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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累了一個晚上。這會子想去洗洗吃點兒東西了。”

全然不把副将的話聽在耳裏,更不把副将放在眼裏的樣子。

實指望靠身份壓制他。讓這小子低下頭屈服的副将,發現此事很難。

如今可是光天化日,即使用手裏的職權來轄制他,想殺了他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眼珠子轉了轉,他的目光灑落在蘇若離的臉上。

這小妞長得可真不賴,雖然眉眼尚未長開,身量也未發育完全,但是就目前這樣來看,他還是頭一次見過這麽美的人兒。

那精致的五官,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再也別不開眼了。那小巧尖細的下巴,微微地揚着,映着一抹朝陽,就像是名家大師燒出來的最精巧的瓷器一樣,光滑圓潤,精美地令人發狂。

只那一眼,副将的眼珠子就移不開了。只覺得呼吸停滞,身子僵硬,腦子不會轉圈兒了。

其實在顧章和副将對峙的當兒,那幾個人的眼珠子早就錯都不錯地定在蘇若離臉上身上了。只不過蘇若離沒當回事兒而已。

顧章窩了一肚子的火,見這個副将恬不知恥地望着蘇若離,饞涎欲滴的樣子,恨得牙根都癢癢。

趁着那家夥光顧着看蘇若離時,他猛地把手裏的鞭子一松。

本來兩人正繃緊了身子全力扯着鞭子的兩頭,如今一頭失了力,那副将又正盯着蘇若離想着壞點子,自然不防備,身子沒了牽扯,忽地一下就往後仰去。

那馬兒被他這麽一倒,吓得前蹄擡起,長嘶了一聲就往前飛奔。

副将的身子沒有坐正,就往下掉去。偏生他的腳還卡在腳蹬裏,就那樣斜挂着半拉身子,被馬拖着飛跑,随時有可能掉到地上,要麽一頭栽在硬實的地面上,要麽被馬後蹄子給踏死。

何況此時天光大亮,城中的百姓聽說胡人又被炸跑了,紛紛跑出來觀看,大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忽然就奔來這麽一匹瘋狂的馬,馬上還拖着一個人。頓時人喊馬嘶,東躲西竄,雞飛狗跳,大人罵孩子哭,一條大街上頓時成了沸騰的粥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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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離仰天長嘆,我的個老天,這怎是一個“亂”字可以形容啊?

顧章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松開了鞭子竟然引來這麽大的亂子,心下也是後悔不跌。

這個副将不是個東西,懲治他一下也就罷了。可若是沖撞了百姓,就是他的罪過了。

他松開攬着蘇若離的手,輕輕地跟她說了一句,“離兒,你在這兒等我!”

不等蘇若離點頭,他已經把另一個士兵的馬牽過來,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蘇若離手搭涼棚,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滿眼裏都是崇拜:哇,顧章這家夥還真是瞧不出來啊,這馬竟然騎得這麽好,上馬的動作竟然這麽利落!

身後忽然有人輕聲說了一句,“這人好漂亮的身手!”

蘇若離猛回頭,卻發現李扶安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身後,蒼白着臉,顯得越發瘦削了。

“你怎麽出來了?”她驚叫一聲,忙轉過頭去查看他的後背。他身上還裹着一圈兒白紗布,此刻身上披着大氅,也看不到裏頭的傷勢如何。

可是從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可以看得出他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蘇若離的一顆心都揪緊了。

李扶安眼角眉梢帶着暖暖的笑意,情不自禁地就拍了拍蘇若離的手,笑道:“我沒事兒,聽說胡人不戰而退,又是你的功勞啊!”

似是玩笑的話,讓蘇若離的心稍稍地安穩下來。

只不過這兩人說話的一刻間,顧章就已經追上了副将的驚馬,把他完好無損地救了下來,又把馬兒也止住了,此刻已經牽了那匹馬馱着那副将回來了。

沿街上,忽然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聽說昨夜是這位小哥兒把胡人給打炮的。”幾個老百姓站在街邊上,交口稱贊着顧章。

“剛才看這小哥的身手,那真是百裏挑一啊。咱們大周的将士要是都像他,就不用怕胡人了。”

“是啊,哪裏跟這個熊包似的,連馬都騎不好,還跑來禍害人!”又一人義憤填膺地指着副将罵着。

副将雖然驚吓得臉都發白了,但是他耳聰目明,聽得清清楚楚的。那臉色越發白得跟金紙一樣。

而顧章此時卻渾身不自在起來,被人作踐得讓他覺得凡事都要狠厲一些,如今受了百姓的誇贊,他真的有些受寵若驚,不知如何是好了,恨不得找個地方趕緊躲起來。

說實在的,他覺得自己沒有這麽偉大,不過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兒罷了。可是百姓們就把他給誇上了天,讓他不敢相信自己是否真的有那麽好!

