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杜仲便拉開袖子讓他自己爬進來, 不再去管他了。

等杜仲吃完了一整疊蒸餃,漱了漱口後, 袖子中又突然傳出來聲音:“我也沒辦法給師尊帶來什麽助益。”

這是接了上一句的後腿了,杜仲腦子又快速繞了一圈,懷疑是玄夜的那句“我還可以在魔域翻雲覆雨而你出去了野狗都能吃了你”刺激到了他的小心肝, 讓他一直耿耿于懷。

杜仲盯着小白雪白的腚沉吟了片刻,才道:“我覺得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都挺大的。”

顧清離沒應聲, 杜仲就知道他大約還得再聽幾句好聽話哄一哄才能穩妥,最好還不要觸及最近發生的事。

他便絞盡腦汁的思索了一番顧清離曾經都幹過什麽好事:“就前幾年, 那會你還小,我記得我剛到這……”

杜仲說到這裏猛的頓住, 在心裏呸了自己一聲。

顧清離:“恩。”

他這時候倒是應話應的奇快無比了, 杜仲心裏唾棄了一下後笑道:“我記得我剛失憶那會,不就是你在幫我打點一切的嗎?你嫌棄我了嗎?那時候我是真挺無助的。”

顧清離卷了卷身子,沒說話。他本就很多時候喜歡把事情在心裏想想就好, 此時自然更是不會告訴對方什麽殘忍的真相。

杜仲可不知道自己曾被那袖中白條嫌棄過多少次,這會只覺得是自己哄住他了,心裏松了口氣。

此時小白已經風馳電掣的, 把桌上幾乎所有的菜品都禍害了一遍, 魔宮中的仆人們看着他直抽眼角, 卻不敢上前去管。

杜仲其實也有點看不過去了, 尤其是在對方一點也不給他留的情況下。

他便對着仆人們抱歉的笑了笑,随後擡手輕扇了小白脊背一下,小聲道:“适可而止吧你, 你還要吃成豬?……給我留點。”

小白便眯着眼睛,一邊吧唧着嘴一邊轉頭看了他一眼,嘴裏的吃食還在順着嘴邊往下漏。

杜仲被他這一眼看的食欲全無,眼見滿桌子都被禍害過也沒什麽能吃的了,便讪讪的收回手,放下袖子打算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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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剛起身的那一瞬間,就突然聽到“咚”的一聲巨響,大地跟着震顫了一下,又把杜仲摔回了椅子上。

身邊的那群仆人也跟着踉跄了一下,随後便一起向外看去。

只見離此處不遠的地方此時突然有一道黑色柱體擎天而起,細看之下那柱體有些類似于旋風。

風柱起始的地方位于荒漠之中,一時間帶着地上的沙土和泥石直接上天,飛沙走石之間的巨大響動在這裏也聽得到。

這廊中的氣流也随着那風柱開始流動起來,杜仲感覺到自己的發絲和衣擺都在随着它輕輕晃動着。

他一邊觀望一邊下意識的伸手扶住了身邊的椅子,對身邊的下人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魔宮中的下人也多半是凡人或者沒什麽修煉天賦的,沒怎麽見過大世面,這會乍一見也吓了一跳,口齒不清的答道:“這個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啊。”

此時就聽到一陣嗖嗖的破空聲,有個東西打着旋的從遠處飛來,經過他們頭頂的時候已經接近地面,把長廊一下削去了一半。

長廊頃刻之間便要轟然倒塌,杜仲叫了聲“快跑”,左手抱起小白右手拉住身後的一名仆人便沖了出去。

外面的風更大。杜仲先前因為被飛劍削斷了一縷發絲,便垂在額前并未束上,這會被吹到了空中,也随着衣擺左右搖晃,他只好松開仆人用手去理了理。

杜仲眯起眼細看,只見風柱那處影影綽綽的也看不出究竟是個什麽,但看着不像是個好跡象。他便将小白放到了地上:“你先回去找你姐姐去。”

小白點點頭應了一聲,道了句“主人也小心”後一溜煙跑沒影了。

見他跑的比兔子都快,杜仲便轉身招呼身後的下人:“諸位都散了吧,找個能避風的地方先躲起來。”

仆人們巴不得他趕緊揮退他們,應了一聲立刻都一溜煙的跑了。

這時有一群黑袍魔修急急的從他身邊經過,杜仲見了就伸手抓住其中一人,問道:“這是怎麽了?”

那魔修突然被拉住袖子頓住了一瞬,随後立刻打開杜仲的手,陰森道:“王八們來了。”

能被魔修恨之入骨以王八相稱的,恐怕也就只有正道修士了。

杜仲縮回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看着他們瞬息間就跑遠了。

這麽快就又安生不了了。他伸手捋了捋額前的發絲,嘆了一聲:“跟去看看?”

