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2)

,一頭半蒼的發挽成一個圓髻,上面什麽頭飾都沒有。

臉色有些灰白,高高的顴骨,濃濃的眉,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唇,一臉滿是淩厲。看起來不是個好相與的。

就聽她朝東屋裏喊道:“怎麽還不行?生個孩子比母雞下個蛋還費勁!”

屋內,幾個婦人聽了都噗噗地笑了,有人就揚聲道:“她王嬸子,你這比方可太好了。那人哪能和母雞相比呢。”

那婦人不過冷哼一聲,臉上一點兒喜色都沒有,恨鐵不成鋼地點着東屋的門,“想我當初生來春的時候,連穩婆都沒有請一個,不過半個時辰就下來了。你看如今媳婦這嬌貴的,穩婆都來了,還在那兒磨蹭呢。”

剛說完,似乎聽見了動靜,那婦人就朝門口看來,就見一對年輕的男女提着東西進來了。

那婦人倒是認得顧章的,一見自己媳婦娘家人來了,就沒好氣,絲毫不為剛才的話而感到羞愧,指着顧章就道:“你們娘家也知道來個人啊?”

顧章身為男子,倒是不好和姐姐的婆婆辯嘴,這時候,蘇若離正好用上了。

于是她抿了抿唇,笑吟吟地走上前,正眼都沒有瞧那婦人一眼,笑問:“大娘也不着人告訴我們一聲,我們怎麽會知道姐姐今兒要生了?若是大娘家裏有幾間空屋子閑着,我們提前過來住着也行啊。”

一句話噎得那婦人面紅耳赤,手直直地指着蘇若離,吭吭哧哧地說不出話來。

屋內,就走出一個比蘇若離大幾歲的姑娘來,面容和這婦人有五六分的相似,應該就是顧蘭娘的小姑子了。

她一見了顧章和蘇若離手裏的東西,嘴角就裂開了,上前就來接,“娘,既然是嫂子娘家的人,就趕緊讓人家進屋喝杯水吧。來,提着東西大老遠走着怪累的,快交給我吧。”

這小姑子倒是怪會說話的,只是那一雙眼珠子骨碌碌轉着,只在她手上的東西上打轉。

蘇若離抿唇笑,雙手并不松開,笑道:“我們來就是看姐姐的,哪裏顧得上喝水啊?”手巧妙地一帶,就讓顧蘭娘小姑子撲了個空。

她則招呼着顧章,“東西給我,我進去看看姐姐,你在外頭等着啊。”

顧章默默地點點頭,把東西遞給了她。

Advertisement

蘇若離雙手拎滿了東西,在顧蘭娘小姑一臉垂涎的目送下,施施然地進了顧蘭娘的屋子。

顧蘭娘的婆婆王白氏這才反應過來,高聲喊道:“産房也是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進的?”邁腿就跟了上去。

顧蘭娘的小姑子王紅兒更是不甘落後,眼巴巴地看着東西被提到了嫂子屋子裏,心癢難耐地也跟了進去。

一間不大的小草房,迎窗就是一盤小土炕,地上擺着兩把破舊的交椅和一張黑漆斑駁的破炕桌,再塞進來三個大人,這屋子頓時黑黢黢的,沒法下腳了。

蘇若離适應了一下室內的光線,才看到炕頭前還站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想來就是王白氏嘴裏說的請來的産婆了。

此刻,那婦人也不管進來幾個人,只管催促着顧蘭娘,“使勁兒呀,再不使勁,孩子可就憋死在肚子裏了。”一邊又探頭去掰顧蘭娘的腿。

身後王白氏則唧唧喳喳地叫嚷開了,“哎呀,怎麽生個孩子這麽慢?倒是快點兒呀?”

蘇若離回眸瞪了王白氏一眼,心想難道這天下做婆婆的都這樣不成?估計要是她生孩子,羅氏也得這個樣子。

那産婆只管去查看着,圍着顧蘭娘忙忙碌碌的,也不理會屋裏的其他人。

顧蘭娘兩手緊緊地揪着床單,身子底下鋪着的稻草都被她流出來的血給染紅了,額頭上疼得都是豆大的汗珠,可她愣是死命地咬着下唇,一聲不吭!

