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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我哪兒伺候地不好了?”

在羅氏怔楞的當兒,蘇若離逼近了幾分,緊緊地盯着羅氏那張敷着厚厚一層鉛粉、經了剛才眼淚沖刷活生生地在鼻子兩側沖出一條溝兒的臉,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砸下去,“婆婆在外頭逍遙快活了幾個月,可曾想過家裏的公爹和孩子?可曾知道顧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支撐得起這個家?”

現在在她面前裝腔作勢地哭,才知道大兒子被人家給抓走連面兒都沒見,早做什麽去了?她懶得看她這副醜惡的嘴臉,想哭想嚎,死外頭去!

羅氏被她問得張口結舌,只知道呆呆地望着面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這小蹄子可是她的媳婦兒,怎敢這麽跟她說話?

心裏有鬼的羅氏,被蘇若離一語給揭穿了心事,又羞又臊,生怕她張揚出去,等她反應過來,開始色厲內荏起來,“小賤蹄子,你就這麽跟我說話?有娘生沒娘教的東西!”

她一邊罵着,一邊直起身子,也不哭自己的兒子了,更不去看屋裏的顧老爹,對着蘇若離就一揚手,嘴裏還罵罵咧咧的,“小賤人,老娘不過是到表妹家住了幾日,就被你說得這麽不堪!別是章兒走了,你想野男人了吧?今兒老娘要不替章兒教訓教訓你,就不姓這個羅!”

蘇若離咯咯笑着躲了過去,羅氏撲了個空,身子去勢太猛,眼看着就要撲到廊下的石階上。

蘇若離也不想看到她血濺當堂,這可是她的家啊,羅氏要是磕破了腦袋死在這兒,那就大大不吉利了。

她飛快地伸出一手,抓住羅氏的後心只那麽一拽,羅氏就狼狽地跌坐在院子裏。

她笑嘻嘻地拍着手,嬉皮笑臉地對羅氏揚了揚下巴,“婆婆,我看你姓不成羅喽,幹脆跟我姓算了!”

氣得羅氏爬起來就要跟她拼命,這時候,耳房的棉簾子一響,一道黑色的身影沖了過來。

七十五章 盛氣淩人

顧墨和爹、弟弟妹妹見蘇若離出去開門,都把心給提到了嗓子眼兒裏了,膽戰心驚地等着最壞的結果出現。

顧老爹更是抖着手指指着顧墨,嘴裏嗚嚕嗚嚕的,說不清什麽,但是顧墨從他眼神裏能看得出來,這是讓他快點兒跑呢。

顧墨不由苦笑,自己能跑到哪裏?他不像大哥身上有些功夫,身手敏捷。他一個文弱地還稱不上書生的人,又怎能躲得過這些官軍的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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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他跑了,家裏的爹爹怎麽辦?弟弟妹妹怎麽辦?大嫂怎麽辦?

萬一那些人龌龊不堪,對大嫂和二妹不軌怎麽辦?

一霎時,他只覺得自己長大了,能為這個家分憂解難了。

只可惜,他沒有大哥那麽頂天立地,凡事還不敢出頭,還沒有大嫂一個女子的膽子大!

正焦慮憤懑着,就聽見院子裏傳來大嫂的說笑聲。

顧墨不由納悶:大嫂在這村裏也不認得幾個人,這是和誰說笑呢?

他好奇心升起,挑開簾子往外看去,就見大門口倚着一個渾身上下绫羅綢緞一身豔色的人。

他的眼不由一下眯了起來,三個月沒見,這個人,他還記得那麽牢那麽清,恨不得都刻到了骨子裏了。

三個月了,整整三個月了,這個人沒有回過家,沒有想過弟弟妹妹爹爹和他!

這年都過完了,她卻回來了。她還知道回來麽?

