那人知他們是一夥的，舒了口氣，輕聲道：“這位大哥也是和四位恩公一道的吧？你有所不知，這摩雲掌雖不傳于江湖，卻是黃山來客壓箱底的絕學，說兩三萬兩，怕還是少了。只因周老爺子幫過黃山來客大忙，才得到這本秘籍，現在卻被我盜來了，怎麽樣，兩百兩銀子，我就賣給各位，也算是報答各位恩公的救命之恩。”說着，臉上萬分的不舍。

座中七人哪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見他還在不知死活地向黃山派掌門兜售冒牌的黃山絕學，一個個忍俊不禁，只是黃山清風礙于身份不便公然大笑，何維等三人因前輩師長在座，不敢放肆，而楊晨雖無顧忌，卻也樂得看笑話，因此也不點破，強自忍住笑意。

那人見衆人神色有異，以為被自己說動，大是興奮，卻不敢稍露喜色，嘆了口氣道：“小人實在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只好将這黃山絕學低價賣給各位，只求各位千萬莫說是從小人這兒買的。若是各位帶有現銀的話，小人現在就可交貨。”

黃山來客不想再聽他胡說八道，伸手淩空一抓，那人身不由己地踉跄幾步，來到黃山來客面前，眼睜睜地看對方取走自己懷中秘籍，卻是無力反抗。知是遇到高人，那人心中暗暗叫苦，暗恨自己找錯了對象，只求對方不擅掌法，或許能蒙混過關，但他也知這可能微乎其微，心中忐忑不安，兩只眼睛亂轉，想着脫身之法。

“這是青城排雲掌稍加變化而來，青城派只買六兩銀子，你的這幾處修改，也不是全無道理，不過也值不上十兩。自己拿去吧，以後少來騙人了”。黃山來客開口便斷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不過見對方神色和藹，那人略為安心，硬着頭皮道：“那就六兩銀子賣給大哥如何？”

“我師傅連摩雲掌都早就會了，還要學這排雲掌幹什麽？”方遠揚忍不住道。

那人見煮熟的鴨子又飛走了，正自心痛，一時未聽出方遠揚話中之意，仍不依不饒地道：“剛才這位大哥都看過一遍了，總不能什麽都不給吧？怎麽也該給我一半，三兩銀子，不能少了。”

方遠揚見他纏雜不清，罵道：“你想錢想瘋了吧？”一腳将那人踢出門外。不料那人轉眼又跑了進來，直挺挺地跪在衆人面前，高聲道：“你們要是不給錢，我就跪死在這兒。”方遠揚正要把他再次踢開，忽然眼前多了一人，将他阻住。

方遠揚一看，卻是坐在靠邊那桌的一個大漢。只見他手柱鐵棍，威風凜凜，大聲道：“小子，你當衆欺負人，俺馬老三見了可不能不管，快快把欠人的錢還去，否則俺能饒你，俺這棒子卻饒不了你。”

方遠揚乃是黃山派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豈會怕眼前這渾人，卻被他搞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得不向他解釋，地上這猥瑣漢子是個騙子，騙錢不成卻還耍賴。

那馬老三正自半信半疑，不知該信誰好，門外又進來一個小二，見這架勢，笑着對還在跪着的猥瑣漢子道：“元幫主，又來我這騙人了？我早說了，你那把戲現在可不靈了。”

聽說那騙子竟然還是一幫之主，衆人都吃了一驚。馬老三卻只聽得“騙人”兩字，知道自己上當了，大喝一聲，便要找那騙子算帳，但等他轉過身來，哪裏還有人在？卻是那騙子知機溜了。

上了當出了醜，馬老三不知該追出門去，還是回到座位上，呆立半晌，自家兄弟已經在招呼他了，馬老三正要回去，忽然想起尚未道歉，便來到方遠揚身前，作了個揖道：“這位小哥，剛才俺馬老三上了那騙子的當，對不住了。”

方遠揚尚未答話，楊晨插口道：“你是馬老三，那邊兩個是馬老大馬老二吧？”

“你怎麽知道？你認識俺們兄弟？俺怎麽沒見過你？”馬老三甚是驚異。

座中諸人都是心中暗笑，那三個大漢不但打扮完全一樣，就是身材面目也頗為相象，不是兄弟反倒怪了。馬老三見衆人神色古怪，正要追問，卻見大哥離座走了過來，對諸人抱拳道：“在下馬如龍，見過各位朋友。這位是舍弟馬如豹，他不懂事，給諸位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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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山來客正要說話，又是楊晨插在頭裏道：“那邊一位可是你二弟馬如虎？”這馬如龍可不象他三弟般是個渾人，知道猜出這名字也沒什麽希奇，當下也不以為異，點頭應了聲是。馬如龍正要帶着兄弟回去，忽然見楊晨大笑起來，不由大是奇怪，不知什麽地方出了錯，卻不知除了他，楊晨那六位同伴也驚訝不已，不知楊晨為何發笑。

