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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任事兒都不管。婆婆又是個母老虎,一言不合就動手動腳的。家裏所有的活兒都丢給她一個人做,她帶着個孩子,成天起早貪黑操持着一大家子的活計,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能到頭啊?
可如今的娘家已經不是個家了,爹死娘偷人,大弟弟又從軍沒有了音訊,她還有什麽盼頭?
回了家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總不能賴在蘇若離這兒吧?人家蘇若離為何要收留她?
“好歹孩子是他們王家的,還能怎麽着我?”顧蘭娘苦笑,不敢對視上蘇若離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大姐真是太軟弱了,嫁了人家就得活該他們欺負啊?”蘇若離又起了俠義心腸,替顧蘭娘打抱不平起來,“大姐也別瞻前顧後的,自己過得有滋味就好,那樣的渣男不要也罷。大姐只要給我一句話,我管保給你料理地妥妥的,別以為爹沒了,就沒人管你了。”
一番話,聽得顧蘭娘淚水漣漣。這樣的女子,他們顧家何其有幸娶回了家,偏她娘狗眼不識金鑲玉!
她擡起頭來,對上蘇若離滿含鼓勵的雙眸,終于鄭重地點點頭,“那個家容不下我,待下去也不過是熬日子罷了。若是蘇姑娘不嫌棄,我寧願日日服侍蘇姑娘,只要給我們母女一口吃的!”
“哎呀,什麽蘇姑娘脆姑娘的?”蘇若離上前攀着她肩膀,逗了逗她懷裏的小嬰孩,那孩子瘦瘦小小的,像只貓兒一樣,只微微地哼了聲,一點兒精神都沒有。
嘆了一口氣,蘇若離接着說道:“大姐只管在這裏住下去,每日裏給我做三頓飯也是好的,什麽服侍不服侍的話以後不要提了,雖然婆婆休了我,顧章還沒回來,這個也不好說啊。”
攬着顧蘭娘就把她送到了東廂房裏,“大姐先在這兒住着,看看王家什麽打算再說!”
顧蘭娘感激地答應下來,帶着孩子自去忙活了。
其實蘇若離也是有私心的,顧軒和顧雪娘還小,離了人不行,她又忙着到鎮上三元堂坐診,每日裏還要配制各色丸藥,這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兒若是沒個人攬總,她也忙不過來。
顧墨又是個讀書的料子,她也不想耽誤了他。顧蘭娘正好在婆家待不下去了,留在這兒照看着弟妹,又能給她做做飯,真是兩全其美啊。
過了幾日,蘇若離趁着到三元堂坐診的當兒,在集市上買了幾只小雞和一頭小豬娃帶回了家,養在院子裏,也算是給這個家平添了一些活氣。
如今她也盤算着過日子了,雖說一個月一兩銀子的診金不愁吃喝,她配制的丸藥賣的也還好,但是到底養了這麽一大家子人,手裏沒點兒積蓄是不行的。
雖然顧家村靠着莽莽青山,但是那山上怪石嶙峋,不适合種植糧食,家裏的米面都要靠銀子來買,也只能多攢些銀子方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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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章 哄騙侄兒
又是草長莺飛的季節,蘇若離依然每五天去一趟三元堂,其餘日子就在家裏搗鼓她的丸藥。
家裏一切雜務都交給顧蘭娘打理,她很是放心。顧蘭娘是個能幹能吃苦的女子,不僅把一家人的夥食調理地妥妥帖帖的,抽了空還給每個人用蘇若離在鎮上買來的料子做了一套春裳。