肺腑間,有一股濁氣升騰,沖得顧墨眼眶子發酸,一股酸熱鹹鹹的東西快要決堤而出。

他狠狠地忍着,手抓住棉布簾子死命地捏着。若不是他手勁兒小,這簾子都能被他給捏出一個洞來了。

那個人,臉上擦着厚厚的鉛粉。嘴唇塗着大紅的唇脂,正和大嫂橫眉豎目地說着什麽。

漸漸地。顧墨的心情平靜了下來,他能清清楚楚地聽見她們在說什麽了。

原來他娘出去逛了三個月,回來還是那副德行啊,依然對大嫂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若不是大嫂,他們一家人能過上這樣富足的好日子?若不是大嫂,估計這會子他和爹他們還不知道凍死在什麽地方了。

羅氏可以昧着良心說話,但是顧墨做不到。大嫂什麽樣的人,這些日子的接觸。他早就心知肚明了。

見羅氏口出狂言,揚手就去打蘇若離,顧墨腦子一熱,不管不顧地沖了出來。

偏偏蘇若離已經躲了過去,還把要撞到石階上的羅氏給拉了回來。

顧墨沖過來的時候,羅氏已經跌坐在地上了。他恰好就沖到了她的身邊。

吃了虧丢了臉連嘴皮子上都沒有占到便宜的羅氏,心裏那個委屈啊。就好像一個饞嘴的孩子沒有要到糖一樣,恨得她心裏癢得不行。

看清來人是顧墨之後,她一把就抓住了顧墨的手,狠命地就往前送。“老二,這小賤蹄子見你大哥不在,使着壞心打我。你快給你娘打回來。嗚嗚……”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要把水給攪混的樣子!

蘇若離冷冷地睥睨着地上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也不看羅氏,只跟顧墨說道:“既然她回來了,就扶她去看看公爹吧。”連一聲“婆婆”都不想叫了,她才懶得在這兒跟她抽風呢。

顧鴻鈞這麽多天不見羅氏,不知道想成什麽樣子了。他又不能說話,就那麽悶在心裏,這身病還不是因為這個?

羅氏回來。趕緊讓她去看看顧鴻鈞才是正經!

顧墨羞慚地望了一眼蘇若離,赧然點頭。“大嫂別往心裏去,我這就扶我娘進去!”

說完。就去架羅氏的胳膊。

可羅氏卻不依了。

實指望自己兒子能為自己出口氣兒,把這不把她放眼裏的小蹄子給打一頓,最好是甩上幾十個耳光,也出出自己心口的惡氣。

誰知道,自己兒子還安慰這小蹄子不要往心裏去!

這話什麽意思?羅氏自然聽得出來,這不是讓蘇若離那小蹄子把她的話當做耳旁風嗎?

沒想到她這一向溫文儒雅的二兒子也被這小蹄子給迷惑住了?

她眼睛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才爬起來,拍拍身上那件煙霞紫的裙子,一陣心疼肉疼,這可是李大官人才給她做的裙子啊,穿身上還一水都沒洗呢,卻因為這小蹄子而沾上了泥水了。

這口惡氣她怎能咽得下去?

她一把揮開顧墨伸過來的手,呼天搶地就嚎起來,“老天爺啊,你可憐可憐我這苦命的人吧,怎麽不把這殺千刀忤逆不孝的小賤蹄子給收了去?她都這麽折騰我這做婆婆的,怎麽也沒人給我主持公道啊?大兒子大兒子被她克得當兵送命去了,二兒子二兒子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嗚嗚,我命苦啊!”

正想着把羅氏這婆娘交給顧墨好回屋裏清靜一下的蘇若離,腳步已經跨上了臺階就要推開門進屋裏了,一聽這話,倏地瞪圓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刷地一下轉過身來,立在廊下,淺眯着眸子冷冷地看着她。

她這嚷嚷着命苦的人才是命最不苦的人啊!

此時雪已停,風已住。天地間白成了一片。

蘇若離就那麽冷冰冰地站那兒,袖着手,眸子裏射出一道逼人的光。

“想哭到外頭哭去,我家不歡迎你這樣的人!”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把“我家”咬得格外清楚。

羅氏正愁找不到對手,見蘇若離回過身來,就像是餓虎看到了小羊一樣甩開顧墨的胳膊就竄了上來,張牙舞爪地和蘇若離對視着,“小賤人,你不過是我二兩銀子買來的沖喜丫頭,哪來的家?這是我大兒子的家,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說你的家?”