這女人,也太烈性了。

身為醫者,蘇若離可是知道産婦生産的時候那是有多痛的!

她輕手輕腳地上前,拿衣袖給顧蘭娘擦了擦額頭的汗,柔聲笑道:“姐,我和顧章看你來了。你好好地,我們就在一邊兒守着。”

已經痛得眼淚糊住了眼的顧蘭娘聽到這話,睜開眼睛瞧了她一眼,微微地笑了。

她已經耗盡了力氣,都沒辦法跟她說話了。

那産婆不停地催促着顧蘭娘,讓她用力使勁兒雲雲。

可是任憑顧蘭娘怎麽用力,也不見肚子裏的孩子露出半個腦袋來。

蘇若離不由有些急了,莫非這胎位不正,或者胎兒臍帶繞頸?不然這孩子怎麽就是下不來?

若真是碰到了這樣的問題,可就要了老命了。這古代的醫療條件這麽差,剖腹産手術怕是不好做啊?

她沉思不語,靜靜地觀察着。

那産婆此時卻忽然大聲嚷嚷開了,“這可怎麽辦?孩子出不來,時辰長了憋都憋死了。”

王白氏一聽頓時急了,拉着産婆的袖子就急吼吼地說道:“那快想法子啊,總不能讓我大孫兒憋死在肚子裏啊。”

瞧她那一副光知道有孫子不知道有媳婦的樣子,蘇若離莫名地就來氣。

這古代的婆婆莫非全是這樣的?怎麽她碰到一個,顧蘭娘也碰到了一個?

産婆有些慌神,沉思了片刻,裝模作樣地撇了撇嘴,“法子也不是沒有,就看你們老王家舍得舍不得了。”

“哎呀,這節骨眼兒上你倒是快說啊?到底什麽法子,什麽我們舍得舍不得的?”王白氏猴急地問道。

蘇若離眸光一閃,朝那産婆斜斜地看了過去。這老東西,莫不是有什麽不好的法子?

果然,那産婆一只枯瘦的手撮着下巴颏子,露出兩顆泛黃的大門牙,道:“法子倒是有,就看你老王家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了。”

話剛落地,王白氏就急匆匆地點頭,“當然保孩子了,這可是我們老王家的血脈啊。”

也不管顧蘭娘正在生産的當口兒,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是最脆弱的時候,就俯下身子問道:“蘭娘,你說是不是啊?你這個當娘的也不能眼睜睜地讓孩子悶死在你肚子裏是吧?”

不等顧蘭娘有什麽反應,王白氏又假惺惺地道:“你放心,孩子跟着我定不會吃了虧,将來就算是來春再娶一房,有我這個做奶奶的,也不會讓後娘薄待了去。”

蘇若離就站一邊兒,聽着王白氏那絲毫沒有一點兒感情的話,恨不得上前對着這老虔婆就是一頓耳光子!

顧蘭娘是他們顧家的人,她這個娘家人就站在跟前好不好?當他們顧家人都死絕了不成?

王白氏交代完了,就對着産婆努了努嘴,“你可聽清楚了,我們老王家要孩子!”

生怕人家聽不到一樣,又大聲重複了一句“要孩子”!

六十章 要命婆婆

“我勒個去!”蘇若離爆了一句粗口,“要孩子要孩子,要個屁!”

她也不管王白氏和那産婆一臉的不可置信,上前就護在了炕沿邊,惡言惡語地對着王白氏族,“當我們老顧家沒人了還是怎麽的?這可是我們顧家的姑奶奶,就由着你們這麽作踐?王來春呢,讓他死出來,他媳婦給他生孩子,他怎麽連個鬼影子都不見?”對于這種渣男人,蘇若離連姐夫都不想叫!