她每日裏起早貪黑,既要照顧孩子又要料理家務,可就這樣,她很是知足,在家裏的這些日子,竟白胖了不少,姣好的面容也漸漸顯現,口角時常帶着滿足的笑。
孩子也胖了好幾斤,抱在手上都壓手了。
顧蘭娘不知道每日裏要念叨多少次蘇若離的好,只恨不得把她當菩薩一樣供起來。家裏的雜活兒一樣都不讓她插手,蘇若離除了賺銀子,在家裏就跟個閨閣小姐一樣。
大周和朝廷的戰争打得如火如荼,李扶安留下來的景三騎馬來過兩趟,從他嘴裏得知,大周的軍隊已經光複了京都,太子已經繼位為帝,改年號為景元。遙尊逃難到南邊的老皇帝為太上皇。
經了胡人的入侵和節度使的叛亂,新皇下了決心要把胡人趕回去,李扶安已經整裝待發,要去接應先前往西追擊的顧章了。
只是西征的隊伍還沒有信兒傳來。
聽了景三的話,蘇若離悵然無語。雖然羅氏休了她,但是顧章一直以來待她不錯,怎麽着,她打心眼兒裏都不希望他戰死沙場。
不管他回來會不會聽從羅氏的話,至少目前,她對他還是有絲淡淡的情分的。這份感情雖然不至于讓她和他擦出什麽愛的火花來,假以時日。說不定兩個人還真能過上一輩子呢。
打發了景三回去,蘇若離依然過着平淡的日子。
不久,就傳來一個好消息。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同時,恩科考試也定在了這一年的夏日進行。
按照規矩。大比之年三年才進行一次,如今雖然有胡人的入侵,國家尚不安定,但是這次恩科給讀書人帶來了無限的希望。
顧墨也是如此。
聽了這個信兒,高興地跟什麽似的。
多年苦讀,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了,他怎能不激動萬分?
蘇若離聽了這信兒的當天,就讓景三到城裏打聽打聽有什麽大儒。她打算花點兒銀子,讓顧墨到城裏就館,跟人家切磋切磋。
只是這筆銀子不是個小數目,怕是要百十來兩。
蘇若離一時拿不出那麽多,就想着等過兩日到三元堂和掌櫃的先預支一些。
顧墨很是羞赧,只覺得自己沒用,要靠着一個比他還小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的小姑娘養活着,着實讓他這個堂堂七尺男兒羞憤死。
可是沒有銀子就不能就館,沒有銀子就不能去趕考。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又上哪兒去湊那麽多銀子?
想起他娘上次回來。說城裏的李大官人要給他預備趕考的銀子,他覺得那是他娘出賣*換來的,肮髒地很。更不屑于用。
一時,他五內俱焚,只覺得自己真是百無一用。心內茫然四顧間,看不到希望。
混混沌沌地,他就從家裏溜達到了村裏,一路就那麽雙目無神地走着,像是個夢游人一樣。
在村頭,顧墨被他二叔顧鴻禧給攔了下來。顧鴻禧瞧他那個樣子,還以為侄子中邪了呢。搖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我說小子,你瞎晃悠啥呢?”
顧墨這才意識回籠。見是他二叔,臉色已是滿滿平靜下來,只是招呼了一聲,轉身就要回家。
顧鴻禧是個積年的老鬼,一眼搭過去就知道顧墨在掩飾什麽。他也不急,只慢慢地跟在顧墨身後,一邊走一邊察言觀色地聊着。
“墨兒,你大嫂很是不易啊,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就要養活那麽一大家子人!”
這話其實也是他有感而發,顧鴻禧雖然混賬,但他并不傻,看得很清楚。他大哥那一大家子,若不是因為娶了個二兩銀子的媳婦,怎麽可能住得上大瓦屋,吃得上細米白面?