說完,她得意洋洋地看着蘇若離,終于覺得在這兒比她高一頭了。

冷哼了一聲,蘇若離懶得看她的神情,眼睛盯着那敞亮的大門樓子,指尖點着院子裏的圍牆、耳房、廂房。

“睜開你的狗眼好好地看一看,這一磚一瓦,一桌一椅,哪一件不是我的銀子置辦的?你兒子有什麽,不過是個山裏人,上哪兒弄來這麽多的銀子?”

本來她不想扯上顧章的,畢竟,這人對她那麽好。可是話趕話被羅氏給逼到這個份兒上了,她也只好就這樣說下去。

“你兒子那麽能耐,怎麽我沒嫁過來之前你們一家還擠那三間小草屋子裏的?怎麽也不見你們住上大瓦房?你兒子你兒子,什麽都是你兒子的。要不是我辛辛苦苦維持着這個家,你們一家老小還有命嗎?”

蘇若離也實在是氣極了,把心裏的憋屈一股腦兒都吼了出來,吼得那叫一個痛快啊。

她從沒想過要在顧家人面前高高在上,也沒覺着他們住她的房子吃她的喝她的就得低她一等!

在她眼裏,這些人都是親人,接回家裏住着那是天經地義的。只要大家相親相愛的,這日子還有什麽可愁的?

無奈羅氏這人總是理不清,非得把她給摘出來,認為她不過二兩銀子買來的就得任打任罵,想騎在她頭上拉屎就拉屎,想把她搓扁搓圓就搓扁搓圓。

可她蘇若離什麽人啊?

身懷醫術的堂堂現代穿越人,大好前途一片,銀子不愁賺不來,憑什麽要受這些窩囊氣?

俗話說“狗急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哪,她羅氏憑什麽想把她碾到塵埃裏?

羅氏從來沒見過這樣盛氣淩人的蘇若離,只覺得眼前這姑娘伶牙俐齒、一臉的傲氣,再不是從前那個黃毛丫頭了。

三個月不見,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蘇若離的對手了,已經在她面前直不起腰來了。

耳邊蘇若離字字句句都是對她的蔑視,話裏話外似乎都在說她兒子沒用。

她心裏不禁就沒了底兒。

自己的兒子她有數,這個山溝溝裏的孩子,沒有什麽出路,除了上山打獵,還能做什麽?

顧鴻鈞一輩子勤勞能幹,一家人雖然有口吃的,但是他一旦癱了,家裏不也塌了?

顧章就算有幾下子,手靈巧些,可三個月讓他弄來十兩銀子蓋一所大瓦房似乎也很難吧?

她有些心虛地拐了拐一邊的顧墨,小聲咬着耳朵,“這,這房子真的是那小蹄子蓋的?她哪兒弄來的銀子?”

顧墨無奈的苦笑,剛才大嫂的那番話雖然他聽得不是那麽順耳,可他也明白大嫂的良苦用心。

于是他也小聲地跟羅氏解釋,“大嫂在鎮上的三元堂坐診了,每月有一兩銀子的診資,人家三元堂掌櫃的好心,每次大嫂賣藥草時人家都多給些,積攢了幾個月也就有了。”

還,還真的是這小蹄子的銀子?

羅氏一口濁氣憋在心窩子那兒燒得慌,瞄一眼蘇若離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她覺得在她面前吃了虧實在是沒有臉。想了想,忽然哎呀大叫一聲,“媽呀,痛死我了……”話剛落地,人就朝後仰去。

顧墨趕緊接住了,吓得大聲喊着,“娘,娘,您怎麽了?”