似乎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兇悍的娘家弟媳婦,王白氏被眼前這個瘦弱纖細的小姑娘給弄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過神來,才意味過來這小姑娘正在罵着她這個姑姐婆婆的呢。

兩片薄唇磨了磨,王白氏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咬牙切齒地冷笑,“我還是頭一次聽到娘家人這麽不要臉的話呢,媳婦嫁過來,就是我們老王家的人了,你這是出的哪門子頭啊?”

聽這話,王白氏也算是個罵架的行家裏手了。

不過,遇上蘇若離這麽個強悍的,算是她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此時就見那小女子兩彎柳葉眉倒豎,大大的杏眸滿是冷冽,一雙粉嫩的紅唇一抿,那話就跟機關槍一樣讓人招架不住了。

“嫌話難聽是不是?告訴你,這話難聽也是被你給逼的。想聽好聽話找別人去啊,誰讓當初到我們顧家求親的是你們老王家呢?可憐我姐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嫁到你們家裏上頭孝敬公婆,中間體貼夫君,下頭慈愛小姑。沒想到這生孩子你倒是給她來這一陰招?”

蘇若離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那語氣越發森冷起來,壓根兒不管王白氏幾次張嘴都沒有插上話來,“你們老王家能耐啊,你們家也是有閨女的人,将心比心,就算是養只貓啊狗啊的也該有感情了,何況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一個為你兒子生兒育女的人!”

長舒了一口氣,蘇若離定定地伸了一指指着王白氏,“你的良心讓狗偷吃了?我們娘家人就站這兒,你還這麽罔顧人命?就你家這窮家破院子的樣子,告訴你,大人沒了,別指望着再娶一房,除非你賣閨女去!”

她眼神斜斜地睃了王白氏的閨女王春花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就你閨女那個挫樣,也得賣出去才是!”倒不是王春花真的很難看,而是蘇若離純粹想惡心她一把。

王白氏已經氣得面色漲紅,哆嗦着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春花本來見她嫂子的娘家弟媳婦罵她娘,就氣不忿兒,腰都叉好了,想和蘇若離幹上一架的,結果幾次都沒插上嘴不說,還沒這黃毛丫頭給損了一句,這讓在家裏從來都沒受過歪脖子氣的她如何受得了啊?

何況還是事關一個姑娘家顏面的?

當即,王春花就捂住了臉嚎哭起來,“娘啊,您可要為閨女做主啊,她一個外人,竟敢這麽罵我。嗚嗚……”

“滾邊兒去,想嚎死外頭嚎去!”蘇若離沒好氣地吼了一句,已經開始找出在鎮上打好的手術器械來了。

顧蘭娘本就身子虛弱至極,她婆婆在她耳邊說了那樣喪良心的話,哪個女人受得了啊?此時她早就氣得昏過去了,娘家弟媳婦怎麽給她出氣她也不知道了。

顧章在外頭守着,聽見裏頭争吵聲傳來,也急壞了。可他一個大男人家,怎麽好進姐姐的産房,只能在外頭幹轉圈打磨旋兒。

後來,聽到裏頭越吵越兇,他忍不住高聲喊着,“離兒,到底怎麽了?姐姐她怎樣?”

人家媳婦生孩子,一家老小都是歡天喜地的,怎麽偏生他姐姐生孩子,這婆婆小姑都不消停,連他那個不着調的姐夫都沒了人影?

他那一雙大手早就緊緊地攥成了拳頭,只等着王來春回來,要給他一頓老拳頭呢。管他有什麽屁事兒,自己的女人給他生孩子痛得死去活來的,他還能往外頭竄,這樣的男人就該打!

蘇若離發了一通火,也不耐煩和這老娘們兒纏磨了,一來她沒那個時間,救人如救火。二來,她也犯不着和這樣蠻不講理的人啰嗦。

于是她幾步蹿出去,朝顧章一揚眉,“姐姐她婆婆要孩子不要大人,姐姐被她婆婆給氣暈過去了!”