不僅養着幾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子小叔子,連帶着大姑姐和外甥女兒都住家裏不走了。
這一大家子吃穿住用的,尋常獵戶人家都難以支撐,她一個柔弱小丫頭,不僅讓他們吃得好住得好,就連出來個個身上也都是嶄新的衣裳。
那衣裳料子還都是鎮上時新的貨色,差點兒沒把顧鴻禧的婆娘張氏的眼珠子給勾出來了。
為此,顧鴻禧在家裏也沒挨自家婆娘的痛罵,嫌他本有本事,只有一兒一女養得都跟燒糊了的卷子似的。
顧鴻禧深夜睡不着就琢磨着怎麽去老大家尋摸點兒好東西,無奈蘇若離門戶看得嚴實。好不容易攤上大哥被大嫂給氣死那檔子事兒,實指望幫着采買能撈點兒好處,誰知道蘇若離那小蹄子還看不上他,寧肯相信那個八竿子搭不着關系的族叔,也不肯把活兒交給他。
他心裏那個氣啊,天天憋在心裏不得排解,這不,才剛到村頭溜達溜達,就碰上了顧墨。
這孩子打小兒就好實聽話,不似顧章那般孔武有力,動不動就來上幾拳頭,吓得他不敢靠邊兒。
是以,他覺得時機到了,只要在顧墨身上打開個缺口,不愁套不出話來。
他似是感慨似是敬佩地說了那番話,結果顧墨就上鈎了,接過他的話茬就大吐口水,“二叔你是知道的,我家裏那樣,要不是大嫂,早就散了。娘還這麽磋磨大嫂,休了她,如今,她和我們家再也沒有瓜葛了。要不是她心眼兒好,哪裏會收留我們?”
說着說着,他修長濃黑的長眉就緊緊地蹙了起來,兩手插進烏黑濃密的發裏狠勁地搓着,“都怪我沒用,我但凡跟大哥一樣用力,好歹也能幫幫她。至少不用她這麽辛苦!”
顧鴻禧見顧墨肯說話,不由大喜,不動聲色地順着顧墨的話問下去,“墨兒不要自責,千恨萬恨都是你娘的錯。好端端的非要把人家給休了。這麽能幹的女子,她也舍得?哎!”
妝模作樣地拍了下大腿,長嘆一聲,顧鴻禧又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撇着顧墨,“你是塊讀書的料子,先前大哥活着的時候,也有意讓你讀書中舉。如今雖然你娘休了你大嫂,好在人家那孩子有良心,沒趕你們出去,你沒了後顧之憂,還有什麽好愁的?聽說今年恩科在六月,你還不回去好好溫習,到時候好歹下了場,為你爹長長面子,也算對得起我那可憐的大哥了。”
顧鴻禧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大有長輩風範,還真就把一直尚未長成卻不得不把自己當大人看的顧墨給打動了。
他到底年歲小,平日裏只顧着讀書上進,更不知道顧章蓋房子的時候出了二叔竟然去偷東西,這會子被顧鴻禧幾句好話一哄,當真就對這二叔敞開心扉了。
“二叔不知道,我就是因為這個才難過。眼看着恩科在即,我卻連下場的盤纏都沒有,拿什麽讓爹爹長臉啊?又怎麽對得起大嫂一片誠心啊?”
少年說到心酸處,眼中隐隐有了淚意,只是礙于面前有意,才勉強壓抑住了。
顧鴻禧的心就急速地跳了一下,伸出一只肥厚的手掌,拍了拍顧墨的肩膀,一副慈祥溫厚的模樣,“好了,墨兒,你那大嫂不是在三元堂坐診嗎?怎麽會湊不出這麽點兒銀子?莫不是她不舍得給你?”
他緊緊地盯着顧墨的雙眸,就見顧墨果真急躁地搖頭,“不,不,她不是這樣的人。她就那麽點兒銀子,又是蓋房子又是管着我們一大家子吃用,哪裏還有?她還說要跟三元堂掌櫃的借點兒送我到城裏就館呢。”
顧墨語速又急又快,像是迫不及待要否認顧鴻禧的話一樣。
顧鴻禧卻聽得怦然心動,一個計劃也悄悄地成形。
“那敢情好啊。”他慢慢地引着顧墨,“只是墨兒,你大嫂要是跟人家借那麽多銀子,豈不是得沒黑沒白地給人做活兒呀?咱們大老爺們兒,哪裏能讓那麽個小女子給銀子呢?”
他的語氣輕松愉快,似乎這幾十兩銀子在他眼裏絲毫不當回事兒一樣。
顧墨有些發愣,喃喃問着,“可是我上哪兒弄銀子啊?上次我娘說城裏那李大官人要給我,可那種銀子我哪兒能要?”
