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百花之幫

“貧道就是。”清風聲音中還帶着絲絲愧意。“元幫主在我武當遭如此待遇，貧道之罪難咎。”

見他自承就是剛才被自己罵過的武當掌門，那小二吓得臉都白了，呆了一陣，才想到跪下磕頭賠罪，卻被清風扶住，沒能拜下去。

“不必驚慌，此事确是武當不對，你說的都沒錯，我們确實不辨是非。放心，我們武當也不是蠻不講理的，絕不會對你不利。”說到這裏，清風想起元三奇一事，臉上更紅了，心道：“恐怕我們還真有些蠻不講理，這次回山，可要好好整頓一下了。”

“金刀門公岐陵，楊玉燕見過清風道長。”靠窗那桌那兩人雖坐得較遠，但內力不俗，将這邊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等清風自承身份，趕緊過來行禮。馬家三兄弟也過來重新見過禮。清風也一一還禮，并把方仲永等人一一介紹過來。等介紹到黃山來客時，幾人又是一驚，能與清風在一起的，自然也是武林前輩，卻沒想到是黃山來客這樣神龍般不見其蹤的人物，而何維在武林中地位雖低，這幾天這名字卻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幾人也都對他多看了一眼。至于楊晨和方仲永，自是無人知道來歷，但能和黃山清風一起，幾人也不敢怠慢了。

等衆人久仰久仰的客套話說完，楊晨叫過縮在一邊的小二，問道：“那個元幫主住在哪兒？你可知道？”

“正是，貧道該親去賠罪。”清風也回過神來。

聽完小二述說，衆人付過帳，便一路找去。黃山來客等七人自然同進同退，那馬氏三兄弟也跟着過來，欲結識這位奇人，只有公岐陵兩人另有要事，未曾同行。那破敗的小巷甚是狹窄，十人只能魚貫而入，清風一馬當先，根據小二所說，很快便找到元三奇住處。

衆人到時，元三奇正在屋外洗一只破鍋，見衆人找來，先是吓得一個哆嗦，拔腳便要逃跑，但想到自己什麽也沒騙到手，心中稍安，将跨出的一腳縮了回來，對衆人笑道：“各位可是來找小人的？各位英雄個個英明神武，小人自然一文錢也不曾騙到，各位大人有大量，就饒過小人吧。”

清風跨上一步道：“元幫主，貧道武當清風，我們是特來向你賠罪的。”

聽到武當之名，元三奇眼中怒火一閃，顯然沒有忘記前日之辱，但聽說眼前這人是武當掌門清風，親自來向自己賠罪，又有些驚訝，面色數變後，對衆人道：“按江湖規矩，武當廢了我武功，也沒什麽不對，何來賠罪之說？各位還是請回吧。”

見他下了逐客令，清風有些尴尬，不知該留該退，楊晨卻擠到前面，笑嘻嘻道：“元幫主，武當得罪了你，我可沒有吧？我也要入幫，不知要辦哪些手續？”

“入幫？”元三奇臉上頓時布滿了疑問。這也難怪，這百花幫，純粹是為了幫助那寫孤寡老人而成立的，與其說是個幫會，不如說是個共濟互助的組織，而其中出力最大的，除了自己，再無他人了，昔日一幫朋友雖也有所表示，畢竟只是偶而為之，真正入幫的年輕人，三年來可是一個都沒有。眼前這人說要入幫，不知是何居心，按說無論是自己這廢人，還是那幫老弱病殘，除了茍延殘喘的一條性命，可是什麽都沒有了，也不會被他占去什麽便宜，而且他既能和清風一起，也該有些身份地位，至少不會當着清風的面胡說八道，難道他是真心入幫？罷了，反正自己早已顏面掃地，大不了被他作弄上一次，但眼前這機會可不能放過。

元三奇正在思量，卻聽有人大聲道：“元幫主，俺馬老三也要入幫。”循聲望去，卻是适才酒樓內旁桌的一個莽漢。于楊晨不同，那莽漢顯然是個渾人，絕不會主動騙人，他說要入幫，多半是真的想入了。見終于有人能提自己分擔些責任，元三奇心中大喜，卻聽楊晨道：“元幫主，不請我們進屋坐坐嗎？”

“有請，有請。”元三奇正要躬身請衆人進屋，忽然想起小屋根本容不下那麽多人，更沒地方讓衆人坐下，不由尴尬起來。

猜到他的為難，方仲永道：“我看我們不如回黃鶴樓商談，你們看如何？”他這麽一說，黃山來客和清風自是沒有異議，元三奇也是松了口氣，而馬氏兄弟身材高大，在這小巷中本就覺得氣悶，聽說要回酒樓，也是大聲叫好。

