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口是心非7
白格起身趕到客廳,打開吊燈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慘相。
客廳的茶幾上東倒西歪地躺着幾只空空如也的紅酒瓶,沙發上是一只價格不菲的占邊威士忌,拎起來搖了搖,也是空的。
整個客廳酒氣熏天,但白格沒找到他睡之前砸碎的紅酒殘渣和它的碎片,應該是被那個迷迷糊糊癱倒在地上的酒鬼清理了。
在他還清醒的時候。
現在的他勉強只能算是窩在角落裏的一灘泥。
白格走了過去,試圖把他懷裏抱着的半瓶法國幹邑白蘭地奪過來,然而搶一個醉鬼的酒瓶無異于勸說一個吝啬鬼捐出他一半的財産來做慈善,簡直想都不要想。
一番力量的角逐後,白格放棄了,轉而去找遺落的瓶塞,好把正在以一種緩和的姿态傾倒的酒液堵上。
就在他起身的剎那,徐承渡猛地睜開了布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蹲在他跟前的人。
白格與他對視,嘴角上揚:“聽着兄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一晚上喝的酒,總價近十五萬人民幣。”
“???”
徐承渡擰着眉毛,擺出一副你在說什麽我完全不懂的困惑表情,他那被酒精浸泡成浮腫豆腐渣的腦袋在想:眼前這個漂亮的人有點眼熟。
白格好脾氣地伸出手指,指了指他懷裏死死抱着的造型奇異的酒瓶。
徐承渡于是順着那只修長的手,看了看懷裏抱着的東西,想起辛辣的酒液灌進喉嚨時的美好享受,于是滿足地喟嘆一聲,但感覺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他騰出一只手,抓住眼前那只有幾重影像的手。
在同一時間,他突然鄭重其事地扔掉了懷裏的半瓶白蘭地。
白格眼睜睜地看着那瓶昂貴的洋酒骨碌碌滾遠,金黃的液體流了一地,心想:這下好了,他也不用費心尋找那只不知道被扔到哪裏的酒塞了。
徐承渡使勁兒眨巴着迷瞪的雙眼,甚至把頭湊近了去看白格的手,反複确認過後,确實在掌心大魚際的位置找到一處紋身,雖然他現在有點暈,整個人如同漂在海中的浮木,但這不妨礙他辨認出那把鑰匙。
“咦?還在。”他雙手拉着,像是在看什麽稀奇玩意兒,幾乎把白格的左手貼在自己眼皮上。
白格順勢一掌拍在他額頭上,啪一聲脆響。
徐承渡嗷一嗓子誇張地捂住額頭,幽怨地瞪着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人,嘟囔道:“白格,謊話精。”
過量的酒精讓聲音變得沙啞低沉,白格聽不清他在壓着嗓子在說什麽,于是伸長脖子湊了過去詢問:“你說什麽?”
一股清冷的香氣撲面而來,徐承渡冷不丁地舉起手,将手指放在那人頸部肌膚底下顫動的淡藍色靜脈上,細細摩挲。
他心裏其實想的是:頸靜脈是人體頭部血液回流心髒的管線,一旦破裂,傷口較大的情況下,将會鮮血噴濺,傷者如果無法得到及時救治,幾分鐘內就将死亡。
幾分鐘……這人是誰來着?
指腹粗糙的薄繭刺激着敏感的肌膚,白格下意識往後倒退,徐承渡本能地追逐獵物,向前不顧一切地撲過去。
蹲了半天的白格張開雙臂接住他,卻沒能穩住,撲通一聲,兩個人的重量疊加在一起,白格的脊梁骨被堅硬的地面撞得生疼。
徐承渡伏在他身上,用牙齒一邊的虎牙磨着他原先用手摩挲的那根頸部靜脈,被酒氣熏染的呼吸一層一層撲打在脖子上,引起生理性的戰栗。白格的理智告訴他,身上這人此刻做什麽都不受大腦支配,他應該推開他,但是……
仿佛醉意會傳染,白格的身體就像好不容易掙脫牢籠的饑餓猛獸,一點都不聽從理智的安排,反而與意願背道而馳,漸漸收緊了雙臂,緊緊鉗制住徐承渡的腰。
勒得緊了,徐承渡發出一聲不滿的嘤咛,頸部的輕磨也變成略重的啃噬,帶着一種報複性的意味。只是脖子那一塊兒實在是戰略要地,再加上某人全身上下就只穿着一條尺寸不适宜的內褲,浴巾早就不知道被他喝醉時甩到哪裏去了,抱着赤條條的人,白格緊繃着腰身,呼吸逐漸變得粗重。
幾乎是一下子起了反應,連忙慌張地強迫自己放開雙臂。
再這麽厮磨下去,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會控制不住,趁人之危,把徐承渡吃得一幹二淨。
但趴在他身上的人活像是只許久不見主人的大狼狗,一直嗅着聞着,親昵地啃噬着,就是不肯輕易下來。
白格無可奈何,伸手摸到他頸後,自下而上,一下一下撫摸起他的硬質短發。