他一臉茫然地看着顧鴻禧,似乎等着他在給自己拿一個主意。
“那種丢人現眼弄來的銀子咱當然不能要!”顧鴻禧搖頭擺手,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你可別忘了,你爹可是被你娘給活活氣死的啊。”
他瞪着一雙牛眼,緊緊地盯着顧墨,當真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勢來,“她的銀子,咱絕不能要,記住沒有?”
顧墨一臉懵懂地點點頭,卻見顧鴻禧忽然湊了上來,神秘兮兮地貼着他耳朵小聲道:“有個法子可以讓你很快籌到趕考的銀子……”
“是……什麽法子?”顧墨有些急切,問得也是小心翼翼。
顧鴻禧擡眼四處看看,見沒人看過來,就小聲低笑,“你跟我去一趟就知道了,管保你一天之內就能賺夠了銀子。”
說罷,拉着顧墨的手就往村頭走去。
顧墨在銀子的作祟下,鬼使神差地就跟着他去了。
ps:大家猜猜,顧鴻禧會用什麽方法騙顧墨?
一百一十章 沉迷博戲
ps:博戲就是賭博,為了有點兒古風,就用了這個詞兒。
到了村頭路口一個小巷子裏,顧鴻禧神神秘秘地就把顧章拉到了一家籬笆院裏。
兩扇黑漆斑駁的破木門遮擋住了屋裏的一切,顧墨也不知道這是誰家,平日裏他在家裏都是讀書溫習,壓根兒也不跟村裏人接觸,這些村裏人他有的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他心裏有些忐忑,二叔帶着他到這個看上去還沒他大嫂家裏好的人家,能賺到銀子嗎?
心裏有異,腳步就遲疑下來。顧鴻禧緊緊地拉着他的手,自然就感覺到了。到了這個緊要關頭,他哪裏肯松下來?
回頭裝作一副關切的模樣問着顧墨,“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适?”
“不是。”顧墨搖頭,俊臉上閃過一絲不安,“這樣的人家,會有銀子?”
顧鴻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傻侄兒,他家自是沒銀子,不過可是有生銀子的法子。”
涉世不深的顧墨,哪裏知道這裏頭的道道兒,半信半疑地就跟着顧鴻禧推門進去了。
由于關着門,茅草屋裏又沒有一扇窗子,一進屋屋裏黑洞洞的,只覺得靠牆的一盤大土炕上都是黑黢黢的人影,也看不清誰是誰。
顧墨一臉的茫然,瞪大了眼睛瞧着這滿屋子的黑暗。
顧鴻禧像是這裏的常客,進了屋很快就适應了,和炕上的人熱絡地打着招呼。
炕桌上,幾雙手跟推磨一般,嘩啦啦地揉着桌上的東西,聽得顧章越發好奇。
難道這些就是二叔說的能生銀子的東西?
就那麽揉一揉,搓一搓?
顧鴻禧在炕上擠出一個位子來。拉顧墨坐過去,向別人介紹着顧墨,“這是我大哥家的二侄子。今兒帶他出來見識見識!”
衆人嗚嚕不清地跟顧墨含糊了幾句,顧墨也跟着點點頭。就傻愣愣地被顧鴻禧給按坐在那兒了。
“小子,看着點兒,你二叔給你露一手。”顧鴻禧從懷裏掏出一串大錢來往炕桌上一拍,發出一聲脆響。他撸了撸袖子,豪氣幹雲地就伸出了手。
還有一個長了兩顆大板牙的男人,手裏捂着一個狀似小碗的東西,裏頭搖得嘩啦啦作響,半天才抽風一般地往桌上一扣。張開那大板牙嘴巴,喲呵一聲“押大押小?”
