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江清月掙紮無果,從袖子裏掏出那把白玉扇子抵住祁連修的腰際。

祁連修感到異樣,松開手。

江清月當即伸手推搡祁連修的肩膀,對方微微動了下肩膀還站在原地,江清月反被彈出一步遠。江清月擡手把扇子對準祁連修的脖頸。她紅着眼盯着,眼眶裏卻禁不住閃出淚花。

“江清月——”祁連修話語未止,便被江清月的笑聲打斷。

“呵呵……”江清月笑意發冷,顯然不憤于祁連修的作為。

祁連修動了動喉嚨,因對方的目光莫名的令他心痛,迫使他沒有把該說的話說出口。

“王爺您這是看上民女了麽?”不等對方回答,江清月便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随即将手帕丢在了地上,憤慨地看着祁連修,冷嘲道:“王爺您怎麽忘了,憑您的尊貴身份,若真瞧得上什麽人,又或者只想調戲個女人罷了,大可以正大光明的開口說。民女這樣身份卑微自甘下賤的,自然願意抱着您的大腿,可勁兒的往您懷裏貼。喔,對了,也不知王爺才剛親民女那一下,會賞多少銀子?”

祁連修已然意識到自己表錯方式,作下了“惡果”,但他沒想到江清月會這麽對她說話。她表現的态度分明跟她話裏的意思不一樣,她卻偏偏要言語自貶她自己。暗諷他無所謂,她如此自貶自己又是何苦呢。

祁連修緊鎖眉頭,不解的目光落在江清月身上。“你一定要和本王這樣說話?”

“那王爺想讓民女怎麽說?”江清月動了動手指,開啓手中扇子上的機關,啪嗒一聲,扇子的尖上冒出窄小而鋒利的刀刃,刀尖直抵祁連修的脖頸。

江清月看着手中的扇子,嗤笑一聲,“難不得王爺當初給我扇子防身,原是您早預料到今天這一出。”

“江清月,你該知道本王不是這個意思。”祁連修懊惱的解釋道。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也是第一次有人敢用刀抵着他的脖子。自十歲起,他便學會了什麽叫精明世故,什麽叫自我防護;他從不把弱點留給對方,也從不給對方留餘地。而今就因為眼前這個小女,令他幾番猝不及防,破戒事小,只要能安撫她。

“王爺會有什麽意思?敢問王爺,而今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江清月,而是寧三姑娘,又或是那個世家的金枝玉葉,王爺還會如此輕薄人家麽?”江清月反問他。

祁連修愣了下,搖頭老實道。“我不會。”

江清月聞言彷如頭上霹雷,心底竟不知為何竟有些失望。明明是她預料中的結果,她為何還是忍不住絕望傷心?她到底在期盼什麽……

江清月手抖,所幸丢了手裏的玉扇。這裏是王府,她根本不能把一個尊貴的王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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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弱,他強,天地之差。

“你出去!”江清月快幾步往裏走,背對着祁連修,出口趕人。

祁連修紋絲不動,擔憂的看着江清月,皺眉解釋道:“本王只對你一人動心過,為何要碰其她女人?不管換做是誰,本王都不會這樣做,除了你。”

江清月可不敢信這話,不是有句古話說的好麽,男人的甜言蜜語最不能信。江清月兩頰情不自禁的劃過兩行淚,口裏的氣勢卻依舊不減,“王爺,您在不走,我便豁出這條命來,把您告上衙門。”

“你大可以去,本王做過什麽不會不認。”祁連修溫言道。他上前一步,卻發現江清月順勢又往裏跑了幾步,顯然極為怕他。祁連修料知這樣僵持不是個辦法,遂退了幾步,就站在門邊看着江清月。

“瞧我這記性,我怎麽忘了,”江清月回身瞪向祁連修,“衙門不就是您家開的呢,連全天下都是姓祁的!”

“江清月,你先聽本王把話說完,如何?”祁連修皺眉分辨道。

江清月指着門口道:“王爺,這是民女的閨房,請您出去!您再不走我就喊人了,郡主總會幫一幫我的,王爺若不想讓自己的親妹妹失望,趁早走為好。”

祁連修沒想到會造成這麽大的誤會,确是他自找麻煩了。江清月性子剛烈,恐怕一時半會不會消氣。祁連修無奈地嘆口氣,背着手推門離開。

不多時,章嬷嬷和問秋進來了,倆人才剛被高德祿拖住了一小會兒,本要急着回報消息給姑娘。二人一進門卻見姑娘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紅着眼睛。而地中央還有一把丢掉的白玉扇,似乎正是王爺送給姑娘那把。

問秋小心的拾起扇子,查看沒有損壞,才放心的收好,打算回頭再送到江清月跟前。章嬷嬷早扶起江清月,伺候她在貴妃榻上半躺着。章嬷嬷仔細觀察江清月,臉蛋上有淚痕,好似哭過。

“姑娘您這是怎麽了?”章嬷嬷看着心揪揪的難受。

“帶上收拾好的東西,這就走。”江清月木木的盯着前方,嗓子有些黯啞。

“可是……王府的人會同意麽?”章嬷嬷猶疑道。

“走!不同意就闖,我今天必要回家。”江清月眨眨眼,終于恢複往日的清明勁兒。她率先帶頭出門,門口自有摸摸攔着不讓走。

“都給我滾開!”江清月扯嗓子吼道。

衆嬷嬷吓得一哆嗦,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也有不走的,擋在前頭,江清月不用分說的推她們幾把,全把人撥到一邊去。她随即帶着章嬷嬷和問秋氣沖沖的出院,一路飛奔到王府後門。