這個動作在任何時候都像一個靈敏的開關,徐承渡就如同巴甫洛夫的狗聽到食物的鈴聲就開始分泌唾液一樣,立刻條件反射地停下了一切動作,拉開距離睜開了眼睛,被酒氣浸染得晶亮晶亮的眸子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臉。
白格也看着他,從眉腳上的痣,到唇上的褶皺,細細地描摹着,這張臉天生挂着略帶侵略性的神情,桀骜且嚣張,看着看着,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化學反應,兩人的距離越拉越近。白格心底湧出一股隐秘的渴望,他用眼神把這種渴望淋漓盡致地表露出來。
于是徐承渡像是受到了某種強烈的暗示或者蠱惑,順從地低下頭,主動貼上了他的嘴唇。
只是,貼上就貼上了,他一動不動。
半晌……
白格歡呼雀躍的心髒一下子跌回湖底,身上的重量逐漸加重,貼着自己的唇也開始慢慢向臉頰一側滑落。
……睡着了。
白格苦笑一聲,按着太陽穴在冰冷的瓷磚地上躺了近半個鐘頭,才終于不甘心地側頭吻了吻嘴邊的耳朵,認命地起身,把死屍狀的某人拖回卧室。
當燦爛的陽光熱切地打在眼簾上時,徐承渡轉動着眼珠,第一個念頭是……我特麽的怎麽又喝酒了?第二個念頭是……我特麽的這是又在哪兒?
他一動不動地躺着,蓬松柔軟的空調被遮住了他下半張臉,讓他有點呼吸困難,他皺着臉眯縫着眼睛,直到找到焦距。
然後他看到了正對着他的那張巨型藝術照。
哦……白格的卧室。
等等,我不是應該在客廳沙發上的嗎?
唔……後來似乎實在抵擋不住酒精的誘惑,嘗了那麽一小口。
跟以往很多次醉酒的經驗一樣,一旦他試着開始回憶,就會感到有個鐵榔頭正孜孜不倦地敲着他的頭蓋骨和眼睛後面的神經,用疼痛強迫他停止他那可笑的思考。
胃裏劇烈翻湧起來,他騰地坐起來,一陣幹嘔。
一時的痛快和放縱,換來的往往是加倍的難過。
等他捧着頭,焦躁地揉着淩亂的頭發時,動作突然一滞,腦海裏猛地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他是不是壓了白格?還強吻了白格?
夢嗎?
下意識刷地掀開被子,發現那條內褲還穩穩當當地穿在身上。
應該是夢。
“怎麽,擔心你酒後亂性強了我?”戲谑的嗓音陡然出現在腦後,徐承渡抖了抖,轉過頭。
白格正端着餐盤靠在門口,好整以暇地觀賞着他醒來後的一系列反應。
“額,我喝醉了,大概沒辦法對你做什麽奇怪的事。”徐承渡哈哈哈尴尬地笑着,默默扯回被子把下半身蓋上。
白格挑眉,“沒辦法?”
“你不知道嗎?人真的喝到爛醉斷片的程度,是沒辦法硬起來的,沒有所謂的酒後亂性,只有見色起意和酒壯人膽。”徐承渡說得頭頭是道。
白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見色起意。”
“所以……我昨晚沒占你便宜吧?”徐承渡還是有點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試探。
白格走過來,把餐盤塞到他手上,“就當沒有吧。”
徐承渡糾結: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一低頭,一碗清淡的南瓜百合粥,散發着甜糯的香氣,精致的青瓷小碗映着金燦燦的粥,哪怕是醉酒後胃裏翻騰,也讓人很有食欲。
“夏果送來的,吃吧,吃完我們來談一談怎麽支付你的酒錢。”
“酒錢?”徐承渡剛剛送進口一勺粥,擡頭看白格。
“嗯。”白格坐在床邊,優雅地翹着二郎腿,手指飛快地按着手機屏幕,不一會兒,他把手機屏幕翻轉過來,正對徐承渡茫然憔悴的宿醉臉,“這個數。”
徐承渡盯着計算機界面跳動的黑色數字,瞳孔慢慢放大,瓷勺铛一聲落進碗裏,一口粥堵在嗓子眼兒,上不上下不下,說話都結巴:“十……十……十……”
“抹去零頭,十八萬零八千。”白格冷笑着公布最終結果,“恭喜你,馬哲馬先生,折合成工資,我想你需要免費為我打工一年了。合作愉快。”
徐承渡朦胧的醉意因為巨額債務煙消雲散,粥也不吃了,他哀嚎出聲:“卧槽,家裏擺這麽貴的酒!炫富啊你!”
他一定是喝了假酒……現在還在做夢……
“好了,既然清醒了,收拾收拾,晚上我要回一趟本家。”白格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另外,我認真地建議你應該把戒酒這項運動進行到底,如果可以的話,執行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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