他就那麽一路別扭地走到了蘇若離面前,就發現一個一身貴氣、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正站在她面前,低了頭和她細細地說着話,眼角飛揚出來的笑,讓他看了只覺得紮眼。

這人是誰,怎麽能和他的離兒這麽靠近?

他只覺得肺腑裏有一股酸熱的東西直往上湧,眼睛也覺得酸辣得要命。

不知道為何,他覺得眼前這個潇灑倜傥的男人,對離兒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許是旁觀者清,再說,他又是離兒最親密的人,自然感受得到。

蘇若離早看見了顧章,見他毫發無損,高興地迎了上去,那匹高頭大馬噴着響鼻兒在她面前停下,她有點兒害怕地往後退了退。

這些日子見慣了不少戰馬,也不是那麽害怕這麽比自己還高的東西了,但是那種潛意識裏形成的恐懼還隐約存在。

蘇若離膽小地往後退了兩步,站在那兒笑着等着顧章下來。

她雖然是無心之舉,但是看在顧章眼裏,就像她故意躲避開他一樣。

顧章的一顆心頓時下沉,難道是因為身邊那個英俊的男人嗎?

本來一臉喜悅的他,臉色就有些不大好了。

九十四章 誰醋誰的

“離兒?”顧章在路邊上騰地一下利落跳下了馬,把馬缰繩随手一丢,大步朝蘇若離走來,一把就握住了她垂在身側的手。

蘇若離雖然覺着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順從地讓他給攥住了。

不過心裏卻別扭地很,他們是夫妻沒錯,可當着這麽多人也用不着這麽親熱啊?何況,這個男女大防這麽嚴重的時代,這舉動不是讓人家戳脊梁骨嗎?

她朝顧章笑笑,就要抽出手來,“還是先去洗洗,吃點兒東西吧?”

厮殺了一夜,剛才又把副将給救回來,他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該累了餓了吧?

顧章雙眼泛着紅血絲,顴骨下一道青暗。臉色看上去倒還好,不過那眼角眉梢透出一股濃濃的倦意來。

他确實又餓又累,于是就點頭,“走吧,找家客棧。”

說完,不容蘇若離的手縮回去,使勁往自己的掌心裏攥了攥,攥得蘇若離都有些疼了。

她遲疑着,不知道顧章這是怎麽了?這個少年一直對自己是溫和有加的,從沒有像現在這麽霸道過啊?

被他拉得前行了兩步,蘇若離只好跟上他邁得大大的步伐。

李扶安緊緊地盯着那只握着蘇若離柔嫩玉手的大手,眸中閃着一簇不明意味的火焰。

見顧章帶着蘇若離往前走去,他的心也跟着飛走了,嘴裏的話不由自主地就脫口而出,“這位好漢,衙門裏有現成的客房,不如就随我過去吧?兵荒馬亂的,客棧這個時分誰還有心思開啊?”

他說的是實情,蘇若離連忙點頭。像是向顧章保證他說的話是對的一樣,“是啊,咱們還是到衙門去吧。正好。你二弟、三弟和三妹也都在呢。”

“他們也在?”顧章驚訝極了,什麽時候。他的離兒和縣衙門這麽熟了?

他倏地回首,銳利的眸子緊緊地盯了李扶安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疑問,可也就是這麽一眼,讓李扶安暗生警覺。

這個少年,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怕是看出他的心思來了。

也是,換做自己,若是別人對自己的妻子有什麽異樣心思。他也能看得出來的吧?

若是看不出來,那只能有兩個原因:要麽他是傻子,要麽他不喜歡自己的妻子。

李扶安了然,一想到蘇若離已是人妻的事實,嘴角不由得就漫過了一絲苦笑。

他要怎麽和眼前這少年相争?