蘇若離好笑地抄着手,看也不看羅氏,只是吩咐顧墨:“沒什麽大礙,外頭天冷,怕是凍的,趕緊扶屋裏去吧。”

說完,轉身就進了堂屋。

顧墨尋思了一番,又見他娘的面色紅潤,不像是真病的樣子,只好把她給扶到了東次間他爹的屋裏。

七十六章 做飯風波

鬧騰了半天,羅氏沒打着蘇若離不說,還被蘇若離給羞辱了一頓。

她心裏那個憋屈啊,無奈之下只好裝暈。

躺到東次間那張柔軟的大床上,等顧墨把顧鴻鈞背進來,顧梅娘趴在她身上大哭,她才慢悠悠地“蘇醒”過來。

一睜眼,就對上顧鴻鈞那張嘴眼歪斜涎水直流的老臉,頓覺一陣堵心,忙閉了閉眼睛,裝作不适應光線的樣子,裝模作樣地問道:“我這是在哪兒呀?”

顧梅娘不明底細,忙跟她娘解釋:“娘,您剛才被大嫂給氣暈了,正躺屋裏呢。”

一邊的顧墨不由皺了皺眉,覺得這個二妹也甚是不省心,好端端地這話說得不是成心挑事兒嗎?

忙給她糾正,“瞎說什麽?大嫂什麽時候氣着娘了?”

羅氏一聽兒子竟然這麽肯給那小蹄子遮掩,氣得嘩啦一下揭了身上的被子,甩手就給了顧墨一巴掌,“不孝的東西,睜眼說瞎話!”

顧墨捂着臉,氣得一跺腳,轉身就回自己的門房去了,不想理會這母女倆。

傍黑時分,蘇若離從堂屋裏出來,就站在廊下伸了個懶腰,這才精神飽滿地進了廚房。

把羅氏給氣了一頓,她覺得自己的心裏忽然很爽了,由此也總結出一個經驗來,怪不得羅氏這麽喜歡挑事兒呢,原來整治人的感覺這麽好啊。

廚房裏,冷冷清清的,鍋碗瓢盆原封不動地擺在那兒。

本來這些活兒都交給顧梅娘做的,自打她搬過來之後,蘇若離就給她分派好了。

她每日裏都要在屋裏搗鼓那些藥丸子換銀子,這麽一大家子人難道還讓她一日三餐地伺候着?

就連顧軒和顧雪娘都沒讓他們閑着。做飯的時候,該燒火的燒火,該擇菜的擇菜。

如今一見這滿屋狼藉的樣子。蘇若離就明白了。

敢情顧梅娘覺得眼下羅氏回來有人給她撐腰了,就不用再幹活了是嗎?

小樣的。還敢跟她使詐呢。

這個家都是她的,好不好地把她打出去,看她還耍小姐脾氣!

不緊不慢地出了廚房,站在院子裏,蘇若離慢悠悠地喊了一句,“做飯了。”

西次間裏,簾子挑開,露出顧雪娘一張純真的小臉。“大嫂,我來燒火!”

門房裏,顧墨牽着顧軒的手也出來了,顧軒咯咯笑着,“大嫂,我擇菜吧。”

顧墨也微微一笑,“大嫂到屋裏歇着,我帶着弟妹做吧。”

蘇若離滿意地笑了笑,卻對顧墨道:“你是塊讀書的料子,只管把書讀好了。就算幫了我了。”

東次間,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隐約聽到幾聲尖聲尖氣的輕笑。想來顧梅娘和羅氏正在嘲笑她吧。

她也不急也不燥,又來上一句,“不勞動者不得食,我醜話可是先說在前頭哦。”

說完,轉身就進了廚房,顧雪娘和顧軒連忙跟上。

蘇若離今晚上的飯菜那是可着人頭做的,故意把羅氏和顧梅娘的份兒給扣了下來。

哼,想讓她做好了飯伺候她們吃着,沒門!

反正她已經給過她們機會了。她們再不識好歹,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吃放的時候。顧墨先把顧鴻鈞背到了耳房,顧軒和顧雪娘聽話地給爹爹盛飯夾菜。又擺好了碗筷,坐那兒規規矩矩地等着上菜的蘇若離和顧墨。

一家人都坐好了拿起了筷子,聽着顧鴻鈞哼了兩聲,蘇若離眼皮子一劃,就知道少了顧梅娘和羅氏。

瞧那老頭子急成那樣子,是心疼婆娘和閨女還沒來吧?