杜仲說完不見顧清離反駁,也立刻向着那通天的旋風而去。

此時那旋風中正不斷甩出亂七八糟的物件,細看之下都是法寶兵器之流,極速飛旋而來只能勉強看清一個影子,便已砸的房倒屋塌,接連砸毀了魔宮中好幾座建築。

魔修們大多也已經注意到了這一景象,都身披黑袍紛紛向着那處而去。

杜仲混在他們中間,時不時躲閃一下砸過來的沙石兵刃,也不落人後。

越靠近那處,越是能感覺到被旋風帶起的強勁氣流。杜仲的發絲和衣袖都被刮得亂七八糟,但他沒空管,只騰出手拉住了袖口。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旋風邊上,因着黃沙被卷的漫天都是,能見度極低,距他只有幾步之遙的人此時也已經看不大清楚了。

杜仲眯起眼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見這半空中除了沙石還伴着一層血霧,原本趴在沙地上的吸血蛛一只一只的紛紛爆開了,在空中潦草的畫成了一副血陣。

狂風大作之間耳邊只有轟轟的亂響,杜仲擡起衣袖湊到臉邊,對顧清離道:“你抓穩些,別帶會被卷進去。”

他說完這話就感覺有個小爪子隔着裏衣在他小臂上撓了撓,大約是聽到了。

杜仲便不再管他,攥緊袖口快速向前行進,幾息之間便湊到了旋風起始的地方。

遠遠看着的時候只覺得是個細長的黑色柱體拔地而起,湊近了看才發現一點也不細,而且在不斷移動着位置。

杜仲小心着自己不要被卷進去,随後擡頭去看,只見風陣中還有人被困在其中,看着是正道修士們。他們為了脫困各顯其能,但法寶兵刃甫一脫手便被卷走甩了出去。

魔修們湊到近前便已掏出各路法寶沖進其中厮殺,杜仲隐隐聽到被困住的修士們在大聲吼着什麽,卻因為噪音太大而聽不清晰。

也有些魔修留在了外面,圍着風柱雙手快速結陣。等大家都已經就位之後,那黑色的風柱猛然間弱下去一瞬,下一瞬便又更加強勁起來。

然而就是這幾息之間的功夫,也叫數名正道修士掙脫了出來。他們腳踏虛空,沖着地面嘶吼道:“無意冒犯,但你們不要藏匿我們要抓的人!”

無人應聲,幾名修士剛要出手,他們中卻突然有一人低聲道:“慢着,咱們要找的東西現在就在這裏。”

其餘幾人聽了堪堪收手,低聲回應:“能确定具體在哪嗎?”

“不行,下面人太多了。”那人皺着眉低頭向下看去,片刻後突然擡手虛指了一下,“你看那人。”

地面上的魔修們都身着黑袍,只有杜仲一人粗布麻衣,看着格外的顯眼。幾人一齊看去,突然福至心靈,驟然向下俯沖而去。

杜仲見到有人向自己沖來也吓了一跳,立刻甩開銀霧起身迎戰。

那幾名修士方才困于風陣之中許久,耗費了不少靈力,這會勉強破陣而出也有些力不從心起來,幾人合力竟也只和杜仲打了個平手,短時間內無法拿下他。

杜仲身旁的魔修都如野狗聞到肉味一般向着被困住的正道修士沖去,根本沒人關注這邊的幾個小修士,杜仲一人被圍毆也沒人會管,一時便也無法甩開那幾名修士,只能被纏着不放。

但他們到底人多,還在空隙間不斷地服着丹藥,耗的時間越久對杜仲越不利。

杜仲被他們纏着煩了想快些離開,卻甩不開這些狗皮膏藥,皺着眉毫無辦法。

那幾名修士數十招之間已經慢慢找回了狀态,出手一擊強過一擊,隐隐開始有要占上風的趨勢了。

其中一名修士輕一擡手,就突然見數枚風刃從兩側橫掃而來,速度和力度都比先前強了不少。杜仲眼見躲無可躲,嘴裏“啧”了一聲從腰間拔出九霄一個格擋,便被撞的向後劃去。

杜仲斜眼向後掃了一下,只見如果再退便要被卷進風柱裏了,當下不敢再退,持劍的那邊手臂猛地用力向上一揮,手背青筋畢現,生生把風刃彈開了。

随後就地一滾,來了一個毫不優雅狗鑽洞動作躲開了身後的風柱。

他心想這麽下去不是事,趁着間隙四處一掃,就見兩名黑袍魔修正拖着個什麽東西向他這邊跑來。

杜仲剛想求助,就突然發現那被拖着的,看着像個黑色垃圾袋一樣的東西居然是個人。

對方看着狀況也不比他好多少,杜仲便閉了嘴,自己又硬扛了數擊。

他感覺自己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手臂被震得太厲害,放松下來之後便在輕輕顫抖。

偏生身邊的魔修也都沒空過來幫他一把,杜仲擡眼看向那禦空的幾名修士,就見他們一個個面上帶着一種類似于輕蔑的微笑,對他道:“束手就擒,饒你一命。”

