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番外

六月天裏，作夜剛下了一場雨，空氣中濕潤潤的，帶着不知名花的香甜。一處巷子裏，長長的道路，兩旁是擠在一起的人家，院牆裏的花都探出了牆外，走過時，稍稍擡手就能摘到。‘嘭’的一聲，鐵門被關上，一十七八的少年推着自行車出來，他穿着藍白校服，身形高挑，眉眼溫和，長腿一跨，蹬着自行車快速騎到另一戶門口，停下，等待。

“媽，我走了。”

門裏傳來女孩子軟糯的聲音，接着門被打開，女孩燦若桃花的微笑就入了眼。

“小淵哥哥，早安。”

“你怎麽這麽磨蹭，我都等老半天了。”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明明就剛到，我都聽到你停自行車的聲音了。”

“行啦行啦，快走吧。”

女孩上了車後座，自覺的揪住少年的衣擺，笑道，“我坐好了，走吧。”

自行車順着風，帶着花香，一路到了學校。

“嘿，兄弟。”校門口，夏九淵多的好朋友易如君正好在門口，一見到夏九淵後面跟着的桃有枝，就沖夏九淵擠眉弄眼的，“又帶桃花妹妹一起啊。”

“關你屁事！”

夏九淵堵過去，讓桃有枝先走，他去停車。易如君跟着夏九淵，驀然瞥見一個人影，呼吸都停住了。夏九淵順着望過去，又是高三的昃離。

搖搖頭，夏九淵繼續走。

易如君看了那人幾眼，跟上夏九淵，“哎，你說，他怎麽長的這麽好看，比班上的女孩子都好看。”

“好看你也只能是看看。”

夏九淵繼續堵他，易如君心中頓時不順，“嘿，你怎麽說話的！”夏九淵偏頭看他，直言道，“我是在提醒你，日頭那麽高，不要做夢，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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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如君哼一聲，“滾你的。”

他們現在讀高二，課程也緊，連下課時間都在做題看書。夏九淵逮着空，去了趟廁所。周圍的女孩子都在談論着這一屆的新生，無非是誰好看，誰帥氣，誰成績好……胡說一通。夏九淵微微一笑，出了廁所，轉彎，撞上一人。

“不好意思。”

夏九淵先道歉，看那人。

這一看，就不轉眼了，面前的人比他高，面容俊秀，氣質疏離，一雙眸子黑的跟珍珠一樣，帶着光，看一眼，就要淪陷其中，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沒事。”

那人不計較，繞過夏九淵往廁所去。

夏九淵走了幾步，忍不住往後看，沒想到會對上那人正好看過來的眼眸。

他笑：“好久不見。”

夏九淵恍惚，說不出的感覺。

回了教室，夏九淵還難忘那一眼，如鬼魅一樣，在心裏缭繞不去。好久不見。

數學課讓人昏昏欲睡，夏九淵也确實睡着了，迷糊間，一個粉筆頭砸到他頭上，他‘哎呦’一聲摸着頭茫然的醒來，頓時聽到同學們的一陣哄笑，和數學老師氣急敗壞的聲音，“給我捧着書，滾到門口站着去。”

夏九淵認栽的拿着書，假惺惺的還帶了筆。

走廊上空無一人，隔壁的是語文課，再往前是生物課……有些吵鬧。夏九淵一會踮腳，一會靠在牆上，有時玩筆，有時小聲哼歌，怎麽還不下課，他腿酸。

走廊的盡頭，走過來一個人，手上捧着一沓作業本，往夏九淵這邊來。

是廁所遇見那個人。

夏九淵認出來，朝他笑了一下。

“白夜。”

“你叫白夜。”

夏九淵一下就理解過來，伸出手道，“夏九淵。”

彼此一笑，白夜遠去。此情此景，夏九淵的腦海合适宜的想起一句詩：與君初相見，猶如故人歸。很奇怪的感覺，來的奇妙，又下不去。

下課鈴終于響了，夏九淵在數學老師‘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裏，怯怯的回了教室，捶捶腿，捏幾下。易如君趴過來，“我看到你和一個人說話了。”