回到黃鶴樓，衆人發現适才冷清的酒樓已變得頗為熱鬧，幾幫人馬幾乎占去了一半的座位。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男子，獨坐角落裏自斟自飲。另外一個衣着華貴的青年人也頗為顯眼，只因與其他人不同，他身邊那些同伴，服飾相同，看樣子不是保镖就是下人，有二三十人之多，把那青年衆星捧月般圍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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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二見衆人去而複返，雖有些奇怪，還是趕緊過來招待。知道黃山清風的身份，兩個小二自然誠惶誠恐，不敢有絲毫怠慢，只是這麽一來，不免冷落了其他客人，那青年自是大怒，當即叫過一個小二，喝道：“你這奴才瞎了狗眼啦？沒看見你大爺先來嗎？下次若不先給我們上菜，小心你大爺拆了你這破樓。”小二心中不忿，卻并不慌張，不管這青年是哪家公子，身份總也高不過那邊幾位，就算鬧到上面，老板也絕不會怪罪自己，而若是這青年現在便要動粗，更只會自讨苦吃，那邊兩大掌門豈會坐視？只是他畢竟也是酒樓客人，能不得罪最好還是別得罪了，因此小二陪上笑臉，又求助般地向清風這桌看去。

明白小二的意思，黃山來客和清風正要說話，卻想起邊上還有個更高輩分的，不由都向方仲永看了一眼。方仲永揚聲道：“小二哥，不必管我們，先去關照其他客人好了。”那小二松了口氣，徑自去了。元三奇卻注意到清風這小動作，心下驚疑不定，看那樣子，這模樣俊美，又有些仙風道骨的年輕人似乎比武當掌門更為尊貴，只是無論是武功，地位還是輩分，清風在江湖上都已少有人能及，便是武協會長淩雲龍親至，也未必會搭什麽架子，這年輕人不知是什麽來頭，難道是什麽皇親國戚？想到這裏，元三奇更堅定了結交衆人之心，不管這些人是何居心，只要有清風或這年輕人一句話，幫內那些老人此後生活便該無憂了吧，這樣的話，就是把自己賣了也值了。

“元幫主，你這百花幫名字蠻好聽的，我要入幫，行吧？”楊晨笑嘻嘻道，忽然想起他還不認識自己，又道：“對了，元幫主，先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清風道長，你也知道了，我叫楊晨，無門無派，這位是方仲永，和我一樣無門無派，這位便是黃山派掌門，黃山來客，這三位……”依次把座上諸人都介紹了一遍。

聽到黃山來客的名字，元三奇心又是猛的一跳，黃山派雖極少在江湖走動，卻是武林人心中不可動搖的武學聖地，歷代黃山來客無不武功絕頂，見識廣博，論江湖地位，黃山來客還在清風之上，可笑自己剛才竟要騙這正牌黃山掌門當冤大頭，買那冒牌黃山絕技，元三奇又驚又愧，只覺得無地自容。而看樣子地位和黃山清風差不多，甚至更高些的楊晨和方仲永，在江湖中籍籍無名，元三奇更堅定了他們來自朝廷的想法。知道在座衆人除了馬氏兄弟，身份都非同一般，哪怕是林志剛方遠揚兩個尚未出師的毛頭小子，日後前途也不可限量，元三奇當下不敢怠慢，一一見過禮。

“元幫主，怎麽樣？入幫沒問題吧？可要辦什麽手續？”楊晨追問道。

“沒問題，沒問題。”元三奇連聲道。“承蒙楊兄看得起，入幫的話，手續也不用着什麽，元某無能，百花幫還沒注冊過。若要入幫，楊兄現在就已是百花幫長老了。”

“注冊？那是什麽？去哪兒注冊？”楊晨有些奇怪。

“凡是正規江湖門派，大多去武協或萬劍盟登記注冊，并把派中武功登記在冊，這樣的話，一旦有什麽本派無法解決的難題，或是武功被人偷學，可以請武協或萬劍盟出頭。只是武協要五十兩注冊費，以後每年十兩會費，萬劍盟是三十兩注冊，會費每年八兩。我們黃山派，還有武當，都是在武協注冊過的。”黃山來客知道楊晨對江湖之事十分陌生，便替元三奇解釋了一遍，卻不知落在元三奇眼中，更是方楊二人并非江湖中人的佐證。

“這樣啊，呵呵，幫主，這一萬兩銀子先拿去，待會也去注冊一個玩玩，順便也給幫裏那些老人買點吃的補補身子。”楊晨伸手入懷，出來時已多了一疊銀票，遞給元三奇，又道：“幫主，你先前的所作所為，我是很佩服的，不過，既然我入了幫，你就不用辛苦了。”想了想，楊晨又補充一了句：“別給我省錢，盡管花，花得差不多時再來找我，錢我有的是，別說是百花幫，便是萬花幫，也花不光的。”

顫抖着接過這似乎輕若無物，又似無比沉重的銀票，元三奇想不到日夜憂心的幫中生計，這麽簡單就解決了，心中激動萬分，卻也有着一絲無奈，自己拼死拼活地幹了數年，又抛開臉面，昧着良心行騙半年，所得還遠遠不及這貴公子随身所帶零錢的一個零頭，而自己拼去苦練多年的一身武功，還不曾得到的心法，眼前這些人，卻只要開口，随時都能學到，甚至還不把它放在眼裏。世道之不公，盡顯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