顧章一聽這話,頓時氣得一雙長眉突突直跳,這可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啊,竟然被老王家這麽作踐?

王白氏一聽蘇若離跟顧章這麽學說,心底自是發虛,忙幾步也跟了出來,陪笑道:“你這小丫頭瞎說些什麽呢?讓蘭娘她兄弟想歪了不是?我不也是沒法子嗎?但凡産婆說大人孩子都平安無事,我會這麽說?”

好家夥,當着他這娘家兄弟的面,這老虔婆說得還這麽心安理得的?

不是自己閨女不是?

顧章只覺得渾身的熱血沸騰起來,上前一把就揪住王白氏的衣領,惡狠狠地吼道:“告訴你,今兒我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信不信我砸爛了你們!”

他個頭高,力氣又大,勒得王白氏喘不過氣兒來,面皮漲得紫紅,她勉強擠出一句話來,“大侄子,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蘇若離在一邊兒閑閑地抱着膀子,哼哼道:“這時候知道有話好說了?你怎麽不跟姐姐好好說說?”

又朝顧章使了個眼色,“看好了這一窩子蠻人,我去救姐姐!”

說罷,施施然地朝屋裏走去。

那個産婆正紮煞着手立在炕邊上,早被這個産婦兇悍的娘家弟媳婦給驚呆了。

這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人家親娘都沒來,這弟媳婦倒是虎實得很哪。

她還從未見過這樣護着大姑姐的弟媳婦呢。

見蘇若離冷着一張小臉進來,她不由指了指炕上的顧蘭娘,“人都昏過去了,怕是一屍兩命了。”

“閉上你那烏鴉嘴!”蘇若離沒好氣地噴了她一口唾沫星子,轉臉又吼道:“去拿燒酒來!”

也不知道說的是誰,反正裏外三個婦人身子都顫了顫。

産婆瞧了一眼蘇若離的眼色,颠颠地跑外頭跟王白氏要了燒酒來。

蘇若離給手術器械消了毒,又拿銀針在足三裏、合谷、內關等穴位紮上, 為顧蘭娘施了麻醉。

雖說顧蘭娘已經昏過去,但是切割肌膚從子*中取出胎兒來,那種疼痛是常人難以忍受的。

而且看這形勢,再熬出麻醉湯來也是來不及了。

那産婆在一邊看蘇若離這麽擺弄,那是一愣一愣的。

蘇若離也不理她,只是吩咐她,“找個幹淨的布巾給我姐咬着。”針麻的時間沒有湯藥麻醉的時間長,若是半途顧蘭娘疼醒過來,可就麻煩了。

那産婆依言照做了,蘇若離又讓她把住顧蘭娘的頭和肩膀,省得她到時候亂動,影響了手術效果。

當這一切都預備妥當之後,蘇若離直接掀了顧蘭娘的衣裙,又給她檢查了一遍,這才套上自制的手套,蒙上自制的口罩,拿起手裏那把明晃晃的小刀,在她肚皮上相了相,憑着前世裏豐富的手術經驗,一刀就劃了下去。

手起刀落的當兒,就聽“哎呀媽呀”一聲,接着咕咚一聲悶響。

蘇若離斜眼瞄了瞄,那産婆已經暈死在地上了。

就這兔子膽兒還要給人接生?

她輕嗤了聲,低下頭聚精會神地做起了剖腹産手術。

屋內很暗,她早就把先前鎮上軍中大漢送她的夜明珠給懸挂在頭頂上了。

柔和的光亮打在她的上方,不比現代的無影燈差。

雖然蘇若離前世裏并不是産科醫生,但是和她同宿舍的一個好友可是産科的主刀,兩人私底下經常讨論。再加上蘇若離虛心好學,知道的也不少。

如今雖是趕鴨子上架,倒也不慌不忙的。

切開了腹壁、腹膜、子*,才見着了胎兒。

蘇若離兩手有些發顫,又想着此時絕不能打怵,于是小心翼翼地把胎兒取出來,剪斷了臍帶,扯開了胞衣,倒提着嬰兒的兩條腿,啪地一聲,響亮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适時響起,那孩子哭得紮手窩腳的。是個女嬰,看樣子甚是健康。

蘇若離又忙活着給她找了單子擦拭了,取了顧蘭娘的一件外衣包裹上了。

忙碌的當兒還不忘罵着王白氏那老不要臉的,媳婦生孩子她連個小包被什麽的都不預備。就讓孫女兒赤條條地來嗎?