桌邊的四個人就嚷嚷開了,又是大又是小的吵了一陣子。
顧墨瞪大了眼睛看着,就見顧鴻禧在那一桌方方正正的東西上搓了一陣子,跟幾個人各自往跟前扒拉一圈,排成一個長長的條兒,然後就那麽一張張地翻。
他們嘈雜着吵嚷了半天,顧墨就見其他三人面前堆着的錢都拿到了顧鴻禧面前,紛紛道賀,“你老兄今兒手氣好。不到一輪就贏了這麽多!”
顧鴻禧打着哈哈,拿出一串就推到了顧墨面前,笑嘻嘻地鼓勵着。“侄子,瞧好了沒?看看這個來錢容易不容易?你那百十兩銀子幾天不就賺來了?”
這麽容易?他當真千真萬确看見的。他二叔不到一刻的功夫,就賺了幾串大錢,這要是一天下來,還不得幾兩銀子啊?那百十兩銀子的确幾日就來了。
顧墨不由心動,雙眸放亮,不知不覺地就把手伸過去。
在顧鴻禧的指點下,不到一會兒,顧墨竟然贏了兩串錢。高興地他手都發起抖來。
顧鴻禧見他還要來,忙一把拉住他。“你出來這麽久了,先回去吃了飯再說。省得你姐姐惦記你。”
顧墨心裏就癢癢的,恨不得坐這兒一天都不回去。這樣能賺銀子的好機會怎麽能舍下呢?
他不舍得起身,顧鴻禧卻不由得他,一把就把他拖起來,“先回去吧,機會有的是。”推推拉拉地就把顧墨給弄到了院子外,“這事兒你可不能跟你姐姐和大嫂說,不然這些人可不帶着你玩了。”
顧墨睜着一雙懵懂的眼,不解地問他,“這麽好的事兒為何不能讓大嫂和姐姐知道?她們知道我賺了銀子該高興才是啊!”
“你小子不懂!”顧鴻禧摸了摸鼻子,裝模作樣地吓唬顧墨,“這裏頭你沒看見都是大老爺們兒?他們可都瞞着自家婆娘來的。我們玩這個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讓娘們兒攙和上了,手氣就不好了。你要是想多賺銀子就別告訴,告訴了,到時候別怪你二叔我不帶你來!”
顧墨那麽單純的一個少年,當真就被顧鴻禧的這幾句話給吓唬住了,連連向他保證着,“我聽二叔的,不告訴她們就是了。”
顧鴻禧這才轉怒為喜,拍着他的肩頭笑得陰險,“這就好。你就安心在家裏等着吧。”
說罷,轉身就要回自家去。
顧墨忙緊走兩步追上他,急急問着,“那二叔你什麽時候再帶我去?”
顧鴻禧見魚兒果然上鈎了,心裏高興地跟什麽似的,恨不得不讓顧墨回去才好。可又怕自己露了餡,只好抿着唇裝作為難的樣子,“我家裏也有幹不完的活兒,不能日日都陪你去。到時候你大嫂不在家那日,我就悄悄地過去找你!”
見二叔應承了,顧墨高興地跟他行禮回了家。懷裏揣着那兩串大錢,只覺得走路的步伐都輕飄飄的了。
等到了六月下場的時候,他的銀子也該湊足了,到時候到城裏去尋個老儒,自然不用大嫂抛頭露面去跟三元堂掌櫃的張嘴了。
一想到自己也能憑着本事賺銀子,顧墨心裏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恨不得一下子就跑回家裏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嫂和大姐。可二叔囑咐過的話還在耳邊,他只好把一肚子的高興給咽下,面上盡量跟平時一樣。
來到那個熟悉的家門前,推開那兩扇黑油油的大門,就見大姐顧蘭娘正坐在廊下一個搭着墊子的交椅上奶孩子。
聽見動靜忙擡頭看,見是顧墨,就笑着打招呼,“一上午也沒見你,還以為你躲屋裏看書去了呢,沒成想是從外頭回來的。你多早晚出去的?”
