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久別1
從外面看,這是一間低調破落的平房,白色的灰質外牆剝落,露出裏面鏽紅色的磚,其貌不揚但占地面積頗廣,一長條大喇喇地橫亘在毫無雜色的碧綠草坪。
明眼人看得出來,光是屋前屋後那片草坪一個月的維護費用,就抵得上普通家庭全部勞動力一年的收入,遑論這破房子周圍的重重警戒,設備、武器加上明裏暗裏的人力……
啧,徐承渡靠在那輛面目猙獰、四面透風的吉普車上,眯着眼睛猛吸了幾口煙,直吸到煙屁股,才彎腰把上半身探進車內,把煙頭撚熄在剛剛喝完的易拉罐瓶口,再把煙頭塞進去,拿着易拉罐随手一扔,綠色的罐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一頭栽進了不遠處的灌木叢。
他漫不經心地吹了個曲裏拐彎的口哨,右手的手指尖發顫。
“scar,進來 。”耳朵裏的無線電傳來男人的命令。
徐承渡拍拍自己身上那件灰綠色的夾克,邁開長腿往房子裏走去,夾克的左邊口袋明顯沉下去一塊,裏面裝着的精鐵猛獸在走動間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胯骨。
他低着頭一邊走,一邊思考着什麽時候自己自費去配個腋下槍套。
穿過草坪,把自己剛買的運動鞋在門墊上狠狠擦了兩下,徐承渡這才推開門走進去。
跟外觀相比,房子的內部裝潢可以說是富麗堂皇,金碧輝煌,這個金碧輝煌完全就是表面詞義,能用金子打造的絕不用其他材質,吊燈、花瓶、瓷磚,房子的主人不惜任何代價地向每一位來訪者展示他雄渾的財力和魄力,還有,浮誇和匪氣。
徐承渡不動聲色地環繞四周,客廳裏空蕩蕩的,于是他慢慢朝最裏面的卧室走去,監控攝像頭随着他的動作而緩緩移動,發出機器輕微的吱嘎聲響。
卧室的門大敞着,傳來淋浴的水聲,徐承渡停在門口,擡起頭,同時,左邊的眉毛微微挑起。
正對着門口的床上,趴着一位美豔的高級應召女郎,金發碧眼,渾身赤裸,只在細細的腰上搭了一塊窄窄的波斯毛毯,她仰着頭看向門口,在看到來人時先是目露驚訝,随即綻開一個熱烈的笑,更加努力地把渾圓的臀部翹得更高,把貼在白色床單上的胸部擠壓出更令人血脈贲張的形狀。
這是主動且自信的女人在看到一位充滿男性荷爾蒙的型男時,都會做出的姿态,一種無聲但通用的邀請。
只是這次,這只驕傲的小孔雀開錯了屏。
徐承渡冷淡地掃了她一眼,嘴角若有若無地牽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女人立刻垮下了谄媚精致的臉,鑽進了被子。
然而看不見那人,腦海中卻立刻浮現出他的模樣。
幹淨利落的零碎短發,鼻子又高又直,左眉眉腳上方有顆痣,嘴唇厚薄适中,上嘴唇微翹,下嘴唇中間有一條陷進去的凹痕,讓人想把自己的唇貼上去填滿它。如果不是那條自眉心一直蜿蜒到右臉下颌骨的疤痕,還有過于淩厲的眼神,他應該是個成功率百分百的女性殺手。女人躲在被子難耐地想,是因為那條疤所以叫scar的嗎?
浴室的水聲戛然而止,微胖的中年男人圍着一條浴巾走了出來,女人眼裏飛快地閃過嫌棄,立刻爬了出來搭上浴衣,笑盈盈地貼了上去,笑容甜美得能擠出蜜來。
“來了?”中年男人擁着她坐到沙發上,把雙腳當的一聲翹在茶幾上,點了根雪茄,煙霧缭繞中,他的面色看起來不大好,床上運動做多了的那種不大好。
徐承渡從門口走進來,在男人面前站定,叫了聲“秦哥”。
秦岩吊着三角眼看了他一會兒,有意無意地掃過他垂在身側的右手,“手恢複得怎麽樣了?”