門外,王白氏聽到嬰兒的啼哭,喜得眉開眼笑的,趁着顧章也在聽嬰兒的哭聲時,麻溜地就闖了進來,一見炕頭上那個小小的襁褓,喜不自勝地就抱在懷裏,伸手去解開。

嘴裏還樂呵呵地嘟哝着,“哎呀,我這大孫子終于出來了。”

絲毫不問問炕上的媳婦是否還好。

當她一手托着孩子一手解開包裹着嬰兒的衣服時,一眼瞧去,就瞪大了眼睛。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斂去,她的唇就耷拉下來,看起來甚是滑稽。

蘇若離懶得理她,低聲喝道:“趕緊出去,誰讓進來的?不知道帶了細菌進來感染了病人怎麽辦?”

忘了這是古代了,王白氏壓根兒都不知道什麽是細菌什麽是感染呢。RS( )

六十一章 接回家去

王白氏的臉青紅不定地變了幾變,才勉強定了心神,也不把那件衣服給嬰兒包好,就把她給撩在了炕上,冷笑道:“不過是個丫頭片子,也弄得這麽神神叨叨的。”

一聽這話,蘇若離又是一頓好氣,反唇相譏道:“丫頭片子怎麽了?就不是你老王家的人了?”

王白氏這下子倒是有了底氣,冷眼瞅着炕上昏過去的顧蘭娘,冷嘲熱諷起來,“幸好沒有預備下什麽東西,丫頭片子倒是省了。”

這話說得真叫人透心寒啊。

蘇若離覺得這老虔婆和羅氏有得一拼了。

她伸出那把血淋淋明晃晃的小刀,朝王白氏比了比,壓低了嗓門兒往門外指了指,“出去,別在這兒惡心我!”

顧章早就貼在門外聽着動靜了,一聽這話再也忍不住,挑了簾子大步進來,老鷹捉小雞般把王白氏給提溜出去了。

也不知道他在外頭怎麽威脅那老虔婆的,反正就聽他低低地吼了幾句,王白氏就閉上了嘴巴,沒動靜了。

蘇若離則低着頭認真地給顧蘭娘縫合着傷口,縫着縫着就聽見一聲極低微極隐忍的哼聲。

她眸光一閃,擡頭看過去。果然,顧蘭娘正睜開一雙水汽氤氲的眸子,滿頭細汗地望着她。

我的個天爺,她啥時候醒的?

是疼醒的嗎?

蘇若離不确定,只低聲安慰着她,“姐,孩子生出來了,平安無事。現在你不能動,我要給你縫合傷口,你明白嗎?”

顧蘭娘蒼白着臉,死命地咬着嘴裏的布巾,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但是聽到蘇若離說到孩子,她的眼神就瞥向了她枕頭邊的那個包兒。

果然是母女天性,她再看到孩子的那一剎那,抿着唇兒笑了笑,虛弱地眨了眨眼。

那意思就是她明白了。

蘇若離眸子裏有滾熱的東西流轉,朝着顧蘭娘點點頭,什麽都沒說就給她飛快地縫合起來。

母愛真是偉大啊,偉大到這種生縫的罪也能受得了!

向母愛致敬!

蘇若離心裏默默着,為自己從來未享受過母愛感嘆着。

她雖然面上要強,但是心裏有一處角落永遠是柔軟的,不知道有多渴望有一個人能為了她也能這樣!