望着他臉上一抹帶着淡淡憂傷的笑意,顧章低了頭輕聲問蘇若離,“這位是誰?”

直覺告訴他,眼前這玉樹臨風的男子,不是一般的人,又聽他那口氣。像是一個當家的主人邀請客人一般!

他,會是這清泉縣的縣太爺嗎?

若是這樣,他豈不是大帥李從武的幼弟了?

顧章雖然疑問頗多。不過也只是有一霎時的猜疑就面色恢複如常了。

蘇若離連忙給他們兩個做着介紹,“顧章,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清泉縣的縣太爺李老爺!”

顧章的眼皮子忽地一跳,旋即不動聲色地抱拳行禮,“在下見過李老爺,謝謝李老爺救了賤內!”

蘇若離卻在聽到這個“賤內”時,滿心裏都是不快。什麽賤內賤內的,多難聽啊?她有那麽賤嗎?

不由就想起羅氏張口就是“小賤人小賤人”地罵她。

雖然明知道顧章這不過是謙辭。心裏并不是這麽想的,她還是覺得憋屈得慌。

得想個法子改改這個稱呼才是!

要不然。她幹脆叫他“賤外”好了。

李扶安見顧章客氣有禮,雖然不想看到他和蘇若離兩個成雙入對。但是多年修習聖人之學的他,這點兒度量還是有的。

也連忙抱拳還禮,“不敢,在下惶恐。說起來,這清泉縣還多虧了蘇姑娘才是!”

他既不稱呼蘇若離為“夫人”,也不用別的叫法,只一句蘇姑娘,就泯滅了蘇若離已為人婦的事實。

反正羅氏那老東西不是揚言要休了蘇若離嗎?他幹脆睜只眼閉只眼算了。

兩個男人幾句話的功夫,已經不動聲色地鬥了一個回合了。

李扶安說完就望向蘇若離,剛才蘇若離只把他介紹給顧章,她還沒把顧章介紹給他呢。

蘇若離自然看得懂他的眼神,忙抿嘴兒一笑,“這位就是賤外,姓顧名章的。”

“噗嗤”一聲,李扶安一個沒忍住差點兒大笑起來,卻怕傷了顧章的面子,只好強力忍着,到底沒憋住,嗆得咳嗽起來。

身邊的随從和那十來個從大帥營帳裏奔來的兵士也憋紅了臉。

老天爺,從來只聽說男人稱呼自家婆娘為“賤內”的,哪裏會有女子這麽稱呼自家夫君為“賤外”的?

這女子可真是奇葩一朵啊。

“咳咳!”顧章拿手抵着唇,面色生生地籠上了一層黑霧。

這小女子是在報剛才的一語之仇嗎?

他也不是有意的啊?人家不都這麽稱呼自家妻子的嗎?

他倒是想說成自家夫人來着,可不是他還沒那個資格嗎?

望着顧章一張黑了紫紫了紅的臉,蘇若離故意裝作一副單純呆萌的樣子,“呀,你這是怎麽了?莫非我說錯了什麽?”

“沒,沒有。”顧章趕緊矢口否認,好不容易相見一面,他不想給她留下不快。

“沒有就好。”蘇若離抿了抿唇,露出一個歡快的笑容,“我還以為我跟你學的那個‘賤外’有什麽問題呢?”她故意打着哈哈,一邊兒察言觀色。要是顧章這小子有絲毫的大男子主義,信不信她先休了他?省得讓羅氏那賤人得意地要死!

可不是有問題嘛?

只是顧章打死也不敢實話實說,反倒是連連誇贊着蘇若離:“離兒學得好!”

蘇若離暗笑,當着這麽多人,沒給他面子,這小子還不在乎,看樣子,他待她,應該是真心的了。

不管多要強的女子,心底總有最柔軟的一處,也希望有個男子能好好地呵護自己。

蘇若離雖然不覺得沒有男人有什麽了不起,但是也沒打算孤身一輩子。既然忙婚啞嫁地嫁給了顧章,顧章這人人品還着實不錯,她也不打算再換一個了。

這個時代,能有幾個男人像顧章這樣的?再說,挑來挑去的還麻煩不是?還要從頭再了解人家一遍,哪裏有顧章這樣知根知底的啊?

越想越是滿足,她索性挽上顧章的胳膊,幾乎是跳躍着往前走。

那惬意的樣子,就像個吃着了糖的孩子一樣!