徐承渡苦笑一聲,言簡意赅,“廢了。”
“沒事兒,跟着我,你就是半身不遂也照樣高人一等。放心,以後只要有我秦三兒一口飯吃,餓不着你。”秦岩皺着眉毛把雪茄嘬得冒出火星兒。
他在道兒上混得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講義氣,更何況這scar人狠話不多是個有用的屬下,之前一直有點忌憚他,誰知道那天暴亂他居然用手替自己擋了一刀,導致手筋斷了,倒也忠心。
徐承渡露出顯而易見的欣喜之色,可能是臉上刀疤實在把肌肉繃得太緊的緣故,他的高興也顯得淡淡的,“承蒙秦哥看得起我。”
外面,維護草坪的清潔隊來了,保镖挨個搜了他們的身,确定安全後把人放了進來。
清潔人員個個全副武裝,白色口罩遮了大半張臉,其中一個腦袋上翹起一撮呆毛的家夥跟着灑了點水,就往草坪邊緣的灌木叢走去。
“聽到消息了吧?一個月前,出了叛徒,Neil的交易失敗,人也進去了。”秦岩透過落地窗,看着外面辛勤勞作的窮苦人民,淡淡地開口。
徐承渡心中一跳,面不改色地點點頭,“有點耳聞。”
“查查,是哪個兔崽子,查到了把他大卸八塊拖出去喂狗。”男人吐出一口煙圈,說的雲淡風輕,但徐承渡毫不懷疑,他說了大卸八塊就絕對不會多一塊也不會少一塊。
窩在他懷裏的美人方才還在對着scar暗送秋波,聞言皺了皺眉,捧煙灰的纖纖細手微微顫抖。
“知道。”徐承渡神色恭敬地彎了彎腰,壓低了嗓音,“那……今天晚上的行動……”
“按原計劃進行。”
“可是,內鬼還沒揪出來。這要是出了纰漏……”徐承渡有些猶豫,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建議,“不如再觀望觀望?”
“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磨叽了?”中年男人卻是笑了起來,“放心,今晚的事,我們這邊知道的,連你我總共也就三個人,你是不信我,還是不信皮球?”
皮球是在這個組織混了十幾年的老人,徐承渡立刻神色舒緩了開,“您說笑了,我就是懷疑我自個兒,也不敢懷疑您跟球爺。”
男人不置可否,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兩聲,揮了揮手。
那哼笑是什麽意思徐承渡沒琢磨出來,但是這人由于時常這麽笑,說不定也沒什麽其他的深意,他鞠了一躬,轉身出了門。
剛走出卧室,室內乍起一聲女人的驚呼,緊接着就是幾聲槍響,随後是重物觸地的碰撞聲。
徐承渡平靜地瞄了一眼自己新買的運動鞋,鞋面上已經沾上了泥點,應該是剛剛經過草坪沾上的。
專業清潔隊效率極快地清理完畢,拎着大大小小的工具包走了,徐承渡遠遠的就看見那一撮沖天呆毛,眸光閃了閃。
“灰狼怎麽說?”
普通居民樓裏一間出租屋內,男的女的都有,七八個人不計形象地蹲在地上,緊張地盯着中央一個綠色易拉罐兒,屋裏彌漫着一股泡面和汗水互相交融的詭異味道。
“愣着幹什麽,你們倒是拆啊。”年紀最小的蘇昆吾壓了壓腦袋上的毛,有點着急,“罐兒是我拿回來的,不會錯,看見沒?這上面有徐哥劃的三道杠,兩長一短。”
這次行動的總負責人鄧曼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下巴瘦得發尖,原本利落的齊耳短發此刻亂蓬蓬的,實在不想花時間打理只好拿一頂灰色鴨舌帽蓋上,然而,如此頹靡的外表掩蓋不住她面上那股由內而外的狠勁兒,她一咬牙,“開!”
這是灰狼同志自我犧牲了一只右手後,時隔整整一個月再次送出來的情報,上一回的情報讓他們端掉了小頭目Neil,這一回又會是誰呢?大家雖然潦倒得不成人形,但每個人的眼中都射出興奮的光芒,這是潛伏已久的饑餓野獸嗅到獵物氣味時,才會迸發出的綠光。
特警申南陽接過易拉罐,用鋸刀攔腰把易拉罐割開,把裏面的東西倒了出來,撥開煙灰和煙頭,找到一團被錫紙包着的紙條,展開,那是随手撕下的一小塊報紙,空白處是一堆錯綜複雜的密碼符號。
“小昌,快破解。”密碼破譯專員正靠着窗戶吸溜吸溜吃面,被緊急按着脖子湊上前,他放下麻辣味的泡面,抹抹辣得通紅的嘴巴,扶了扶眼鏡。
“9p.m,西北倉庫,收網。”
一句話說完,室內叽叽喳喳的聲音瞬間消失無蹤,靜得掉針可聞,那位有點迷糊的專員擡起頭,茫然四顧。
“你确定,說的是收網兩個字?”鄧曼問。
專員又看了兩遍,仔仔細細比對了一番,撓撓頭,“沒錯啊。”
“曼姐,秦岩出動了,我們為期兩年的行動是不是要結束了?”蘇昆吾堅持把呆毛撸平的動作暫停,瞪大了眼睛問。
鄧曼掀開鴨舌帽,眨了眨眼睛,翻來覆去把那張紙條看了幾遍,又仔細跟小昌确認了幾遍,最後掏出手機,指尖有些發抖地按下一串爛熟于心的號碼。
其餘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頭兒打電話,恨不得把呼吸都屏住。
“這……這裏是‘狼群’駐中俄邊境分部,今晚執行最後收網行動,請求總部緊急支援。”
鄧曼聲音發緊,一口氣說完,小小的出租屋內突然爆發出排山倒海的喝彩聲。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張,約嗎?
ps:SCAR:一款比利時FN公司制造突擊步槍,使用5.56mm、7.62mm口徑北約彈,點射準确度很高。
徐承渡這章裏臉上的刀疤當然是易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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