對不住,她蘇若離伺候不了這娘兒倆,她們不來更好。若是真的厚着臉皮來了,還有一頓難堪等着她們呢。

顧鴻鈞見對面的蘇若離不為所動,就拿胳膊肘子拐了拐一邊的顧章,嘴裏咿咿呀呀地哼哼着。

顧墨只管低了頭喝了一口稀粥,漫不經心地擡頭,“這個家大嫂做主,爹有什麽疑問盡管和大嫂說!”

好小子,倒是個乖覺的,知道有勁該朝何處使啊。

蘇若離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彎了,嘴角笑出了兩個小梨渦,朝顧墨不動聲色地使了個眼色,這才一本正經地朝顧鴻鈞笑道:“爹,想是婆婆和二妹不餓吧?反正做飯的時候她們沒有過來,估計是怕聞油煙味兒吧?”

管她吃不吃呢,反正先把顧老爹這條路給堵死了,讓他不好意思再開口。

顧鴻鈞聽了,眼皮耷拉下來,面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而顧墨,卻被蘇若離那明媚如春花的笑容深深地給震撼住了,心頭狂跳不已,一時不知道怎麽搭話。

蘇若離看見顧老爹不表态了,就拿筷子點了點桌面,道一聲,“開飯了。”

顧軒和顧雪娘兩個孩子則立馬拿起了筷子,歡快地吃起來。

做飯的時候蘇若離喊了兩聲,羅氏母女沒有人出來,這吃飯的時候,她索性連一聲都不喊,就等着吃完了餓死那母女倆呢。

而顧墨,雖然看出了大嫂的目的,但是他也保持着沉默,心知大嫂這樣,也是有苦衷的。

他早就看不慣娘和二妹整天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挑得雞飛狗跳的做法了,他自然也不想拆蘇若離的臺。

顧軒和顧雪娘兩個小孩子,自從娘走了以後,是大嫂給他們飯吃,給他們做好看的衣裳,這個大嫂在他們心裏,比親娘還要親。

大嫂說的話就是聖旨,大嫂沒讓他們幹的事兒,他們堅決不會幹的!

只有顧鴻鈞心裏惦記着妻女,可一屋子人都沒一個願意去做傳聲筒的,他話不能說,路不能走,幹着急也沒用,只好随着大家夥兒端起了飯碗。心不在焉地吃起來。

吃到一半的時候,門簾子忽然被人給挑開了。

一股冷風灌了進來,蘇若離擡眸一看。羅氏一身水紅的襖兒亭亭地站在那兒,手搭在顧梅娘胳膊上。那派頭仿佛真的跟大戶人家的太太似的。

她睃了一眼,沒有理會,繼續吃飯。

顧梅娘環顧了一眼桌面,頓時眼睛瞪圓了,扭頭就對羅氏上眼藥,“娘,你看看,一大家子人都開飯了。也不喊上咱娘倆一聲!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成心想把咱娘倆給餓死不成?”

羅氏自然也看到了,又見除了顧鴻鈞嘴裏嗚嗚拍着身邊的凳子外,其餘的人連頭都沒擡。她心裏窩火,拍了拍顧梅娘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這才不緊不慢拿足了架勢走到了正中間的主位上。

顧鴻鈞哇啦哇啦地就把自己的碗筷推到了她面前,卻被羅氏狠狠給剜了一眼,“拿回去,你那髒碗也好意思給我用?”

顧鴻鈞被她婆娘給訓得一句話都不敢哼哼了。悄悄地把自己的碗筷給收了回去。

蘇若離暗笑:這個花癡老頭子,不挨幾句罵皮癢癢不是啊?也是個沒骨氣的,婆娘三個月不回家。外頭跟哪個野男人睡了都不知道,他在這兒還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大度地連婆娘給他戴了綠帽子都能忍?

她可真是服了這老頭子了,等哪天這婆娘給他帶個野種回來,看看他還能不能受得了?