李扶安的眸色更深了一層,望着前面那兩個有說有笑的人,心裏是濃濃的失落。

顧章算是個好的了,瞧他那麽順從蘇若離,就知道日後必定能善待她的。

可他的一顆心還是空落落地無處着地,就好像有一塊給挖走了一樣。

悵然地嘆一口氣,他在景三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一邊兒,剛從死裏逃生的副将,眼神不由就在他的車簾子上掃了掃。

看來這三個人之間有點兒玄機啊,不知道這個玄機能不能被他利用呢!

李扶安早就吩咐人回衙門傳了信兒,當顧章和蘇若離乘馬車來到衙門口時,那兒已經一溜兒站着三個人了。

最東邊的就是顧墨了,好幾個月不見,這小子已經長高了,個頭快要攆上他的了。

三弟和三妹也養得白白胖胖,紅裏透白的。

幾個人一見了他,哭喊着撲了上來。

顧墨更是黯然神傷,“大哥,沒想到還能見到你!”他這麽一說,連顧章的眼圈兒都紅了。

行軍打仗,誰知道下一個死的是誰呢?到時候,還能不能和弟弟妹妹相見呢?還能不能再見到離兒呢?

一霎時,他的心中湧過這麽多的傷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了。

勉強壓下那股傷痛,他才想起來自己的疑問,“你們,怎麽都住縣衙了?”

他的內心,自己這樣的山村小民,怎麽有資格住縣太爺的地方?

這縣太爺是不是也太好心了些?

蘇若離卻不想顧章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大戰當前,不想讓他因為家庭瑣事亂了心神。

羅氏那起子事兒,不說也罷。

她在他身後,朝顧墨使了個眼色。顧墨到嘴的話就咽了下去。

只是含含糊糊地應道:“恰好胡人圍城,我們出不去,李老爺就讓我們住進了這兒。”

顧章一雙虎目蘊藏着點點光亮,如璀璨的寶石,卻在對上顧墨的眼睛時,依然波瀾不興。

他的弟弟什麽樣的性子,他知道。這裏頭,定有蹊跷!

只是離兒為何不讓他說呢?

壓下這些疑惑,他若無其事地跟着李扶安進了後堂。

那裏,已經預備好了熱水和宴席。

副将一行既然奉了大帥之命而來,不管他們做過什麽,李扶安都沒有不招待的道理,于是一行人也跟了進來。

在看到門口那一幕時,那家夥一雙不安分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嘴角揚起了一個詭異的笑。

陪着顧章和李扶安一直進了後堂,見沐浴的熱水都安排妥當了,蘇若離心下感激不已,朝李扶安投去感激的一瞥,就要退出去。大老爺們兒沐浴,她跟在後頭做什麽?

九十五章 暗中下套

誰知道,顧章卻拉着蘇若離的手不放,笑得溫柔地似要滴出水來,“離兒,給我洗洗可好?我太累了。”

語氣就像是一個對着母親撒嬌的孩子,蘇若離的心霎時也柔軟成一片了。

只是這麽多的人,這家夥提出這個要求實在是讓人難為情。若是私底下,她怕是就應下了。

“這,這有些不大好吧?我們……”蘇若離結結巴巴地,不知該怎麽拒絕他,生怕自己一口回絕,這家夥心裏難受,想要斟酌着怎麽斷了他的念想時,顧章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我們是夫妻,有什麽不好?”他還扭着頭看了眼李扶安,“李老爺應該也不會管咱們夫妻之間的事兒吧?”

帶着一絲微微的挑釁和小小的得意,顧章就那麽直直地看着李扶安,見他那張白玉般的面上慢慢地出現了一絲煩躁,他才滿意別轉了臉。

“當然,你們夫妻間的事兒我怎麽好管?”李扶安艱難地從齒縫裏擠出這句話,昂着頭邁步往前走了。

那副将勾了勾唇角,滿面假笑地走了過來,趕上李扶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似乎很親熱的樣子,說說笑笑地就往內堂而去。

顧章見人走了,就要去拉蘇若離的手,卻被蘇若離巧妙地給躲開了。

她一張粉嫩的臉羞得通紅,鳳羽般的眼角上揚,不悅地瞪了顧章一眼,“你這人怎麽回事兒?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竟說這個話?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其實望着顧章那張疲憊的臉,蘇若離也不想沖他這樣的。可心裏窩着火不發出來,她也憋得難受。她只不過是想告訴他自己的底線,自己是他的妻子沒錯,可也不能當着外人的面這樣。

這舉動夫妻之間做了也無可厚非。可張揚出來,就顯得過火了。真正的夫妻哪裏需要這樣?