一炷香的功夫,她已經收拾好了顧蘭娘的傷口。顧蘭娘一個柔弱的女子愣是沒有叫喚一聲,只是她發現,她身子底下的單子已經硬生生地給摳出了兩個大洞!

給她穿好了衣裳,蓋好了夾被,蘇若離才滿頭大汗地喊進顧章來商量着,“如今姐姐家裏也沒人照顧她,姐姐這個樣子連奶孩子都不成,怎麽辦?”

顧章眉頭緊緊地皺着,着實犯了難。那個王白氏剛才那副欠扁的樣子,不用想也知道她絕對不會好好伺候姐姐坐月子的,這個家,姐姐還能留下來嗎?

一邊和疼痛交戰的顧蘭娘,聽了他們的話,不由流出了凄苦的淚水,卻偷偷地抹去了,堅強地安慰着弟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我是王家的人,就算是生個閨女,那也是王家的種,難道還能餓死我們娘倆不成?”

餓怕是餓不死的,蘇若離腹诽着,只是王白氏成日裏冷嘲熱諷的,饑一頓飽一頓的,這日子也着實難過啊。

何況她一個剛剛做了剖腹産手術的人,若是坐不好月子,将來落下了病根就更麻煩了。

可是這個時代的女人,生了孩子哪有到娘家坐月子的?何況産婦本身就不吉利,古人都迷信,誰知道顧章會不會有這些顧忌?羅氏早不知道浪到哪兒去了,顧蘭娘連個娘親安慰都沒有。

蘇若離不由越發可憐顧蘭娘了,一雙黑葡萄般的杏眸只望着顧章不說話。

瞧着顧章眉頭緊鎖,俊臉微黑,顯見着是為難了。蘇若離其實也很為難,這種把人家媳婦孫女兒給接回去的做法,在古代其實是不行的。人家又沒有休了和離的,娘家怎好插手?

這萬一要是王家借此要挾不要顧蘭娘和孩子了,或者只要孩子不要顧蘭娘,豈不是她的罪過?

她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剛才只是一時腦熱,沒想這麽周全,還拿現代的人的思想來衡量這古人的觀念。

何況家裏既沒有住的地方也沒有吃的東西,還有一個癱卧在炕上的公爹,她和顧章既要謀生活還要管着一家大小,能照料得過來嗎?

思忖再三,她才為難地擡起那張眉目如畫的巴掌大的小臉,和顧章商量着,“這事兒,要不還是等你姐夫回來再說吧。”畢竟老婆孩子是他的,還得他發話才是!若是王來春也不顧顧蘭娘的死活,那她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顧章咬了咬牙,凝視着姐姐那張蒼白得一點兒血色也沒有的臉,點點頭,“我們現在這兒等等,若是那人不像話,我們再把姐姐接回去。”連姐夫也不叫了。

這樣,他們也有了正當的借口了,省得王家拿這個作伐。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蘇若離趕緊讓顧章出去弄點兒熱水來,又把三元堂掌櫃的送來的補品給顧蘭娘吃下了,這才去看了看孩子。

長得挺像顧蘭娘的,模樣還沒有長開,倒是不難看。

哎,一生下來,爹不疼奶奶不愛的,也是個命苦的。

正感嘆着,就聽院子裏傳來一陣踢他踢他的腳步聲響,一個明顯醉醺醺的聲音傳了過來,“娘,家裏有飯沒?我餓死了。”

顧章一聽到這個聲音,就立馬蹿了出去。

蘇若離挑了簾子看了一眼,不是王來春那個混蛋是誰?

自己老婆一只腳差點兒踏進了棺材裏,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給他生兒育女的,這人回來連老婆屋裏都沒有進來,就嚷嚷着餓了?

這德行,怎麽不餓死在外頭?

蘇若離打抱不平地咒罵着,皺了皺鼻子,放下了簾子。

“你……姐夫……他回來了?”顧蘭娘有氣無力地問道,眼中已是淚花閃閃,“他怎麽也不來看看……我和孩子?”