杜仲最不愛聽這種話了,當下心裏冷笑一聲不作回應。

這時卻突然在一陣陣飛沙走石的轟鳴中聽到了兩聲怪叫,幾人起先都以為是什麽人在亂吼,誰也沒多留心。

然而幾息之後卻突然有個兩人多高的巨大白色身影自那幾名修士身後撲了上去,一口咬在修士的腿上便是鮮血直濺,龇牙咧嘴的左右橫甩看着頗為兇狠,似乎是來支援他的。

那大白東西身後拖着數條白色的條狀物,杜仲一愣,下意識的收力直起身子,随後便感到有什麽東西在撓他的小腿。

他一低頭就對上了一對黑豆眼,看了幾眼才發現那原來是小白,正在扒着他的褲子。

杜仲便彎腰把他抱進了懷裏,随後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方才的那幾聲怪吼是大白的狐貍叫。

大白平時總是安安靜靜的說話做事,杜仲還沒聽過她大吼大叫的時候是什麽聲音,這會反應過來突然不合時宜的感覺自己又長見識了。

而且他們身上的毛因為被大風刮着已經完全蓬了起來,乍一眼看過去完全看不出來是狐貍。

那廂大白一口一個直接把那幾名修士咬了個對穿。他們平日裏沒怎麽見過大妖,這會突然被偷襲一下慌了手腳,片刻之後便潰不成軍只顧着各自的抱頭鼠竄了。

杜仲見了便不急着上去幫忙了,他下意識的伸手順了順小白蓬起來的白毛,問道:“你們怎麽跑出來了?”

小白在杜仲的手心裏蹭了蹭,随後抖抖耳朵道:“方才有把大刀砸中我們的屋頂了,姐姐怕屋子塌掉,就先帶着我們出來找你了。”

杜仲看了一眼那此時已經吓跑了那幾名修士,正落在地上狂野抖毛的大白,又問:“那群小崽子呢?”

“姐姐先前已經找好洞穴藏起來了。”

他聞言點點頭。這時他在周遭的噪音聲中隐隐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便回頭看去,只見是那兩名拖着什麽的黑袍魔修已經跑到他們旁邊了。

大白輕盈的一躍躍到了杜仲身邊,壓下頭盯着那些魔修看。

杜仲掃了兩眼,突然發現那拖着什麽的魔修很是眼熟,好像先前一直跟在玄夜身邊,是護法還是什麽的。

那兩名魔修一靠近杜仲便放慢了速度。

被拖着的那人不知道怎麽了,便顫顫巍巍的擡頭,只看到有一清瘦俊秀的青年垂着手,面上沒什麽表情的筆直立在前方不遠處,正向着他的方向看着。那人衣訣飄飄,發絲也随着狂風在搖曳着,身邊圍着一只純白勝雪的巨狐,活像是個從天而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他貪婪的看了一眼,便低聲呢喃了一句“杜仲”之後迅速的垂下了頭,用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臉。

風聲這麽大,杜仲自然是聽不到有人在叫他的,但他認出那兩名黑袍人之後大約就知道這被拖着走的是誰了。

那人雖然只擡頭了一瞬,但已經足以讓杜仲把他的臉看清楚了。

那張臉看着像整個都被什麽東西融了,爛皮爛肉血肉模糊,隐隐都能看到皮下的肌肉,無論看多久都無法認出這就是玄夜那張時常慘白着的臉。

玄夜突然揮了揮手,拖着他走的兩名魔修立刻會意,惡狠狠的瞪了杜仲一眼後調轉方向,繞開了他。

杜仲看了他們兩眼,猜測大約是先前玄夜在外面遇到了正道修士,發動了風陣困住他們等待支援,這會終于被替下來,卻因為消耗過大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兩人拖着玄夜沒走幾步就見玄夜突然顫抖了一下,突然俯下身子半天沒起來。雖然杜仲只能看到對方的背影,大約也能猜到他是又吐血了。

他心裏猜測着玄夜大約也是愛面子的,這會狼狽成這樣肯定是不想被人看見,便沒湊過去,也沒聲張自己已經認出了他們是誰。

但玄夜明顯是走不動了,在那半天沒動。他身邊的魔修給他順着脊背,半天也不見好,便轉頭又怒瞪着杜仲,洩憤似的罵道:“都是你們引來的人!”

杜仲摸摸鼻子不知該作何回應,但還是幾步湊了上去。

玄夜此時說不出話,只得擺擺手示意別吵,那魔修立刻便住了嘴。

這時突然有一聲歡快的鳥鳴響起,是玄夜養的那只五彩小鳳凰。它挪動了兩下,從玄夜的袍子中掙紮着鑽出來,玄夜便擡頭掃了那小鳳凰一眼。

能看得出他的目光在往哪個方向看,也不過是因為他眼睛裏還帶着眼白,否則滿臉的血紅配上他的深紅色眸子真的就分不清哪是眼睛了。

那小鳳凰繞着玄夜歡快的發出了一連串的鳴叫,似乎是在唱歌,随後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蹦了兩下後輕輕啄了啄他的帽檐。

那魔修見了便崩潰道:“尊主你怎麽還在管這鳥?!不要再管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從前有一只梨,他感受到了敵方實力有點強,所以就很慌張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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