顧章心裏早憋了一股火,看着李扶安那個小白臉對蘇若離一臉殷勤的笑意。他就覺得心頭的火蹭蹭往上直竄,好不容易覺得在他面前扳回一局。蘇若離還不給他面子。

這讓他怎麽受得了?

再加上蘇若離帶了自己的弟妹堂而皇之地住在這縣衙門裏,活似這衙門就是她家的一樣。剛才想問問顧墨緣由,顧墨那小子還不肯說。

顧章還真的就認為自己一別幾個月,蘇若離和李扶安之間有些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了。

如今蘇若離這麽一指責,他的臉騰地就漲紅了,“我這人怎麽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你是我媳婦,給我洗個澡又怎麽了?外人能管得着嗎?”

他也是心裏憋悶說話才這麽沖,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可男子的自尊讓他落不下那個臉去和蘇若離賠禮道歉。

蘇若離一片苦心被他誤解,再加上他娘還威脅着要休了她,自己為了不讓他操心家裏的瑣事,這才讓顧墨瞞了下來。

自己的一片苦心得不到理解,她心裏那份委屈一下子就爆發了,想想自己這麽些日子,辛辛苦苦,費心費力地操持着這個家,上有老下有小的,連大姑姐子的事兒還得管。羅氏那個死*還時時刻刻地找茬兒。連她的房産都要霸占,自己這麽拼死拼活地到底為的什麽?

難道就是等一個男人回來指責她不懂為妻之道嗎?

難道就是等這個男人回來,自己給他搓背洗腳嗎?

蘇若離本來就不是一個純粹的古人。顧章這副語氣,這樣的口吻,讓她實在是接受不了。

她更不是一個拿雞毛蒜皮當回事兒的人,縱使心裏有萬般委屈,她也不哭不鬧,更沒有時下那些女子小家子氣的做派。

當即也只是冷冷一笑,揚聲道:“原來我在你心裏也就只配做這個!那好,我今兒累了,做不了這些了。你要是想的話,我可以請李大人給你找個丫頭來!”

哼。不給她好臉子看,姐還不伺候了呢。姐又不是靠這個吃飯。何必受你這腌臜氣!

撂下這句話,蘇若離頭也不回地回到了李扶安給自己專門辟出來的淨室,看都沒看顧章一眼。

聽她口口聲聲“李大人李大人”地叫着,顧章的火更是難以消除。這小丫頭分明是看不上他了,眼裏心裏都是那個李大人了。

那是,人家可是大帥的幼弟,京都堂堂百年望族嫡子,簪纓世家出來的,又是少年高第,兩榜進士出身。這樣的人品,自己拿什麽跟人家比呢?

他越想越覺得自卑,臉上也沒了方才的傲慢,索性低了頭氣哼哼地自去淨房洗漱了。

至于那什麽丫頭,蘇若離也是一時氣話,自然不會真的去麻煩李扶安給顧章安排。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啊。

那副将早就看出顧章和李扶安之間的別扭來,他怎能不趁這個機會來個渾水摸魚?若是能借李扶安的手除掉顧章,也免得他回去和大帥告狀了。

到時候,外人還以為這兩個人争風吃醋失手殺了人呢。何況李扶安家族勢力雄厚,顧章一個窮山溝裏的小子,死了也就死了,誰還會去追究不成?

就算大帥愛才,可比起幼弟來,自然是不會向着顧章的。

他心裏有了這個盤算,也就時刻注意起顧章和蘇若離的動向來。

他雖然一直陪着李扶安,但是手底下早就有兩個人安插在顧章和蘇若離身邊了。

兩個人在門口吵架,早就被人給聽了個一清二楚,随即就報給了副将。

副将撮着下巴仔細地聽了顧章和蘇若離兩個之間的對話,沉吟有頃,立即敲着桌面吩咐道:“你這就去找個模樣标致的丫頭,讓她過去伺候那小子洗澡。再弄點兒動靜,讓那小丫頭知道!”