蘇若離見她傷感地不行,忙走近炕頭安慰着她,“興許姐夫還不知道,等會兒還不過來啊?”

當着顧蘭娘的面兒,她沒好意思直呼其名。

心裏卻暗自感嘆着,就怕王來春那厮待會兒知道生了個女兒,也跟他娘一個德行!

果不其然,就聽院子外很快就傳來争吵聲,一個聲音清越磁性,中氣十足,顯然是顧章的,正高聲問着王來春,“我姐痛得死去活來的,給你生了孩子,你怎麽還往外頭跑?你就不能在家裏待着嗎?”

也許是想着顧蘭娘,顧章的口氣還沒有那麽差,極力抑制着火氣。

王來春本來是有些怕他這個大舅子的,只是今兒許是喝了幾口酒,膽子大了起來,乜斜着眼湊近了顧章,噴出了一口熏人的濁氣,“女人給男人生孩子那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我出去怎麽了?她生孩子關我什麽事兒?”

蘇若離的心只一下子就提了起來,扭頭就去看顧蘭娘,只見她緊緊地閉着眼睛,一行清淚順着面頰流了下來,打濕了頭下的床單。

哎,可憐的女人!

她也不知道怎麽勸顧蘭娘了,反正遇到這樣的渣男,只能讓顧蘭娘自己認清事實才行!

王來春的話剛落地,顧章就一拳揮了過去,虎虎的拳鋒帶着憤怒的低吼傳了過來,“你***還是不是人?我姐怎麽就攤上了你這麽個渾人?”

想他從小兒就和姐姐一起長大,年歲相仿,感情深厚,如今看着姐姐遭了這樣的罪,他怎能不心痛,恨不得把王來春給撕碎了算了?

顧蘭娘顯然也聽見了,着急起來,扯着蘇若離的袖子就讓她出去,“快去勸勸章兒,別讓他打了。”

蘇若離知道她不是心疼王來春,而是怕顧章手下沒個輕重,打壞了王來春吃了官司倒不好了。

這畢竟是家務事,再說這個時代的人怕是都不覺得這算一回事兒。

于是她連忙挑了簾子來到院子裏。

院子裏,已經熱鬧地跟沸騰了的粥鍋一樣,王白氏和王春花、還有屋子裏坐着的幾個大老娘們兒都跑出來了。

王白氏更是要死要活地抱着王來春大哭大叫着,“我可憐的兒,怎麽能吃了這樣的大虧?你這混小子,我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饒不了你!”

吃虧的人反而變成了王來春了,蘇若離唇角一勾,揚起一抹冷笑,施施然地走了過去,拉住了顧章的胳膊,眸光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被王白氏給摟在懷裏的王來春,笑模似樣地。

“相公,發那麽大的火兒做什麽?跟這種人,不值得!”

顧章也收回了手,眸光對上蘇若離的,亮了亮,冷哼了一聲,“确實,這種人渣豈能髒了我的手?”

也不管一院子嚎得哭天搶地的人,就對蘇若離大聲道,“你去給姐姐收拾收拾,我把馬車叫過來。”

他倒是個當機立斷的。

蘇若離嘆了一口氣,轉身進了屋子,大包小包地把自己剛才拿過來的東西歸置了,又簡單地給收拾了顧蘭娘的衣物,就等着顧章的馬車來。RS( )

六十二章 東西丢了

不多時,顧章就把先頭在清泉鎮雇來的馬車帶進了王來春家的小院門口,他則黑着一張臉大踏步進來。

蘇若離站在顧蘭娘的門口,手裏挽着一個小小的包裹,唇角擒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看着院中那鬼哭狼嚎的男人女人。

顧章見到她,低了頭笑了笑,壓低了嗓門,“離兒,你真好!”

想來是對蘇若離剛才拼命地為顧蘭娘接生,如今又不嫌棄顧蘭娘一個剛生産過的人回娘家住着吧?