對顧鴻鈞發完了火,羅氏搭眼一瞧蘇若離依舊吃得歡實,氣得就猛一拍桌子,手腕子上戴着的那個赤金絞絲镯子也跟着抖了抖,一桌的盤兒碗兒都飛了起來。湯水四散濺射開來。

蘇若離一口飯還沒咽下去,啪地一聲就把筷子給拍在了桌上。橫眉豎目地對着羅氏開罵了:“拍什麽拍?是不是有銀子沒處花了?告訴你,我一張桌子就值一兩銀子。給我拍壞了按五倍的價錢賠!”

又指指那些盛菜的碟子碗兒,唇角挽出一抹冷酷的笑來,“這盤子碗兒都是我特意從鎮上定做的,一個五百文,壞了一個你拿銀子來!”

羅氏正要破口大罵的話就這麽卡在了喉嚨裏,一張抹着厚厚鉛粉的臉漲得紫紅紫紅的,咬着後槽牙血紅着眼睛指着蘇若離的鼻子就是一通罵:“你怎麽不去搶?你這什麽桌子什麽盤兒碗兒竟要這麽多銀子?城裏李大官人家的東西都沒有這麽貴!”

她也是氣急了,說着說着,竟然順嘴溜出了李大官人!

蘇若離的眸子微微地眯了起來,笑得跟一只偷了腥的貓兒:這李大官人是哪個混賬東西?敢情就是羅氏偷的野漢子?

哼哼,饒是在外頭偷了野男人,還敢在家裏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覺得這個家裏沒人治得住她了嗎?

“哎喲喂,婆婆,這李大官人誰啊?是不是這幾個月你就住在李大官人家裏的?不然,怎麽對他家的東西這麽熟悉,連盤兒碟兒都知道?”

顧鴻鈞的臉色立馬難看起來,一直耷拉着的眼皮也嗖地一下翻了上去,一雙眸子立馬精光四射地朝羅氏的臉上看過來。

“你這賤蹄子,別血口噴人啊,沒憑沒據的敢往我身上潑髒水麽?”羅氏雖然不把顧鴻鈞放眼裏,可自知理虧,自然不敢承認,忙瞪着蘇若離,惡狠狠地威脅着。

哼,想要憑證嗎?這個好說!

蘇若離不動聲色地笑着,低了頭又繼續吃飯。

有些話模棱兩可最好,挑明了反而就不讓人重視了。這事兒說到這兒,她覺得火候拿捏地還不錯,起碼顧鴻鈞已經心生疑惑了,縱然他在羅氏心裏沒什麽分量,好歹他們可是的的真真的夫妻,羅氏也不敢就這麽公開承認自己偷漢子的。

一想到羅氏剛才臉上那副見了鬼一樣的表情,她就覺得爽得不行。

七十七章 告上衙門

見顧鴻鈞一直盯着自己的臉看,羅氏掩飾性地笑笑,“死老頭子,你總看我做什麽?我臉上開花了嗎?”

蘇若離又好死不活地咽下一口飯,搭上了腔,“婆婆,你臉上沒有開花,公爹這是想看看你臉上有沒有什麽他老人家沒見過的東西,比如說什麽吻痕啊、男人的毛發之類的!”

至于男人的毛發要怎麽辨識,蘇若離當然也不知道。她不過順口胡謅,挑撥顧鴻鈞對羅氏起了疑心而已。

說完,她又不怕死地扒了一口飯,笑眯眯地對着羅氏笑。

羅氏頓覺一個腦袋兩個大,這小蹄子今兒是吃錯藥了嗎?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梅娘見她娘吃癟,一時找不到什麽有力度的話來駁斥蘇若離,就試着轉變話題,指着蘇若離高聲嚷嚷着,“有你這樣做媳婦的嗎?娘都坐這兒半天了,也不給娘盛飯?”