看門的見江清月帶着人大義淩然的往外走,問了一嘴,聽對方氣勢洶洶的說是王爺吩咐的,也不敢心中存疑,硬是沒敢攔着,由着她們主仆三人去了。等過段時間高德祿再追過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高德祿摩拳擦掌,琢磨着要不要擅自做主去把江姑娘請回來。想來想去高德祿都不敢,他決定還是老老實實地先回去禀告王爺,挨一頓罵是免不了的,卻也沒法子了。豈料高德祿回房的時候,王爺人不在,看門的侍衛竟告知他王爺突然決定去東宮找太子爺。

王爺向來走哪兒都帶着他,今兒個的人怎麽都這麽反常?高德祿惴惴不安的手在屋裏苦等。

皇城,東宮。

祁連修不顧小太監們的阻攔,直闖太子側殿。太子爺正趁着青天白日在房中與宮女作樂。忽聽說祁連修來了,他倒也見不怪不怪,加速運動幾下,先把個人問題解決了,方下榻披上了件對襟衣裳,随後來寝房外的側殿見祁連修。

“你的辦法愚蠢至極。”祁連修還未見太子人,只聽腳步聲傳來,便冷言告知了。

“什麽?”太子遮擋好自己的重要部分,事後一杯茶是他的慣例。他坐定之後,便眯着眼吹着熱茶,悠哉的品起來。

祁連修側首,冷冷地瞟他一眼。

太子哆嗦了下,摸了摸上唇的小八字胡,笑嘻嘻道:“啊,想起來了,你是說之前那件事。怎麽會不好用?本宮禦女無數,有鐵一般的實證,怎麽可能會不好用,這招百試百靈。”

祁連修冷着臉不言語,懶得跟他多說話計較。

太子不敢信了,放下茶杯,當即喊人再給他上茶。不大會兒,邊有一宮女捧着茶碗過來奉茶,太子二話不說揪起那宮女的脖領子,一攬她入懷,直接俯身把嘴親在了宮女的唇上。宮女起初驚吓的不知作何反應,慢慢地開始迎合太子,雙手樓主了太子爺的脖頸,發出嬌喘聲,兩頰的臉蛋也随之泛起紅暈。

太子松開手,把宮女推到一邊兒,示意祁連修瞧。“看看,本宮哪兒說的不對了?女人嘛,你對她越直接她們就越喜歡。不然,你也試試?”太子說罷,示意那宮女到祁連修跟前。

宮女樂颠颠的湊到祁連修跟前行禮,聲音嬌滴滴的,還特意抛了個媚眼給他。

“滾!”祁連修微微張嘴吐出一個字,聲音并不大,卻把小宮女吓得臉色煞白。小宮女當即就退到一丈開外,為難的看向太子。

太子無奈地嘆口氣,擺擺手,打發那宮女快走。他則湊到祁連修身邊坐下,軟言商量道,“有時候姑娘們性子烈,你光親不行,直接壓上去把事兒辦了。生米煮成熟飯,以後她就是你的人了,還能怎麽着你?”

“太子殿下早日修身養性,便是蒼生之福了。”祁連修冷嘆一句,拍拍袍子起身,拱手沖太子随便行了個禮,便告辭了。

“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太子皺眉追了幾步,見祁連修走得快,他明智的選擇放棄了。他怕自己這副樣子出門,被什麽不安分的瞧見上告,回頭又得挨父皇一遭罵。

三皇子進門笑道:“才剛在門口遇見晉陽王,心情似乎不大順啊。怎麽,大哥欺負他了?”

“我哪兒敢欺負他啊,你當他還跟小時候似得好拿捏?”太子撇撇嘴,飲了口一茶,潤潤嗓子,方道,“也不知瞧上他府裏哪個丫頭了,犯相思症。我好心給他出主意,他反倒來怪我。三弟,你倒說說,你看上自己府中的人都怎麽處置的?”

三皇子聞言輕笑,無所謂道,“那還不簡單,叫來直接睡了就是。”

“就是嘛,我就說他不懂,不懂啊。”太子無奈地搖頭。

……

祁連修沉着臉回府,進了書房,便坐在案前一言不發。

高德祿終于盼到王爺回來,見他又是這幅模樣,免得不擔憂。可江姑娘離開的事兒,他還要報告給王爺。

“走吧,早料到如此。”祁連修淡言一句,提筆在紙上習字。

高德祿連忙磨墨,笑着伸脖子看王爺都寫了什麽。結果雪白的宣紙上,一條條的橫豎交錯,比鬼畫符還難看,根本沒有一個完整的字兒。

完了完了,王爺這是得了什麽怪病了吧。

緊接着,高德祿看着王爺安靜地畫掉了數百張紙,而且還在繼續……

看來王府廚房以後不愁沒東西引火了。

眼看着王爺要魔怔到天亮了,高德祿忍不住出口勸:“王爺,奴才求您了,早些歇息吧。”

鬼畫符一夜的祁連修眼底有些發青,擡眼間,再配上他陰郁的表情,還真的很吓人。“高德祿,你若每天穿衣時便想起一名女子,會怎麽辦?”

高德祿猶豫了半晌,為難的揪扯着自己的眉毛,“王爺,奴才是個太監,哪有什麽心思想女人。”

“假如。”祁連修擡眼,陰測測地盯着他。

高德祿立時感覺到後脊背發冷,抖着音立馬回道:“娶她,當然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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