顧墨面色有些不自然,掩飾着拿拳頭抵着唇輕咳了一聲,并不敢看向顧蘭娘,只道:“才剛出去一會兒,在屋裏看得久了,覺得憋悶,就想出去走走。”
“那你可得保重身子了,別太用功了,免得累壞了。”顧蘭娘關切地囑咐着這個聽話溫順的二弟弟,把懷裏的孩子哄睡,就手腳麻利地進了廚房,還不忘朝顧墨笑着,“你趕緊回屋裏躺一會兒吧,我這就做飯,等吃飯的時候再喊你!”
顧墨望着大姐忙碌的身影,眼眶不由酸澀起來。可憐的大姐也沒嫁個好人家,到頭來還得跟着一個稱不上弟媳婦的人過活,真是命苦。
好在他很快就能有銀子,等下了場搏個功名,大姐也能高興高興了。
吸了吸鼻子,他跟了過去,輕聲問顧蘭娘,“怎麽沒見大嫂?”今兒應該不是她到廣元堂的日子啊?
顧蘭娘一邊生着火,一邊爽快地答道:“她上山了,說是配丸藥還差一味藥,要到山上去找找呢。”
春日的山上,山花盛開,遍地都長滿了綠茵茵的野草,大嫂應該找得到的。
顧墨松了口氣,想幫忙,顧蘭娘又攆他出去,只好進了自己的屋裏枕着胳膊躺床上想事兒。
吃過午飯,顧蘭娘就把顧軒和顧雪娘攬過去帶他們玩耍,蘇若離自然是一頭紮進屋子裏搗鼓丸藥去。
顧墨也回了自己的屋裏,看了一頁書,只覺得那書上的字都在眼前亂跳,字裏行間滿是一串串亮晶晶的銅錢,耀得他眼花缭亂,哪裏還看得進去?
勉強看了兩頁,只覺得心浮氣躁,不由扔下書出了門。剛走沒幾步,迎面就看到了顧鴻禧。
顧墨一喜,就跟着他又到了村頭那家。
本想着一個下午要賺上幾兩銀子的顧墨,在顧鴻禧的慫恿下,又借了幾串大錢全押上了,誰知道一輪下來,輸了個精光。
他本不善于此,又是初次玩這個,哪裏經得住輸?
見自己身無分文,又欠了別人幾串大錢,顧墨真是又急又臊,心裏害怕起來,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顧鴻禧連忙拉住他,安慰道:“好侄兒,急什麽?玩這個都這樣的。你只管穩住心神,再來上幾把,管保你連本帶利都賺回來。”
為了讓顧墨安心,他又借了幾串錢放在他面前。
顧墨半信半疑,又玩了一局。果然,不僅連先前輸的那些都贏回來了,還多贏了幾串。通算下來,這些也能有七八錢銀子呢。
喜得他又把心裏的害怕給忘了,坐那兒直嚷嚷着再來。
見自己的侄兒上了道兒,顧鴻禧陰沉沉地笑了。朝對面那個板牙男人使了個眼色,就又撺掇着顧墨下了注。
華燈初上時,顧墨已經輸得精光了,身上的那件春裳也押上了,可也沒能挽回勝局。
顧墨驚得渾身冷汗直冒,差點兒沒吓癱在那兒。這要是光着個身子回去怎麽跟大姐和大嫂交代啊?要是讓大姐和大嫂知道他不僅沒賺回那麽多銀子,還欠了村裏人這麽多,到時候,大姐大嫂會怎麽想他?
那麽大個家,光靠着大嫂一人,他不僅不能分擔,如今反而還纏上了債務,這可如何是好啊?
顧墨兩眼發直,呆呆地坐在那兒,恨不得把自己那雙惹禍的手給剁掉。
一百一十一章 拆穿陰謀
正在顧墨水深火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顧鴻禧适時地給他解圍了,“大家都瞧我面子高擡貴手好不好?讓我侄兒穿着衣裳回去,也省得他大姐和大嫂擔心不是?”