“你眼真尖。”

“長的不錯，別肖想啊。”易如君還記得早上夏九淵怼他的話，這會不讨回來，心不平。

“不勞你費心。”

夏九淵趁着下課的十分鐘，抓緊時間睡了一會。

熬到下學，夏九淵單腳騎着自行車，在校門口等着桃有枝。人群散去，桃有枝都沒來，倒是看見了白夜。他背着書包，一個人走在學校的梧桐樹下，面無表情，一身疏離感。夏九淵想招手，又怕對方沒看見，尴尬。

桃有枝背着書包從白夜後面跑過，帶過一陣風，嘴裏喊道，“小淵哥哥。”

夏九淵應一聲，看到白夜朝這邊看了來。

夏九淵朝他揮揮手，等桃有枝坐好了，踩着輪一下沒影了。

把自行車放好，許蘭芝就喊吃飯，他爸夏鶴山也從外面工作回了來，一家三口，熱鬧的吃了飯。明天是周末，夏九淵不急着寫作業，吃過飯就去撸了幾把游戲。桃有枝在外面喊他，接着就聽到啪嗒啪嗒拖鞋上樓的聲音。

桃有枝推門進來。

夏九淵顧着玩游戲，沒理她。

“小淵哥哥，時間還早，我請你去看最新出來的漫威電影。”桃有枝道。

“等結束這局。”

桃有枝喜滋滋的答應。一局終了，夏九淵跟着桃有枝下樓，騎車載着她去了離他們最近的電影院。桃有枝一下車，就東看西看，好像在找人。夏九淵催她去買票，她嘟嘟囔囔半天不動，夏九淵正疑惑，跑來一個男孩子。

這人夏九淵認識，桃有枝班的班長，叫夏見生。

什麽情況！

桃有枝見到夏見生，有些羞澀，頭都不敢擡，小聲道，“你來了，我們進去吧。”

然後兩人不顧夏九淵，進了去。

夏九淵這才發現，自己是個徹徹底底的擋箭牌。好吧，好人做到底，夏九淵不急着回去，打算自己去買一張電影票，或許還能和他們同排。

桃有枝看的那場電影已經售完了，夏九淵看着上面的其他電影，來回看了幾眼，選了個和桃有枝差不多時間結束的電影，對售賣員道，“你好，要一張《三生石》的票。”

“你好，要一張《三生石》的票。”

與他聲音一起，和他說了同樣的話，偏頭看去，嘿，真稀奇，白夜。

兩人票是挨在一起的，夏九淵去買了爆米花和可樂，也順道幫白夜帶了一份。電影名很文藝，看的人少，諾大的影院裏，除了他們兩人，兩只手都數的過來。他們要的都是遠座，後面是空無一人，前面兩對小情侶。

夏九淵喝口可樂，吃了幾顆爆米花。

電影進行一半，夏九淵也明白了大致劇情，甚至連結尾都猜到了。所謂三生，前生今世來生，前面兩世都以悲劇結尾，最後到了來生，來個he。有點無聊，夏九淵靠在椅背上，偷偷看坐在他左側的白夜，忽明忽暗的環境裏，白夜的臉有些迷離，他看的認真，一瞬不瞬的，纖長的手指搭在座椅把手上。

夏九淵心髒‘咚咚咚’跳的賊快。

趕緊擺正眼，喝口可樂壓壓。前面有幾人覺得電影無聊，中途退場了。電影進行到一半，夏九淵強迫自己認真看劇情，冷不丁的白夜出了聲，“你相信人有來生嗎。”

夏九淵想了想：“可能有。”

白夜笑一聲，很輕。夏九淵偏頭看他，他也正看着自己，明滅的光照的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可夏九淵知道，白夜在靠近他。不推拒的，兩人吻到了一起。

電影散場，夏九淵和白夜一起等桃有枝他們出來。夏九淵腳尖點地，還沒從那一吻中緩過來，臉上臊的慌。桃有枝他們大概十分鐘後出了來，還牽着手。一見夏九淵，桃有枝不好意思的松開手，讨好般的笑，“小淵哥哥……”