她以為仗着羅氏,蘇若離絕不敢變本加厲地整治自己的。

誰知道她這想法也太膚淺了些,蘇若離是那種睚眦必報的人,人對她有恩,她恨不得巴心巴肺地掏給你。而人家背叛她的時候,她絕對有信心有能力把對手給殺了。

這樣的一個奇女子,又怎麽會受顧梅娘的話轄制呢。

當即就聽她嗤笑一聲,若無其事地說着實話,“二妹想來是糊塗了,我做飯的時候就說過不勞者不得食,這飯菜都是給幹活的人吃的,當然爹這樣的不算哦。”

說完了,她還朝顧梅娘眨眨眼,“二妹你說這麽一大家子人,除了爹。連三弟三妹都擇菜燒水,你這沒幹活的人,還好意思吃飯嗎?”

氣得顧梅娘肥嘟嘟的臉漲得通紅。羅氏見自己女兒沒落着好,再加上心裏本就窩了一肚子的邪火。只覺得再不發洩出來就快要爆裂了。

她瞪圓了眼睛咬牙切齒罵了一句:“不要臉的小賤人!”

蘇若離笑嘻嘻地看着她,毫不示弱,“你這是罵誰呢?我是小賤人,那你是什麽?老騷娘們兒?嗯?”

她下巴揚得高高的,就那麽直直地盯着羅氏的眼睛。

羅氏的嘴唇抖動了一下,伸出一指點着她,“你,你……”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怎麽了?”蘇若離食指點着自己的鼻子。“你吃我的喝我的還想成日裏磋磨我是不是?告訴你,沒門。從今兒起,你若好好的我看在顧章的面子上收留你住下,要是再起那些歪心思,告訴你,趕緊給我滾出去!”

羅氏還從未被蘇若離這樣給指着鼻子罵,其實蘇若離先前能容忍她,主要還是怕顧章傷心。畢竟,這是人家親娘不是?

可眼下,顧章被抓走了。羅氏成日裏調三窩四不省心,若是不給她個厲害嘗嘗,往後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她在外頭風裏來雨裏去的。照顧着這麽一大家子人,憑什麽要受這些閑氣?

羅氏的氣焰在蘇若離的痛罵中不能嚣張起來,恨得渾身都跟着了火一般,伸出一雙指甲塗了丹蔻的手,就去掀那張顧章親手打制的桌子!

娘的,既然你不讓我吃飯,我幹脆把飯桌子掀了,看你們怎麽吃?

手剛搭上桌沿,蘇若離就大吼一聲。“住手!掀一次十兩銀子!這是我~的~桌~子!”

她一字一頓,铿锵有力。愣是把羅氏作惡的雙手給狠狠地束縛住了。

雖然滿肚子都是惱火,可羅氏還是不敢冒那個險!

媽呀。這死蹄子的桌子也忒貴了。就算是她在李大官人過了幾個月,但是人家統共也沒給她幾兩銀子,不過是撿了幾件時新的衣裳給她做了幾身。

瞧那小蹄子的得意樣兒,好像就等着她這一手似的。

她讪讪地住了手,摸起桌上一個盤子就要往地下摔去。

“一個碟子五百文!”蘇若離伸出一只手比劃着。

羅氏捏着盤子的手立時就軟了下去,不甘不願地放在了桌上。

許是心裏的火無處發洩憋得太狠了,她雙手往肚子上一捂,臉色煞白地尖叫了一聲,“胃疼!”

拉着顧梅娘就蹿了出去。

蘇若離唇角勾了勾,這家夥,估計這次是真疼了。氣得!

嘆了一口氣,她朝一邊兒悶聲不吭的顧墨歉意地笑了笑,“二弟,別怪我心狠。我也是沒有法子了,這個家,總不能散了吧?”

“大嫂,”顧墨嗓子沙啞,艱難地開口,“我能理解!”

就這麽一句話,讓蘇若離呆在了那兒。

這個少年,估計心裏也不好受啊,可他依然這樣安慰自己,心胸,該是多寬闊啊。

顧鴻鈞勾着頭一動不動,似是睡着了一般。

蘇若離朝顧墨使了個眼色,顧墨放下筷子,過去搬他的肩膀,“爹,兒子背您回屋吧。”

顧鴻鈞這次沒有哼哼,由着顧墨把他背走了。

估計,他心裏正在天人交戰吧。其實羅氏出去這麽久,在外頭發生了什麽,顧鴻鈞不可能沒有數,只不過他裝糊塗罷了。

如今被蘇若離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心,應該也在煎熬吧?