衆人似乎都不買賬,只冷冷地哼了聲。顧墨的臉色煞白起來,翕動着唇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麽。
顧鴻禧卻示意他稍安勿躁,擺着手讓大家安靜下來,笑嘻嘻地道:“大家還信不過我麽?我這侄兒的大嫂可是個有錢人呢,一個小姑娘家住着大瓦房,又在鎮上藥鋪裏謀了份差使,一個月下來都有一兩銀子的報酬。大家想想,我侄兒還能賴賬嗎?就算他一時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他大嫂也能給他墊上不是?再不濟,還有那間大瓦房呢。”
他一邊說着一邊擠眉弄眼的,那些人果真就沒有下手剝了顧墨的衣裳。
顧鴻禧趕緊推着臉色煞白眼神迷茫的顧墨出了屋子,像是喪家之犬一樣跑了出去。
走在村裏那條坑坑窪窪的泥路上,雖然和煦的春風迎面撲來,吹得行人欲醉,可顧墨絲毫沒有感受到一點兒溫暖,相反還覺得渾身似堕入冰窖一般。
“二叔,你說大嫂會不會埋怨我?我真是沒用是不是,一事無成還盡添亂?”顧墨兩手插在濃密的發裏,發出狼嚎一樣的嘶叫。
“怎麽會?要想賺銀子就得付出點兒代價才是?你今兒輸了那是你手氣不好,趕明兒二叔再給你幾吊錢,準能贏回來。”顧鴻禧笑得奸詐,敷衍着顧墨。
“明兒真的能贏回來嗎?”顧墨倏地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着顧鴻禧,好似他說的話就是聖旨一樣。
“那當然。明兒二叔一指點,你準贏。你就放寬心回去好好睡一覺得了。”顧鴻禧假惺惺地安慰着這個侄兒,好說歹勸地總算是把他給哄回家去了。
望着消逝在路盡頭的顧墨的身影。顧鴻禧唇角上揚,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響指。這小子。騙不死他,讓他繼續賭下去,到時候把房子都押上去,他就擎等着住大瓦房了。
卻說顧墨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裏,兩眼無神地進了院子。顧蘭娘跟他打招呼他也沒聽清,進了屋就關了門往床上一躺,盯着頭頂的承塵發起楞來。
顧蘭娘見他不大對勁兒,就抱着孩子來到他門前拍門。“二弟,你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适?”
顧墨不答話,渾然聽不見一樣,急得顧蘭娘後背上出了一層細汗,生怕這個弟弟有什麽不妥當。
拍了一會子門,感覺到自己的掌心都麻了,才聽到裏頭顧墨甕聲甕氣的聲音,“我沒事兒,就是頭疼,想躺會兒。大姐還是去忙吧。”一副拒人千裏的腔調。
顧蘭娘聽見他說話方才把一顆懸在嗓子眼兒裏的心給咽了下去,只是聽那聲音帶着一絲鼻音,就跟他哭過一樣。顧蘭娘又不放心了。
無奈任憑她怎麽說,顧墨就是不開門,她也只能作罷,帶着孩子狐疑地去了廚房。
這一日,蘇若離正好坐着三元堂派來的馬車去了清泉鎮。
如今三元堂格外看重蘇若離,怕她一個獨身女子路上有什麽閃失,都是讓藥鋪的夥計親自帶了馬車來接蘇若離,蘇若離在村人眼裏越發地神秘了。
剛進三元堂的門,掌櫃的就滿面春風地迎出來。把蘇若離請到了內室,滿臉笑容地遞過來一張銀票來。蘇若離接過來一看。上頭整整寫着一千兩的數,吓了她一跳。
把銀票放桌上往掌櫃的面前推。蘇若離小臉兒一板,冷冰冰地問道:“掌櫃的這是什麽意思?好端端地給我這麽多銀子做什麽?”