“回家了。”

夏九淵沒好氣的。

桃有枝跟夏見生說了幾句，就乖乖的跟在夏九淵身後。夏九淵回頭沖着白夜，扭捏道，“我先走了。”

白夜點頭。

夏九淵的車消失在夜色中，白夜踩着夜色往回走。

親了一下的兩人，有些關系都心照不宣，面上沒什麽，課間總會故意碰面，笑一下，勾一下手指。雖然有些奇怪，可夏九淵卻覺得他和白夜，就該是這樣的關系。讓夏九淵覺得神奇的是，易如君竟然搞定了昃離，看來白日夢也是可以做的，說不定就一步青雲，美夢成真。

關系持續到了大學畢業。

夏九淵一直都沒和別人說，連易如君都不知道。畢業後的兩人去了外城，租了一間公寓，找了工作，安定了下來。公寓對門住着一對夫妻，養着一個鬼精的兒子，做些小本生意，知道他們兩個大男人一起，平時也會送些家常菜過來。

白夜還是挺會做飯的。

夏九淵就懶多了，下了班回來，就往沙發上一攤，連腳都懶得挪一下。

“白夜，晚上吃什麽？”

“火鍋。”

“那感情好。”

夏九淵還挺喜歡吃，起身到了廚房，白夜背對他在搗鼓蔬菜，桌案上放滿了魚肉蝦丸等葷食。白夜這些年又長了些個子，夏九淵一直趕不上他，只能到他的肩膀。夏九淵依在門前，從上到下審視白夜一通，長腿寬臀窄腰，有些撩。

他們倆這麽長時間，還真沒吃禁果。

說實在的，夏九淵有些怕，白夜也不會強迫他，兩人頂多就親親抱抱摸摸，更近一步的，應該就是互相幫對方緩纾沖動。這麽多年了，夏九淵也想知道那啥是啥滋味。白夜在忙活，不知道夏九淵在想什麽，夏九淵胡亂想了一通，從後面抱住白夜的腰，手順着白夜的衣服往裏摸去。

“幹什麽？”

“我。”

模棱兩可的話，彼此都聽懂了。

白夜：“餓不餓。”

夏九淵：“不餓。”

白夜放下手裏的菜，擦幹淨手，轉身，抱着夏九淵就往房間裏推。夏九淵：“要洗澡。”

白夜依他，去了浴室。

水汽氤氲，白夜還算理智，洗完澡，倒在軟乎乎的被子裏，夏九淵被白夜壓着喘不過氣來，仰着脖子，與白夜共沉淪。一局終了，夏九淵軟弱無力的睡在床上，肚子餓的咕咕叫，推着白夜去準備火鍋。白夜抱着他，難得的撒嬌。

“再來一次。”

“你求我。”

“求你。”

“來吧。”

夏九淵最後累的沉沉睡去，火鍋也不吃了。白夜把食材收到冰箱裏，抱着夏九淵一同入了夢鄉。夏九淵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一個地方叫逢村，裏面有他，有白夜，有許蘭芝，有夏鶴山，有一個叫夏有枝的女孩，和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見生。

然後他死了，同夏有枝入了輪回。

三生石上，他寫了白夜。

一覺醒來，夏九淵渾身泛疼，側頭就看到白夜的睡顏，心裏一動，親了一口。

白夜轉醒。

夏九淵：“我們遇見的好早。”

“早嗎？有點晚。”

夏九淵笑：“你相信來生嗎？”

白夜吻他：“你就是來生。”

外面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聲音聽在耳中，尤為悅耳，兩人都沒有起來，抱在一起。白夜沒有騙他，在三生石上寫下對方的姓名，真的會遇見。

夏九淵：“孟婆湯好難喝。”

“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喝。”白夜寵溺的看着他，彼此額頭相抵，溫存着。

“紅豆生南國。”

“此物最相思。”

作者有話要說：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完結，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