看似平靜的日子,還是被攪渾了。

正月初五,鎮上的各家商鋪卸了門板開門做生意。三元堂也不例外。

蘇若離一大早就起來,很意外地看到了顧梅娘正在廚房裏忙活着。

見了蘇若離,她笑得樂颠颠的,“知道大嫂今兒要去坐診,這不,一大早我就給大嫂做好了飯,你熱熱乎乎地吃了再走!”

親熱自在地就好像是親姐妹一般,不,比親姐妹還要親呢。

要不是蘇若離對她知之甚深,還以為她真的轉性了呢。

不過既然人家肯笑臉相迎,蘇若離也沒有必要板着個臉了,于是沖顧梅娘一笑。也親親熱熱地,“有勞二妹了。”

說完毫不客氣地坐下就吃。

若是顧梅娘誠心改了也就罷了,要是想出什麽幺蛾子。盡管放馬過來吧。

吃完了飯,坐了村裏老張頭的牛車。蘇若離帶着随身的醫用小包兒來到了三元堂。

幾日不見,三元堂的掌櫃的越發熱絡了,一見面就把蘇若離迎進了前廳的暖閣裏,親自奉了茶,又掏心掏肺地替蘇若離打算着,“我也聽說了你家顧章的事兒,這一走仗還不知道打到何時,你一個小姑娘家可怎麽辦?”

蘇若離呷了一口清茶。嘆了一口氣,“這年頭,活着不易啊。別的也沒有什麽想頭,就是先把眼前對付過去再說!”

三元堂的掌櫃的聽了這話也不好多嘴,這個小姑娘在他眼裏不僅僅是一棵搖錢樹啊,她為人熱情開朗,他甚是喜愛。他家裏還有一個小兒子尚未定親,若不是蘇若離和顧章成了,他早就下手了。

如今也只不過想探探她的口氣罷了。

聽了他的話,他也就有了數。人家相公剛走,就試探人家的心意,也有些說不過去。

頓了頓。他有些赧然,輕咳一聲,複又說了一事,“聽說,抓顧章的那個小校和顧家村裏正的閨女過了一夜。”

這事兒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打聽的,反正說得有板有眼的,就像是真的看見一樣。

無風不起浪!

當時蘇若離就随口陰了裏正一把,沒想到那小校還真的惦記上王阿娟了。

這麽說,萬一王阿娟在那小校耳邊吹那麽一陣枕頭風。到了軍中,顧章豈不是有苦頭吃了?

蘇若離眸子眯了眯。咬了咬壓根。娘的,怎麽什麽時候都有人黑她呢?若是讓她逮着機會。絕不會放過王文儒這個老王八蛋的!

當然,還有王阿娟那小婊子!

大年頭一天開門,病人并不是很多,蘇若離也不很忙,就抽空兒把自己新制的丸藥給了三元堂掌櫃的。

随後,她也就忘了這一茬子了。

等她回到了家裏,天已是黑透了。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

廚房裏,顧墨帶着弟弟妹妹正忙活着晚飯,見她回來忙迎了上來,喊了一聲“大嫂”。

蘇若離應了一聲,卻皺了皺眉頭,“不是讓你別做這些的嗎?你好好讀書就成了。”

顧墨卻苦笑一下,“娘和二妹都不在家,我不做你回來還不得受累啊?”

什麽?羅氏母女不在家?

蘇若離眉頭緊蹙,問他,“去哪兒了?”

這寒冬天兒,路上不好走,又兵荒馬亂的,這母女兩個不是作死嗎?

“娘說要到表姨家走動走動,帶着二妹去了。”他娘那孤拐脾氣,顧墨也是頭疼,攔也攔不住,他能有什麽辦法?那是他親娘,總不能讓他動手吧?

蘇若離愣了一會兒,總覺得心裏不是那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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