只見楊晨開始似乎還想忍住，低低的笑聲顯得甚是怪異，後來就幹脆一手捧腹，一手擂腿，放聲大笑起來。馬如龍被他笑得有些發毛，心中更有些惱怒，問道：“不知咱三兄弟的名字有何好笑之處？”

楊晨聞言卻是一愣，難道告訴他們，在另外一個地球，有本名叫《龍虎豹》的色情雜志嗎？莫說馬如龍和黃山來客他們，就是方仲永，多半也不會知道吧。當下漸漸收住笑聲，搖頭道：“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到別的有趣事情才笑的，可不是因為你們兄弟。對不住了。”話是如此，但看他剛才那樣子，任誰都知道他是在笑話馬氏兄弟，只是楊晨态度甚是誠懇，又道了歉，馬如龍也不好發作，哼了一聲，便帶着兄弟回到原先座上。

楊晨大感無趣，忽然想起剛才那個騙子，便把那個才來的小二叫來，問道：“剛才那個騙子你認識？聽你說，他是什麽幫主？”

小二笑道：“是啊。各位定是才來許州城吧，若是本地人，不會不認得元幫主。”說着停了一下，直到黃山來客塞給他一小塊碎銀，謝過放入懷中，才接着道：“那人叫做元三奇，本是大刀門弟子，三年前創了個百花幫，自任幫主。”

“百花幫？”黃山來客和清風對視一眼，都未曾聽過這個名字。而楊晨腦中則立刻閃過衆多美女簇擁着那猥瑣漢子的景象，吃驚之餘，忍不住又笑出聲來，心道：“這麽個猥瑣騙子也能成立百花幫，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看來他爸媽挺有先見之明的。瞧他瘦得象猴一樣，偏偏還姓‘圓’，也夠奇怪的了，卻不知另外一奇是什麽。”

那小二知衆人想歪了，解釋道：“各位客官或許想岔了，百花幫這個花字，可不是美人花之花，而是叫花的花，元幫主只是收留了許州城兩三百個孤寡老人罷了。”

“哦？”衆人沒想到是這樣，都愣了一下，黃山來客和清風擊節贊了聲好，楊晨卻叫道：“那家夥是丐幫幫主？”在他看過的諸多武俠小說中，丐幫無論正邪，往往都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幫，幫主則多半是英雄豪傑，或是亂世枭雄，洪七公，蕭峰的形象在心目中已根深蒂固，沒想到在現實世界中，百花幫竟是這麽個弱小幫派，聽說青城派號稱弟子十萬，百花幫兩三號人恐怕被人家吐口唾沫就淹死了，何況還是兩三百個孤寡老人，而幫主更是個相貌猥瑣的無恥騙子。反差之大，令楊晨忍不住叫出聲來。

“丐幫？”那小二一愣，随即笑道：“說是丐幫也沒錯，原本元幫主靠着一身武功，拼死拼活地幹活，還能掙些銀子給大夥兒買糧，但現在，幫裏上上下下，全是老弱病殘，除了靠元幫主從外地人身上騙些錢財，要想活命，只有沿街乞讨了。”小二說着嘆了口氣，又道：“元幫主也不容易，為了那幫老人，武功在時沒日沒夜地幹活，武功被廢了又不顧臉面地騙錢，也不知被人抓住打了多少頓了。”

想不到這騙子竟有如此胸懷，在座諸人不由都肅然起敬，那邊馬氏兄弟也叫了聲“好漢子”，顯然在偷聽這邊談話。而何維卻追問了一句：“你說元幫主武功被廢了？”兩月前，何維才嘗到武功被廢的痛苦，因此對這詞特別敏感。

“是啊。”小二嘆道：“還不是武當派那些口口聲聲為天下蒼生着想的牛鼻子幹的好事，元幫主聽說武當先天乾元功體弱老人也能修練，所以冒險去盜經書，卻被那幫牛鼻子廢了武功扔下山來，總算有好人心順路把他帶回許州，但元幫主一條性命也去了大半，養了幾個月才能下床，以前那些活也都幹不了了。”說着，忽然想起座上也有個老道，心中一驚，急忙道：“這位道長，我可不是說你，我說的是武當派那些不分善惡的牛……道士。”

小二偷眼看看清風，只見他并無惱怒樣子，卻似是滿臉的羞愧，而其他人都眼望着那老道，神色古怪，正自奇怪，卻聽那中年大漢道：“清風道長，這種事你自然不會過問，也算不上是你的錯，再說，你自責也沒用，想法補償人家一下就是了。”

那小二也是個機靈人，立時從話中聽出不對來了，再一想“清風”這兩字，頓時吓出一身冷汗來，顫聲道：“您是武當掌門清風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