不管怎樣,顧章是個通情達理的人,這樣的時代,即使他只不過是一個山村裏的少年,蘇若離也覺得滿足了。

長舒了一口氣,蘇若離回他一記明媚的笑容,“快進去吧,姐姐還等着呢。”

顧章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把顧蘭娘身底下的單子往上一撩,裹住了她的身子,在顧蘭娘詫異的眼神裏抱起了她,“姐,咱回家去,不在這兒受氣了。”

顧蘭娘立即大驚失色,對這個婦人來說,打死都不會回去給自己娘家帶來不詳的。

嗫嚅了一下蒼白無血的唇,顧蘭娘哆嗦着去拉顧章的胳膊,“章兒,你放我下來,先聽姐姐說……”

蘇若離則抱着那個小小的嬰兒,跟在顧章身後,笑道:“姐,事到如今你還不死心嗎?看看他們那副樣子能容得下你們嗎?”

顧蘭娘頭枕在弟弟的胳膊上,凄然地笑了一下,“不管如何,我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他們還能吃了我不成?”

蘇若離一聽這話,就覺得腦袋都大了。這些可憐的封建女子啊,在婆家受了這等冷落和欺辱,還從未想過逃脫想過反抗。難道就等着被他們給折磨死嗎?

無聲地搖搖頭,蘇若離表示自己很無用,很不會做思想工作。

院子裏,被顧章揍了一拳頭正窩在王白氏懷裏哭天搶地的王來春一見這架勢,立馬跟打了雞血一樣跳起來了,橫身攔在顧章面前,“你小子這是要做什麽?搶人嗎?”

顧章停下了腳,把顧蘭娘往上托了托,臉上挂着千年寒冰一樣的冷笑,一雙黝黑的眸子裏波瀾不興,斜睨着王來春,“怎麽?不放嗎?”

那渾身散發出來的冷冽,讓院子裏那幾個人吓得蹬蹬後退了幾步。尤其是吃過他虧的王來春,更是吓得眉頭突突直跳。

王白氏一見自己兒子膽子慫了,覺着這時候正是她這婦人出頭了,于是上前就去掰顧章的胳膊,一張半蒼的臉拉得跟驢臉一樣長,“打量我們老王家沒人了還是怎麽的?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這麽明目張膽地來搶人?”

又瞥一眼蘇若離懷裏的那個小小的包兒,嗤笑了一聲,“就算丫頭片子一個,那也是我們老王家的人,還輪不到你們顧家來疼!”

“是嗎?”顧章黑曜石般的眸子半眯,不動聲色地扒開王白氏的爪子,冷哼一聲,“你還知道你們老王家有人啊?只是我姐生孩子的時候,怎麽只見着想讓她死的人,沒見着一個正兒八經的王家人!”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王白氏那張老臉頓時就漲得紫紅。

蘇若離不由崇拜地睃了一眼顧章,這小子倒真不是盞省油的燈啊,往常只覺得他悶聲悶氣的跟頭大悶驢一樣,沒成想嘴皮子倒也挺利索的啊。

看他這麽維護自己親人的樣子,蘇若離只覺得自己心裏就跟吃了蜜一樣甜。将來,他會不會也這麽維護自己?

總覺得這種場面要顧章來擺平似乎有點兒降低了他的身價,蘇若離清了清嗓子,輕咳了一聲,揚眉看着王白氏和王來春,臉上徐徐綻放出一朵雍容華貴的笑容,就像怒放的牡丹一樣,豔麗逼人!

正當王家那母子搞不清楚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時,她那張粉嫩的小嘴裏卻吐出了一句毒辣的來。

“我們是瞅着你們老王家實在是太窮發發善心而已。這幾位嬸子大娘也看見了,我這大外甥女剛出生,連件包身的布都沒有,我姐姐更不用說了,婆婆覺得她生了丫頭養不起愣是讓她死了算了。這還不是窮的怕養不活大人孩子嗎?既然你們老王家窮成這樣,我們顧家自然不好讓姑奶奶跟着受罪的,接了家去,好吃好喝地伺候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