屬下意會,領命而去。

卻說顧章一個人氣呼呼地沖進了淨室,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噴射出來。

憑什麽那小白臉看上了離兒?離兒可是他名正言順的媳婦。

他在外頭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撿了條性命回來。他的離兒對他卻變心了?

他真的受不了。

就因為那小白臉身份地位比他高幾等嗎?他也想讓離兒過上好日子,提着頭顱想為她博一份軍功,到時候。她就是他顧章的夫人了。

可是她為何不能等一等?不能等到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就已經對那小白臉動心了?

他不服也不甘。不就是那個小白臉長得比他好看些,家世比他雄厚些嗎?

若論自身,他顧章比誰都不差!

他站在浴桶裏,渾身剝得赤條條的,一瓢一瓢地舀着水沖刷着自己的身子。他覺得若是再這麽下去,他真的快要崩潰了。

也不知道澆了多久,他才慢慢地冷靜下來,慢慢地回想還未入城門的情境。

他分明記得。那時候的蘇若離就站在城門樓上,看着他被胡人追殺,吓得連腔兒都變了。為了救他,拼了命地往外扔那些炸藥,阻斷胡人追擊他的路。

這樣的離兒,會變心嗎?

他記得清清楚楚,離兒下城門迎接他時眼中的欣喜,和臉上的歡欣雀躍!

她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記得,深深地刻在了心裏。

難道這些還不能讓他打消顧慮嗎?難道僅憑那小白臉的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把怒氣都撒在離兒身上嗎?

那個家,他不是不知道什麽樣子的。一個娘,長期不着家。一個癱瘓爹。起不來炕。

可她硬是憑借自己柔弱的肩膀,把這個家扶持起來,一家人衣食無憂,吃她的喝她的,過得和和美美的。

他顧章究竟做了些什麽?

論才幹,他除了打獵就是砍柴,不像離兒,能到鎮上坐診行醫,換了銀子養着他的家。

論人品。他顧章自認不是個小氣的,可是比起離兒待他家人的那一份真誠。這又算得了什麽?

她一個柔弱的小姑娘,年紀和他二妹一般大。對他這個家做了什麽,他心裏有一本賬清清楚楚地記在那兒呢。

想想他二妹,成天都做些什麽?

他顧章真是糊塗油蒙了心,竟敢這麽對待他的離兒?

他真是個混球!

越想越氣,顧章恨恨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懊悔不堪!

他不該這麽傷離兒的心,不行,他一定要放下架子去跟離兒道歉,不,他連架子都沒有,怎麽放?

顧章噌地一下就從浴桶跳出來,扯了一件外袍披上就急急地往外跑。

門忽地一下被他大力拉開,門口戰着的一個小丫頭端了個大銅盆,被他這麽一吓,不由自主地就往後退了一步,那銅盆也沒捧住,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銅盆裏的溫水淋了那小丫頭一頭一身,她紮手窩腳地連忙跪在了地上,吓得渾身簌簌發抖,“奴婢該死,驚擾了大人!”

好歹顧章也是大帥身邊的親兵,在這小丫頭心裏那可就是天大的官兒了。

顧章這才看到門口有人,又見這個小丫頭大冷的天兒,只着了一襲紗衣,沒經過這樣世面的他,也沒細想這小丫頭為何穿得這麽少!

只當自己吓着人家了,急得也是手忙腳亂,想扶也不敢扶,“你快起來,是我不好,不該吓着你的。”

那小丫頭順勢起身,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頭發還滴着水的顧章。

這男子身軀昂藏,面容俊秀忠厚,一雙虎目炯炯有神,說起話來又那麽地和氣,當真是個百裏挑一的好男兒啊。

那位大人說了,若是今兒能如了願,這個人定回收了她的。

這亂世中,能嫁給這樣的男子,她銀花也算是圓滿了。

九十六章 美人心計

想至此,銀花一張白嫩嫩的臉蛋上漾出了兩朵紅雲,聲音更是軟得一塌糊塗,“大人,人家這個樣子還怎麽出去啊?被別人瞧見了,這輩子可是嫁不出去了!”

啊,還有這樣的事兒?

顧章拍了拍腦袋,總覺得今兒諸事不順。心急火燎地想去和離兒道歉,偏又攤上了這麽一檔子事兒。

想要丢下不管,又覺得人家小丫頭何其無辜!