三元堂掌櫃的還從未見過見錢眼不開的人,當下一怔,很快就明白過來,對蘇若離更是敬重了。
拱了拱手,他笑着給蘇若離解釋,“你制的那些丸藥,我讓人給京都的親戚帶了幾丸,沒想到他家的老夫人姑娘奶奶們用了都說好,直跟我再要些。這不,在京裏達官顯貴家都傳開了,光你上次做的一批都賺了不少呢,分給你這些都算少的了。”
三元堂掌櫃的姓李名忠,祖上雖說也是醫術傳家,在這清泉鎮上積德行善,幾輩積攢下來,也頗有威望。
這李忠更是為人溫厚和善,做着藥鋪生意,可也是童叟無欺。加之蘇若離一來,讓他這快要被和軒堂給擠垮的藥鋪子起死回生不說,連在京裏都闖開了名氣,他對蘇若離更加大方了。還沒到年底,就已經給她這麽一個大封紅。
聽她這麽一說,蘇若離心下也是高興,沒想到自己的丸藥能在京都打開銷路,若是将來有了本錢,在京都開個醫館什麽的,豈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她痛快地收起了那張銀票,對李忠笑道:“來之前我還在琢磨着怎麽跟你借點兒銀子應應急呢,沒想到你一出手就給我來了個大的。”就把想送顧墨到城裏就館的事兒說了。
李忠唏噓不已,連連點頭稱贊,“難為你還有這份心地,你婆婆做出那樣的事兒,你夫君又從軍沒有音訊,換做其他女子,早就不知道怎麽過了,哪裏還顧得上小叔子大姑子啊?”
兩個人又說了一陣閑話,外頭就來了病人排隊了,蘇若離戴上口罩和手套,又穿了自己設計的白大褂,來到了前廳,開始給人看病了。
忙到過了晌午,人才少了。在三元堂用過午飯,坐了馬車就往家裏趕。一路上她笑得合不攏嘴,袖內的那張銀票跟一個滾燙的山芋似的,讓她都不知道放哪兒好,一會兒摸不出來看幾眼,然後再偷偷地藏進袖袋裏。
如此幾次三番,弄得她自己都笑起來。真是沒見過世面的,這一千兩銀子就把她給吓怕了。
回到家裏,已是暮色四合時分了。
門口上已經挂了紅燈籠,在夜風裏輕輕地搖曳着,散發出柔和的燈光,像是在靜靜地等着她這個主人歸來。
她推門進去,就見堂屋門口,一個黑黢黢的人影正站那兒,看身量,應該是顧蘭娘。
看她搓着手來回走動着,像是有什麽急事兒一樣。
蘇若離慢慢地走近,輕咳一聲。顧蘭娘聽見動靜,猛地轉過頭來,見是蘇若離,欣喜地就奔上前,一把抓着她的胳膊,“你回來了,可把我給急死了。”
自打羅氏送過休書,顧蘭娘就不知道該叫蘇若離什麽好了。上次叫了個蘇姑娘,被蘇若離說了一頓,她眼下只好你啊我的叫起來了。
“大姐有什麽事兒這麽急?可是妞妞病了?”蘇若離不在乎這些稱呼,還是一如既往。她還以為是顧蘭娘的女兒病了呢,不然怎能急成這個樣子。
“不是!”顧蘭娘矢口否認,壓低了嗓門兒,指着門房那兒,“是二弟,這兩天我總覺得他不對勁兒,說是頭疼,到外頭轉了一圈兒,半天都不回來。可一回來就把自己給鎖在屋裏,連我叫都不應聲!”
蘇若離聽了眉心一皺,半晌方笑道,“莫非是要下場了,愁的?”
這要是換成現代,顧墨這毛病兒就是考前綜合征了?
從沒見過那樣世面的少年,怕是太過焦慮了吧?
“我看不像!”顧蘭娘咂嘴搖頭,“二弟的學問我還是有數的,他不像是愁這個。我總覺得他有點兒沒魂兒一樣。”
那意思就是失魂落魄了?
這麽半大的人,碰上什麽事兒會失魂落魄?既然不像是愁的,那就是有心事了?
莫非,顧墨有了心上人?
蘇若離**地笑起來,跟顧蘭娘悄悄地咬耳朵,“是不是二弟在外頭有了喜歡的姑娘了?”
顧蘭娘見蘇若離毫不遲疑地說出這個,面上不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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