只好轉身往屋裏走,“既如此,我先給你找件外衣披了吧?”

銀花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已是跟了過去,兩手一合,就摟上了顧章健碩的腰肢。

“大人,您孤身一人和胡人厮殺的事兒,城裏都傳遍了。銀花愛慕大人好久了,請大人憐惜則個!銀花不圖什麽名分,這輩子只要能在大人身邊伺候就成!”

室內水汽氤氲,身邊女子軟玉溫香,正當血氣方剛的顧章,只覺得頭嗡地一聲大了。

雖然和蘇若離已是夫妻,但是兩人也從未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就算後來他厚着臉皮和她躺在了一處,但是也不過是他擁着她而已。

何況,大冬日裏,兩個人都穿着裏衣。哪像現在這女子,身上只着了一件紗衣,還濕透了半邊。玲珑有致的身子若隐若現,燙得他身上戰栗起來。

“別,別,你這是做什麽?”顧章不敢動彈,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碰到了她身上某個不該碰到的地方,“我,我是有家室的人,你快些走吧。”

銀花一想到自己今兒要是完成了那位大人交代給她的任務,她就是這男子的人了。這等身材健碩品貌一流的男子,就算是做個妾也是值得的。何況以後會不會做一輩子的妾,誰也不好說。

給這樣的男子做妾,總強過年歲大了。随便被主子給配給一個小厮強。

想想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臨了,銀花越發箍得緊了。嘴裏跟夢呓一般地說着,“大人,小女子什麽都不要,只願常伴大人身邊就足矣。”

雙手還是死死地攬着顧章健碩的腰身,柔嫩的臉頰早就情不自禁地貼在了他的身上。

聞着顧章身上那股子濃郁的男子氣息,聽着顧章那實誠的話,銀花只覺得自己一下子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給砸中了,自己真是運氣太好了!

顧章急得無法。身子被這樣的女子給箍住,又怕生硬地掙開傷着了這女子,一時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此時的蘇若離,正随着一個小丫頭往這兒走來。

剛才和顧章置氣的時候,她一肚子的憋屈回到了自己的淨室,躺炕上歇息了一陣子,外頭就有小丫頭來回,“大人請姑娘去用飯呢。”

蘇若離大半夜地就跑到城門樓上,見顧章單騎面對胡人,一顆心早就不知道起落幾次了。忙活了大半夜。早就餓了,剛才和顧章生了點兒氣,也不覺得。這會子才發覺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着後背了。

一聽說用飯,她骨碌一下就翻坐起來,攏了攏頭發,跟着那小丫頭就走了。

還笑着打趣李扶安,“大人随便打發個人給我送來就成了,怎麽還特意讓我過去一趟?”

心裏也是有些覺得李扶安太過多事兒了,想她不過一個小山溝溝裏的丫頭,李扶安要陪着那些大帥帳下的人用飯的,幹嘛還多此一舉把她也給叫上?

有心不去又覺得自己會不會顯得小家子氣了?

一路上就那麽糾結來糾結去。蘇若離只管跟着前頭那小丫頭走,并不知道自己朝哪兒走的。何況這縣衙門後院她也不熟。統共沒住過幾天。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小丫頭忽然就來到了一個月洞門前。探了身子就往裏邁步。蘇若離自然也是緊跟着,絲毫沒有發覺任何的不妥。

那小丫頭帶着她穿堂度院,拐了兩個彎兒方才在一個雕花木門前停下。

她也不回頭跟蘇若離說一聲,徑自就伸手去推開那兩扇緊閉的門,擡腿跨了進去。

蘇若離這才意識回籠,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這小丫頭也未免太不正常了,就算她不是正兒八經的主子,尋常丫頭來請她過去,也該回頭請示一下要不要推門啊?這丫頭怎麽如此膽大包天,就這麽不經允許就推開了門?

是太不懂規矩還是成心的?

她那雙剪水瞳眸閃了閃,不動聲色地站那兒。

“啊”地一聲尖叫,忽然自屋內傳來,先前那丫頭已經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雙手還捂着雙眼,“對,對不住大人,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走錯了,奴婢什麽都沒看見……”

她一邊高聲叫着,一邊還不忘了偷偷打量蘇若離。

蘇若離面沉似水,眸中閃過微芒,這丫頭說自己走錯了?她難道是新來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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